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禦火丹木

高風總感覺眼前的這個許格是根本沒有把他放在眼裏。

他從一開始就想要激怒許格是,故意輕蔑無視,因為他知道,這種公子絕不允許別人輕視自己。

但許格是根本不在乎,讓他反而覺得自己有點可笑。

要殺許格是的人說的很對,這個許格是真的很不一樣,難怪會花五萬兩銀子。

高風盡量讓自己不要有這種奇怪的感覺,許格是隻不過是一個占了出生在“看桃山莊”的優勢罷了。

有這種優勢的人往往都會輕視別人,總會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但他隻要看到許格是一點也不慌張,反而似笑非笑看著自己的時候,心裏壓下去的煩躁就又升起來了。

他真想用峨眉刺刺瞎許格是的眼睛。

許格是好像根本沒有意識到此刻的危險,反而還在笑。

“剛才的鐵羅網算不算在那五萬兩銀子裏麵?如果算的話,你們豈不是要虧?還有鬼鬼生,是不是也要從五萬兩銀子裏出?”

他好像真的在為高風打算,語氣裏都是真誠。

高風越發覺得煩躁,他轉著手中的峨眉刺冷笑著回應。

“許大公子還是想想自己吧。這裏沒有女人,沒人會幫你。”

許格是從諫如流,摸了摸手中刀。

“你們怎麽會知道我要走這條路呢?又怎麽肯定我一定回來幫明月?”

高風垂著眼睛停了半晌,才慢慢的回答。

“因為你不會和那些武林正派正麵衝突,江湖上人人都想要妖刀,但是你們‘看桃山莊’不能。換成別人肯定不會管今晚上的事,但你不同,你憐香惜玉很懂女人。所以明月你一定不會放過。”

“看桃山莊”一直不參與江湖事,但江湖上一直都有“看桃山莊”的位置。

祭門的事情本來是“看桃山莊”的禁忌,但就是這個禁忌反而能讓許格是平息今晚上的爭鬥。

原本他的打算就是在最後關頭亮明自己“看桃山莊”的身份,讓大家都冷靜下來。

不過現在看來,這個計劃很失敗。

許格是還是在笑。

“很懂女人。這幾個字說的真不錯。”

高風半睜著眼睛看著他,慢慢的說道。

“確實很不錯,可不是誰都能有這幾個字的。”

他沒有了耐心,用口哨發出指令,讓兄弟們擾亂許格是的注意力,他來給出最後一擊。

許格是一直看著他,既不慌張,也不害怕,眼睛裏還是閃著笑意。

高風卻已經掠起,峨眉刺飛速的轉動,他帶著恨意還有憤怒,狠狠的衝著許格是的脖頸刺了過去。

隻要刺中了脖頸處的大穴,許格是就會立刻失去任何的還手之力,但意識清醒。

他要許格是清醒著接受他的憤怒。

但就在他快要刺中的時候,卻聽到了“叮啷”一聲,手指被震的酸麻,一對峨眉刺隻剩下了一半。

一陣刀風直衝向他的胸膛,絲毫沒有猶豫更沒有任何軟弱。

高風急忙在半空中翻身躲過,他的餘光看見許格是正在揮刀打落了各種暗器,刀快又利,飛鏢被他砍成了兩半掉在地上。

“你既然都要來殺我了,還這麽不小心?”

許格是很平靜,絲毫沒有因為剛才的事有什麽波動,好像高風剛才的動作並不比今晚上的風更能讓他在意。

高風不是沒有殺過武林高手,也殺過死到臨頭還能大口喝酒的浪子,他對那些人給予了足夠的尊重,但都帶著居高臨下。

今晚上在許格是麵前,他忽然覺得自己很渺小,因為躲過刀鋒的時候,心裏居然卻忍不住有些慶幸和後怕。

他讓自己不要有這種感覺,但越壓抑,這種感覺就越要湧上來。

他這才發現許格是根本沒有笑,隻是那雙眼睛看上去像是在笑。

許格是看著他,那雙眼睛黑白分明、清澈明亮,笑的時候很能騙人,不笑的時候更能騙人;此刻似乎已經看穿了他的內心,讓他的這種感覺無處遁形。

唯一能把這種感覺去除的方法,就是殺了許格是。

他忽然明白了為什麽那個人肯出五萬兩,誰有這種對手都會這麽做。

高風後退了一步,想要重新擺好陣型,但他的心卻在搖擺,下不了決定。

如果這一擊再不中,他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麵對許格是的勇氣。

他不動,許格是自然也不動。

小橋那邊忽然發出了一聲慘叫,血腥味立刻被風送了過來。

高風聽出來了,那是老六的聲音。

慘叫聲轉移了他和許格是的注意力,他還在愣神,許格是已經輕身掠了過去,三兩步就消失了黑夜裏。

禪房門大開,剛進門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熏得他幾乎吐出來。

禪房裏麵都是血,地上是散亂的短箭, “十常侍”跟過來的五個人躺在地上。

暗門開著,他來不及細想,輕身掠了進去。

暗門裏麵是一截長長的暗道,牆壁上的壁龕裏點著三十七盞蓮花形狀的長明燈,影影綽綽的看著明月手拿軟劍呆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麵前有一個空著的刀架,地上的蒲團已經被血浸濕,還有幾具屍體。

“你……”

許格是說不出話來,此時此刻,無論是誰進來第一個反應就是明月殺了人。

明月緩緩開口。

“妖刀被偷了,我早應該想到這一點。”

許格是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慘烈的場景,他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幾步下了台階走到屍體旁。

被人用刀割喉,一招斃命。

這幾個人奉命在這裏守著妖刀,同樣也是武林大門派的大弟子,暗門隻能從裏麵打開,是他們自己把凶手放了進來。

屍體的四肢關節還可以彎曲、瞳孔散大、肢體還是軟的,有一具屍體出現了僵硬。

這個時間實在是很微妙,恰好和明月進禪房的時間差不多。

除了血腥味,房間裏還有另外一種味道,摻雜在一起,許格是一時想不起來。

他站起身,拉著明月往外走。

“快走!”

剛往上走了兩步,忽然從暗門外飛進幾隻火箭來,房間裏立刻燃起了大火,許格是終於想起來了,剛才辨別不出的味道是燈油。

暗門突然從外麵合上了,整個房間裏頓時出現了一種奇怪又刺鼻的味道,台階上是煙,下麵又是火,完全沒有任何可以逃出去的可能。

他感到明月正在微微顫抖,以為明月是在害怕,正要安慰幾句,聽見明月忽然開口。

“你知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許格是看著馬上就要竄上來的火光,不知道她為什麽會問這個問題。

“這裏的長明燈是給十九年前祭門的人點的,祭門當年死了三十六個人。”

許格是心往下一沉,知道剩下一盞是蘇林秀的。

過了十九年,難道他和明月即將要重複當年的場景?命運在此刻輪回?

許格是原本沉穩的心忽然有些慌張,他不怕死,但不能就這樣死的不明不白,甚至都不知道是誰要殺他。

火勢越來越猛,再逃不出去恐怕真的要喪命在此。

明月咬牙笑了出來。

“好,好,很好。可惜他們要殺是我,我可沒有那麽容易就死。”

許格是看到她還沒有放棄希望,也強行按下慌張。

“你說得對,我們隻要還沒有死,就還有希望,我會向武林給你作證。”

明月冷笑。

“九微堂也好,其他的武林人也好,在我眼裏並沒有區別;你往後站,我帶你出去。”

她擋在許格是前麵,摸了摸暗門,是很厚的木門,同旁邊的牆壁嚴絲合縫,也把煙霧和火全部堵在了暗室裏。

她和許格是就算不被燒死,也會被熏死。

可惜,如果她不是祭門的人,可能今天就真的要死在這裏了。

她調整了一下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抬起手,對越來越猛烈的火做了一個畫圈的手勢,火中間立刻形成了一個火團,隨著她的手勢越變越大,直至所有的火都聚集在這個火團上。

“退後。”

她對著身後已經看呆了的許格是下令,然後猛地揮手,火團立刻就砸在了暗門上。

“轟”的一聲,暗門被火團砸開。

木門碎裂,木屑四散,還能聽見外麵有人尖叫的聲音。

“小心!”

許格是看見有木塊飛來,剛要上前擋住,明月已經用腕間銀絲卷住了木塊。

火光已遠,煙霧也散了出去,許格是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你……你剛才用的是丹木?”

(丹木:《山海經•西次四經》:“崦嵫之山,其上多丹木,其葉如穀,其實大如瓜,赤符而黑理,食之已癉,可以禦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