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法醫中心
天空的沉悶、暗黑,就像北野的治安一樣,總給人一種繁雜、混亂之感。
前幾任刑大隊長,都是幹了不到兩年就三番五次打申請調離,上任後三個月就神奇般地調到別的警局。
現任隊長婁越,是出名的壯漢型姐妹兒,也就三十一二的年紀。
在這個以亂出名的地方,這位不被人看好得女警,倒是給警隊的那幫糟老爺們兒帶來相當多驚喜。
比如,一上任就把前任隊長定下的規矩改了,比如,剛一上任就剔除出去兩個上班總遲到的家夥,再比如,剛上任一個月就掃除了北野市橫行五年之久的黑勢力。
僅用一個月的時間就得到弟兄們的支持,大家再也不用擔心空降不靠譜的隊長了。
眼下的案件,究竟是否采食嬰兒還不能下結論,但是如此冷血冷靜的切腹取子的行凶方法真是聞所未聞!
婁越的心情低到穀底,調來北野的這段時間,她的人生軌跡就是上班,去捉鬼的路上,回警局的路上,捉妖的路上,回警局的路上,周而複始。
窗口,看著鮑宇墨一行人出了大樓,她的心也開始提到嗓子眼。
想到昨夜,答應肖楠不會傳送視頻到網上的那個記者,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偷偷將視頻傳到了網上,引發了一連串的反應。
黃一偉那家夥,當時拍好視頻後就傳到雲端保存,以備不時之需!肖楠拿走的隻是手機裏的存貨,而昨晚去他家撲人,早已人去樓空。
婁越從發現視頻的那一刻開始,就被各級領導的電話狂轟亂炸,靈魂幾乎被炸得三分五裂。
領導說了,必須發動所有能力,將騷亂降到最低點。
等他們將視頻從後台關掉的時候,那個視頻的點擊量已經達到了三萬多,還不敢保證這些看過的人,有誤下狠手給保存到本地。
鮑宇墨在來之前就已經了解他們所有動向,也包括視頻外流的信息,所以他動用了自己的一些小能量,從各大網絡公司的終端上入手。
剛收到消息,截止到今天上午十點,該視頻在北野被下載量有一百多次,在外市被下載的有五次。
“好!麻煩了,隻要有該視頻的動靜,立刻想辦法攔截。”鮑宇墨掛上電話,眼睛裏的陰鬱更加深了,他下意識地抬起頭看看天,這裏的天空還真是又黑又沉!
“鮑宇墨老師!”肖楠遠遠追過來,一直沒敢吭氣兒,見鮑宇墨掛了電話連忙上來打招呼,“老師!隊長讓我們來幫你們。”
“你?”鮑宇墨頓了頓,想起這是剛才的警察,脫口道,“肖楠警官,你後麵那位是高川吧?歡迎加入,這幾天就靠你們帶路了,我們初來乍到,對路況就是抓瞎。”
肖楠和高川對視一眼,心想這警察看著年輕,說話態度咋跟老幹部一樣?
高川剛準備打個招呼,鮑宇墨直接開口:“我說話態度像老幹部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更具權威性,也習慣了這樣說話,避免跟同齡人之間太過活躍而影響判斷力。”
“哎呀哎呀!真不好意思,我們沒什麽惡意,隻是感覺鮑宇墨老師說話的態度有點硬,對不住了老師,你太牛了!居然能解讀我們!原來江湖上的傳說都是真的。”
高川不給肖楠說話的機會,一溜馬屁拍過,肖楠發現鮑宇墨老師的嘴角居然漾了一絲淺紋,一顆心才放回原處。
“好,帶路,法醫那兒瞅瞅。”路癡鮑宇墨,其實出來就有點摸不著門路了。
“餘浩克!”肖楠帶著大家七拐八歪地走了好一陣兒才到法醫中心,一個很小的院中院,圓弧形門臉,門頭上麵寫著法醫中心四個字。
“我在裏麵,進來。”進入大門後,三扇緊閉的門最後麵一間傳出餘浩克的聲音。
這小院像個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有花有草有水,一個石亭裏一張石桌子,邊上有兩個石凳,似乎暗示這個院子裏人煙稀少。
“老餘,我們請的外援到了。”肖楠剛才被鮑宇墨的讀心給鎮住,心中很是佩服,也十分相信他們能幫助破了這個驚悚的案子,開心地邊走邊喊推門而入。
餘浩克沒抬頭,嗯了一聲就算打過招呼,鮑宇墨幾人當然見識過這樣的人,越有水平的人越不喜歡多說話,這一點秦冬最有感觸,他最喜歡說話。
鮑宇墨環視一圈,不大的解剖室,兩張解剖床頭挨著頭擺放,整體布局還沿襲著五年前的一次刑警部門整體改革出具的標準,這就很奇怪了。
他問餘浩克:“這裏很久沒有升級了,其他城市每一年都會升級,為何你們一直沒有升級?是沒有申請?還是?”
“嗯。其實,我們每年都打申請,我也至今沒想明白,為何遲遲不能批下來,再這樣下去我看屍檢報告隻能用手寫了,你看那台機器累成啥樣了?”
鮑宇墨被這個不好笑的話給逗樂了,笑眯眯地發號施令:“給我們介紹一下情況。”
一向有點傲嬌的餘浩克居然沒有反感,很自然地說:“從死者說起吧。”
“我經過檢查,發現她有較嚴重的妊高症,所以我們推測她很有可能是在附近的醫院住院,晚飯後乘著七夕節的熱鬧出來活動一下心情,至於為何沒有人陪?這個肖楠應該介紹過了。”
見大家點點頭,餘浩克點開一個解剖視頻,定格在死者的臉上介紹說:“死者死前受到嚴重驚嚇,我大致講一下,人在受到嚴重恐懼時,身體會釋放大量的腎上腺素,去甲腎上腺素,和皮質醇……”
“停停停!餘法醫,請說點我們地球人能聽懂的話。”秦冬聽得一腦袋漿糊。
“也就說,人在受到強烈恐懼刺激時候,身體會受到大腦海馬體的刺激釋放出大量激素,引起心律失常,血壓上升,中風,心髒病發作。”
“不過常人受驚嚇最終導致死亡的案例很少,但死者是一位飽受孕期之苦的準媽,十分緊張肚子裏的孩子,當她的手摸到自己被切開的腹部時候她還沒有如此驚恐,但是當她進一步摸索腹腔,發現孩子不見的時候,任何一個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孩子這時候被取走,隻能是一個字:死!所以,那時候她分泌出大量的激素引發心髒病發作,並很快咽氣。”
餘浩克說完,等著他們提問。
這是他在北野市任法醫後的一個特定流程,因為助手換了一個又一個,很多事情不如自己解說來的更清楚,眼下他的新助手正拿著他布置的作業,一個人頭骨進行深度研究。
“你是說這位孕媽死因是被嚇死的?”蔣禹提了第一個問題,對於痕檢出身的他來說,最喜歡的就是凡事問個明明白白。
“從屍檢結果來看,是這樣。”餘浩克的說話風格是有一說一,絕不多說一個字。
“那就是說,如果大家在她昏迷後就立即撥打120她還能活?”蔣禹開啟問話模式,“或者說如果拍視頻的人不拍視頻,而是選擇直接報警,死者就還能有救?
“你可以這麽理解,畢竟現在醫學那麽發達,但是你要考慮一下,她如果活下來了,知道真相的她還能不能活?”
餘浩克的話,聽起來有些拗口,但是字字如錘,重重擊打在場的每一個人,苗曉曉因為是個女人,女性身體裏天生的母性讓她特別能夠理解餘浩克的話,她傷心地哭了起來。
“曉曉,這……”秦冬本想勸說,奈何話到嘴邊又發現自己無法說明白,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勸。
其實,誰又不是心疼到無法呼吸?整個城市上空蔓延的黑色氣息,難道不是在警示不祥嗎?
“秦冬,隨她去吧。”鮑宇墨輕輕說,“餘法醫,你再說說那個孩子。”
“孩子?情況很簡單,視頻上你們看見了,離開母親的庇佑幾十秒急促呼吸後就去了,是個男嬰,他也許不知道什麽是驚恐,更多的是本能地需要氧氣來維持生命體征。”
“薄如紙片的皮膚下清晰可見的血管、髒器還未發育好,這個孩子在母體時間大約六個月至七個月,那些人應該是檢查出孩子發育的並不太健康,所以放棄了,這孩子由於母體原因,先天條件不好,所以當時我跟肖楠想到了同一個問題。”
餘浩克沒有繼續下去這話題,這問題太過沉重,也太過敏感,更是太過傷神!他這幾日一直在做夢,夢見那個視頻上,母親的悲鳴絕望,和帶著撕心裂肺的哀嚎離開這世界的樣子。
也許是自己的道行尚淺,以前看案例的時候,總在想遇見這樣的案子自己會很冷靜,真的發生這樣的事情,他才明白,自己也不過是滄海一粒沙,渺小到悲傷苦蔣小禹一樣沒逃掉。
都說殺手最不需要的就是情感,餘浩克的導師曾經說過,法醫跟殺手不一樣的是,殺手殺活人,法醫分割死人,一樣的是,都需要極致的冷靜和麵對現場那近似於殘忍的冷漠。
鮑宇墨及時解讀到餘浩克的內心,淡淡說了一句:“你想到的問題我們已經開始著手調查,很快會有結果,相信我們!”
“對了,你繼續打報告,很快會有新機器哦!”鮑宇墨臨出門時候回頭擠擠眼睛。
一言未發,肖楠跟著特案組四人回到了警局院子,習慣性地看看天,還是又黑又悶。他想,是不是案子不破天就會一直這樣陰沉暗黑?
“下午開始,我們分頭行動,午飯後開始布置任務。”一行人在鮑宇墨的帶領下都看著天,忽然鮑宇墨調皮地說:“肚子,看起來警官們都太過緊張,忘記了你的存在,那我們去覓食吧。”
剛從餘浩克那兒出來,還沒來得及消化,一聽說要去覓食,肖楠跟高川的胃,忽然開始上下翻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