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變態凶手與碎裂手指

夜,沉靜而安詳。別墅二樓的工作室內,透過沒有拉上簾子的窗戶,蘇糖能夠看到那一大片美麗的月季花牆。已經是夜裏一點多了,可蘇糖卻一點睡意也沒有。

“抱歉,幫不上忙。因為我們真的不能把攝影師的資料提供給你。那一次的攝影展是公益性質的,很多參展人甚至都不是專業的攝影師。而且在簽訂參展合約的時候,我們的條約也表明會保護他們的隱私。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被他們拍攝的對象也都和他們簽訂了肖像權的合約和同意參展的協議,所以當時組委會也會備份他們合約的副本。或者,你也可以試著通過其他途徑去尋找那位攝影師。她的署名是‘遺憾之淚,這個是可以公開的。說不定你在網上能找到她。”

蘇糖回想著那天她去人民藝術中心查找給Max攝影的那位攝影師的下落,但很可惜,工作人員不能提供資料給她。蘇糖也試著從各種途徑去尋找和打聽署名為“遺憾之淚”的攝影師,不過也毫無結果。最令人絕望的是,那位“遺憾之淚”可能根本就不是攝影師,而是一個參加攝影展的素人。一個素人,隨便署個名,上哪兒去找呢!簡直如大海撈針。

“那個‘遺憾之淚’會不會是Max身邊的人呢?可Max自己也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又上哪兒去找他的朋友呢?”蘇糖看著窗外,腦子卻轉了又轉。

也許是思慮過度,蘇糖腦神經特別興奮,雖然身體和情緒都十分疲累了,但她就是沒有困意。蘇糖順手從書架上抽出了那本《暗影的秘密》,翻到了她還沒有讀過的第七章。一行一行,一字一句,蘇糖都在認真閱讀和體會。

欣賞和玩味獵物,也是獵殺之前有趣的步驟,就像獵殺之後會留取獵物身上的東西用來做紀念一樣,前菜和飯後甜點,一樣不能少……

讀到這裏,蘇糖不禁打了一個寒顫。果然有這樣一句話,但這話不是伍教授的原創,而是來自一個伍教授引用案例的連環殺人凶手。

那是一個來自日本東京的連環殺人凶手。他曾經應征成為一家酒店式公寓的服務生,他借助職務之便,在酒店客房中安裝微型攝像頭,監控房中的女性住客。因為酒店式公寓裏的住客都是長期居住,所以他對一個被監控女性的觀察短則兩三個月,長則達到半年甚至一年以上的時間,他才會動手殺死她們。他是個十分聰明狡猾的凶手,一般下手的時候,都是女性住客已經搬離酒店公寓之後一段時間,所以一開始警方也沒想到凶手曾在受害人住過的公寓裏工作。而且凶手的殺人手法極為殘忍變態,最終受害人被發現的時候,都已經被肢解碎屍,還有部分內髒被凶手吃掉了……凶手還說,獵物留給他最好的紀念,就是被他吃下肚的東西。

看完了整個案例,蘇糖馬上合上了書,她不隻是打個寒顫了,她簡直都心驚肉跳了。蘇糖覺得自己雙腿發麻,也不知道是站在窗邊太久,還是因為焦慮而神經緊張,但她必須找把椅子坐一下。

“啊!”蘇糖叫了一聲。原來,風,吹起了窗簾,窗簾,貼了一下蘇糖的臉。這再自然不過的過程卻嚇得蘇糖叫出聲。蘇糖放下了《暗影的秘密》,然後轉身去關窗,可就在關窗的一刻,“啊!”蘇糖又叫了一聲,她看到了樓下的月季花牆那兒有一個人影!蘇糖都能聽到自己心髒咚咚劇烈的跳動聲,她壯著膽子再看一眼,那個人影已經消失不見了。

“我最近神經緊張,又看了可怕的案例,所以才看走眼了……”蘇糖這麽叨咕著,安慰著自己,她手腳利索,動作麻利地關上了窗子,拉好了窗簾,又把工作室的門咚一聲關上鎖好了。

蘇糖終於可以坐在椅子上休息一下了,這時候,靜謐的夜晚不再愜意,就連外麵吹起來的風的沙沙聲都是一種撩撥恐懼的元素了。蘇糖是知道這種恐懼感的,有時候她一個人在工作室追《全民大偵探》或者美劇的時候,她看到了恐怖之處,也會覺得身邊的環境陡然變了感覺——熟悉的一切都會成為引發無限聯想的恐懼之源。但是,平複一下,或者喝點東西,那種“虛擬的恐懼感”就會消失了。

蘇糖從飲水機裏倒了熱水,她給自己沏了一杯玫瑰花茶,茶的香氣讓她緊繃的神經略微放鬆了一些。

“暴露療法,越害怕越要麵對!”蘇糖鼓勵著自己,她打開了電腦,上了搜索網站,敲入了在伍教授的書上看到的日本連環殺人凶手的名字。

伊藤京祥。蘇糖敲入四個字。

很快,當年那個轟動一時的連環殺人案的報道就在網上鋪天蓋地襲來。甚至還有一些人在討論區貼出了案件中機密級別的現場照片:下水裏打撈出來的半個頭蓋骨;冰箱裏泡在罐子裏的肝髒;小塑料盒裏被凶手收集的被害人的指甲……張張照片都畫麵勁爆而驚悚。最後,蘇糖還看到了凶手本尊的照片:一個相貌英俊,文質彬彬的年輕男人。

“人麵獸心……”蘇糖感歎。

蘇糖的鼠標又滑回了上一個頁麵,就是凶手用小塑料盒收集的剪掉的被害人指甲——那隻有名片盒那麽大的小盒子裏,足足有一整盒剪下來的細細碎碎的指甲。

“真是夠變態的,為什麽要收集剪下來的碎指甲啊?”蘇糖產生了這個疑問。

我在攝像頭後麵看著她們,我知道,她們什麽時候剪指甲。然後我借助給她們打掃房間的名義,就襯她們不在時把指甲收集回來。一點一點,就收集了那麽多。每當看到指甲,就能想起日複一日,分分秒秒對她們觀察時,她們在做的事情……

這是伊藤京祥在接受審問時,給審訊者的回答。可這回答也讓人毛骨悚然。

“指甲,就是偷窺時間的證明啊!他暗中,看了她們那麽久……”蘇糖感歎。

日複一日,分分秒秒的觀察……這些字眼兒讓蘇糖聯想到了自己的處境:她在彭哲的房子裏至少住了三年的時間!而躲在那房子裏無處不在的微型攝像頭後麵的人,不也是猶如那個變態一樣日複一日,分分秒秒在觀察她嘛!

蘇糖忽悠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她根本沒辦法不把自己帶入聯想:欣賞和玩味獵物,也是獵殺之前有趣的步驟……

向後退,向後退,蘇糖腦子裏想起了那動過相框,使用過的鼠標和打開過的電腦,她剛剛緩和下來的神經又緊繃起來,這一次她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好像湧入到腦子裏了。

“啊!”蘇糖被插座的電線絆到了,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因為摔倒得太突然,她撞到了書架,書架上擺著的那個半身石膏雕塑也撲通一下摔了下來,瞬間就碎裂了。因為插座被碰鬆了,落地台燈也斷了電,屋子裏頓時一片漆黑,隻有月光透過窗簾灑下的些許微亮。

一根一根雕塑上斷裂的手指在微光下散發著冷白的色調,根根分明,觸目驚心。

“手指……”蘇糖喘著粗氣,冒著冷汗,但這一刻像是突然頓悟了什麽,她馬上爬了起來,重新把落地台燈的接頭插緊,燈亮了之後,蘇糖馬上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把從胡蘊天那裏拍下的油畫照片傳入了電腦。

蘇糖在電腦上放大了那張名為《痛》的油畫,每一處的細節,她都仔細觀察著:淩亂而稠密的顏料線條構成的背景;背景的中央位置是一雙睜開的眼睛,眼睛裏充滿了沉靜與悲苦,還有一滴隱藏在眼角的淚;背景的四周分散著一根又一根手指。

蘇糖數了數畫上的手指,足足有26根,而且是人類10根手指的各種姿態。手指沒有畫出切割的側麵,沒有流血,看起來並不恐怖,隻是怪異。

“到底,痛,和手指,有什麽關係呢?”蘇糖還是不能參透這幅畫要表達的涵義。

就在凝神而思的時候,蘇糖聽到了“啪”一聲,像是什麽東西掉落下來摔碎的聲音,而且,聲音是來自和她的工作室斜對麵的江詣的工作室!這聲音可嚇了蘇糖一跳,蘇糖一激靈,她放下了手中的鼠標,躡手躡腳走到了門的位置,把耳朵貼在門上聽著外麵的動靜。

“江詣這幾天都出差,他不在家啊。這房子裏就我一個人啊,難道是有人進來了?”蘇糖想著,畢竟,剛才她在月季花牆那兒可是看到了一個人影。

“死就死吧!”

蘇糖走到她的抽屜位置,拿出了一支防狼噴霧握在手裏,然後回到門的位置,猛然打開了自己的門,又快速衝到了對麵江詣的工作室,打開了燈。霎時間,屋子被照得通亮,蘇糖向四周環視,發現屋子裏除了她自己之外,一個人也沒有。

再仔細觀察,蘇糖發現,原來是因為窗子沒有關上,風又大,吹起了窗簾之後把窗台邊上放著的一個畫架給掀翻了。畫架倒下的同時還把旁邊書架上放置的一個紙盒子碰了下來,紙盒子裏本來裝著的素描紙也散落了一地。

蘇糖馬上去關了窗戶,又重新拉好了窗簾,放好了畫架,拾起了一張張掉落出來的素描紙。

“今天夜裏的風可真是夠大的,把氛圍搞得這麽驚悚……”蘇糖叨咕著,也是安慰和放鬆自己。“嗯?”蘇糖收起素描紙的時候,她發現了一張彩鉛畫下的畫,而且那張畫顯然不是用白色素描紙畫的,而是畫在了一張小得多的普通信紙上,信紙邊緣被撕扯的參差不齊的,應該是從某本日記本上撕下來的。

“是彭哲的那本日記本……”蘇糖認得那種信紙的顏色和樣子,因為她看過,她第一次看到日記本就發現日記本上什麽也沒寫,除了有撕下去某頁的痕跡。

蘇糖去看彩鉛畫,那張信紙上畫著的畫麵頗為可怕:畫上是一台老式的縫紉機,縫紉機後麵,站著一個女人,但沒畫出女人的五官。縫紉機上布滿了血痕,也有血滴在滴落。縫紉機正中央的“蝴蝶牌”三個字特別醒目。

“蝴蝶牌?”蘇糖一下子想起了彭哲的舊居,他的母親彭新蕾住的那間屋子,不就放著一台老式的蝴蝶牌的縫紉機嗎!

蘇糖又仔細看了看畫,她發現那滴血的位置恰巧是在縫紉機的“機針”的部位。

蘇糖馬上攥著畫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室,她又放大了《痛》那幅油畫的手指部分,原來,每一根手指上的前半部分,都有一個非常非常微小的孔。如果不是特意仔細留心觀察,根本就無法發現!為了謹慎,蘇糖再次檢查了一遍油畫上的所有手指,她完全確定了,她沒有看錯,手指上都有小孔!

“之所以痛,難道是……縫紉機的機針,紮了手指?”蘇糖頹然地靠在了椅子上,她內心感到一陣糾緊的難受:“為什麽是26根手指?26是個概數,也許是在表達手指被機針紮了很多次……”

“江詣怎麽會有彭哲日記本上的信紙呢?”蘇糖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