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大喜之日

今天是少島主李成元迎娶聖仙門主之女李西兮的大喜之日,也是鯊魚島這幾年來最熱鬧的一天。島上男女老少,不論哪個村、哪個姓,家家戶戶都跟過年一般喜氣洋洋、熱鬧非凡。孩子們換上了原本要春節才能穿的新衣服,成群結隊的亂竄,跟各家討要東西吃;大人們出力的出力,捧場的捧場,一大早就成群結隊的趕去李西兮的住的地方,想要湊熱鬧看看少島主是如何迎娶新娘的。按照島上的規矩,新郎不但要上門迎娶,連喜酒也得在新娘家辦。

李西兮的住的大院早已是人聲鼎沸,院子裏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禮物,酒宴所需的食材、酒水和其它物件,成親的整個流程安排,全都由郎子孝一手操辦,金大弘和範晉禮協助;維持秩序和安保工作則由曹占允和李大用和李二用負責;至於迎來送往等場麵上的事則由大長老曹大允出麵。三浦西樓和井上作為賓客也在被邀請之列,兩人提著禮物來到時,正碰上從另一個方向過來的謝退思和桓道常。

三浦西樓並不知道謝退思這幾天的經曆,以為他也是受邀而來,又看見跟在他身後高大魁梧的桓道常,道:“謝道長,這位是?”

“我的啞巴道童。”謝退思道。

“啞巴道童?”三浦西樓和井上不由抬頭多看了桓道常幾眼,心想這個身材高大的“道童”又是從哪冒出來的?

桓道常心裏那個搓火啊,啞巴就啞巴吧,不說話就是了;可自己那麽大一隻杵在那兒,說是道童,誰會信?當別人都是瞎子嗎?可外人麵前又不能拆自家師兄的台,隻好憋著內傷不說話,麵無表情的配合著。

“長得著急了些,其實還是個孩子,才十五歲。”謝退思又補了一句。

老子長那麽大容易嗎?被你兩片嘴唇一碰就成十五歲了!桓道常在心裏大吼。幾年不見,大師兄糊弄人的本事還真是直追師父。

“幾天不見,三浦先生氣色不錯啊!”謝退思岔開話題道。

“哪裏哪裏,可比不上道長仙風道骨。”三浦西樓沒空去細究這“道童”的來曆,隻是覺得中國人太能長個了,十五歲就比他們高大半個頭。

“三浦先生也學會客套話了。”謝退思笑道。

“跟中國人打交道多了,自然會了。”三浦西樓揶揄道,“道長這幾天不見人,可是找到要找的人了?”

“先生這幾天也不見人,可是做了要做的事了?”謝退思針鋒相對道。

三浦西樓笑了笑,他倒是想做點什麽,可登島時就損失了四個人,剛跟郎子孝接觸,這家夥就跑去張羅婚事了,竟把他們這些尊貴的外賓晾在一邊不管了。

兩人並肩而行,桓道常和井上跟在後麵。井上瞥了桓道常一眼,桓道常也回敬一眼,兩人就這麽一邊走,一邊你瞅我,我瞅你,誰都不肯落了下風。

謝退思道:“貧道有個不情之請,還請三浦先生不要拒絕。”

“是什麽不情之請?”三浦西樓訝道。

“絕對不會是傷天害理、謀財害命之事。”謝退思賣了個關子。

三浦西樓笑起來:“好,好,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想必道長也不會坑我。”

“哎呀呀,先生連坑都學會了,佩服佩服。”謝退思道。

“慚愧慚愧,道長拿了我的東西不還,算不算坑呢?”三浦西樓道。

謝退思當然明白他所指,笑眯眯道:“多被坑幾次,慢慢就習慣了。”

三浦西樓無奈的搖搖頭,心裏暗罵臭道士臉皮厚,可前頭就是喝喜酒的地方,眾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發作,隻好強打笑容繼續往前走。

兩人來到大院外,正撞上在外圍巡邏的李大用。李大用一看他們來了,立刻提著一杆土槍走上前來,擋在他們身前,神情緊張。

三浦西樓從懷裏摸出大紅燙金的喜帖,在他麵前晃了晃。謝退思則勾勾手讓他過來。李大用將信將疑的湊上前。謝退思在他耳邊道:“知道那天夫人對我說什麽嗎?”李大用吃了一驚,他居然跟夫人單獨見過麵?不過他救過少爺一次,夫人找他也不是沒有可能。

謝退思道:“夫人說,哪天少爺成親,定要請我來喝一杯喜酒。”說完扭頭對桓道常道,“小常,你留在外頭,不要亂跑,我去去就回。”說完,不等李大用答應,從容入內。

三浦西樓與井上也跟了進去,壓根兒沒把他放在眼裏。

看著三人走進大堂,桓道常齜了齜牙,什麽小常,老子明明姓桓,轉身消失在人群中。

李西兮的閨房早已被布置成新房。幽暗的房間裏紅燭跳動。李西兮像個小女兒家般呆呆的坐在銅鏡前,癡癡的望著鏡中豔若桃花的美人兒,傻笑起來:“原來我也可以這麽美的……”一直以來,她都認為自己是個勢利的女人,在這個小島上,有的隻是明爭暗鬥你爭我奪,她雖是聖仙門主的女兒,卻不喜歡學聖教那套東西,她想離開鯊魚島,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可那個可惡的女人卻讓她嫁給那個病怏怏的傻兒子。那個李成元,居然還想癩蛤蟆吃天鵝肉,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模樣,哪點兒配得上我?單論樣貌,李俊榮是比他強多了,可那小子跟朱碧碧青梅竹馬眉來眼去的;朱碧碧那賤人也不好惹,她要知道自家情郎要來我的閨房,不知道會是什麽表情,一定很好玩。

謝退思和三浦西樓等人走進院裏。

郎子孝迎上前來,道:“哎呀呀,原來是三浦先生和道長,有請,有請。”

“今天是島上大喜的日子,十分榮幸能受邀前來。”三浦西樓朝井上使個眼色,示意他遞上禮物。井上提著一盒禮物上前。

郎子孝接過,交給旁邊的一個年輕人,笑道:“這幾天太忙了,裏裏外外都得操持;待婚事一了,我定會登門與先生敘舊。”

三浦西樓會意,笑著點點頭。

謝退思也從懷裏摸出一個紅紙包來,小心翼翼的遞到郎子孝麵前,往他掌心一擺,道:“亥時打開,貼在新房門簷正中,可保新人平安喜樂,多子多福。”

郎子孝知道他的道行,連忙點頭應下,小心翼翼的收進懷裏,將他們請入大堂。

大堂中人聲鼎沸。曹大允、金大弘、曹占允等族長長老們見他們過來,出於禮數,紛紛起身相迎。

謝退思拉著三浦西樓上前,對眾人道:“今天是大喜之日,貧道這裏有個主意,可為婚事增光添彩。”

金大弘道:“道長有什麽好事,快說來與我們聽聽。”

謝退思拉起三浦西樓的手,道:“三浦先生是貴客,貧道建議啊,今天的婚禮,由三浦先生來當證婚人!”

此言一出,不但諸位族長長老齊齊色變,就連三浦西樓也吃了一驚。在場那麽多年長前輩在,謝退思居然要自己一個外人來當證婚人,豈不是喧賓奪主?於是道:“啊呀,道長,我一個外人,豈能做證婚人呢!”

謝退思卻不放過他:“要不是三浦先生邀請貧道上船,貧道又豈有機會來到鯊魚島上;貧道若不來島上,也不會碰巧解了少爺身上的病痛;少爺病痛不解,在場諸位今天又豈有機會喝上這頓喜酒?歸根結底,今天這樁喜事,都要仰仗三浦先生所賜啊!”

眾人聽他一說,好像是這麽個理。三浦西樓隻能尷尬的笑笑,明知謝退思在胡扯,偏偏說得還都是真的,總不能說這些事都與他無關吧?

謝退思繼續道:“三浦先生乃是東洋政商名流,他身邊這位井上先生,更是名門之後。二位先生都是見過大世麵的人,當個證婚人,自是綽綽有餘。”

“我看此事可行。”身後傳來範晉禮的聲音,“鯊魚島變革在即,敞開懷抱,迎接新事物,勢在必行。正所謂好事成雙,借著婚事,請三浦先生為新人證婚,有這層關係在,鯊魚島和三浦先生就成了朋友,到時候還怕沒買賣做,沒錢賺嗎?”

誰都沒想到範晉禮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這番話來。鯊魚島的未來,跟東洋人還是俄國人合作,大家或有傾向,可都是私底下悄悄討論,各方都在為將來的利益暗中使勁,不惜劍拔弩張。尤其範晉禮之前一直主張學習俄國,這會兒突然表態說要跟東洋人合作賺錢,不由讓在場之人產生錯覺。

曹大允和曹占允相視一眼,有點吃不準範晉禮到底是什麽意思。門口的郎子孝更是又急又怒,好你個範晉禮,居然趁我忙著操辦婚禮這幾天偷偷跟東洋人接觸,現在又跳出來討好賣乖,簡直是**裸挖牆腳!倒是金大弘樂嗬嗬道:“我們鯊魚島這麽多年來還沒請外國人當過證婚人呢,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就是不知三浦先生願不願意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三浦西樓身上。謝退思更是笑眯眯道:“三浦先生,大好的機會,可不要錯過哦!”

“先生!”井上在後麵小聲提醒他三思。

三浦西樓很快有了決斷,當這個證婚人也好,至少能把這些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於是笑道:“承蒙諸位抬愛,某不才,就勉為其難了,哈哈哈!”

“先生請,道長請!”範晉禮抬手將二人請到最前排靠右側的桌前。居中主桌是新人和雙方父母長輩的位子,範晉禮把他們請到頭排,已是極大的尊重。

曹大允伸手招來郎子孝,道:“小郎,怎麽沒看見李大應和他孫子?今天是大日子,要當心他們搞小動作!”

郎子孝環視一圈,還真沒看見李大應和李俊榮,道:“時候差不多了,新郎官要來了,我派人去找他們。”

與謝退思和三浦西樓同桌的是幾個衣著華貴的商人,其中一個胖子見兩人坐下,立刻上前打招呼道:“二位先生好,逼人羅大安,海上走買賣的,在南洋有幾座莊園。三浦先生是東洋來的,將來定有機會合作,還請多多關照。”

一聽到他說自己姓羅,謝退思立刻想起長崎港阿六說的話,招遠輪船公司,姓羅的胖子。不過他沒有直接問他是不是開過輪船公司,而是道:“從南洋到東洋,在海上跑買賣,得租船吧?”

羅胖子道:“租船多麻煩,買賣要想長久,就得有自己的船,想跑哪條航線就跑哪條航線,在碼頭租個倉庫就行。”

謝退思道:“哪天貧道缺錢花想做點兒買賣,還請羅老板幫忙借船一用哈!”

“好說,好說!”羅胖子堆起滿是肥肉的笑臉,“船,我有好幾條,提前知會一聲就行,哈哈哈……”

“島主到,教尊到!”門口有人叫道。

眾人紛紛起身。

謝退思朝門口望去,隻見兩個中年男子在眾人的簇擁下並排走來。左邊之人身披大紅袍,個頭不高,紅光滿麵,頭發在腦後挽了個髻,走起路來虎虎生風;右邊之人身穿青袍,瘦高個,麵色偏白,戴了頂鑲玉緞麵的小圓帽,頗有幾分讀書人的氣質。

“左邊的是聖教教主李元寶,右邊的是島主李希。”羅胖子在旁邊介紹道,“兩家原本就是親戚,現在更是親上加親。啊呀,聖賢四大仙君都來了,真是難得,難得。”他的目光直勾勾的盯著李元寶身後依次走來的四個女子,“最前麵的是教主夫人、北方真靈君朱芳芳,後麵的是西方賢靈君朱倩倩,東方聖靈君朱莎莎,南方仙靈君朱碧碧。除了真靈君,其它幾位都未婚配。”

東方聖靈君朱莎莎是郎子孝的相好,南方仙靈君朱碧碧跟李俊榮是青梅竹馬,就不知那西方賢靈君朱倩倩是誰的女人。謝退思心裏八卦著,四大仙君姿色中上,想來這聖仙門主李元寶也不是什麽好鳥。倒是在聖地與他交過手的幾人沒有現身。他注意到島主李希身後沒有女人跟著,緊隨其後的竟是李俊榮的爺爺李大應,還有米夫人的侄兒米長貴。按理說兒子大婚,米夫人這當娘的不該缺席。

李元寶夫婦率先在第一排居中的主位上坐下。李希則是把已經退隱的李大應也請到了主桌,挨著他坐下,對這位前任大長老極盡尊敬。這讓謝退思對他的印象好了幾分。曹大允、金大弘等幾位長老也陪著坐在主桌,範晉禮和聖仙門諸女則坐到了頭排右側的桌子上,旁邊空著一個座位應該是郎子孝的。米長貴沒有坐,站到李希身後,臉上沒有半點歡愉,麵色陰沉的環視全場。

賓主進場,島上但凡有點身份輩分的人都來了,將二十幾張圓桌擠得滿滿當當。金大弘在那廂跟李希和李元寶說了幾句,還朝三浦西樓和謝退思這邊指了指。

李希舉杯,朝兩人頷首致意。李元寶沒動,目光掃過謝退思的時候,眼中竟還存了幾分不屑。三浦西樓起身還禮。謝退思也朝那邊舉杯致意,像李元寶這等邪魔外道,遇到出身玄門正宗的天師道神霄派弟子,自然不會有什麽好臉色。

喜樂聲中,堂外鞭炮炸響,有人在外頭大喊:“新郎官來啦,新郎官來啦!”

身披大紅彩頭的新郎官李成元在一大群人的簇擁下走到大堂門口,臉上笑成了花,一邊走一邊朝賓客們拱手。

新房,燭火昏暗。

李西兮聽到了外頭的喧鬧聲,心下大急,過會兒就要拜堂成親了,李俊榮那小子怎麽還沒來,難不成是臨陣退縮,要爽約?一想到要跟李成元那傻小子過下半輩子,每天晚上還要睡在一起親熱,她心裏就陣陣惡心。李俊榮啊李俊榮,我已經把旁人都支開了,門窗都沒上鎖,你要是不來,本小姐會恨你一輩子,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一道人影閃進屋裏,打斷了她的怨念。

“李俊榮!”李西兮猛衝上前,一頭栽進李俊榮懷裏,死死拽住他的腰身,將他推到牆壁上,像是把他當成了唯一的倚靠,稍後又掄起粉拳一通猛捶,嬌喘籲籲道:“叫你這麽晚來,叫你這麽晚來!”

李俊榮緊貼著這具動人的嬌軀,努力讓身體和腦袋保持清醒,道:“外麵那麽多人,我哪那麽容易進來!”

李西兮抬頭看她,此刻的她紅妝豔麗,明眸含春,朱唇輕啟:“你來了,我就放心了。”

李俊榮道:“進來容易出去難,我們好好談談。”

李西兮扭動著柔軟的身子,道:“談什麽?”

李俊榮將她擁住,在她耳邊道:“密道在哪?”

“什麽密道?”

李俊榮一把將她撐開,道:“沒有密道怎麽出去?”

“我要知道密道,還用等你來?”李西兮道,“你根本就不想帶我走!”

李俊榮道:“說什麽傻話,我人都來了;你要不信,大可跟上次一樣喊一聲,讓他們把我抓走。”

李西兮換上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道:“你還在怨我。”

“對,怨你,那晚你要不喊,我早就把持不住,跟你生米煮成熟飯,遠走高飛了,哪還用等到今天!”李俊榮豁出去了。

李西兮瞪大了眼,長長的睫毛上沾滿了淚水:“你說的,是真的?”

李俊榮捧起她的麵龐,深情款款道:“告訴我密道在哪,帶我去找到他們;等事情一了,我定會帶你離開,離開這個小島,去省城,去上海,想去哪去哪,過無憂無慮的日子。”

大堂中,新郎官入座。

謝退思湊到三浦西樓耳邊低聲道:“三浦先生,井上小友好像不太高興啊,不如由你來說幾句賀辭,大家高興高興。”說完,拿起桌上的酒壺,給他滿了一杯黃酒。

三浦西樓幹笑三聲,起身舉杯。

“靜一靜,都靜一靜,證婚人致辭!”郎子孝第一個站起來,這回可不能再讓範晉禮搶了風頭。大堂裏漸漸安靜下來。

三浦西樓舉杯環視全場,朗聲道:“某半生行商、漂泊海上、無妻無子,想不到今天在這東海小島之上成全一對天作佳人,實乃,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某先幹為敬,先敬三杯酒——第一杯,祝新人百年好合、早生貴子;第二杯,祝高堂益壽延年、福祿無雙;第三杯,祝鯊魚島財源廣進、蒸蒸日上!”說完,仰起脖子,連飲三杯。

“好!”堂上堂下一片喝彩。

李希頻頻點頭,讓兒子上前去回敬三浦西樓。李元寶仍是一臉不高興的樣子,連帶著他帶來的幾個女人亦是一動不動。一身大紅新郎裝的李成元捧著酒壺屁顛屁顛的跑過來,支支吾吾道:“多,多謝先生。”

三浦西樓接下一杯,指指謝退思道:“你該謝的是這位道長,若不是他,又豈能有你今天的喜事。”

李成元連忙轉過來敬謝退思。

謝退思笑眯眯的起身,目光從他麵上掃過,他體內的邪毒應該是都清了,這少年郎眼神清澈,雖羞怯生澀,卻不失純真本色,倒是比島上旁人幹淨多了,隻可惜生在島上,命運往往身不由己。

“多,多謝道長。”李成元道。

“好好照顧自己,切莫輕信人言。”謝退思道。

李成元點點頭,又跑回主桌。

“郎才女貌,豺狼配虎豹,還真是天生一對。”一個聲音冷冰冰道。循聲望去,竟是朱碧碧。坐在主桌的大姐朱芳芳微微蹙眉,遞過去一個不滿的眼神,論輩分,新郎官還是她外甥,豈能如此胡言亂語。二姐朱倩倩沒什麽表示,她本就是寡淡的性子,從來都是深居簡出,遇事不管不問。朱碧碧渾然不覺,徑自倒了杯酒,一飲而盡。同桌的三姐朱莎莎不屑道:“自己嫁不出去,倒嫉妒起別人家來了。”

“我說得不對嗎?”朱碧碧舉起杯子,臉上滿是輕蔑的笑。

曹大允朝堂下的李大用使了個眼色。李大用端起酒碗,抓過一個酒壇子,起身就朝朱碧碧走去。

“說得好!郎才女貌,豺狼配虎豹,說得都是一個意思——門當戶對。你們諸位誰敢說今天這門婚事不般配,不是門當戶對的,站出來,貧道來跟他好好說道說道!”謝退思一番話,就把朱碧碧的唐突給圓了回來。他不想朱碧碧過早的陷入眾矢之的。大多數人聽他這麽一說,倒也勉強能夠接受,雖說大家都覺得少爺傻乎乎的配不上李西兮,可總不能當麵說兩人不般配吧?

李大用徑直走到朱碧碧桌前,遞上一隻大碗,將酒壇子往桌上一擱,喊了聲:“四姑娘,我來陪你喝。”不少人想起來,李大用一直對朱碧碧不死心,死纏爛打了幾年,被朱碧碧修理過好幾次,今天看起來是要借著喜酒再鬧一回了。

“你也配?”朱碧碧冷冷道。她壓根兒就看不上這個粗鄙醜陋的家夥。

李大用隻覺耳根子一陣臊熱,怒從心頭起,道:“四姑娘,今天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朱碧碧扭過頭去。

“朱碧碧,你——”李大用勃然大怒,伸手就要去抓她。

“對一個姑娘動手,算什麽男人!”一隻大手扣住了李大用的胳膊。

李大用怒而回頭,竟是與三浦先生同來的那個年輕人。

井上扣住他的手腕,提起酒壇子,道:“你要喝,我奉陪。”

李大用在沙灘上跟井上交過手,知道這個東洋小夥子不好對付,道:“這是我們鯊魚島的事,外人少插手!”

“三浦先生是證婚人,我們怎能算外人?喝不喝?”井上盯著李大用,他早就想收拾這個打死打傷好幾個兄弟的家夥了。

“喝酒,我來!”曹占允霍然起身,提著酒壇子走上前,“大家興致這麽高,今天就喝個痛快,哪個先趴下,哪個就是孬種!”

“喝就喝!”井上一咬牙,見三浦西樓沒有半點勸阻的意思,索性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