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情人節之劫
又是七夕！
中國人自己的情人節。
年青的人時髦。
肖楠從局裏回到家，進屋後彎都沒打，直接把自己扔進衛生間，不一會衛生間裏稀裏嘩啦的水流聲。
唱著單身狗之歌，洗著一個人的澡，權當慶祝節日，因為今晚他要值班！
傳說，七夕這天，是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一年隻有一次，所以大家都特別迷信，今天表白一定能成功。
傳說還說了，下個月醫院有個科也很忙……
值班總是寂寞的。
不到22點，肖楠接到110指揮中心轉來的一通報警電話。
對麵是個瘋狂的男人，近似嚎叫的聲音傳到肖楠耳朵裏，饒是幹了那麽多年警察，肖楠也差點嚎叫起來。
“救命！我……我報警！”那人撕拉嗓門，像是一張被扯變形的薄膜在風中飄過，“救命啊！我…我女朋友沒…沒了！”
“女朋友沒了！？今晚人多，你找找，實在不行用廣播……”肖楠耐住性子說。
“沒了沒了……沒了是見上帝了！血！好多血！救命！”
“什麽？你在什麽地方，具體地址！”肖楠本來偷著懶，整個免提，大腿翹二腿地抖著，心想這七夕麽，一般報警的都是小情侶吵架，賭氣走丟的，沒問題。
一聽對方說女朋友被殺，懶散的肖楠一個飛身跳起來抓起聽筒，聽筒裏傳來一個男人嘶啞的、惶恐不安地哭泣。
“喂？你還在嗎？我是警察，你具體位置在哪裏？”無論肖楠咋喊，對方也沒有再發出一個字。
“喂？指揮中心嗎？剛才打報警電話的那人說了地址沒？”無奈之下，肖楠隻好求助指揮中心。
“肖警官今晚值班？”對方似乎認識肖楠，態度居然不友好，“那人報警隻說殺人了殺人了！我也沒聽清。”
“那其它什麽都沒說？”肖楠根本不管對方態度如何，他隻想知道這是一通真的報警電話，還是一個惡作劇，每到節假日總有一幫人閑的蛋疼，報假警。
問了半天，指揮中心的大娘隻說出那個人說的好像是老糖煙酒公司後麵小巷子裏，再問就啥也沒有了。
想想大家都在家休息，肖楠叫上正在值班室同樣單身的高川：“走，出現場！”
一臉懵逼的高川舍不得放下手機，仰臉看著肖楠：“啊？去哪裏出現場？”
“跟我走就是了。”肖楠也說不出什麽，職業病讓他不敢怠慢，那輛破SUV就像不知疲倦的老黃牛，七夕都不能休息，人家牛郎的老黃牛今天都找地方享清閑了。
一陣轟鳴，老黃牛甩開蹄子直奔那個小巷。
老黃牛踏風而來，剛一停穩，肖楠就發現前麵圍了一群人，心中咯噔一下，“壞了！真有案子。”
“都散了散了，警察辦案，往後往後！”肖楠撥開一層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情侶們，用了好一陣兒才到這幫爺圍著的中心地段。
一到跟前，肖楠就傻眼了。
站著足有十多秒才回過神，高川的手悄悄搭上肖楠的肩膀，眼前的景象讓他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我的天啊！這，這，這尼瑪是什麽？”
回過神來的肖楠用本能看了一圈，那幫爺個個舉著手機哢哢哢拍照，絲毫沒有害怕的樣子。
肖楠歎息，世風日下，已經沒有人害怕案發現場，隻有人嫌棄案發現場不夠刺激。
忽然，他的目光被一個聲音吸引了過去：“喂？我說，你看我剛才傳給的你視頻沒？刺激吧？靠！騙你我是孫子，比真還要真的現場！快看，約炮？尼瑪蛋，約炮能有這個刺激？趕緊的。不說了，有警察來了。”
肖楠發現一個瘦不嘰嘰的花襯衫大聲打著電話，連忙示意高川趕緊通知其他人和法醫來加班，快走進步指著黃毛喝道：“幹什麽的？電話放下！”
“我什麽都沒幹。隻是打個電話。”花襯衫討好地媚笑，可能是太瘦的原因，臉上的褶子都能當搓衣板了。
“丫挺能白乎啊？還老刺激了，說！是不是你幹的？”肖楠想嚇唬嚇唬他。
“哎呦呦！警官警官，我哪裏敢幹這個？我隻是帶小妞路過這裏，聽見一個男的喊救命，那聲音聽著毛骨悚然我就走近看看，沒成想讓我看見了大新聞。”花襯衫嘿嘿笑，從口袋裏掏出工作證，舉到肖楠眼前，“警官，我是記者！”
“難怪不報警！這麽說是你第一個到達現場的？”肖楠從警之後，發現自己最最討厭的職業就是記者！不帶汙蔑任何人的，隻單說警察的辦案過程總被一幫記者個分割照片，然後曲解意思發到網上，博取眼球，就夠氣個半死了。
“警官，我到這的時候已經有幾個人遠遠拍照了，估計是不敢前……”
“就你膽子大！”肖楠白了花襯衫一眼。
“非也！我是出於記者的本能，我先拍了視頻，因為那個人之前還在動！”花襯衫回憶剛才壯膽拍視頻的時候，也是驚恐萬分。
“那個喊殺人的人呢沒看見？”
“我們幾個人來的時候，那個人喘著粗氣鬼哭狼嚎，等我們一靠近，他丫的撒腿就跑，你看！鞋都掉了一隻。”花襯衫手裏提著一隻鞋，奸笑道，“這個我可是立了大功！”
“成，回頭給你記上個功！你是……”肖楠拿起他掛在胸前的記者證，“哦，小野雜誌社！哼！真夠野的。好，視頻發我手機上，沒有我的允許如果讓我知道你發了視頻到網上，引起恐慌，我會讓你吃不了這碗飯。”
“不敢不敢，警官您先看，看完能發我再發。”接過肖楠遞來的名片，花襯衫哈腰媚笑。
十五分鍾後，大隊人呼嘯而至。
一隊迅速拉開警戒線，將圍觀群眾強行退至離現場五十米外，一隊迅速將鑒證車開進現場。
法醫餘浩克拎著工具箱進了現場。
餘浩克這家夥長著一張帥臉臉，但眼神似乎不聚光，看人從不拿正眼，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看都沒看眾人，冷聲發問：“沒有人進去過吧？”
“沒有！”肖楠看看周圍，老糖煙酒公司已經搬離，這小樓已經變成酒店，跟一個娛樂城隻隔著一個細長小巷，那裏是娛樂城的出垃圾和入貨的小門，平時甚少有人走動，更別說漆黑的夜晚，隻有門口和巷口有燈，怎麽看都感覺不安全。
“我先進去，等下你們再進去。”餘浩克頭也不回，跟他一起進去的還有探射大燈。
哐一聲，一個巨大白色光影對巷口投射過去，瞬間圍觀的人群發出一陣**，有的女生已經開始嘔吐。
肖楠張大嘴巴看著眼前的景象，那個昏黃之地現在如白晝般清晰，那團白光之下，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一覽無遺。
令人驚恐的不是屍體，而是那屍體仰麵朝天，上衣被向上掀開，腹部一條又長又深的刀口被人用力拉開，眼睛一般睜大！腹腔內的腸子由於沒有腹部的保護，從腹腔內跟著血水一起流出，拖拖拉拉在散落屍體的周圍。
已經開始凝固的血，變得發黑，空氣中傳來濃濃的腥味，現場很多女孩子驚恐大叫後捂著嘴巴跑了。
肖楠移動目光，停留在死者的臉上，一張略帶浮腫的臉，嘴巴長大，眼睛驚恐地看著這世界留給她的最後一個影像。
肖楠多想能夠有特異功能，提取到死者生前的最後影像。
正在感覺屍體有些奇怪的時候，蹲在屍體邊上研究幾分鍾初步驗屍後，餘浩克站起來歎口氣：“拍完照，取完證，打包吧！”
“怎麽樣？”肖楠跳到餘浩克身邊，急問。
手機叮咚一聲，他不看也知道是剛才的視頻傳來了，為了工作識別方便，他將信息來源設置成不同提示音。
“肖楠，這個女人是個孕婦！”餘浩克的話讓肖楠和在場的人都瞠目結舌。
“什麽？什麽？孕婦？”肖楠不敢相信地重複一句。
“沒錯！”餘浩克推推鼻梁上的黑框，你沒看出她的臉有點浮腫，肚子被割開後肚皮鬆軟，耷拉著？你沒見她胸脯比正常女性都要大？她懷孕了，從孕期浮腫來看，應該是妊娠中毒！”餘浩克的目光透過鏡片，似乎有寒光一閃而過，高川看得一哆嗦，不由得往肖楠身邊靠了靠。
“什麽是妊娠中毒？”肖楠沒有躲避高川靠過來的身體。
“這個屬於婦科範疇，我隻是略知一二，妊娠中毒是指妊娠20周以後出現高血壓、水腫、以及蛋白尿的症狀，中毒嚴重不及時就醫，很有可能母子二人皆有危險。”餘浩克咳嗽一聲，簡單表述。
肖楠總感覺哪裏不對勁，他盯著屍體看了看，繞了一圈，對正在打包的法醫助手說：“停！”
大家默不作聲看著他，法醫一進入現場就發現情況不同尋常，奈何現場圍觀之人太多，所以沒敢多言！這個極速發展的互聯時代，隨意一句話都有可能變成網上流傳的重大事件，所以大家都給嘴巴上個拉鏈，緊緊閉上。
“我知道了！”肖楠繞了兩圈，倒吸一口涼氣，踉蹌著後退兩步大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她哪裏不對勁了，她的肚子裏，沒有孩子……”
夜色更深更重，屍體上流出來暗黑色的血，已經涼透，已經凝固透。遠處，燈光閃爍，人頭攢動，一派熱鬧景象。
在包裝的時候，一隻胳膊無力地滑落，頭顱上的發絲被自己的鮮血染成更濃重的黑色。那雙驚恐的眼睛裏，還有深深地絕望，就這樣被撕裂在黑夜中。
這世界瘋了，一個尚在腹中的孩子，就這樣被人生生切開母體帶走了，他（她）去了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