第一章 變態殺人案

我睡得大汗淋漓,宛如夢魘一樣,似夢似幻。

急促的腳步聲隨著劇烈清響的推門聲進來,呼吸之間的粗氣,像極了我第一次拿刀解剖屍體的呼吸。

那一刹那我似乎感覺到了自己就像是一具解剖室等待被開膛破肚的屍體。

啪!

冰冷的指尖觸碰我的胳膊。

僅僅是零點一秒的反應,我不能動彈的身體猛地一個激靈,眼睛驚恐的看著站在床前的黑影。

“呼……呼……”

額頭上的冷汗順著長長的頭發進入了眼睛,晦澀卻不敢閉上,生怕下一刻再次進入作繭自縛的狀態。

“邢哥,又做噩夢了?”

黑影伸出手打開了床頭櫃上的LED暖燈,昏黃的光芒照亮整個房間,也讓我清晰的看到俯瞰的那張臉。

咕咚!

我放大的瞳孔隨著一聲長喘氣逐漸的收縮,幹裂的嘴唇微微蠕動,連自己都覺得煩的煙嗓緊縮,發出嘶啞的聲來:“嗯……”

我雙臂撐著身體從硬邦邦的單人**撐起,眼睛有些惶恐的環視了一下周圍。

除了站在麵前,欲言又止的法醫助理穆建波外,其他依舊一樣。二十平米的鐵門小房子,森白的牆,亂七八糟的一個簡易書桌,唯有暖燈支撐著房間內的溫度,照亮地上無數的煙頭和橫七豎八的啤酒瓶。

“邢哥,你看你才二十七歲,胡子拉碴,一頭長發都遮了半個臉,天天喝酒,總這樣也不是辦法。好幾年了,也該走出來了。”穆建波雖然警校畢業一年還未轉正,但是跟我關係不錯,三年前的事情聽我說起過幾嘴,他能明白我每夜每夜夢魘驚恐並不是因為我是一個刑警隊的法醫而造成的職業恐慌。穆建波二十三歲,成熟卻不乏幽默,高大壯實,警校出了名的格鬥狂人,但是平時絲毫看不出肌肉炸裂的他其實滿嘴跑火車。

我不愛說話,他喜歡談天說地,算是刑警隊最默契的搭檔。

穆建波掃了一眼房間,從地上撿起我的半盒煙丟在桌子上,目光微微一凝,拿著台燈旁邊還沒有擰上蓋子的藥瓶看了一眼,突然猛地吸了一口涼氣,扭頭瞪著我:“刑十三,你瘋了麽?喝酒吃安眠藥,想死麽?”

“那正好讓你練練手,解剖一下我。”我踢開被子穿著人字拖,光著膀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雙腳搭在桌子上,猛灌了一口昨夜喝剩的紅牛潤了潤口腔,從煙盒之中摸出兩根煙點上,一口香煙入肺,在燈光下化作煙霧升入房頂,隨即仰頭看著天花板。

“別鬧……解剖你?本波下不去手。”

“下不去手?你知道的,三年前我親自解剖了我的父親。”

“邢哥……”

“雖然我隻是想以法律和自己的專業來找到凶手。”我緊咬著牙,煙頭在哆嗦。

“邢哥,別說了!”

“但是你知道刑警隊的同事都是怎麽說我的嗎?別人啃老,我是靠著父親的案子從臨時工轉正的。”

“邢哥,真的,別說了。”穆建波默默地拿起煙盒,從裏麵摸出一根煙,想抽又覺得不是時候。

“你知不知道大哥被戴上手銬的時候看我的眼神嗎?恨!滿是恨!”我一聲怒吼,猛地蹬了一腳桌子上,整個房間發出砰的一聲。

“邢哥,那不是你的錯。”穆建波重重的用手壓住我的肩膀,篤定的眼睛和我對視,從我的手指之間抽出半根煙叼在嘴裏吸了一口,“別說了,這件事情是S級的保密案件。”

S級……

我嘴角微微揚起,煙頭燒過濾嘴灼燒手指,撕裂的痛根本比不上三年前的變故。

而我,刑十三,也該說說我的過去了。

我出生在寧州縣,從小對老爹的話言聽計從。老爹叫刑刀,刑警隊二十年的老法醫,經驗豐富,從未出錯,在整個市裏都是有名的操刀手,刑警隊上上下下都得叫他一聲“刀哥”。

隻是這樣有名望的刀哥,三年前的冬天雙膝跪地,脖頸斷裂,腦袋連帶著經脈掛在胸口,鮮血像是雪地裏綻放的寒梅一樣潑了一地,看似是自己砍下了腦袋,其實是死在變態殺人手法下,慘不忍睹。

那年是2011年,我正在做最後的警校畢業考核,並在寧州的刑警隊給父親做臨時助理。

為了父親,我親自解剖了屍體,花了三個月的時間找了凶手的痕跡。

隻是事出有因,我從未想到那個混社會整天吊兒郎當的大哥會偷看我手機中的線索資料,在我帶著刑警隊的同事趕到凶手家門口,準備將其繩之以法的時候,從樓頂上掉下來一具屍體。

沒錯,死的就是凶手,看著他渾身是血,大快人心。隻是我沒想到殺害凶手從而變成殺人犯的,竟然是我的親哥。

同事眼中的我,精神分裂,夜夜失眠,不愛說話,抽煙可以抽到自己昏厥。而事實上在大哥殺人報仇之前,我陽光帥氣,油嘴滑舌,還是警校的校草。

“我不覺得我殺人錯了,但是殺人有罪,我甘願接受冰冷的手銬和腳鏈。隻是……你這個懦夫,你還他媽的相信法律?不孝的白眼狼!”

這是大哥被戴上警車的時候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也許大哥說得對,也許不對。

但是我相信,繩之以法才是對死者最大的安慰,也是對凶手最大的懲戒。

我是一名刑警隊的法醫,不是劊子手。

之後的兩年,我整個人都頹廢了,一個人窩在家裏瘋狂的研究各種死亡案件,隻是從沒有去看過獄中的大哥,隻是從別人口中知道,死緩。

隻是……

我看著穆建波有些不忍而顫動的眼珠子,連忙低下了腦袋,從他手中拿過煙味濃重的黑色T恤套在肌肉隆起的身上。

“幹嘛。”許久我轉過身,重新點上兩根煙,靠在桌子上,“大早上的來我這裏哭哭啼啼,誰死了?”

“我去……”穆建波被我逗樂了,吸了吸鼻子,打開手機在我麵前晃悠了一下:“我的邢大爺,你倒是在這裏睡得嗨,喝的嗨,你看看這都幾點了。金隊昨兒可是特意交代了,這幾天是少女失蹤案的關鍵,全隊上下進入待命狀態,還千叮嚀萬囑咐法醫組做好勘驗屍體的準備。你倒好……要不是金隊已經去了現場,叫你起床的就不是我,而是他的拳頭了。”

嘶!

我當時就渾身一個激靈,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腦門。

金烈,出了名的暴脾氣隊長,和父親那是過命的交情,父親死後一直照顧自己,他的拳頭,想想都覺得可怕。

“還有,聽說這次的案子挺慘的。”

“慘?”我頓了頓,“那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