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說話算話

站在一旁的劉縣丞聽得目瞪口呆,見李苗苗真退下去了,小聲問道:“大人您和監軍大人很熟?”

陸羨之低頭看案卷,隨口說:“哄她的,監軍大人有軍令在身,怎麽可能為我這種芝麻官擅自調兵。給我們用的那幾個小兵是他隨行的護衛。”

劉縣丞聽得心底頗不是滋味,這麽大的事情,監軍大人明明心知肚明,還是讓他們家大人這麽個芝麻官一人力扛,真不知道他們辛辛苦苦養這些兵幹什麽用。

陸羨之仔仔細細再把自己花了一晚上理的路子過了一遍。隨後清了下嗓子,對劉縣丞小聲說:“先讓人把李裏正大人帶上來。”

劉縣丞應聲 閉著眼開始喊帶城南裏正李繼上堂。

李苗苗排開門口圍著的幾層人群,把裏正大人送進去。

陸羨之:“李繼,把你要本官為你辦的案說出來。”

李裏正一人立在大堂上 勾著腰,有些茫然地看著陸羨之。

陸羨之輕咳了聲,給他指了條明路。

“你家二姑娘失蹤至今,可有消息?”

李裏正恍然,連忙道:“沒,還沒呢。這都五天了。到現在也沒有消息,我聽說您將山匪窩給端了,不知可有找到我家二姑娘。”

陸羨之轉頭,問立在一旁的李苗苗。

“煩請李捕快說一下山匪那邊的情況。”

李苗苗拱手,行的是江湖禮,昂首挺胸道:“山匪那邊已經是全部逮捕歸案,隻是未見二姑娘。”

陸羨之:“將山匪頭盛元廣帶上來。”

李苗苗又出去帶人。劉縣丞覷了他家大人一眼,這問話行雲流水,明顯李裏正登場就是個引子,二姑娘根本不是重點。

可二姑娘若不是重點,那就等於引不到孫卓的頭上。孫卓是目前為止,牽連各方勢力最廣的人啊,難不成他家大人要放棄這條線?

不多久,李苗苗將盛元廣帶上來。

盛元廣不是昨晚上跟太叔澤進衙門時候的打扮,他穿著破破爛爛的囚服,頭發像團亂麻還插了幾根稻草,裝扮地十分像樣。

可他一上來就站著,還仰著脖子看人,儼然一副老子天皇老子的架勢。這就跟他現在的

陸羨之:“……見了本官為何不跪。”

李苗苗愣了一下,隨即回神,當下朝盛元廣膝蓋後麵一腳踹了過去。

盛元廣差點整個撲在地上。雙手撐在地上,勉強跪好了。

陸羨之摸了摸鼻子,別開眼假裝沒看到盛元廣眼底的殺氣。

“本官問你,可見過李家二姑娘。”

李苗苗刷的一聲,將手裏的畫布在盛元廣展開,卻又立刻收了回去。

盛元廣:“……讓我多看一會會死嗎?”

李苗苗頓了一下,反應過來又把畫布展開在他麵前,一會後嚴肅地問:“看清楚了嗎?”

盛元廣抬眼:“不曾見過。我們就帶走過兩個小孩。那兩個孩子目前應該還在府上。”

陸羨之點頭,說:“你們山匪為何要擄走這兩個小孩。”

盛元廣冷笑 ,道:“冤枉,小孩可不是我們擄走的。是他們在我們的山頭上迷了路 我們好心將他們帶回山寨裏而已。”

陸羨之:“胡說八道,渡安縣城城門守衛說過,不曾見過這兩個小孩出城。那必然是有人將他們帶出去的。”

盛元廣:“笑話,你有證據是我們的人帶走他們嗎?”

陸羨之一拍驚堂木,道:“區區毛賊,如此大膽。當真以為我拿你沒辦法嗎?”

盛元廣氣定神閑。

“不敢。”

陸羨之大聲道:“帶趙勇。”

李苗苗聞聲又下去了,沒多久大門口一陣**。不少縣城的鄉親和趙勇打招呼。

“趙老爺,您沒事吧。”

“趙老爺 您放心,我們會保護您的。”

趙勇和藹笑著,轉身跟著李苗苗跨步進去,一抬頭 就看到了站在堂中的盛元廣。

他遲疑了下,繞著盛元廣走到了一邊。

等他站好了 盛元廣才涼涼的瞥了他一眼,哼笑了一聲,說:“趙勇,您可真好啊,將我山寨整個賣給了官府,立了大功,是不是很得意?”

趙勇警惕地看著他,半晌才回他。

“多行不義必自斃,當初你們下手殺人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會有今天。”

盛元廣眯起眼,道:“嗬,撇得真幹淨 好像我們殺人跟你完全不相幹似的。”

趙勇麵露不虞。

“我能和你們山匪有什麽幹係?”

盛元廣道:“你當真以為沒有了孫卓,所有的證據就一並沒了 是吧?”

趙勇眼神閃爍地別開,怒斥道:“一派胡言!”

盛元廣冷哼:“是不是胡言,等我說了大家才知道。”

陸羨之趴在桌案上,看他們倆你來我往津津有味。這時候火上澆油似的添了一句。

“等下,盛元廣你的意思是你們山匪之前所殺之人和趙老爺有關?可有證據。”

盛元廣道:“沒有。殺人不過頭點地,我們山匪不興證據這套。隻看有沒有好處。”

陸羨之道:“所以,是一手交錢的買賣?”

趙勇道:“大人明察秋毫。他們山匪殺人放火,無惡不作。好處顯而易見,自然是不能讓渡安有能管的了你的人在。雖然我一介平民百姓,但也知道前幾位縣令都是他們要審在縣裏的幾個大案的時候出事的。能幹的下那種傷天害理的大案的人,除了你們山匪,誰會如此喪心病狂。”

哦,聽著口氣,果然還是臨場反悔了。

陸羨之閑閑無聊地插了句嘴。

“敢問,趙老爺說的那幾個大案,可是幼童失蹤案,買賣婦女案這些?你昨天好像不是這麽說的哦。”

趙勇拱手抱拳。

“大人,我昨天什麽都沒說。現在才是肺腑之言。您應當閱過案卷,內情可比案名殘忍得多。不管出於何目的,這樣的行徑,死不足惜。”

陸羨之看他一副振振有詞,仿佛已然定下了盛元廣犯案的罪名。

他緩緩地坐直了身,眼神一直低垂著,說:“趙老爺的意思是,不管是否有幕後之人,下手之人一定要先殺嗎?”

趙勇激昂的話鋒一頓,身上逼人的氣焰立馬收了回去。

“自然是要將所有事情都交代了才行。”

陸羨之心想,就你剛才那一番慷慨陳詞,就算盛元廣想說,這會也要閉口不談了。起碼什麽都不說還能活下去。

他撇開趙勇這個故意的豬隊友,轉向盛元廣。

“盛元廣,你可承認殺人之事。”

盛元廣道:“事情我確實知道。但我並沒有下過命令,那是孫卓私下的行為。孫卓那廝和趙勇走得極近,會被人唆使哄騙殺人也不是不可能。”

陸羨之道:“可孫卓已經死了,這是死無對證,沒有人給你證明。”

盛元廣猶豫了許久,最後深吸了口氣說:“那隨便吧,反正我說的都是實話。落到你們手上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陸羨之聽太叔澤說過這個盛元廣脾氣極硬,不似馮五那種怕事耍滑的人。這回見識了,倒是覺得這人當真有意思。

“那我要是現在下令殺你,你就真的隨便我嗎?”

盛元廣心頭一梗,眯著眼看向陸羨之。這人就坐在主位之上,即便是現在坐正了點,身上依然有一股揮之不去的懶散感。

他看上去不像是來升堂斷案的,而是來跟他們隨便聊聊。

心底明白,陸羨之雖然放任他和趙勇吵,但卻一直若有似無地把控著案情的方向。

他的目的應該是趙勇才對,為什麽盯在自己身上?是打算借此機會把自己身上的事情也理清楚嗎?

那要是自己硬是不說,他又能怎麽辦?

盛元廣輕哼了聲,說:“陸大人這話說錯了吧。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就算不讓,難道您就能放我一馬?”

陸羨之道:“那就要看你的表現了。雖然目前沒有證據證實人是你所殺,但你是孫卓的大哥,要說沒有任何幹係,誰都不信。可若是你有能耐……立下更大的功勞,那就另說了。”

盛元廣沉默了下去,似乎真的在思考陸羨之說的話。

趙勇站不住腳了,他急道:“大人不可,這山匪的話如何能當真?您若是信了,渡安百姓將如何看待您?”

陸羨之懶懶道:“這就不用趙老爺操心了,他說歸他說,信不信在我。”

盛元廣笑道:“趙勇你急什麽?我還什麽都沒說呢。”

趙勇:“你……一介山匪,公堂之上,竟是如此猖狂。”

盛元廣:“對不住啊,我就這脾氣,你也不是第一天認識我吧?啊……我忽然想起來了,早在半個月前,我還收到過你給我一封信,孫卓帶回來給我的,是您讓我避避風頭。正是因為您的那封信,我才從原來的老窩搬到後來的這個窩來的。”

陸羨之問道:“信呢?”

趙勇冷汗直冒,道:“沒有的事,我與他並不相識,怎會有書信往來。”他記得很清楚,當初他是和孫卓口頭交代,讓他去找……

不,不對……

趙勇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向盛元廣。

盛元廣曾經讓他手下另一個人帶了消息過來,問他關於他跑去另一個山頭避風頭,原來地盤上的人手不夠的問題。當時他看來送信的人生疏,起了戒心,但那人手上的信確實就是盛元廣的筆跡,他變燙封了信讓這個人帶回去。

盛元廣道:“我有一個手下,原本是準備讓他接替孫卓,大人您應該也認識,他叫馮五。信,應當就在他身上。”

陸羨之給李苗苗使了個眼色。

苗苗機靈地跑出去,沒多久就帶了東西回來。

陸羨之隻看了一小會,對盛元廣有了新的認知——伶牙俐齒,膽子很大,還挺識時務。

“可以了。苗苗,他沒用了,將他帶下去聽候發落。”

李苗苗看了盛元廣一眼,說:“走吧,不用我請你吧。”

盛元廣盯了陸羨之好一會,意有所指地說了一句:“希望大人說話算話。”回頭跟著苗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