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父親的噩夢

我想,你一定聽說過我的大名吧?

我叫耿思翰。耿直的耿,思考的思,浩瀚的翰。

自從民國28年開始,我的大名開始在上海灘廣為流傳,有些激進的愛國人士和一些偽愛國人士稱我為“漢奸”,有些人叫我“神探”,但在此之前,我身邊的很多人都在背地裏稱我為“太子”。

我的父親叫耿秉信,靠造船廠起家,在上海灘打造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商業帝國,精明的商業頭腦和膽大心細的做派讓他崛起於亂世之中,大發國難財,用去十幾年的時間,他便擁有上海灘最大的海上運輸公司,並染指服務行業,色情行業,金融行業。

如果你沒有聽說過“思瀚海運”,那麽“大滬兵工廠”你一定聽說過,就是民國二十五年發生大爆炸乃至震驚整個上海灘的那個倒閉的兵工廠。沒錯,這兩家大型企業的老總就是我的父親耿秉信。

有這樣一個有錢的父親,可想而知,我的人生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應該充滿著無憂無慮。其實不然。

在我很小的時候開始,我的父親便帶著我出入上流社會的各種場合,教給我如何與人打交道,如何培養自己的氣質。我每天早上必須五點半起床讀書跑步,晚上九點半以前準時睡覺。從五歲到十八歲,我的私人輔導老師多達三十九位。隻要是你能想到的課程,或者在學校裏學到學不到的知識,這些輔導老師中肯定有一位能滿足你的任何好奇。

我明白,父親是把我當成接班人來培養的。可是這樣的人生怎麽可能幸福?我就像是一根弓弦,被父親的神力有多遠扯多遠,可想而知,我是多麽的痛苦,多麽的沒有自由。

從小到大,我一直在和我的老師們爾虞我詐,明爭暗鬥,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此消彼長,此長彼消。這也是父親頻繁為我換老師的緣故。

直到我十八歲那年,父親的手終於放開了我這根弓弦。把我送到海外英國出國留學。等到三年後我回來的時候他才發現,當他在拉動這根弓弦,想要試試利箭可以飛多遠的時候,卻沒想到飛出的那支箭落在了他的腳麵之上。

弓弦已不是弓弦,而是橡皮泥,越拉越長,毫無彈力可言。

他起初讓我經營兵工廠的生產部門,但卻因為我的一次實驗彈藥的威力而意外走火導致整個車間在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破中化為廢墟。

當然,那是在晚上,而且是在整個工廠沒有工作人員的時候,這個結果是我設想到的。所以我能幸免於難。

我當時站在距離車間五十米開外的工廠門口,身邊站著我的助手——看門的張大爺——一個屈服在我的**威之下的六十多歲的幹枯瘦小的佝僂老頭兒。

父親知道以後很生氣,首先開除了張大爺,然後質問我為什麽要搞破壞,到底是何居心,還是不是他的兒子。

我說可以回答你的一切問題,但是一人做事,一人當。這跟張大爺無關,你絕對不可以開除他,如果開除了他,那麽真相你是永遠也不會知道的。

父親目瞪口呆的看著我,過了很久才問我,你說什麽,真相?什麽真相?

我告訴他,就是你想要知道的真相。

你說。

你答應我了?

嗯。

我有些喜出望外,告訴父親,我隻是想試一下生產出來的那些彈藥威力,看看是否貨真價實。

父親問,結果呢?

我說,我很滿意,果然貨真價實。

父親認為我瘋了,他險些沒有被氣死,在他打我的時候我都能感覺到他顫抖的拳腳有多麽的憤怒。我離家出走了。

這一年,是一九三八年,盧溝橋事變,上海淪陷的第二年。

我帶著從兵工廠“偷盜”而來的炸藥和槍械投奔了革命軍,並投入了前線部隊,做了一名匡扶亂世的軍人。

寒雨連江夜入吳,平明送客楚山孤。

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

前線烽火硝煙的戰場上沒有任何故人來看我,也沒有任何親友知道我在這裏,我放棄榮華富貴隻為抗日救國的雄心壯誌同樣不會有人理解······

或許父親認為我少不更事,混不著調,可是我知道,大滬兵工廠非滅亡不可。

因為它的地理位置處在公共租界與日租界交界的地方,這裏所生產出來的任何武器和炸藥,已經快要成為日本人的盤中之餐。

當然,這是有人告訴我這個機密事件的,告訴我這件事的是一個叫“影子”的人,我與他素未謀麵,所有的見麵方式都是他托陌生人轉告給我的。

我也不知道他隸屬國民黨還是*黨,總之他是個很了不起的地下黨,通過我的調查,我隻是模糊的猜測知道他表麵的身份隻是一名默默無名甚至有些遭人歧視的黃包車夫。像這種忍辱負重,不求揚名的男人值得我們所有人敬佩!

“影子”派來的那個陌生人對我說日本一批運往中國的彈藥因為受台風影響,所以耽誤了行程,現在已經打起了大滬兵工廠的主意。

所以在上海灘雄起數十年赫赫有名的大滬兵工廠才因為我這次搞怪的“實驗”發生大爆炸,終在曆史中銷聲匿跡,成為塵埃。

不過我用了偷梁換柱之計,通過的我的精確計算,隻用了剛剛可以炸毀整個工廠車間的炸藥劑量,而大部分武器炸藥,早已經被我偷偷的轉移了出去,並通過“影子”的情報網成功的轉移到了前線為革命軍所用。

但沒有人知道我是一個大義滅親的大英雄,因為這件事絕對不能夠流傳出去,倘若流傳出去的話,那麽身在孤島上海的父親將麵臨滅頂之災。所以在部隊上沒有人知道我是耿秉信的兒子, 他們都叫我“草包耿”。

為什麽會有這樣的一個稱號?因為我是個膽小鬼。

我怕死,盡管以前我從來不這樣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