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蛇妖端骨（18）害怕
相對於其他人的冷淡，全一倒是從一開始就一直注意著他們。待看到袁相宜往外麵走，嚇出了一層冷汗，急忙主動跑過來，問
“她要去哪？”
錢有道聞聲回頭。
“正好，我有事要跟你們說一聲。”
錢有道把他們的計劃說了一遍，全一被他們這大膽的想法驚嚇地說不出話來。半晌才搖頭，說：“不行，風險太大了。”
錢有道哪能不知道這其中的風險有多大。
“沒有別的辦法了。”
全一張了張口，視線轉向袁相宜，問：“是她想出來的？”
錢有道歎了口氣，袁相宜的本意可要比現在的這個更加冒險，可他不想說給別人聽。他很清楚，袁相宜之所以會想這麽做，並不是為了這裏所有人的活命。，
別人的命對她而言，並沒有那麽多的價值。她隻是單純地想要去做，做成了若是有回報她就要，沒有回報也拉倒。
“有道，快點。”袁相宜大約是等煩了，從外麵探頭進來喊了錢有道。
錢有道看過去一眼，伸手推了全一一把，說：“最後的一步也不是簡單的事情，這些人應該都不是一個門派的，要配合起來不容易。這裏就隻有你能做到統合。就交給你了。”
“錢少爺你……我還是覺得還危險了，要不我們所有人再商議一下？”全一伸手抓住錢有道。錢有道下意識地甩開了他的手，說：“相信我們。”他若有所思地朝那幾個完全沒有看過這邊一眼的人，轉過身就往外走。
全一呆愣地看著錢有道走出入口。幾個一直在邊上的人似乎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回頭看到有人走出去，便上來，問全一他們是什麽人。
“院門寺的人。”全一說，“不愧是仙山上的大門派，真厲害啊。”
袁相宜帶著一身的陰氣站在門口。
錢有道從裏麵出來，就見她渾身的陰氣已經饑渴難耐一般撲向結界外的瘴氣。袁相宜在那一瞬間臉色白得幾近透明。他不知道應該慶幸裏麵的人這回沒有出來，還是該心疼一下他這位師姐。
錢有道擔憂地看她，問：“很難受？”
袁相宜覺得他在說廢話，她伸手抓住錢有道的手腕。錢有道頓時被凍得哆嗦了一下。
“你說呢？”
他抬眼迅速看了她一眼，眼神五味雜陳，心底也說不出是什麽滋味。袁相宜歎了口氣，說：“所以啊，反正都這麽嚴重了，還不在意多用它幾次了。起碼能保命就很值了，不是嗎？”
“什麽時候……”錢有道現在不想跟她討論值不值這個問題了，他印象中好像沒有讓袁相宜用陰氣到這種程度的時候才對，而且在提出這個方案的時候，態度成竹在胸，顯然之前試過這個方法。
“就我們跳下來之前吧，你可能沒注意。蛇妖有兩次追上我們。”袁相宜滿不在乎地說。她現在發現了，有些事情沒發生之前提心吊膽，發生之後仔細想想也就那麽回事，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可怕。
錢有道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了一次蛇妖忽然之間沒有任何預兆的後退了一次。他之前還以為是因為瘴氣沒有跟上來的緣故。
現在他才明白……那一路上，並不是自己在保護袁相宜。而是袁相宜在保護他。
一瞬間的難堪幾乎壓得喘不過氣來。
袁相宜渾身難受地要命，一扭頭就看到錢有道低垂著頭。她探過頭去看看他，說：“怎麽了？不會又哭鼻子了吧。”
錢有道抬頭。
“你眼瞎了嗎？”
袁相宜霎時震驚了下，錢有道突如其來這麽一句重話，頗有自己平時的那股氣勢，她沒來由被他嚇了一跳，驚呆了地看著他，慢慢張開嘴。
“哇……好厲害哦……”
錢有道推了她一把，說：“動作快點。趁著蛇妖還沒有完全恢複過來。”
袁相宜這才看向被瘴氣籠罩著的巨大蛇影。
此刻，那蛇影就像是被凍住了似的，一動不動地挺立在溫泉上，原本還冒著絲絲煙氣的溫泉，漸漸地消失了。四周也隨著瘴氣的蔓延開始變得越來越冷。
袁相宜忽然說：“之前我就想說了，這瘴氣跟之前在你家的門妖身上的妖氣很像。”所以她體內的陰氣似乎很喜歡吃。之前在斷崖上麵的那一口，讓陰氣吃得滿足極了，連帶袁相宜本身就感覺到那股愉悅。
然而那股愉悅感越強，她身體所承受的壓力就越大。
“我們得找到它的內丹在哪裏。”
袁相宜帶著她身上的陰氣往溫泉那邊跨出兩步，說：“不用找。之前我身上的陰氣有進入過蛇妖的體內。我知道在哪。”
難怪她會有這樣的想法。錢有道甚至懷疑她一早就在思考這個辦法，但是陰氣喜歡吞食那股瘴氣，對蛇妖本身的內丹似乎沒有瘴氣來得有吸引力。
陰氣不受她這個本體的控製就是這點麻煩，袁相宜很無奈，所以前麵才想著要錢有道試試符陣。她控製不了陰氣，但是錢有道的符陣起碼還派的上點用場。
“你怎麽不早說？”錢有道埋怨道。
“說了也沒用啊。”袁相宜回了一句嘴，接著指著蛇妖蛇頭底下的那個部位，說：“說來這蛇妖也是厲害，尋常蛇的要害都在七寸，它的內丹在蛇頭底下。”
蛇頭底下？
錢有道驚了下。
“這不可能。妖對自己的內丹非常重視。”這張嘴就能看到內丹的操作，會讓蛇妖分分鍾都被人掏出內丹而暴斃。
“你看，你也覺得奇怪了吧。”袁相宜悄悄籲了口氣，“不過你說的也沒錯。現在想這些沒有意義，上吧。”
錢有道聽到那一聲上吧，心忽然之間劇烈跳動起來。
這和平時玩鬧，甚至他娘教他符陣的時候完全不一樣。袁相宜是在用自己的命給自己開道。他控製不住想，失敗了怎麽辦？
袁相宜大約是嫌棄錢有道謹慎的腳步太慢了一點。她一向行動如風，隻要鎖定了目標，其他的東西全部都入不了她的眼中。這樣的行動，絕對要比錢有道那快得多。
她索性伸手抓住錢有道，說：“太慢了。”
也許是袁相宜的聲音不像平時那種帶著明顯情緒那樣，淡漠地就像是在譴責他一樣。錢有道沒有掙開她的手——他的另一隻手在自己的放著最後一張符紙的口袋裏。
符紙上隱隱流動的仙氣熨帖著他的掌心，非常舒服。
然而另一邊抓著他的袁相宜的手，傳來的確實冰冷刺骨的寒意。
那是陰氣。
使用陰氣的袁相宜所感受到絕對跟他用使用符陣的時候完全的天差地別。
明明那麽難受，為什麽還要堅持用？
“有道，還有個事情，我其實很早之前就想問了。”袁相宜背對著他，忽然說：“你明明就是個有錢人家的大少爺，你娘還是仙人，為什麽你的性格那麽古怪。做事總喜歡瞻前顧後，你在怕什麽？”
“怕……？”錢有道從來都沒有像過這個字眼會出現在自己的身上，“我沒有。”
“你有。就說之前符紙送信的事情，你明明可以說出來，為什麽非要到我提到了，你才說？”袁相宜一針見血地把話直接來撩開了。
“現在不是說這個時候。”錢有道下意識要轉移話題。
袁相宜大歎了口氣，說：“你又來了。我跟你說，越靠近蛇妖，我們的處境就會越危險。我心態一向好得不行，所以沒問題。但是你不行。”
“我哪裏不行……”錢有道惱羞成怒。
“你心態不行。你在怕什麽東西。”袁相宜頓了下，“我不太理解，所以就不知道你究竟在怕什麽。”
“都說了，沒在怕。”錢有道別開臉。
袁相宜甚至沒有回頭，就知道錢有道現在是什麽模樣。
“那你就目視前方，看著瘴氣裏麵的蛇妖。看著它那張開的大嘴和蛇牙，你說你沒在怕。”袁相宜直接下了一劑猛藥。
果然錢有道全身都僵住了。
袁相宜隻用自己的手就明白錢有道此刻的情緒。
“是不是在怕？雖然我現在的手比你的涼多了，但是我還是能感覺到。不過，也怪我，你是頭一次遇到這樣的大妖吧。”
錢有道顫抖了下。
“我……”
“害怕會失敗嗎？”袁相宜想了想，說，“沒什麽要說不出口的啊，我也怕失敗的。但是怕也沒用。我以前在街上的時候，有時候為了填肚子，就算是跟惡狗搶食，我也要做。”
“老和尚雖然平時滿嘴胡言亂語，但是上山的時候有一句他說得很對。人活著本來就不容易，盡全力就行了。實在不行大不了就一死唄。有什麽大不了的。”袁相宜說得極其豁達，仿佛真的對她來說，這世上任何東西對她來說都隻是過眼雲煙，沒有緣分就過了。
錢有道心想，他們倆在錢府的事情發生之前，各自過著天差地別的日子。會有完全不同的性格完全是因為各自的經曆。
他都沒有經曆過袁相宜那種生死一線間的過往，又怎麽能體會得了她的心情。
“我跟你又不一樣，就算你這麽說，我現在也體會不了。”
袁相宜心想也是，畢竟是養尊處優的大少爺，能像現在這樣，提心吊膽地跟著自己對上蛇妖，已經算是莫大的勇氣了。想想她第一次遇到……這種感覺自己可能會死的境地的時候……會是怎麽樣呢……
“想體會一下嗎？”袁相宜忽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