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當堂對峙

陸羨之的目光驀地沉了下來,他冷聲道:“莫不是喬老爺覺得本官不會斷案?”

喬富貴一愣,連忙擺手道:“不是不是,沒有……哎呀怎麽會呢,大人盡管問,草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說罷,還露出一絲諂媚的笑來。

陸羨之這才算滿意的點點頭,他的手指把玩著驚堂木,問道:“你是怎麽知道那孩子是你兒子的?”

喬富貴道:“是找到了當初的接生婆,那婆子告訴草民,草民兒子腰上有一塊胎記。可巧,草民腰上也有一塊一模一樣的。”他說著撩起袍子,“要不大人您看看?”

誰要看你的肥腰!

陸羨之蹙眉,“這裏可是公堂!”話音剛落,新上崗的四名衙役就威武的喊起來,差點兒嚇著他。

喬富貴也被嚇了一跳,臉色更加難看了。不過也隻是轉瞬即逝。他訕訕的放下袍角道:“大人不看就不看吧,還嚇我。”

陸羨之的手指在驚堂木上慢慢的滑動著,他道:“隻是一塊胎記就證明他是你兒子?若是因為這樣,本官能給你找到十個八個腰上有胎記的,你都認成兒子?”

喬富貴的腮幫子抖了抖,道:“大人這話說的,當然不止是胎記。那梁氏被休棄之前便懷了身孕,後來又嫁給他人不到五個月就生了孩子。而且別的不說,那孩子長得也與草民相似,難道這還不能證明?”

“哦?按照你的意思,那梁氏在懷著身孕的時候便被休棄了?這休棄的理由……是什麽?”陸羨之的語氣有些譏誚,“休棄有孕正妻,如今過了十多年又想把孩子奪走,喬富貴……你究竟想做什麽?”

“大人,冤枉,草民那個時候壓根不知道啊!”喬富貴的表情及其誇張,“而且梁氏不敬母親還善妒,草民才狠心將其休棄……”

“你胡說!”側堂傳來怒喝之聲,梁氏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跪在堂下指著喬富貴大罵:“喬富貴,對著大人說謊話可是要天打雷劈的!!”

喬富貴的表情先是扭曲了一下,又突然變得十分憤慨,“梁氏,我哪句話是假的?你不敬公婆,還善妒。當時你總也沒有身孕,為了喬家傳宗接代我抬了幾個妾進來你便不依不饒。”

“你胡說!”梁麗娘眼圈泛紅,渾身發抖,指著喬富貴痛聲道:“喬富貴,當年可是你家求著我家訂的親,成親之後我家中出了事,可是你們卻袖手旁觀。而且在我進門之前你就已經有了妾室,進門之後更是肆無忌憚的抬進家門好幾個,我說什麽了嗎?後來你與你那表妹**被我撞見,我隻當沒看見,可是卻被你娘罰跪了祠堂。後來你讓你表妹進門就百般看我不順眼,不到三年就找了個由頭將我休棄!”

“大人!”她轉身給陸羨之磕了幾個頭哭訴道:“大人,當年民女在喬家從不敢頂撞公婆,更是每日矜矜業業打理家事。被休棄之後回家後暈倒,沒想到自己竟然有了身孕。民女本以為還能回去,可是喬家卻說民女與下人私通,甚至還讓人將民女打出門去。民女當時萬念俱灰隻想一死了之……要不是遇到了民女如今的夫君,民女怕是早就死了。可是他們喬家卻仗著自己家大業大,都過了十六年了卻跑去民女家中要將孩子奪走!民女提前得了信兒與夫君孩子都躲進山裏逃過一劫,幾日後下山發現,發現家中被砸的亂七八糟,養的牲畜也都不見了蹤影。大人,他們喬家這是想要我們一家人的命啊!”

陸羨之看向喬富貴,道:“哦?可有此事?”

喬富貴的臉色隨著梁氏的話已經越來越難看了,聽到陸羨之這麽一問,強笑道:“這,這草民真是不知情,可能是過去的幾個下人實在無理。但是大人,不管怎麽說認祖歸宗也是件大事……”

“我呸!”梁麗娘啐了喬富貴一口怒道:“十六年不管不問,你們喬家這是生不出兒子來才想到我兒子,若是我兒子進了你們家,遇到你們家那幾個毒婦,怕是早晚也會沒有了命!”

堂下兩人爭執不休,陸羨之摸著下巴聽的津津有味。劉縣丞被吵的頭大如鬥,連忙又拽了拽陸羨之的袖子,“大人,您看這件事兒……”

陸羨之哼了聲,一拍驚堂木道:“先退堂,待大人我好好梳理梳理這件事兒再說。”

“大人,大人!!”梁麗娘哭著磕頭,可是喬富貴臉上卻露出了洋洋得意的笑容。

……

陸羨之的手邊放著一疊狀紙和兩張銀票,他拿起銀票左看右看,突然笑道:“劉大人,這件事你怎麽看?”

劉縣丞抓耳撓腮了半天,苦著臉道:“喬家惹不起啊大人。”

陸羨之道:“這喬家出手就是兩百兩銀子呢,劉大人,您來這邊也不短了,這喬家可有來拜訪過?”

劉縣丞道:“我不過就是個縣丞,他們怎麽可能會來理會我?”

“嗯……”陸羨之裝模作樣的拉長聲調,珍惜的摸著那兩張銀票道:“別說是你了,就算是我他們也不願意理會。若不是出了這種事,人家怕進了這衙門還得沾了窮氣回去呢。再說了,他若是來拜訪過,你也不至於連薯種都要去老東家那邊借,不是嗎?”

劉縣丞嘖嘖的吸氣,就跟牙疼似的。

“對了,在堂上我看他總是看你……劉大人,這是怎麽回事?”陸羨之又問道。

劉縣丞打了個激靈,連忙道:“這,這……下官,下官的一個丫鬟,是,是……他們喬家送的。不過那都是好幾年前了。可能是想讓下官給他多多的說些好話吧?”

“有恃無恐啊……”陸羨之搖著頭歎氣。

李苗苗走了過來,一把抓走他手上的銀票往桌子上一摔,怒道:“你總看銀票是什麽意思?那喬家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你若是收了這銀票,老娘這就宰了你!”說完刷拉一聲拔出了腰上的寶劍。

劉縣丞嚇得一哆嗦,差點鑽桌子下麵去,他白著臉顫著聲對李苗苗道:“李李李姑娘,李捕頭,刀劍無眼,小心傷了人啊!”

李苗苗哼聲道:“從堂上就看見你倆,眼珠子恨不得鑽進這銀票裏!怎麽著?嫌棄姑奶奶給的少了?”

陸羨之噗嗤一聲笑出來,道:“並沒有,本官隻是在想要拿喬家怎麽辦。對了,我不是讓你去打聽一下喬家的事兒了嗎?”

李苗苗把寶劍往桌子上一拍,坐了下來,“我一個大姑娘怎麽打聽?讓陸硯去了。”她撇了撇嘴,抓過那一疊訟狀仔細的看了一遍,“我看這小李秀才挺可憐的,他娘也可憐。要我說就應該讓喬家賠錢,多多的賠。”

陸羨之道:“認祖歸宗本就是大事,不管賠錢不賠錢這個小秀才也得回本家去。他覺得離開生母繼父示威不孝會被人詬病,可是若真是喬家獨子卻不認祖歸宗,也照樣會被人詬病。”

李苗苗不明白,她皺著眉頭看向陸羨之道:“為什麽啊?哦,不管認不認都被人詬病?這還能到哪裏說理去?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啊?”

“這就叫刀子不紮自己身上不覺得疼,有的讀書人迂腐,你不認,他覺得你不孝,到時候要罵上幾句;你認了他也覺得你不孝,照樣還要罵上幾句。天下人的嘴,哪裏堵的上呢。”陸羨之的語氣有些譏誚,但是很快就正色道:“所以這件事得好好處理。”

陸硯雖然人小,但是十分機靈。這天還未黑就帶著打聽來的消息回來了。

“那梁氏挺可憐的,”陸硯先灌了一肚子茶水,才喘勻乎氣兒,“我向喬家附近的一些老人打聽了,聽說那梁氏是個十分和婉的人,嫁入喬家也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專心相夫教子。隻是姓喬的不是什麽好東西,他不但買妾,還搶過兩個大姑娘。梁氏因為這個和他吵鬧過,隻是沒有什麽用。那梁氏家裏之前據說也挺有錢,做糧食生意的,後來鬧災梁家把存的糧食都拿出來救災了,所以一下子就窮了。喬家也是因為這個,挺看不上梁家的。梁氏和喬富貴倆人訂的是娃娃親,是當年喬家老太爺做的主。隻是老太爺在梁氏嫁進去第二年就走了,再加上梁家那個情況……”

“還強搶民女??”李苗苗杏眼兒都瞪圓了,“好大的膽子,就沒人去告他嗎?”

陸硯道:“誰敢啊?聽說喬家有個大官兒的親戚,以前這邊的縣太爺都要讓喬家三分呢。”

“那梁氏當初究竟為什麽被趕出門的?”陸羨之問道。

陸硯嘿嘿一笑道:“我找到了當初梁氏身邊伺候的老媽子,被她也帶來了,現在從前麵候著呢。大人要不要見?”

“你這個小機靈鬼兒,”陸羨之屈指在陸硯額頭上彈了一下,“帶進來,本官要見。”

那老媽子說是在梁氏身邊伺候,其實就是個做雜活兒的。當初梁氏被休回家之後,因為帶進去的陪嫁丫鬟有兩個都被喬富貴看上了就沒能帶出來。跟著她回來的隻有個小丫鬟和一個奶媽媽。

小丫鬟留在了梁家,奶媽媽則回去了老家頤養天年了。

而陸硯找到的這個老媽子原本是喬家的,後來因為給梁氏說了幾句好話就被趕了出來,如今靠給人漿洗過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