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惡夢與極速快車

嗷……嗷……嗷……嗷……嗷……嗷……

一聲聲淒厲的貓叫聲從四周傳來。蘇糖被恐怖的叫聲驚醒,她從**忽然坐了起來,借助月光,她才發現,自己躺在彭哲舊居的臥室裏。

她感覺到自己的手好像摸到了什麽:涼涼的,硬硬的。她低頭去看,發現摸到的竟然是貓的骨架!

嗷……

淒厲刺耳的叫聲嚇得蘇糖瞬間放開了手,伴隨著叫聲的同時,貓骨突然複原出一隻完整的貓。那貓一身白毛,眼睛很大,可眼睛卻是兩團漆黑,沒有眼珠,貓張開嘴,四顆長而尖利的犬齒露了出來,犬齒上還插著一根人類的手指!手指上還在滴著血。

嗷……嗷……嗷……嗷……嗷……嗷……

淒厲叫聲再次從四周傳來,蘇糖馬上打開了放在床邊的台燈。

貓,幾乎是鋪天蓋地了!棚頂上,衣櫃上,地上,電腦桌上,還有她睡的**,全都是貓!它們是一副又一副完整的貓骨,又在瞬間一個又一個恢複了原貌,但卻恐怖至極,個個猙獰,犬齒上插著人類的手指。

蘇糖瞪著驚恐的眼睛,滿臉都是冷汗,在被子裏瑟瑟發抖。

蘇糖突然睜開了眼睛,台燈的光亮照在了那頁紙上,蘇糖才清醒過來,她意識到,自己剛剛打盹了,還做了一個惡夢。但有一點和夢裏一樣,她此刻正在彭哲舊居的臥室裏。蘇糖看了看棚頂,衣櫃,地上,電腦桌上和**,確定沒有一隻貓,蘇糖才放下心來。

蘇糖走去洗手間,打開水龍頭,衝洗了一下自己滿是冷汗的臉。蘇糖看著水池上方鏡子裏的自己,她感到自己的意誌正在一點一點塌陷。她感到,“重遇”彭哲的欣喜已經消逝,伴隨而來的是綿延不絕的猜疑和焦慮。

蘇糖回到了臥室,坐回到電腦桌前,她一頁一頁翻看著彭哲留下的繪畫筆記,連續8頁都是畫著貓的彩鉛畫。不同的貓,隨意地分布在畫紙上,以各種角度,相同點是,貓的表情都十分猙獰和痛苦,所以看起來也十分恐怖。蘇糖數過,繪畫筆記上畫著的也是整整32隻貓,這和邵珥珥提供給她的挖出貓骨的訊息也完全吻合。

為了揭開彭哲之謎,蘇糖最近幾天經常來彭哲的舊居,她翻看彭哲的日子,他看過的書,他的繪畫筆記……所有能發現他過去痕跡的東西,蘇糖都在研究。可無論怎麽研究,蘇糖還是覺得彭哲是一個擅長物理學和喜歡科幻的男生。除了那本繪畫筆記之外,蘇糖找不到彭哲的“藝術特征”了。

叮鈴——

門鈴又響了,嚇得蘇糖一激靈。她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清晨3點55分。

是誰這麽早能來按彭哲家的門鈴?蘇糖立刻緊張起來。她試探著走到了門口,從門鏡裏向外看。

“老沈?”蘇糖詫異極了,他又來了,而且是一大早!

蘇糖開了門,老沈走了進來。

蘇糖看著老沈,她發現他穿著米色亞麻的襯衫,外麵還穿著一件天藍色的開衫毛衣。樣子休閑極了,像是鄰居家的好婦男。

“沈嘉揚,居然……也會穿這種毛衣?”蘇糖知道這個問題不合時宜,現在也不是討論毛衣的時候,但她就是忍不住。

“我這身打扮也是為了配合我們今天的‘行動’啊!”老沈看著蘇糖滿臉的水珠問到:“你這是做惡夢了吧?”

“你……你怎麽知道?”蘇糖下意識用手擦了擦自己的臉。

老沈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打開之後,舉在蘇糖眼前。

老沈,快幫幫我,我覺得自己要崩潰了!

那是蘇糖昨晚給老沈發的微信,可她自己都忘了。

“那個……請你原諒一個精神崩潰,意誌薄弱的女人。”蘇糖又露出了既尷尬又甜美的微笑。

老沈抬起手腕,看了看自己的腕表:“給你10分鍾梳洗打扮換衣服,10分鍾後,我們出發!”

“去哪兒?”蘇糖費解。

“看海上日出!然後,在海邊玩兒。”老沈的冷臉竟然露出一絲笑容,輪廓溫和。

蘇糖雖然有些費解,也還是照做了。

蘇糖去洗手間整理裝束的時候,老沈則走進了彭哲的臥室,看到了電腦桌上的那本繪畫筆記,還有那一頁頁畫著的恐怖的貓。老沈很有興致地一頁一頁翻看下去了。

“走吧!”蘇糖準備完畢,出現在老沈麵前。

“帶上這本畫,還有你上次從包裏扯出來的那個本子,出發!”老沈一副命令口吻。

“噢。”蘇糖答應。

清晨的路況十分順暢,老沈的車子開得就像在F1的賽車道,那叫一個“電光火石”的速度,蘇糖雖然一夜沒怎麽睡好,但老沈把車子開得飛速也讓蘇糖睡意全無了。但十分神奇的是,蘇糖竟然在這種開快車的感覺裏得到了一種放鬆,很過癮,很舒暢。

超爽的舒暢感讓蘇糖想起了她認識江詣之後,江詣最喜歡帶著她在大半夜開快車。他會專挑一些路況順暢又少有人選擇的路徑,往往他們去的區域都是近郊或者新城區。人少,空氣好,景美,尤其是兩旁的景物飛逝而去的感覺,就像在穿越時光隧道。江詣最喜歡用他那輛敞篷車帶蘇糖去飛馳,風吹過頭頂,呼呼地,血液都能沸騰了。

“啊!”“天!”“呀!”“哈哈……”“哈哈……”

江詣的車輪顛簸在石塊上,壓過水窪,或是差一點就撞到樹樁上……嚇得蘇糖尖叫,但尖叫之後,兩個人又會在車上瘋狂大笑。江詣甚至會突然之劍雙手脫離了方向盤,在就要撞到大石頭上或者就要衝進河裏的時刻,他又能緊緊抓住方向盤,控製了車子的方向。那種瞬間生死的遊戲,他玩得不亦樂乎。每當那時,蘇糖在驚叫之後,就會死命掐住江詣的脖子,在他耳邊大喊:“你想死啊!”江詣也興奮回應:“是!我想死!”

江詣“入境”的時候,在“狀態”裏的時候,就是個瘋子!但難以理解的是,蘇糖竟然不煩感他的“瘋”,她還會陪著他瘋,然後又說出感性的句子。

“你怕死嗎?”江詣問蘇糖。

“有專家說,人在瀕臨死亡的時候,其實並不像大家通常理解的那樣痛苦。相反,其實人會感到一種異常的欣快感,在他的感覺中,他的身體會變輕,漸漸地漂浮、飛升……”蘇糖的手不斷向上抬起,手指纏繞向上,就像做著優雅的舞蹈動作。

那時候,江詣就會凝視著蘇糖的側影,他看著她的手,仿佛失了神。

“我們對死亡,是不是也有誤解呢?也許死亡,並不是那麽恐怖的事。”蘇糖會自言自語。

“那我們是不是應該讓更多人知道,死亡,並不恐怖。”江詣得到了靈感,就會馬上拿起手機,打給安妮:“安妮,我想到我們下一期的展要做什麽主題了!”

老沈的車子猛地刹住了閘,蘇糖的身子向前湧,被安全帶勒得生疼。這疼倒也把她從回憶中給拉了出來。

“到了,下車!”老沈言簡意賅。

蘇糖和老沈一起下了車,眼前的景象讓蘇糖震撼了!

紅日出海,霞光萬丈,朝陽噴彩,千裏熔金。海濤如輕舞的長蛇,雲朵像起舞的少女。海上日出美得讓人神往,讓人迷醉。

蘇糖的眼中都是霞光,都是波光,都是淚光。她太驚喜,太感動。

“這不是偉大的奇觀嗎?”蘇糖轉頭,看著老沈:“巴金在《海上日出》就發出過這樣的感歎。我終於理解了巴金。”

“人家巴金需不需要你理解啊?連巴金都扯出來了!”老沈撇嘴。但蘇糖絲毫不在乎老沈的回應,她迅速脫掉了鞋子,也摘下了自己背著的包包丟給老沈,自己就衝去了海浪邊。

看著蘇糖的欣喜,老沈倒是不慌不忙地拿著蘇糖的包走回了車邊,打開門,從車的後座上拿出了一個塑料桶,然後他又返回了沙灘。

看著海上的朝陽,蘇糖覺得自己緊繃的神經也被那壯麗拯救了。大自然撫慰了她,雖然她站在海裏的腳感到冰涼冰涼的。

蘇糖冷得瑟瑟發抖地衝回了沙灘,一團溫暖的篝火和幾座“沙雕城堡”又讓蘇糖眼前一亮。老沈的臉也映襯在篝火旁,他正安靜地注視著蘇糖。

“想不到,堂堂的大偵探,也喜歡玩小孩子的遊戲。”蘇糖坐在篝火旁,伸出兩隻手,兩隻腳,烤著火,她真是冷極了。

“好吧。開始上課。”老沈把蘇糖的包拿給她:“你把你的素描本拿出來。”

蘇糖拿出了自己的素描本,翻到了那天在老沈車上畫的幾頁。老沈則突然從蘇糖手裏拽出素描本,還把那幾頁嘩嘩地撕了下來,放在了沙灘上。

“你把彭哲的繪畫筆記拿出來。”老沈要求。蘇糖照做。

老沈依舊從繪畫筆記上撕扯下來了一頁畫著恐怖貓的彩鉛畫,也放在了沙灘上。

老沈還從蘇糖的素描本上又撕扯下來一頁空白頁,他從自己口袋裏掏出鉛筆,在空白頁上寫了一個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