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老何的機密
這件事直接導致的結果是，老何，何東青，裘兵三人遇害。
一切都來的那麽突然······
那是個陰雲密布的下午，烏雲壓頂天欲墜。
當駱風趕到這所老宅的時候，這裏早已變成一座廢墟。
狼藉遍地的瓦礫當中，隱約透露著殷紅的血漬。
駱風的牙齒打著冷戰，兩隻眼睛卻早已濕潤了······
他用顫抖的雙手刨那些磚頭土塊，可是這實在太慢了，現在哪裏還能耽擱的起？說不定掩埋在廢墟下的老何還沒有死去。然而這已經是災難過後的第三天。
慌亂中他踉踉蹌蹌的跑開了這個地方，翻牆躍入鄰居家的院子裏，找到了一把鐵鍬，然後又翻牆出來，跑到老何的院子裏瘋了似的鏟動那些磚塊······
這個時候，鄰居家還有人在。
鄰居家的那對年輕的夫婦本來就對前天晚上發生在這裏驚心動魄的槍戰心有餘悸，而後那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破之聲更是炸塌了這戶人家的牆壁，然後他們就看到空空****毫無任何阻隔的鄰居家的佇立著的那半截血肉模糊的屍體，沒有腦袋，沒有手臂，沒有上身，隻有兩條鋼筋般屹立不動的瘦削長腿連帶著小半截血肉模糊的腰肢。
在這泣血傲骨的旁邊，赫然躺著兩具蓬頭垢麵的屍體······
當時這對夫婦正帶著年幼的女兒躺在**睡覺，之前他們聽到槍聲後三個人抱作一團，男人告訴妻子和女兒千萬不要出聲。
當他們自家的牆壁轟然倒塌後，這家的男人又急忙將女兒和妻子的腦袋用力按在自己的懷裏，而他則屏息凝神的注視著接下來發生的事情。
而後又傳來了一陣讓人心悸的沉悶之聲，這時候男人家的四麵牆隻剩下了不到三麵，拐角處的那處牆壁也在艱難的四分五裂中難以支撐，轟然倒塌之後，揚起了一陣慘淡的迷霧般的塵土。
塵埃落定，男人隻看到院子裏躺著十來具血肉橫飛的士兵屍體。
——但和今晚來這裏的人相比還是太少了，此刻鄰居家那個黃包車夫的院子裏，早已擠滿了黑壓壓的一片人，都是荷槍實彈身穿軍裝的士兵，男人從衣裝可以辨別出這些人有國民黨，也有日本人。
此刻他雖然害怕，但當他看到那依然屹立在廢墟中的半截身子時，他的目光忽然變得冷靜起來，也變得無所畏懼，他非常清楚那個錚錚傲骨的屍體就是他的鄰居老何。
他的心中對這悲壯死去的鄰居老何油然升起一股說不出來的敬意。
他很早以前就懷疑這老何不是凡人。
老何雖然是個黃包車夫，每天早出晚歸，每天晚上都一身疲憊的佝僂著腰回到這裏，但他知道這老何一定是個有秘密的人，比起其他的黃包車夫，他高而瘦的身體明顯單薄文弱，雖然他因為勞累過度導致額頭上爬上了本不該在他這種年紀出現的皺紋，但他的臉色蒼白，手掌大而薄，眉宇間透著一股讓人無法捉摸的英氣。
如今這些日本人和汪偽政府的偽國民黨的現身，更加證實了他的猜測——老何是個地下黨。在他們那個年代，往往把這種人稱作是在老虎嘴裏拔牙的鐵血漢子！
老何當然不是地下黨，可若是男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恐怕要覺得他比地下黨還要值得尊敬！
這個鄰家男人本不是老何這種敢和日偽玩命的人，但此時的他卻選擇鎮定自若的緊緊抱著自己的妻女，雙眸冷冷的看著這些日偽官兵在廢墟中胡亂挖掘。
後來他們帶走了老何的那半截身子，帶走了另外兩個男人的屍體，也帶走了能夠帶走的一切看起來像是會隱藏著什麽秘密的物件，比如殘留下來的紙張，棉被，殘缺的衣櫃······
日偽官兵走的一個不剩的時候，已經是當天夜裏的淩晨三點多鍾。
在那個月朗星稀冷冷清清的後半夜，男人沒有選擇帶著妻子和女兒暫時離開這個雪上加霜的清貧之家，而是穿過廢墟，來到鄰居家老何坐落在院子一角的灶台前……
灶台因為距離老何居住的北屋較遠，所以沒有遭到損害，灶台沒有鍋蓋，那口大黑鍋裏麵全是長年累月積攢下來的雨水汙水，漂浮著刺鼻難聞的腥味。
他將整個手臂探進大鐵鍋的汙水中，緩緩地探索起來，結果他什麽都沒有找到。
然後他又在灶台前蹲了下來，伸出手臂探向用來生火做飯的洞口裏，最後，他找到了一個廢棄了的塑料小藥瓶。然後他環顧四周，發現看著他做出這一係列奇怪舉動的隻有他的妻女，這二人像個受過驚嚇的小動物，依舊待在**抱作一團，用一種驚恐不已百思不解的眼神看著他。
他慌慌張張的跑開了這個地方。
他究竟發現了老何的什麽秘密？這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但為何他能發現這個秘密？這是因為他的鄰居老何是個奇怪到不能在奇怪的男人，在老何搬到這裏長達一年多的時間裏，他從來沒有見過鄰居家冒出的嫋嫋炊煙，這說明，老何從來沒有在這灶台上做過飯。
結合那些瘋狂的日偽士兵在這片廢墟瓦礫當中像是在搜尋什麽的奇怪舉動，男人馬上就想到了這個從未生過明火的灶台。
很明顯，這是個機智的男人。
第二天天亮以後，他讓妻子照看女兒，他開始了獨自忙上忙下的和泥砌牆，最終在黃昏之前成功的把倒塌的這麵牆完全壘好了。
但此時的男人像是絲毫沒有意識到，他已經大汗淋漓了整整一天，當大功告成後，他整個人似已虛脫，倒在了屋子裏冰冷的地麵上沉沉睡去。
期間，妻子和女兒幾次想要把他扶到**去休息，但都被他抬起的手臂狠狠的撥開了攙扶他的那兩雙溫暖的小手，他太累了，累到不想洗澡，也不想弄髒那張幹淨的床。妻子隻好流著淚在他肮髒的身子上蓋了一個棉被，就這樣他睡了一夜······
第三天，他就看到駱風翻牆進入了他的院子裏，拿了鐵鍬後又像個敏捷的幽靈般的跳出牆去，他出於好奇，急忙打開院門跟了過去，然後他就看見在老何的院子裏，這個奇怪的男人此刻早已傳來嘶啞低沉的蕭索哭聲，因為悲憤而渾身顫抖的雙手正用力握著鐵鍬像個瘋子似的鏟除那些磚塊。
他就那樣站在駱風的身後，靜靜的看著這個像是渾然不知身後有人在看他依然拚命想要找到老何遺體的男人，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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