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小秀才再告

劉縣丞一瞬間想到了很多。

喬家和喬知府的關係,二十萬兩白銀是否和喬家有關係,是否和喬知府有關係,若是和喬知府有關,那麽喬知府背後的人是誰?再加上那個姓陸的莫測的態度,導致劉縣丞越想越焦慮。

他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急匆匆回去自己的房間,提起筆給老東家開始寫信。

這個地方真的待不住了,他總怕自己再從這裏待下去小命估計都保不住,隻希望老東家能看在自己矜矜業業那麽多年的份上,讓自己回去繼續老老實實的做縣丞。

他確實是怕啊。

還沒等何縣令回信,喬家又爆出個事兒。

喬家現任主母王氏有了三個月的身孕,掐指一算,正是喬富貴出事之前的日子。

這下喬富貴美了,也不管什麽梁麗娘什麽小李秀才,滿心滿眼的盼著王婷婷肚子裏的那個是個兒子。

可是這個高興勁兒還沒過呢,那小李秀才替母伸冤,告喬富貴寵妾滅妻。

整個渡安縣的人都驚著了,搞不懂小李秀才究竟是個什麽意思。

寵妾滅妻這件事在大盛可真真是個嚴重的事兒,當年先帝在的時候,就因為一名官員寵妾滅妻,不但擼了官員的帽子,而且三代之內不能參加科考,不過這個三代是免除了正妻的那個孩子。

原本官壓一方的四品大員就這麽被卸了,如今全家人隻能指望那已經與他合離的正妻的兒子可以“光宗耀祖”了。至於平民,若是做出寵妾滅妻之事,兩百棍加流放是妥妥的。

不過在這小小的渡安縣,就算有這種事基本上也會被壓下來,受欺淩的反而要忍辱負重的活著,欺淩人的反而得意洋洋。所以在這種偏遠小縣城裏,很多人壓根沒有什麽寵妾滅妻是個罪的概念。

所以小李秀才這麽一告,整個縣城都轟動了。

劉縣丞腦袋嗡嗡響,打死他都不信這一告裏麵沒有那個陸縣令的手筆。

陸羨之升堂,不過喬家喬富貴稱病沒來,讓喬管家送了個食盒過來。食盒打開,幾個金元寶上麵放著幾張銀票,和一封喬知府與喬富貴家來往問候的家書。

陸羨之捏著那一封家書,冷笑出聲。

“病了?病了也得來。正好本官也會一些岐黃之術,興許能給喬老爺看看病呢。”

喬管家陪笑道:“我們老爺身子一直都不太好,如今得知主母懷有身孕,大喜之下反而發了燒,實在不能來了。”

“哦……”陸羨之捏著那封信在桌上點了點,道:“喬富貴不能來……嗯,可是這封信是什麽意思?喬管家,你是不是裝東西的時候裝錯了?”

喬管家撩開眼皮子瞅了陸羨之一眼,雖然賠笑,可是語氣中卻帶著不屑,“我家老爺說了,那個梁氏和小李秀才他會給銀子賠償,看在喬知府的麵子上,還請大人網開一麵。”

陸羨之放下那封信,手指在喬知府的名字上點了點,壓低聲音道:“你的意思是說……喬知府要包庇你家老爺寵妾滅妻?”

喬管家的嘴角抽了抽道:“這,這算什麽包庇,都是一家人……”

“那就是說喬知府明知道你家老爺寵妾滅妻,卻視而不見,甚至讓本官也要視而不見?”

“大人這話說的……小的聽不懂啊。”

“聽不懂啊……”陸羨之往後靠了靠,突然笑道:“本官能給你家老爺治病,也知道你家老爺生的什麽病,你信嗎?”

喬管家沒想到這陸縣令突然又說道治病上了,差點兒沒轉過彎來,他幹笑了幾聲道:“我家老爺請了縣裏最好的大夫。”

“哦,那你的意思是說本官不如你家老爺請的大夫了?”陸羨之猛地沉下臉來,他把食盒推到喬管家麵前怒道:“本官願意給你老爺治病是你老爺的福分,怎麽?你家老爺連這種福分都不要了嗎?”

喬管家被他突然的大聲嚇得往後推了兩步,驚醒過後連忙跪下連聲道:“小的,小的沒有這個意思。小的這就回去稟告老爺。”說完便連滾帶爬急匆匆的走了。

“怎麽?那個姓陸的非要我兒過去?”石氏喝了茶,掏出帕子來優雅的擦了擦嘴角,“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縣令,真把自己當個玩意兒了。他看了知府大人的信也沒說什麽?”

喬管家愁眉苦臉,添油加醋的說道:“那陸縣令不知好歹,口口聲聲的說如果大少爺不去,他就要稟告皇上,說知府大人對喬家寵……那什麽,包庇什麽的,小的聽著心裏害怕。”

“這個姓陸的究竟是個什麽來頭?”石氏皺緊眉頭,總覺得心裏不踏實。

喬管家道:“這……小的也不清楚,找人打聽過了,都說是因為和丞相吵架惹得皇上不喜,就給扔到這裏來了。”

石氏冷笑道:“你別忘了,人家還是個新科狀元。初生牛犢不怕虎,這新官上任,三把火怎麽著也得燒一下 。不過他也應該打聽打聽,我們喬家……他燒的起還是燒不起!這樣,我寫一封信你給知府大人送去,我們不好整治他,但是有的是人能整治他。”

喬管家諾諾的應了下來,又問道:“那陸縣令還等著大少爺過去呢。”

石氏半合著眼,看著手中的佛珠道:“去一趟就去一趟吧,省的說我們喬家對他這個新縣令不敬。”

喬富貴確實生病了,他臉色蒼白,四肢無力。肥碩的身軀躺在**唉聲歎氣,怎麽著都不舒服。

榻邊上坐著幾個小妾,有的打扇有的捶腿有的給剝葡萄,看上去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喬管家硬著頭皮,撩開簾子走了過去,“大少爺……”

喬富貴懶洋洋的看了他一眼,“叫我什麽?”

喬管家一激靈,立馬笑道:“老爺。”

喬富貴哼了聲,道:“叫你老爺我什麽事兒啊?”

喬管家道:“陸縣令讓您過去一趟。”

喬富貴怒道:“你沒告訴他老爺我生病了呢?”

喬管家道:“老婦人也讓您過去,省的被說我們喬家對新縣令不敬。”

“我呸!不就是個縣令,當自己真的是個官兒呢?”喬富貴有些生氣,“油鹽不進的玩意兒,他以為自己還是受寵的新科狀元呢?”說完,就開始咳嗽,咳的臉都漲紅了。

小妾們紛紛上前,拍背的拍背,撫胸的撫胸,嬌聲嬌氣的安撫著。

其中一名小妾笑道:“既然老婦人都讓老爺過去,那老爺就過去一趟唄,不管怎麽著對方也是個縣令呢,好歹去給個麵子。”

“哼,寵妾滅妻?真當老爺我是嚇大的!”喬富貴推開那群女人,氣哼哼的下榻穿鞋子,“讓他得意幾天,回頭我要跟表叔告他的狀!”

陸羨之穩穩地在大堂上坐著,適才那喬管家肆無忌憚的作法已經讓堂下不少人都白了臉色,就連劉縣丞也都坐立不安。

等了一會兒喬家還是沒有來人,劉縣丞湊到陸羨之耳邊低聲道:“看來那喬富貴是真的病了,不如我們擇日在升堂?”

“擇日?擇日不如撞日。”陸羨之合著眼慢條斯理道:“而且本官都說了能給那喬富貴治病,而且也說了本官知道那喬富貴是怎麽病的。喬家如果在不知好歹,本官可就要生氣了。”

劉縣丞看了看在堂下站的穩穩的小李秀才,心中無比煩躁,心說這小秀才太不懂事了,喬家都願意出銀子給他,他還折騰什麽?寵妾滅妻?這罪過能大能小,現在渡安縣喬家一手遮天,小秀才竟然還往上撞,不怕到時候人財兩空嗎?

陸羨之瞅了眼劉縣丞的表情,淡淡道:“劉大人如何不安啊?”

劉縣丞幹笑了幾聲,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道:“下官……下官總覺得,心裏有點兒不踏實。”

陸羨之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啊劉大人。”

“下官自然沒有做過什麽虧心事!”劉縣丞被唬了一跳,他壓低聲音道:“我知道陸大人想要做個好官,但是這渡安縣水深得很,陸大人來了就招惹上那個最麻煩的,以後吃虧的還是陸大人啊。”

陸羨之慢悠悠道:“我為何要怕那喬家?”

劉縣丞簡直心累,“喬家背後,有人。”

陸羨之哼了聲道:“本官背後也有人。”

劉縣丞一驚,他從未聽說過陸羨之背後有什麽人,一個得罪了丞相的新科狀元,就算再有本事背後還能有什麽人?

陸羨之見劉縣丞臉上驚疑不定,哈哈一笑道:“本官既然當官,這官又是皇上允的,那麽本官背後之人自然是皇上了。”他說著,還往京城方向拱了拱手。

劉縣丞氣的差點罵街。

他正氣著呢,外麵稟報說喬富貴來了。

喬富貴一路喊著冤枉,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費勁兒的邁過高高的門檻,普通跪倒堂下,“大人,草民冤枉啊,冤枉!!”

“哦?如何冤枉?”陸羨之直起腰背看著堂下那人,“說來本官聽聽。”

“草民,草民……”喬富貴咕嚕嚕的轉著眼珠子,大聲道:“草民沒有寵妾滅妻,草民,草民是休了那梁氏才扶正王氏的!”

噗!

堂中突然發出了一聲噴笑。

喬富貴臉一紅,就聽陸羨之道:“喬富貴,你當本官是個傻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