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血跡的回憶

兩天以後,蘇糖接到了林慕曦的電話,他拿到了楚洛遇害的那棟別墅的鑰匙,還和蘇糖以及邵珥珥約定好了去別墅的時間。

下午兩點,林慕曦已經開著車,載著蘇糖和邵珥珥行駛在去往清月灣的路上了。

清月灣其實是近郊有名的風景區,當年地產開發商也是打著“城外的瓦爾登湖”的概念開發規劃了一係列居家別墅。別墅最大的賣點就是每兩棟之間都相隔一段很遠的距離,而且圍繞每一棟別墅設計的景觀帶也十分清幽別致。

“楚洛被害的那一年,其實他們家才剛剛裝修好別墅。你也知道,楚洛是個高調又愛張揚的人,他邀請同學們去他家參加派對,肯定就是為了顯擺和得瑟。沒想到……把自己的命都顯擺沒了……”林慕曦一邊開著車,一邊介紹著情況。

“你怎麽拿到鑰匙的呢?”蘇糖坐在副駕駛的位置,斜著頭看林慕曦。

“我是當年唯一的目擊證人。我和楚洛的母親說,我要徹底治愈我的‘創傷後壓力症候群’,隻能和心理治療師一起重回案發現場。他母親肯定也希望我能想起更多的細節,說不定可以幫他兒子找到凶手呢。而且,她還說,鑰匙可以一直放在我這兒,我隨時都可以去。”

“可以理解,畢竟,自己的兒子死得那麽慘。”蘇糖感慨了一句。

車子逐漸接近楚家的別墅,林慕曦卻顯得越來越緊張,即使開著車窗,他額頭上也滲著汗珠,他還不斷地深呼吸著,好像胸口憋悶,喘不過氣了。

“我就是在這個坡上摔下去的,當時我看到彭哲就在那顆樹那邊跑著……”林慕曦用手指了一下窗外。

“你確定那個人一定是彭哲嗎?”邵珥珥追問。

“細節我真的記不清楚了……”林慕曦眯縫著眼睛,像是努力回想的樣子。

“我也見過江詣20歲的時候在法國留學時拍下的照片,他染著紅色的頭發,穿著很誇張顏色的T恤,就算他那時候和彭哲站在一起,也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蘇糖說著。

很快,車子已經到了楚家的別墅,三個人下了車。

出現在三個人麵前的是一棟白色的二層別墅,別墅有著獨特的歐式窗邊設計,還有木雕鏤空的回廊。別墅前方的花壇上方有造型簡潔曲線優美的人物雕像。唯一顯得與這藝術氣息濃厚氛圍不相稱的是:花壇裏長滿了野草。

林慕曦拿著鑰匙打開了別墅的大門,霎時間,一股鋪麵而來的潮氣,黴氣將三個人淹沒。

“我怎麽有一種盜墓的感覺呢?”林慕曦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是啊,哪兒還掛著蜘蛛網呢!”本來就有點潔癖的蘇糖一眼就看到了大廳裏的“清潔死角”。

“兩位就別矯情了,好嗎?八年沒有人住過了,當然會是這樣了……”邵珥珥剛一說完,一個口罩就舉在她麵前了,是蘇糖遞過來的。

“快戴上,以免把灰吸到肺裏。”蘇糖叮囑,她也遞給林慕曦一個。

三個人戴好了口罩,才穩穩地站在一樓客廳裏仔細打量周圍的環境。

僅僅隻是客廳,目測就有100平米,牆壁上有歐式邊框雕花,帶有圖案的大理石地麵,圍繞成一圈的皮質沙發,還有名貴的水晶吊燈,茶幾,邊櫃,石質落地花瓶,掛畫……所有的布置和裝飾都雍容華貴又富有藝術氣息。因為到處都落滿了灰塵,所以顯得像一座荒廢了的城堡。

咚——咚——咚……

機械的落地鍾敲出聲音,嚇了三個人一哆嗦。

“下午三點了……”林慕曦說著,他的視線向四周掃去,又突然轉過了身。他快步走到了落地鍾前,他凝神而思,像是陷入了回憶,又像是著了魔。

“我還記得,落地鍾的玻璃上有一條血跡,先是一條線,然後向下流。”

“然後,是沙發這裏,血跡是一大灘。”

“跟著,是茶幾上,好像是流著血的傷口粘到了桌麵。”

“這裏啊,接下來就是這裏,燈光壁爐上,血跡是噴射開的,就像一堆不規則的原點。”

“還有牆壁,雕花框這兒,血,是一條一條噴射上的。”

“對了,這個落地花瓶上,還有一雙血手印。”

“大理石地上也是……拖長的,不規則的血印。”

蘇糖和邵珥珥看著林慕曦像中了邪一樣東走走,西走走,還指著不同的位置示意給她們看,他說得那麽具體,就像那一刻的案發現場,在這一刻就在他們眼前一樣。

太身臨其境了,就讓人感到不寒而栗了。

“對!是在這條走廊上!這走廊是木質地板的,我就是在這兒發現楚洛的……”林慕曦蹲了下來,臉色蒼白。

“林慕曦,你還好吧?”蘇糖也蹲了下來。

林慕曦的雙手在臉上摩挲了幾下,他忽悠一下又站起來了:“我沒事了。”

蘇糖看著林慕曦,又看了看大廳,說到:“你當時進來的時候,看到那麽多血,應該非常害怕,可為什麽你那麽清楚地記得血跡是怎麽分布的呢?”蘇糖邊說邊從包包裏拿出一本素描本和一支素描筆。

“當時,我進來的時候,別墅的大門是半開著的,我還以為是有人在布置派對現場,所以門也沒有關……”林慕曦噌噌又快步走到了客廳挨著大門的位置,然後向著客廳裏四處打量。

“救……命……救……命……有人發出特別微弱的呼救聲,我就想找到那個發出呼救的人,然後我看到了落地鍾上有血跡,我就跑了過去,但沒發現有人;我繼續找,就找到沙發,茶幾,燈光壁爐……我依據血跡的位置一直在找那個呼救的人,最後才在走廊的位置發現了楚洛!”

“循著呼救聲去尋找,感到極度恐懼的時候卻記住了血跡的樣子。這應該是人類對於特別恐怖的影像或圖畫會有著超乎尋常的深刻的記憶。”邵珥珥分析著。

“不愧是心理治療師啊!”林慕曦舉起大拇指。

“對了,珥珥,你說,你那時候重新高考,選擇了心理學專業,也是因為彭哲,到底是怎麽回事啊?”蘇糖突然問起了這個問題。

“因為我覺得,少年時代的彭哲,有點怪……”邵珥珥的臉上顯露出一絲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