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貌合神離

駱風從飛天夜總會回到了巡捕房,他的心情因為秀蘭的平安無事而得到暫時的安寧。

他已經兩天兩夜都沒有好好的睡上一覺了,江林也沒有。這天下午,江林沒有找駱風,駱風也沒有處理辦公室裏那些堆積如山的卷宗,兩人都進入了很長時間的睡眠。

直到第二天的上午,江林才精神飽滿的來到了巡捕房,來到了駱風的辦公室,兩人一開始都沒有提到秀蘭口中的那個“大姐大”,而是談到了一些貌似與案子無關的事情。

“你應該知道。”江林似笑非笑的看著駱風。

“我知道什麽?”駱風翹著二郎腿,坐在辦公室的辦公桌前,微眯著眼睛,看著坐在對麵的江林。

“我一開始出於欣賞你,所以才找你,想要你加入我們的組織。”江林點燃了一根香煙,隨著從滿口的黃牙中漸漸冒出的煙霧,緩緩道:“可是後來因為你的反抗,你的不合作,導致事情從超出我能力範圍之外的方向發展了,我也無能為力。”

“我並不想與你為敵,我也知道像你這種人,是不會屈服於任何人的。但是吳大隊也跟你一樣,是個桀驁不馴的人,他吃人從不吐骨頭,如果有一天我栽在他的手裏,我的下場絕對不會比你好。”

“我想你應該和重慶政府那邊沒有關係,也不應該和*黨有關係。如果你和他們有關係,你當初一定會迫不及待的加入我們組織,因為這正好為他們暗中打入76號組織打開方便之門。所以我隻是很奇怪,你的立場到底是什麽?”

駱風詫異地問:“立場?”

江林點了點頭,說:“對,立場。一個人活著就應該有立場,有人追名,有人貪利,有人為家,也有那麽一些人為可笑的信仰而活,可是你到底為了什麽?”

駱風嗬嗬的笑了起來,說:“這個······我真的不知道,我沒有信仰,我也不爭名奪利······”

他歎了口氣,接著說:“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而活······”

江林不禁歎息道:“你太可憐了。”

駱風搖了搖頭,說:“我並不可憐。我覺的你才可憐。”

“我可憐什麽?”

“你身處在一個爾虞我詐的圈子裏,你們整天不是暗算別人,就是被別人暗算,你們殺人,也被人殺,你隻不過年長我六、七歲,但你的眼角卻出現了數道魚尾紋,你焦黃的牙齒說明你經常因為思考事情而毫無節製的吸煙,而且,現在即便用進口的肥皂都洗不掉你的黑眼圈,你的睡眠質量一定非常不好吧?”

“你可別說我,”江林笑道,“你喜歡喝酒,很多人都說喜歡喝酒的男人是粗人,但我知道你不是,盡管有人喊你駱瘋子,你有時候甚至不要命。在我看來,喜歡喝酒的男人最起碼還有一類——有心事卻又不能對人講的男人,他們無法排解心中的苦悶,所以才要喝酒。但卻不知借酒消愁愁更愁。”

“那也比你好。”駱風笑道,“我喝醉了從不怕被人暗算,你可以嗎?”

江林的表情有幾分扭曲,麵部僵硬的笑道:“這個······的確不行。我不如你。但是你做了兩年的探長,也抓過不少的犯人,在江湖上應該有不少的仇家。你難道就不怕你喝醉了之後他們報複你嗎?”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問的這個問題很愚蠢,世人皆知,駱風的後台是那個名震青幫的杜先生。有哪路匪類貨色膽敢找他的麻煩?也就是自己的組織裏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吳大隊。

駱風低下了頭,歎了口氣,沉吟道:“我最近戒酒了。”

從茉莉報案的那一刻起,他真的一口酒都沒喝,盡管隻過去了兩天,但對於一個嗜酒如命的人來說,應該算是破天荒了。

江林驚訝的問:“為什麽?”

駱風抬起頭來,哈哈大笑,說:“因為害怕再次被你們抓到瀘西的那片亂葬崗。”

假的。駱風回答的這句話是假的。江林不禁思索起來,駱風到底在隱瞞什麽,為什麽他會戒酒。酒鬼戒酒,就好比賭鬼戒賭,毒鬼戒毒,色鬼戒嫖。如果這些“鬼”們真的戒掉了,那就說明是想要好好過日子了。駱風戒酒,是為了什麽,難道是是為了那個叫秀蘭的女孩子,想要和她過日子?可笑……

這當然不可能,酒和女人根本就沒有衝突,那麽他到底是為了什麽?

江林這時候才發現,駱風並沒有屈服於他。

盡管善於觀察的他利用逮捕秀蘭又釋放她這件事,妄想讓駱風明白,他不是個好糊弄的人,也對他沒有惡意。他希望通過這件事讓駱風搞清楚,他有權有勢有手段,若是駱風真的打算與他為敵,未必是他的對手。趁此機會,他當然想要消滅掉駱風對他的殺機。

然而他錯了,駱風還是對那件事耿耿於懷。他忽然明白,駱風和他一樣,是個有仇必報的人。

想到這裏,江林的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

駱風也錯了。他不是完人,他經常犯錯,而且經常禍從口出。他不該跟江林說自己戒酒了,也不該開那個玩笑,這很容易讓江林生疑。

“開玩笑,不要當真,”駱風笑道,“其實老江你這人還不錯,夠朋友。”

這句話的意思是指江林並沒有為難秀蘭,這當然是看在駱風的麵子上。駱風因此很感激。

江林笑了,說:“你真的把我當成了朋友?”

“真的。”駱風點了點頭。他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居然學會了說謊,而且是彌天大謊。

其實,他戒酒的原因隻有一個,他想把自己完美的偽裝起來,絕不能再讓江林察覺出他對他的殺機。

而江林也在思索著,駱風到底是真把他當朋友還是隻不過在敷衍他。

他並不奢望駱風有多麽的信任他,但求通過這件事能對他的防備有所鬆懈,這也為他……日後若是這件案子了結之後,有機會能夠除掉這個人增添幾分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