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此人必瘋

第一天，淩晨四點左右。

盡管當時夜深人靜，但毛利誌雄仍把自己化妝成一個青布長衫，頭戴墨鏡的中國男人，來到了暗夜下的死氣沉沉，滿院枯葉的香蘭別墅。

在二樓狼藉猙獰的東臥室的一麵牆壁上的彈孔裏，他發現了一顆殘留在裏麵的彈頭，他小心翼翼的把那彈頭挖了出來。____除此之外，似乎也沒有什麽出奇的發現了。

有的仍舊隻是他之前在卷宗上分析的來的那些看起來又像是疑點，又好像不是疑點的發現。

比如西臥室南窗的窗簾拉開了一道小縫，北窗敞開著，由此被駱風推斷出凶手至少有兩個人。並因此在北窗外的小巷中發現了西臥室的死者。

如今在看，這簡直是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也就是說，西臥室的死者反正是從北窗跳窗而逃了，他的屍體和北窗外的古木上折斷的枝丫可以作證。

那麽，南窗的窗簾也可能是本來就敞開著一道小縫，無所謂死者是因為想要觀察院子裏的情況才故意拉開的。當然，也可能是偽造的，——想到這裏，毛利誌雄的頭看上去又比之前大了不少。

隻是，他的心裏又多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疑點。東臥室不過二十來平方米，而且家具布置的相當擁擠，除卻各種陳設，空地的麵積也就不過十來平，凶手和死者進行過激烈的搏鬥也無可厚非，然而死者在這麽擁擠的空間裏，又是在激烈打鬥的過程中，居然放空了左輪手槍裏的全部子彈，這就有點懸乎了。

可惜的是，丁二虎和何大牛的拳腳功夫什麽的他毛利一無所知。也就是說，他無法根據這兩個人的生理特征來推斷當時打鬥的場麵。而特務江林也終究不過是個特務，不是偵探。

——在江林編寫的關於這件案子前前後後的那篇看上去如同行雲流水的華麗文章中，竟然對這兩個死者的身高相貌隻字未提，隻是說他們全身上下布滿大大小小的像是被野獸利爪抓撓過的傷痕，又像是被中國古代一種類似於淩遲的酷刑折磨而死，總之，體無完膚。

像丁二虎和何大牛這種死後無人認領的屍體，在當時的外國租界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實行海葬。說白了，就是把死者的屍體四肢綁上石塊，扔進黃浦江喂魚。

毛利誌雄不禁有些沮喪，因為他錯過了最佳的斷案時間。

後來，他拿著那顆彈頭來到了醫院，找到了江林。麵帶譏笑的問江林，你和駱風怎麽如此粗心大意，這麽一顆明顯的彈頭居然看不到？這真是奇怪。

江林問他，這顆彈頭是不是在正對著臥室門口方向的一副古裝女子的畫像那裏發現的？

崗村搖搖頭，說，那裏沒有畫像。但子彈的位置卻正是對著門口方向的牆壁上。

江林有些吃驚，告訴崗村，那裏原本有一副女子畫像的。崗村問其原因，江林說那是駱風第一次來到香蘭別墅的案發現場，一個手下的巡捕因為太過恐懼，在開門的一瞬間，朝著裏麵開了一槍。然後這顆子彈正中畫像中女子的額頭上方。

毛利誌雄轉身離開了江林，又來到了憲兵隊，找到了被關押在一起的駱風和秀蘭兩個人。當他問駱風，那副畫像哪裏去了。駱風一五一十的對他說起了自己第三次來到香蘭別墅的時候，碰到了那個奇怪的鎧甲人，正坐在桌子前借助著手電筒的光芒修補那副畫像。然後因為他的出現而跳下了北窗，逃之夭夭。

駱風的這個回答讓毛利誌雄難以置信。因為，如果那個鎧甲人來自古墓，那麽，他怎麽會擁有如此現代化的東西——手電筒。

毛利誌雄笑著告訴駱風，如果駱風的話都是真的。那麽，這個鎧甲人的身份就確實值得懷疑了。

而駱風卻煞有其事的根據那個守墓人的傳說，告訴毛利誌雄，在故事的結尾，明明有寫明，守墓人的家族中沒有頑疾的，就會被送回民間，他的推測是，守墓人一定和民間保持著某種溝通，他們也並非在這千百年來，始終生活在地下。比如說晚上，他們就可以出去。

最後，他告訴毛利誌雄，這極有可能是丁馳之所以把寶藏盜出來的原因。

“詭辯！”毛利誌雄冷冷的說，“即便如此，那麽你之前為什麽不說？”

“之前······”駱風皺了皺眉，“我覺得完全沒必要告訴你，不過現在我告訴你了，你信嗎？”

毛利誌雄微眯起了眼睛，問：“我是說，這件事為什麽沒有出現在江林整理的卷宗上？”

駱風冷笑道：“你覺得我像不像76號的密探？”

“不像，一點也不像。”毛利誌雄接著說，“非但不像，，而且你看起來絕對是個叛徒。”

“那不就得了，”駱風冷笑道，“如果我當初告訴江林了，當時這件案子調查的重心是不是就會轉移到守墓人的身上？那麽，吳大隊是不是就會因此躲過本應屬於他的災難？”

“這的確有可能。”毛利誌雄冷冷道，“好一個駱風。”

撂下這幾個字後，毛利誌雄就走出了房間。駱風從玻璃窗上，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嗬嗬嗬”的笑了。

“你笑什麽？”躺在**休息的秀蘭問駱風。她的氣色看上去已經比昨天晚上要好上些許。

“三天之內······”駱風很神秘的說，“此人必瘋。”

“為什麽？”秀蘭問他。

“因為，在這接下來的三天，他是無論如何也破不了案的。”

“你肯定？”

“肯定。”

“那這個人也不至於瘋了吧？”秀蘭不解的問。

“他有病······”駱風淡淡道。

毛利誌雄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在有些淩亂的辦公桌上，找到了駱風送給他的那份報紙。開始仔細的翻看那篇“暗夜神秘人”的報道。

看完後，他自辦公桌前轉向身後牆壁上那一張暗黃色的上海地圖上，開始找尋風華電影院所在的位置。

法租界——風華電影院——附近······

——古玩市場。

當毛利誌雄看到這四個字後，他的眼睛猛然亮了。

他開始猜疑道，那兩個所謂的“守墓人”之所以會出現在這個地方，是因為古玩市場裏麵的某些商家手裏，還有他們的墓穴裏的寶貝。他在想，丁馳半年前之所以來到這法租界，大概就是因為這裏有上海灘最大的古玩市場，方便他銷贓吧？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解釋，那就是凶手故意欲蓋彌彰，讓他們日本人和76號不在把這件事懷疑到秀蘭的頭上。

不管怎樣，為了得知真相，他必須派人去法租界設伏，看看能不能“幸運”的遇見那神秘的“守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