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曹五娘頓了下。

“就挺大的那種,四四方方,看著不少錢。我當時被嚇著了,問老張為何會那麽多銀子,老張才跟我說是賣了孩子,還說一會他就得送孩子過去,這銀子才能用上。”

陸羨之道:“那銀子呢?”

曹五娘下意識看了芳林那邊一眼,嘟囔道:“大,大概還在老張身上。”

陸羨之不解。

“隨身攜帶還是自己藏好了?”

曹五娘搖頭,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我進了玉箏樓之後就再也沒回去過。那之後也沒在再見過那殺千刀的。”

陸羨之將曹五娘身上問來的線索捋了一遍,道:“銀子的事情,除了你和老張之外,還有誰知道?”

曹五娘支吾半晌,眼神頻頻看向芳林那邊 。

片刻後秋若涼果真開了口。

“陸大人不用試探了。這事確實我是知道的。而且不瞞您說,當初之所以救五娘,除了見她可憐,便是因為她恨極蝙蝠幫的緣故。”

陸羨之笑笑,道:“看來姑娘和蝙蝠幫有怨是真的了。難怪總是給蝙蝠幫使絆子。”

秋若涼哼道:“官銀的事,為何會消失無蹤,想必大人心裏有數了。小女子也算是幫您了一個大忙。”

這口氣就跟生意人開始漫天要價似的,陸羨之下意識道:“本官自然銘記樓主的仗義相助。隻是現下衙門就是個空殼,即便是想知恩圖報一回,本官也是有心無力。”

秋若涼道:“尋常的東西我不需要。不過我希望衙門那邊能讓我的人過去。”

陸羨之一頓:“洗衣做飯的我們已經有了。”

秋若涼:“……”

“……芳菲,去讓芳林收拾一下,一會就讓她跟陸大人去衙門那邊做事。”

“小姐……”芳菲欲言又止。

秋若涼依舊冷著臉,說:“又不是賣了她,讓她跟著陸大人多學點規矩。”

芳菲:“是。我這就去傳話。”

回來的路上,氣氛說不出的沉重。

太叔澤憋了一會,最後也沒有憋住,問陸羨之,道:“平白無故塞張嘴過來,她想幹嘛?”

陸羨之無奈道:“那不隻是一張嘴。還是雙眼,一雙耳,一個玲瓏剔透的人。”

這個玉箏樓的樓主意圖明顯,就是想安個眼線在衙門,有什麽事情隨時她能掌控。

太叔澤道:“我就不明白了,她跟蝙蝠幫有仇,幹嘛跟我們過不去啊?”

陸羨之提醒他道:“也不一定就是跟我們過不去。人家也可能就是看我們人丁稀少,覺得我們可憐,派個人幫我們的。”

太叔澤冷哼,道:“我就不信你真能這麽想。”

陸羨之笑,說:“別的不說。咱們的苗苗捕快很高興不是嗎?整個衙門就她一個姑娘家,十三娘整天忙這忙那沒的空,現在多個跟她差不多大的姑娘,有些同我們說不出口的話,她們也能相互商量。多好。”

太叔澤:“你就不怕苗苗那性子沒防備,說漏嘴?”

陸羨之搖頭:“有什麽好怕的,苗苗可比你想象中聰明多了。比起這個事情,我倒是有些在意這個曹五娘。聽說她丈夫自那天之後就沒再出現過。我認為他被滅口的幾率很低,那時候蝙蝠幫的勢態還很好,對玉箏樓也還在試探中,再說趙勇和老張那幾天都混在一起,這麽做未免太過張揚。”

太叔澤:“你覺得是玉箏樓下的手?”

陸羨之淡笑道:“不是人家樓主都承認了他們兩家有仇,而且趙勇說過玉箏樓經常弄他們這邊的人。太叔大人,日後衙門的人做事可沒那麽方便了,不如適當借用一下您的人?”

太叔澤嗤笑:“想的挺美啊你?”

陸羨之道:“這話說的,您不是也在查?就以後不分彼此了而已。啊對了,為了以後方便辦事,要不讓我跟您的手下們認識認識?”

太叔澤:“打住。得寸進尺也給我適可而止一點。玉箏樓我會盯著,有事你就跟我說。需要他們我自然會吩咐下去。”

陸羨之似乎特別高興,他背著手往前邊走邊說:“哎喲一下子感覺人手多了不少。忽然沒了緊迫感了。”

太叔澤:“你要照樓主的意思去搜全城人家嗎?”

陸羨之道:“不。弄得人心惶惶事情更不好辦。啊想起了個事,上次長禦史過來說過,給渡安的種糧過陣子就到,這都兩個月了,過陣子也過得太久了一些。”

太叔澤嗤笑道:“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我說的過陣子,是指我到了之後再到這邊的第一批種子。李裏正不是發下去了嗎?趙勇還整天盯著農戶好一段時間。”

陸羨之震驚:“就那麽點?不夠吃哇!”

太叔澤道:“有什麽不夠的,這頭一年又不要糧稅,等下一年再說。”

陸羨之:“那衙門吃什麽?”

“吃……”太叔澤沒法理解這個人的腦回路,“你有俸祿,還怕餓死?”

太叔澤煞有其事地繼續跟他說:“撥糧種給你們又不是當飯吃的。一看你就是沒種過地的人。”

陸羨之道:“可過倆月就過了秋收要入冬了,明年又有春種,拿什麽種?”

“手頭不是有糧了嗎?再種一季不行?”

陸羨之憂心忡忡道:“你這個說的是順利的時候,北方邊關重地,冬季是最危險的時候啊……”

太叔澤稍頓了一下,忽然明白了陸羨之在擔心什麽。

北邊冬季時候長,需要儲備的糧食會更多一點。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每年這個時候是韃子最為猖狂的時候。

朝廷每年撥錢給邊關,養軍隊才是大頭。但邊關這種地方,錢並不是最重要的,吃的才是。

所以渡安這種小縣城,朝廷也舍得拿出這麽多的錢來養地方就是為了這裏的人能給邊關軍隊提供所需糧草。

這個辦法比從別的地方運好多了。

太叔澤被陸羨之突然那麽大格局的憂國憂民弄得一時不知怎麽回才好。

陸羨之卻徑自轉移了話題,道:“要是糧食不夠,看樣子還得盡快找到銀子才行。”

方才他還覺得事情有條不紊,陸羨之看上去還十分淡定,以為這人被人手多了麻痹大意了。

這才幾句話的功夫,這如山一般的壓力連帶他這個事不關己的人都覺得遠在帝京的那位真的有點過分了。

太叔澤真心實意地替他想了想,說:“官銀若是散到了百姓手中,就沒有那麽簡單收回來。這可是重罪,萬一露了,就算他們無知,那你這個父母官是定罪好呢還是不定好呢?”

這也是個太過為難人的問題。

陸羨之道:“得想個辦法。”

這辦法一想就想到了衙門,陸羨之腦袋裏還什麽眉目都沒有就聽到李裏正家的夫人羅氏,扒著陸硯的肩,哭道:“我今天一定要見見這位陸大人,讓他給我一個說法。現在我家夫君關在衙門裏,我家姑娘躲在外頭家也不回。我這家不像家,你讓我一個婦道人家可怎麽辦!”

陸羨之腦仁一疼,和太叔澤說:“我一個沒成家的人怎麽知道怎麽辦?哎,我換個門走走,太叔兄幫我打發一下。”

這人說完就溜,一點餘地都不留。

太叔澤對他的行為嗤之以鼻,準備繼續往大門那邊走的時候,扭頭看到李苗苗他們,頓時停了下腳步,難得有點耐性等了一下她們。

李苗苗上來,詫異打量了他一番,問:“有事?”

太叔澤朝門口努嘴,說:“你們家大人溜了,讓你收拾一下門口這個爛攤子。”

李苗苗看一眼那羅氏,冷笑一聲。

“上回在衙門裏還沒被我教訓夠啊?”說著,人已經擼著袖子過去了。

晚了一步,伸手沒有拽住李苗苗的芳菲被太叔澤攔住,問:“這是要做什麽?”

太叔澤懶得解釋,說:“待會再過去,免得成條無辜的池魚。”

羅氏哪怕撒潑打滾,在李苗苗麵前也就是一根摸不到她衣角的菜。李苗苗將人從陸硯身上撕下來,懟在羅氏麵前說:“幹什麽?”

羅氏往後縮了下:“沒,沒幹什麽。我就是來找我家老頭子的。”

李苗苗:“在我衙門裏關著呢,怎麽你也想進去關兩天?”

羅氏:“不,當然不是。這不是你們審案子已經過去幾天了嗎?我們家老頭子也沒幹什麽錯事,該放了吧。”

李苗苗道:“私藏官銀,這是犯了大罪的。知道為了這個死了幾個人嗎?”

羅氏聽到死人就發悚。

“小姑娘啊,話不能這麽說,我家老頭子連鋤頭都扛不起來,哪會去殺人不是?我就是來找你們大人,問問看什麽時候能讓我們家老頭子回去,這鄉裏鄉親都在問,馬上就秋收了,裏正不在不好辦事。”

李苗苗道:“不在就換一個唄,人這麽多,還怕沒人?”

羅氏道:“不不不,我家老頭子是渡安這邊多年的鄉紳,這事不是誰換了就行。哎呀,您不懂這邊關之地的事情。陸大人回來了嗎?讓我和他說下,他一定能明白?”

李苗苗麵目一下子冷了。

“你的意思是跟我講不明白?陸羨之算什麽東西,我告訴你,縣衙的牢房歸我管,我隻要說一個字!陸羨之就甭想把人帶出去。”

芳菲,太叔澤:“……”

羅氏給李苗苗這一身的匪氣弄得不知道說什麽好,看著不遠處站著兩個俊男美女看戲,立刻轉過去說:“哎,這位小哥我認得你,你也是衙門裏的人吧,幫我……”

太叔澤:“抱歉,我不是衙門的人。他們家的事情和我無關。而且你麵前這位捕快很凶,我打不過她。”

羅氏:“……”

李苗苗挑眉:“你要在我麵前撒潑嗎?來啊,我怕你哦!”

羅氏一邊罵咧咧一邊扭頭跑了。

芳菲小聲嘀咕說:“真長見識,這是裏正家的夫人羅氏吧,出了名的欺軟怕硬。當初要不是二姑娘許給了孫卓,讓那孫卓鎮著,這位夫人得橫上天了吧。”

太叔澤哼哼了聲,他對這種家裏長短的事情不感興趣。再說了,衙門裏有李苗苗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寶在,也不需要他操心什麽了。

陸硯差點給李苗苗跪下去,哭著喊苗苗姐你是我再世恩人。

李苗苗鼻子翹上了天,等著太叔澤帶著芳菲過來,便拉著芳菲給陸硯介紹。

陸硯一聽衙門又多了口要吃飯的人,麵色一頓,愁上了眉頭。

太叔澤實在看不下去這衙門裏的人碰上錢就仿佛天塌下來的模樣,指指李苗苗轉移話題說:“以後有什麽困難的事,一定要找你苗苗姐啊。”

李苗苗高興,拍著陸硯說:“對啊,你苗苗姐無所不能!”

陸羨之進府裏之後,直接將劉縣丞叫過去,問了秋收的事情。劉縣丞最近正好也在愁這件事,見自己縣太爺主動提出來,便說:“要不,先把裏正大人放回去?正用得到人的時候。”

陸羨之詫異道:“裏正大人回去能多收幾百斤米嗎?”

劉縣丞被他這句話堵得一口氣沒轉過來,憋了半天都沒想出怎麽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