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反咬一口

喬富貴一愣,他直起身子道:“大人怎麽能這麽說?我休書都給了……”

“休書給了就能表示你不是寵妾滅妻?”陸羨之冷笑道:“這休書我也看了,真是令人驚訝啊。”他說著,把手邊的休書往下一拋,正好落在喬富貴麵前。

喬富貴拿起那封休書,因為時間長久,休書已經泛黃,但是保存的仍舊很好。

“大人,您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陸羨之托著下巴,眯著眼看著喬富貴,“你自己打開看看不就知道是什麽意思了嗎?”

喬富貴的眼神從陸羨之的臉上轉了好幾圈,他真的有點兒搞不懂這個縣令了。說他沒有背景吧,可是行事詭異囂張,說他有背景吧,但是這名狀元和丞相吵架一事,怕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難道……他背後之人……

喬富貴的眼神不禁猥瑣起來,嘿嘿笑道:“這休書是草民寫的,自然知道裏麵寫的是什麽……”他把休書打開道:“不孝敬父母,善妒,不生養……”說道這裏,他猛地一愣。

陸羨之哼了聲,悠閑地敲了敲桌案,“不孝敬父母,善妒,不生養。確實犯了七出。可是據我所知……梁氏並不是一個不孝順父母之人,她在喬家之時晨昏定省,從不拖拉。而且你父親重病她也有在床前伺候照料,可是大孝未過你便將梁氏休棄並且抬王氏未正妻……喬富貴,你可知守孝之後便不在七出之內這條法規呢?”

“……這?”喬富貴轉了轉眼珠子,嬉皮笑臉道:“草民,草民不知啊,隻知道她三年未能有所出……便休了。”

“三年未能有所出便休了,可是為何你如今卻要跟梁氏搶兒子?”

“這個,我……”喬富貴開始結巴。

“老爺,老爺!!!”堂外突然有人在大喊。

陸羨之嘖了聲,“是誰在外喧嘩吵鬧?”

片刻,一名衙役跑了過來,低聲道:“稟告大人,是喬家一名小廝,說給這喬……老爺報喜。”

陸羨之道:“哦?喜從何來?將人帶進來吧。”

沒一會兒,那名小廝跑了進來,噗通跪在堂下磕頭,“給青天大老爺磕頭。”

陸羨之噗的笑出聲來,“說說,你家老爺怎麽著就有喜事了?”

那小廝興奮的臉都漲紅了,他轉身看向喬富貴道:“老爺,剛才夫人暈倒了,找了大夫,說夫人有喜了,剛好三個月!”

喬家夫人有喜了,剛好三個月。算算日子正好是喬富貴落馬之前有的。

喬富貴一聽便知道這是他娘護著他讓他回去的意思,畢竟王氏有喜的事如今人人都知曉了。所以他便將計就計,裝作大喜的樣子,雖然身子笨拙卻突然從地上蹦了起來,“真的假的?有了?太好了太好了……”他說完才想起來這是在公堂之上,又連忙跪下道:“大人,大人,草民不予那梁氏爭孩子了。草民自己有孩子了,哈哈。”說完又爬起來想往外跑。

“站住!!”陸羨之怒喝,“這公堂可是你家開的?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喬富貴驀地冒出一身冷汗,他又連忙轉回身來跪下,訕笑道:“草民太過於驚喜了,所以有些忘形,還請的人見諒。”

“驚喜?本官就怕你驚大過於喜呢。”陸羨之看向喬富貴的眼神有鄙視有憐憫,但是更多的是不屑。

“這……大人為何如此說?”喬富貴有些不懂,他都不跟梁氏搶孩子了,怎麽還不讓他走?

陸羨之點了點桌麵,突然歪過頭看向劉縣丞,“劉大人,這喬富貴問我為什麽這麽說,本官該怎麽回他?”

劉縣丞其實想的跟喬富貴一樣,既然不搶孩子了,家裏夫人還有了喜,這案子就算完了啊。怎麽這陸大人還來問他?

他剛要張嘴說什麽,突然一個激靈。

他怎麽就忘了,這個案子如今已經不是搶不搶孩子的問題了,而是小李秀才要狀告親夫寵妾滅妻一事。按說兒子告父親本就屬於大不孝之事,可現如今還沒有確定這小李秀才就是喬富貴的親生兒子,那麽兒子替母親狀告母親前夫寵妾滅妻,反而算是大孝。

劉縣丞腦中百轉千回也不過瞬間,他輕歎一聲,板著臉道:“喬富貴,如今可是小李秀才告你寵妾滅妻!而且王氏有喜之事昨日我們都知道了,難不成你今日才知道?”

喬富貴明顯有點兒懵,他腦子飛快的轉了兩圈,大聲道:“兒子告父親本就不孝,草民還沒告他呢!”

劉縣丞的嘴角抽了抽,要不是在公堂之上,他都想要掩麵了。為何如此愚蠢的一個胖子,竟然能生出來小李秀才那樣俊秀聰慧的孩子呢?

他不禁看了看堂下站著的小李秀才,隻不過小李秀才看上去十分平靜,就連喬富貴這句話都沒讓他撩一下眼皮子。

這孩子真是不錯,未來前途無量啊。

陸羨之又笑了,他道:“喬富貴,你說兒子告父親……也就是說你承認這小李秀才是你的親生兒子了?”

喬富貴一梗脖子,“那是自然!”

“若他是你親生兒子,那麽梁氏就沒有犯休書中三年未有所出這一條,不是嗎?”陸羨之慢悠悠的問道。

“這……”喬富貴擦了擦臉上的汗水,道:“當時,當時這孩子在那梁氏的肚子裏,我怎麽知道她有沒有?”

“可是梁氏後來不是去找你了嗎?但是你家並不承認她腹中孩子是你的,對不對?”

“我……這個……”喬富貴徹底沒話說了。

陸羨之道:“梁氏為你父親守過重孝,按說並不能因為七出而休棄,可是你不但休了她,還羞辱梁氏與他人私通,差點兒逼得梁氏跳河自盡。而十六年之後的如今,你卻因為自己無後,想要強搶梁氏的兒子,並且口口聲聲說那兒子是你的。喬富貴,是不是你覺得,這天下之事隻要隨了你的心意就可以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

喬富貴連忙趴下磕頭,“草,草民冤枉,草民可沒有這麽想過!”

陸羨之道:“那你有何冤屈,說出來本官聽聽?”

喬富貴卡殼,結結巴巴道:“草民,草民……那個……”

陸羨之見他結巴了半天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又道:“那你可知你所犯之事,已經觸犯了大盛法律,輕則兩百杖,重則流放?”

喬富貴哪裏經的住這個,他整個人都呆住了,愣了好半晌才大聲呼道:“大人,草民冤枉啊,草民當年也並不想休掉梁氏的,可是草民的母親看梁氏不順眼,非要草民休掉她!”

若是石氏在這裏,怕是要一口老血噴出來了。

陸羨之提高聲音道:“也就是你的母親哪怕知道這樣會導致你流放杖責,也要逼迫你這樣做?”

喬富貴點頭如搗蒜,“是是是,就是這樣!”反正他對石氏也十分煩了,那個老太太平日裏吃齋念佛,可是卻對他管手管腳,就連平日裏多花個錢都要嘰嘰歪歪好半天。若是這次能讓石氏坐牢,那喬家就是他一個人的喬家,喬老爺也當得名正言順了。

劉縣丞看著慌忙往石氏身上推所有罪責的喬富貴,實在沒忍住,捂住額頭哎了聲。

陸羨之一本正經的點點頭道:“哪裏有這樣的母親,簡直豈有此理。來人啊,將石氏給本官帶上堂來!”

立馬有衙役應了聲,去提石氏了。

劉縣丞搖了搖頭,他看了一圈略一皺眉,湊到陸羨之耳畔低聲問道:“陸大人,那李姑娘呢?”

“你說的可是李捕頭?”陸羨之問。

劉縣丞抽了抽嘴角,每次提起李捕頭這三個字,就明確告訴他自己還要仗著李捕頭的錢吃飯呢,於是痛苦的點點頭道:“就是,就是李捕頭。”

陸羨之道:“李捕頭去查案了,一會兒就能過來。怎麽?劉縣丞想念李捕頭了?”

“不不不,沒有沒有,隻是下官這幾天都沒有見到李……捕頭,所以問問。”劉縣丞連忙拒絕,他自從親眼看見李苗苗將一枚銀錠捏成個球之後,就再也不敢觸李苗苗的黴頭了,恨不得見了都繞著走。

“什麽?”石氏聽到外麵有衙役要將自己帶去衙門,一拍桌子站起來怒聲道:“一個小縣令,要我過去?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不成?”

王氏也得了信兒,幾乎快要笑出來了。她一手扶著腰一手握著大丫鬟秋容的胳膊,搖曳生姿的跑到自己婆婆那邊,剛進門就聽石氏在發脾氣。

“娘,媳婦兒剛才聽了個事兒,嚇得不行,想來問問娘究竟是怎麽回事。”王氏嬌滴滴的說著,然後撩開了門簾子。

其實石氏並看不上這個兒媳婦兒,比起梁氏,這個王氏簡直差多了。不過王氏卻是自己的表外甥女兒,有著這個關係,再加上當初卻是想要動一動梁家,所以才默許了兒子將梁氏休掉。

可是誰知平靜了十多年,到了現在竟然又鬧出事兒來了。

石氏有些煩躁,她揮揮手讓王氏坐在一旁,然後問喬管家,“你可知那邊為何要讓我去?”

喬管家皺著眉道:“小的聽了幾句,好像是說大少爺寵妾滅妻,是,是因為您讓他這樣做的。”

石氏氣的眼前發黑。

她養了三十多年的兒子,如今學會咬她這個當娘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