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兩次接觸
一陣旋律響起，是蘇糖的手機鈴聲，手機屏幕上顯示是老沈打來的電話。
“你委托的事情有了進展，方便出來聊一下嗎？”
“好，你辦公室見。”
蘇糖掛了電話，換了衣服，沿著樓梯去向一樓。
“老公，我的花友打電話給我，她說園藝作家顏夕正在茜茜書店簽名售書呢！我要去見她。”蘇糖很自然地就找到了出去的理由，邊說著就邊奔向了玄關，拿起掛著的皮包和鑰匙推門就要走。
“啊？那你不吃披薩了？一大盒，我怎麽吃得完？”江詣抗議著。
取了車，蘇糖開著車直接奔向了老沈的公司。
當蘇糖出現在老沈麵前的時候，老沈正打著哈欠，一臉倦容地窩在老板椅上。
“你來得可真快，我本來還要午睡呢。”老沈強打精神，揉了揉眼睛。
“私人偵探也午睡？”蘇糖看到了老沈桌子上擺著一盒甜甜圈，問也沒問就拿起一隻往嘴巴裏塞了起來，簡直就是狼吞虎咽。
蘇糖也不是很餓，她隻是心慌。大口喝水，大口吃東西，都能治愈她的焦慮。
“說吧，有什麽進展？”蘇糖瞥看到了桌上的另一邊放著一個透明的玻璃茶杯，裏麵裝著還冒著淡淡熱氣的紅茶。蘇糖拿過紅茶，咕咚咕咚灌進喉嚨，老沈看著都覺得燙得慌。
“這幾天，我們一直在調查黎秋雨和你老公的關係。到目前為止調查到的結論是，他們幾乎沒有什麽特別的關係。事實上，他們兩個有接觸的機會，隻有兩次。”老沈拿起了桌上的一個遙控器，對著他對麵的書架位置按了一下，書架就從左右兩邊自動打開，書架的後麵露出了一片監控牆，上麵顯示出分成矩形格子的多塊屏幕。老沈再對著屏幕按一下，多塊屏幕的影像就切換到同一快完整拚接的大屏幕。
大屏幕上出現的是一段監控視頻截取的影像。影像上出現的是布置得華麗而獨特的酒會現場。嘉賓們個個穿著得體的禮服，品嚐著紅酒，三三兩兩交談著。
“這是一年前的一場藝術家交流酒會。你能看到，你老公和黎秋雨。”老沈說著，對著屏幕按下按鈕，屏幕就切換到了對江詣和黎秋雨的放大特寫上。
畫麵上的黎秋雨穿著一身黑色的抹胸的晚禮長裙，一頭長發和咖色的口紅讓她盡顯成熟女人的魅力。她舉著酒杯，主動向江詣邀酒，江詣禮貌地和她碰了一下杯。兩個人喝酒的時候，黎秋雨還主動靠向了江詣，她的臉幾乎都要貼到江詣的臉上了，而江詣則馬上向後退了一步，緊接著又退了一步，和黎秋雨分開了一定的距離。黎秋雨的表情有點尷尬，但也馬上恢複了平靜，她微笑著說了幾句話，就主動離開了江詣的身邊。
“一個人下意識裏最自然的反應代表著他的內心，從這段視頻上的確可以看出，江詣不喜歡黎秋雨這個人。人與人之間有四種距離，公眾距離，社交距離，個人距離和親密距離。黎秋雨侵犯了江詣的‘親密距離’，任何一個人在這種距離被侵犯的時候，如果內心裏並沒有認同對方的親密地位，他都會瞬間躲開。”老沈解釋得十分專業。
“你看，我老公和這個女人沒有私情。”蘇糖的臉上依然維持著那抹淡笑。
“不過，有一點你要注意。”老沈手裏的遙控器又按了一下，屏幕上的視頻就切換到了對於黎秋雨手部的放大特寫。
視頻上可以看到，黎秋雨塞了一張名片到江詣風衣的口袋裏，就在她向他突然靠近的那一瞬間。等江詣躲開的時候，那張名片已經穩穩地塞進了口袋裏。
“是那張名片……”蘇糖注意到了。
老沈眯了一下眼睛：“我看啊，這名片塞進去的時候，可能你老公自己都沒發覺。”
蘇糖覺得不對勁兒，就歪頭看向老沈，老沈卻一直在盯著她。
“幹嘛？”蘇糖感到有點尷尬，似乎老沈的目光侵犯到了她的“親密距離”。
“你剛一進來的時候，很緊張，很不安。但是當你逐漸知道，你老公並不喜歡黎秋雨的時候，你就開始喜悅起來。那種由內心而發的喜悅還是在你的眼神和嘴角上顯露出來。你應該很愛你老公……”老沈麵冷，卻發表著他對愛情的觀察。
“啊？”蘇糖倒是被老沈的話給驚到了。蘇糖的表情冷下來，十分認真地問老沈：“你們不是發現兩次接觸的機會嗎？還有一次呢？”
“我們查了黎秋雨的姐姐黎秋雲的手機通話記錄，我們發現，在黎秋雨失蹤的那個上午，她的姐姐黎秋雲用自己的手機打過一個電話到Forever公司的秘書辦公室。”
“她姐姐，給江詣的秘書打電話？”蘇糖想了想：“她姐姐是她的經紀人，很有可能他們的畫室想和Forever公司合作，所以聯係了江詣的秘書。”
“我們隻能查到通話記錄，至於打電話說了什麽，就不得而知了。”
“一年前……江詣的那個秘書朱蒂已經離職了……”蘇糖看著老沈。
“所以啊，這種難題必須由我們來處理啊。我們找到了離職的朱蒂，也套出了話，她說，當時打來電話的人正是黎秋雨本人，她征得老板江詣的同意之後，就把電話直接轉接到了江詣的辦公室。也就是，當天上午黎秋雨和江詣說了什麽，現在還不知道。”
蘇糖做了一個失望的表情：“那不還是沒有結果……”
但老沈告訴蘇糖的這個消息，卻讓蘇糖心頭一緊：如果黎秋雨在她失蹤的那天確實聯係過江詣，江詣的豹臉胸針又在黎秋雨的畫室出現過，那就更加肯定了，江詣去過她的畫室，很可能還是兩個人約好了的。
“放心，收了你的錢，我們肯定會盡心盡力去做事。雖然沒有查到黎秋雨和江詣通了電話之後說了什麽，但我們查到了另外一個細節：他們通電話的那天，黎秋雨的畫室所在的區域停電了，所以她的畫室在那一天並沒有對外營業。而且朱蒂也說，她的老板接過電話之後，就離開了公司……”
“他們又不是商場，停電了怎麽就不能營業了呢？”蘇糖不解。
“黎秋雨的畫室，其中有三間是沒有窗子的，那種暗廳裏展覽的畫作就需要完全借助射燈的照射，而且她的畫售價不菲，都有監控探頭在監控，停了電，不僅射燈不亮，監控也無法運轉。我想，這是他們暫停營業的原因。”
“停電了……這個細節，和他們之間的關係有關嗎？”蘇糖不明白老沈為何說這個。
“江詣接了黎秋雨的電話之後就離開了公司，他是不是去見黎秋雨了呢？而黎秋雨自己的畫室不用營業的時候，她就有時間了。兩個人說不定在畫室幽會呢……”老沈笑得詭異。
老沈的說法竟然讓蘇糖的心頭一沉。
“我們查過很多這種偷腥出軌的破事兒……一開始還互相看不上眼的兩個人，過不了幾天就看對了眼，搞在了一起，男男女女啊，真是說不準。而且啊，男人和女人那種事，有時候也不一定要有發自內心的喜歡啊。”老沈就像故意氣蘇糖似的，他眼見著蘇糖一點一點失落起來的表情，他竟然一點一點高興起來：純粹的幸災樂禍。
蘇糖腦袋開始拒絕接收任何信息地放空著，這也是她不高興時就會采取的逃避現實的做法。她環顧老沈辦公室的四周，書架上那本《暗影的秘密》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蘇糖扭過頭：“你又買了一本新的？”
“是啊。怎麽了？”老沈回答得漫不經心。
蘇糖沒有回答，那雙眼睛的圖案，讓她想起了彭哲送給她的光影燈，還有她在黎秋雨的畫室裏見過的一模一樣的眼睛的畫作。蘇糖從自己的包裏抽出了素描本和鉛筆，唰唰畫了起來。
很快，那雙眼睛被畫好了。蘇糖從素描本上撕扯下剛畫好的圖畫，遞給了老沈。
“這個眼睛的畫作，我在黎秋雨的畫室裏見過，我覺得，那幅畫和我老公之間有著緊密的關係。你們試試從這個畫作入手，看看能不能查到什麽。”蘇糖表情嚴肅。
“你是不是在你老公那兒發現了什麽？畫是定情信物？還是紀念品？”老沈還是不明白。
“總之你別管那麽多，你們就順著畫的線索去查。”蘇糖不打算解釋更多。
“作為委托人，你有責任和義務向我們說清楚你所掌握的資料。你不說清楚這雙眼睛的畫作你怎麽知道的，我們是沒法查的。”老沈也杠上了。
“作為被委托人，你也有責任和義務，收了錢，就按照委托人的想法去做事。”蘇糖看到老沈的冷麵，她也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態，溫和又討好地說：“你們是最有名的私人偵探公司，老沈你也是資深的偵探，我相信，即使我不能解釋更多，你們也有本事查出來更多。”
老沈抬起了冷臉，說到：“行，我們去查。總不能被你這樣一個家庭主婦給看扁了。”
“其實有沒有人告訴你，你對客戶的態度很有問題。不是態度傲慢，就是不講禮貌。”蘇糖掃了一眼老沈的桌子：“而且，一個中年男人，還吃甜甜圈，用矯情的杯子，簡直是個變態。”蘇糖語氣溫和，聲音甜美，但話卻帶刺。
“蘇小姐，時間到了，我還有下一個客人要見。”老沈展手，指向門口位置，他下了“逐客令”。
蘇糖抓起皮包，幹脆利落地離開了老沈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