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蛇妖端骨(29)陰氣和瘴氣

在錢有道跟前的袁相宜饒有興致地咀嚼了這一位的名字。

“鍾朔啊……之前好像聽說現在船上出事的就是這鍾家人,圍了全真觀也是這鍾家人帶的頭。現在上門要你帶傷見人的居然也是姓鍾的。這可真是緣分呐。”

錢有道無奈地給她解釋說:“轅門縣鍾家是鍾神源一脈,昆山衛道峰倒是鍾神秀那邊的。但我記得衛道峰隻有鍾神秀一人,也沒聽說過有其他姓鍾的能進衛道峰。”

袁相宜用鼻子哼哼了兩聲,說:“你倒是十分清楚,之前老和尚和小姐姐在談論這件事的時候,怎麽沒見你吭聲?”

錢有道一聽就知道她說這話不安好心,朝她白過去一眼警告。回頭倒是細無巨細地給了她解釋。

“以前聽我娘提起過,昆侖有十三峰,每一峰都有各自的人掌管。我娘說昆侖十三峰最厲害的就是衛道峰的峰主。當年曾經硬生生地替青丘之主擋下天劫的男人,但自那之後,衛道峰就閉門謝客了,過去了這麽多年天朝很少人再見過他。”說著,他小小地動了下自己的身軀,問,“剛才那位叫鍾朔的人是何模樣?”

袁相宜聞聲把目光轉過去,專心致誌地看了一會,說:“長得不錯,不過嘴巴似乎有點厲害。”

鍾朔對著錢隱花,張口就說:“錢少爺受傷可同一般人不同,仙狐的療傷也不大一樣。我師祖曾經和青丘國主是舊識,常聽師祖說起仙狐的事情。我想也大概可以幫上點忙。”

錢隱花隻和他對視了一眼,腳步就開始有些發虛。

剛才這個人隱在人群之中,他一時沒有注意,現在站在自己麵前的這個人在修為上跟其他人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

這意味著錢隱花就算極力隱藏,還是無法完全遮住的自己身上散發出來的妖氣——他很有可能被這個人看穿。

“不,不用勞煩。”錢隱花躬身行禮,說:“我家夫人吩咐過,少爺的事情全有府上顏夕姑娘照料。若是不行,直接傳信於她便可。不可讓外人插手少爺的事情。”

‘外人’兩個字說的再清楚不過了,鍾朔若是再糾纏,就顯得太刻意了。他盯著後退的錢隱花多看了兩眼。

“即是如此,那可否幫鍾朔傳話給錢少爺,就說衛道峰希望能和錢少爺合作加固符陣,至少在將蛇妖封印回去之前,要保持符陣不能被破。”鍾朔再是客氣,他們這一趟最終的目的還是為了符陣。

幾個人見連鍾朔這種名門出身的大人物,都被拒絕了,躍躍欲試的心情一下子全消失了個一幹二淨。

錢隱花口氣還算強硬,除了最後鍾朔那一句話被他默認了之後,多餘的事情他一件都沒有答應。

待一行人又轉而一個接著一個下了山,隱身在側的顏夕才現身。

顏夕忽然出現在自己麵前,把神經一直緊繃著的錢隱花嚇了一大跳,他連連後退了幾步,在意識到這是貨真價實的顏夕姑娘之後,才按住狂跳的心髒,呼吸了幾次才穩住自己說:“嚇了我一跳。”

顏夕盯著那些人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錢府在轅門縣生活了十來年,還是頭一次被姓鍾的人找上門來求合作。兩家實際上除了錢老爺和鍾神源同在天朝朝中做官之外,在轅門縣這塊地方並沒有多大的關聯。

兩家在轅門縣各占的地理位置也都是南轅北轍,這麽多年也是毫不相幹。偏偏卻在這個混亂的時候找上門來了。

但顏夕知道,如果這位鍾朔真的是衛道峰的人,那他提出的合作,他們確實要好好考慮。不管是衛道峰上那位峰主,還是作為同在天朝的鍾神源。都不是他們可以不當回事的人。

顏夕這邊正想得出神。

錢有道已經跑過來了。

“誒?真走了啊。”錢少爺的臉上難掩失望。

跟在他後麵慢悠悠晃**過來的袁相宜全然不以為意,嘟囔著說:“這麽舍不得,怎麽不跟人家一塊走?“

錢有道懶得搭理她,徑自走到錢隱花身旁,跟著他往下眺望。

知道錢隱花在山腳下把上來的幾個人都數全了,他才大鬆了口氣。撲通一聲跪坐在了地上。

幸虧錢有道就在他身邊,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怎麽了?”

顏夕也被他這一跪嚇了一跳,以為自己對他提要求稍微過火了一點,忙跨步過來。

然而不等顏夕到麵前,錢隱花自己拍拍姑姑站了起來,他低聲笑了笑,老實交代說:”剛才那個姓鍾的跟其他人氣場上不一樣,我以為他可能會看穿我身上妖氣。緊張過了頭。”

袁相宜切了聲說:“那可未必。我這麽大一個會行走的陰氣體,他都沒有注意到。可見他沒你想象的那麽厲害。”錢隱花仰著頭看袁相宜那張依然泛著少許青色的臉頰,從地上爬起來,說:“師姐當真是厲害。”

這話明明是錢隱花順著自己的話說的,袁相宜卻覺得不管自己怎麽去體會,錢隱花都是在損自己。

她微微眯著眼,威脅錢隱花說:“師姐可不僅僅是說的對,通常打得也很對。你要不要也親身體會一番?”

袁相宜身上的陰氣瞬間逼近,錢隱花渾身寒毛都被撩起來了,起身就往顏夕背後躲。

顏夕伸手攔住了袁相宜,頭一次矮下身注視著袁相宜的臉色,說:“怎麽還是這副模樣。”如果她沒有感覺錯的話,從他們回來一直到現在,袁相宜的臉色基本沒有變過。

袁相宜歪著腦袋裝傻。

“啥樣?我就是我啊,還能變個模樣?”

顏夕站直身,注視著袁相宜的臉,喃喃道:“不太可能啊,有道耗盡了靈氣都已經恢複了大半,沒道理你就不升反降啊。”

袁相宜一聽就知道她在說什麽。她抬起手擺了擺,說:“我情況特殊,哪能跟有道比。”她一向張口說出來的話大部分都是屁話,半個字都不能信。

然而這會顏夕卻覺得袁相宜說的是大實話。

袁相宜這種特殊到全天下都指不定找不出第二個人來的特殊,恐怕根本就不是什麽好事。

“我記得一年前的時候,你還能自己恢複原來的模樣啊,怎麽這次……”這其中的原因才是讓人捉摸不透的。

袁相宜大歎了口氣,無奈地說:“因為它吃撐了。蛇妖帶著的瘴氣不是一般的瘴氣。它大概隻能算是比陰氣稍微弱一點,但絕對的厲害。陰氣能吃掉這麽厲害的東西,自然能力增長地很快。我這麽柔弱,當然會頂不住,無法順利接受也是人之常情。”

袁相宜一五一十做匯報的時候,顏夕那正巧回錢府給錢有道做吃食去了。因此也沒有聽到結界內發生的事情經過。

袁相宜這一問,倒是勾起了她的好奇。

“那瘴氣究竟是什麽樣的?”顏夕問。

袁相宜重新在腦海中搜刮了一陣,說:“就跟陰氣差不多。但是陰氣更凶一點。”陰氣可是會吃妖氣的,相對比之下,隻是會追獵物的瘴氣就顯得沒什麽能耐了。

顏夕對陰氣的印象最深的地方,也就是隻有在錢府結界內,最後關頭,袁相宜身上的陰氣張口就吞了門妖的情景。

如果真的兩者差不多。

那就是說……

“那瘴氣也像活物?”顏夕驚異地問,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蛇妖真的一點都不能放出來。一旦太屋山被那種瘴氣彌漫,那這個地方大概真的會片甲不留。

錢有道不明所以,反問道:“瘴氣是活物?等等……被你這麽一說,好像確實像是這樣。那瘴氣竟然可以在茂密的林子一路緊追著我們不放。”

可不止這樣。袁相宜在邊上插了一句話進來。

她說:“有道,你還記得我在溫泉那邊的時候跟你說的關於瘴氣和蛇妖的關係那些話吧。”

錢有道點頭。

顏夕問:“什麽?”

錢有道說代替袁相宜說:“她說瘴氣是在控製蛇妖,如果沒有瘴氣,那蛇妖就看不見,隻能靠聲音判斷。”

“為什麽那麽說?”顏夕問。

錢有道至今也還沒有理解袁相宜說這番話真正的意思,不管是當時還是現在他都覺得這隻是袁相宜的臆想,根本不能作數。

袁相宜見錢有道沒有替自己回答,抬頭看了兩人一眼,說:“你們肯定沒有見過山神鎮妖圖。上麵畫著的山神身邊,就有蛇妖。如果蛇妖真是上古的那位,那我覺得它不壞。再來有道可能沒發現,我使用陰氣對瘴氣進行過攻擊,前兩次的時候效果斐然,瘴氣直接縮回去了。但是在瘴氣還沒有追回來的時候,蛇妖先一步追過來了。直到我們跳進瀑布底下的溫泉裏,蛇妖都跟之前被瘴氣圍繞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相對於袁相宜的冷靜,錢有道隻能很努力去回想當時的情形來對應袁相宜所說的這些東西。然而腦子裏除了當時自己滿腦子的逃出生天,想不起來更多了。

袁相宜繼續說:“如果瘴氣出自蛇妖本身的話,那瘴氣往回縮得那麽厲害,本身不可能會有那麽大的前衝動作。在我看來,那更像是瘴氣被我的陰氣衝散的同時也刺激了蛇妖,讓他暫時依靠本體感應到了我們,然後才追上來要咬我們。”

錢有道恍然,他小聲地嘀咕說:“……難怪我總覺得後麵蛇妖的動作一下就快了不少。“

顏夕仔細琢磨了袁相宜說的那麽多的話。

“山神鎮妖圖等畫軸到了我們這邊再仔細研究。你們說的雖然有一點點道理,但還不到能夠站得住腳的地步。如果蛇妖之前一直都在瘴氣裏的話,那也有可能是瘴氣被擊退才刺激到了他。”

袁相宜張著脖子說:“那不可能。”

“為什麽?”顏夕看著他問。

“因為瘴氣不是蛇妖自身的東西啊。”袁相宜的解釋忽然急切起來,“不是自己的東西,被擊退了作為蛇妖的本身不是應該從裏麵解脫嗎?”

“那是你自己臆想的吧,有證據嗎?”顏夕再問。

“我……”袁相宜咬牙,“反正就是我說的這樣,你們要不信,以後吃虧了別賴我。”

前麵還好端端地講點道理,這一下子忽然又慪氣了。

錢有道將袁相宜的話和顏夕的反駁放在一起琢磨了一會,說:“相宜,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麽要進結界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