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蛇妖端骨（17）決定
所有人快步跟著全一往裏跑，錢有道看也沒看袁相宜，徑直掠過袁相宜眼前。袁相宜卻仿佛沒有看到他似的，隻是呆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前方。
錢有道原先是打算不管她，通常情況下，在知道了危險時候，她會跑得比誰都快。然而他快走了幾步，發現袁相宜在他身後沒一點動靜。
他忍不住站住了腳，正要發作。剛轉身手就被人給拽住了。
袁相宜雙眼忽閃著晶亮的神色，整個人仿佛瞬間洋溢著一股子興奮，說：“我知道了，這股黑氣就是蛇妖的眼睛，怪不得它能在瘴氣裏眼神那麽好，就追著我不放。”
錢有道帶著她往裏走，敷衍說：“那又怎麽樣？”
“那就意味著隻能要除掉那些瘴氣，蛇妖就成瞎子了啊？”袁相宜一臉興奮，就像真的找到了辦法。
“除掉了瘴氣，你就能治得住蛇妖？”錢有道一臉嘲弄地看她，說：“那剛才怎麽不動手？”
袁相宜又平白無故地被他潑了一身的冷水，再興奮也降溫了。
“剛才我在猶豫嘛。”她忽然覺得有點無趣，心想誰沒個猶豫的時候，更何況她這可是需要一定程度覺悟才做得了這決定。
錢有道壓根就不想知道她在猶豫什麽，他隻想讓她安分一點，不要瞎折騰。
“那你要怎麽除掉瘴氣？”錢有道稍稍冷靜下來一些，放緩了語調，問道。這裏的人大約就真的除了袁相宜之外，所有人都無法在瘴氣裏活過一刻鍾。對他們而言，瘴氣的出現，隻是加速了他們的死亡。如果真有辦法除去瘴氣，也算是為他們多爭取一些活下去的時間。
“可我總覺得瘴氣是很關鍵的東西。”難得思考點東西，袁相宜倒是比平時要安靜了不少，她垂著頭喃喃說，“全一之前不是說了，蛇妖端骨原本就上古時期的守山妖獸嗎？那應該不吃人吧。”
“你傻了嗎？妖吃人是本性。那些不吃人的妖基本都是修煉了數千年甚至上萬年壓製了自己的本性，才得道，或者羽化成仙。”所謂的妖仙就是這樣來的。
蛇妖既然還是妖，那說明它的本性並未消除，它還是一隻吃人的妖。
錢有道這番話說得非常在理，袁相宜左思右想都無法找出破綻來反駁。但她直覺這不對，妖既然已經修行成仙，應當不會平白無故就墮回妖道。
錢有道看她想的入神，扯著她往裏走，說：“別想了，現在說這個沒有意義。”
全一站在入口點，看著他們進來，才鬆了口氣。他伸手拍了拍錢有道的肩膀，說：“沒事吧，陣眼的結界還算牢固，瘴氣一時半會進不來。”
錢有道抬頭看了他一眼，立刻又收回了視線，帶著袁相宜進去了。
他看得出來，全一在刻意避開跟他們的接觸——正確說，是避開跟袁相宜的接觸。在將他們從溫泉裏救出來之後，全一和另外幾個人跟他們劃清界限一般，總是離得很遠。仔細回憶，除了剛上岸的時候，那些必要的交代之後，全一就再沒跟他們站到過一起。
他思來想去，大約是知道了袁相宜身上陰氣的不同尋常。
但是進入了這個地方之後，全一再也沒有主動跟自己商量過什麽事情。這一點讓錢有道有些被動。袁相宜平時就不大喜歡跟陌生人接觸，他又放不下她。
而且，全一一直都跟那幾個在一起，很多問題他不好開口問——譬如他不知道這幾個人從哪裏來的，全一到了陣眼之後又做了什麽。
錢有道挑了個隱蔽的位置坐了下去。袁相宜發瘋似的，又把他拉起來，坐到了門口。
錢有道看她一雙眼睛骨碌碌地瞅著外麵，問：“你想做什麽？”
袁相宜視線全然沒有收回，隻搖了搖頭，說：“別吵，我在想辦法。”
錢有道大歎了口氣，這個時候還能有什麽辦法？蛇妖的妖力並不是他們這幾下初出茅廬的小子可以抗衡的，除非他娘親自來救他們……
錢有道的腦子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他忽然知道袁相宜剛開始的時候那股子興奮到底是怎麽回事了。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說話。
袁相宜興致勃勃地說：“真的沒辦法的話，我就隻能用陰氣啦！”
錢有道拉下臉，態度十分果斷：“絕對不能用你的陰氣。”
說完，兩人又同時沉下了臉。
袁相宜冷漠地攤了個手，說：“不用陰氣，你告訴我我們怎麽活下去？”
“……”錢有道啞口無言，憋了老半天隻小聲嘀咕了一句，“就算用了也不見得有用啊……”
袁相宜憋不住了，揚手就甩了他腦袋一記。錢有道突如其來就挨了這麽一記，心下火起。
“你幹嘛，想打架嗎！”
“打啊！我就沒見過像你這麽喜歡潑我冷水的人！我要是有辦法救我們這裏所有的人，那不是好事嗎？”袁相宜簡直無法理解這錢少爺心裏頭想的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生存受到威脅的時候，不應該要想盡一切辦法去爭取活下去的一線希望，這不是本能嗎？更何況，她這辦法還不用付出太大的代價，隻不過是讓自己的身體倒退回到一年前的狀態而已。
對袁相宜來說，一年的身體健康換回自己和錢有道活命，非常劃算 。更何況還附帶了六七條人命呢。
錢有道就瞪了袁相宜那瘦小的身板一陣，漸漸的自行就把火氣降下去了。說來也奇怪，袁相宜這麽火爆脾氣的人，在山上的時候經常跟隔壁小和尚輪番幹架，就從沒有跟自己的師弟們打過。
就連老和尚，嘴上說要打他無數次了，到現在也沒有實踐過一次。錢有道知道，她這嗓子吼出來，如果不是被逼急了，不會真的跟自己動手。
隻要他能好好說話。
他重新坐了下去，對著袁相宜說：“萬一失敗了呢？你會死的。”把她自己搭進去了怎麽辦？他怎麽跟師傅交代。
“呸呸呸，我才不會死。”袁相宜覺得錢有道說出來這話太晦氣，“往好點想不行？一年前勇敢地用沒學全的符陣跟我對抗的小狐狸去哪裏了？”
錢有道抬頭看著她，恍惚想起一年前頭一次見到袁相宜的情形——至今還是覺得這個人真的走到哪都是個麻煩精。
袁相宜就當他投降了，完全沒把他那句反問的話聽進去，說：“我想好了，蛇妖我不知道怎麽樣，但是那瘴氣是怕我的陰氣。我先清了一部分瘴氣，再攻擊蛇妖。”
錢有道簡直不可置信，這人的腦子除了自己天下無敵，大概沒有別的東西了。
“你要一個人去？”
袁相宜麵無表情地對上他說：“如果你能挑出第二個不怕瘴氣的人，我會以身相許的。”
錢有道這麽正經的話，就被袁相宜糊了這麽一句回來。
“你這人怎麽這樣……我在說正經的 。”
“我也是正經的。”袁相宜大歎了口氣，“這年頭的人都這麽脆弱，像我這樣的人，估計這世上都尋不到第二個。”
袁相宜單手撐起自己，從地上站起來。錢有道也連忙跟著站起來，看著袁相宜矮身拍掉身上的塵土，緊張地說：“你想想清楚啊，你一個人怎麽可能幹的掉蛇妖。”
袁相宜尋思了一陣，說：“說不定，同歸於盡的話，能讓蛇妖半死不活呢。那也劃算啊。”
錢有道就不喜歡她這種說話的口氣，就好像完全不當自己的生命是一回事。
“我跟你去。”錢有道終於下定了決心，就跟一年前一樣，反正麻煩精總是要自己來收拾。，
袁相宜被他說出的這句話給嚇壞了，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被錢有道暴躁地甩開了手。
“你沒病吧？”
錢有道當然沒病。
“你剛才不是說了，要用陰氣吞了瘴氣，那我跟過去也沒事吧。”
袁相宜一臉煩惱地看他，說：“重點難道不是你跟我過去做什麽嗎？”
錢有道摸出自己最後的一張符，說：“我還有一張，我娘的仙符威力不小，雖然隻有一張。我想要做到定住它應該沒問題。”
袁相宜腦子迅速轉動起來。
“然後，我趁著這個機會，用陰氣攻擊它？”
“不管任何妖，最重要的就是內丹。哪怕不能一擊擊碎它，也 會給他造成一定程度的傷害。”妖力一旦減弱了，其他的人就可以趁著這個機會開封印陣。就算袁相宜失手，多一些人同時動手，勝算也會大一點。
這確實是唯一的辦法，雖然風險很大，機會很渺茫。
但是可行。
袁相宜轉身就往外走，走之前丟了一句——‘你去跟全一他們說一聲。’
錢有道看著袁相宜堅定的背影，知道她已經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