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揍他!

馬車繞了一個巨大的彎顛簸地從山林裏落到了平穩的官道上。

簡陋地撐著塊半塌油布的車鬥裏,孫卓費勁綁好倆孩子,檢查了蒙眼的布袋完好,挨了沒準頭的幾下小拳小腳,暴躁地踢了小乞丐一腳。

小乞丐發瘋地在籮筐裏麵扭動。

孫卓覷了一眼,回頭不耐煩地朝外麵說:“老三,這回夠了吧,我將功補過了。那玉佩真不是我故意給那娘們的,是她鬧著非要。我就想著反正陣子就成親了,到時候還能拿回來,誰知道會出這種事。”

錢三給他做了個封口的動作。孫卓蓋了籮筐蓋子,蹭出去說:“你就特麽忒膽小,兩個屁大的孩子,能幹嘛?待會到林子裏跟接頭人把孩子轉手,就沒我什麽事了吧。”

錢三沒出聲,涼涼地看著孫卓。

孫卓被他瞧得渾身不舒坦,指著他鼻子說:“別跟我麵前橫啊,我先跟你說清楚了。咱倆在趙哥麵前就半斤八兩,誰還他媽瞧不起誰了。”

錢三冷笑,一個字都不想搭理他。

孫卓掀開了簾子坐了出去,瞅著錢三也跟著冷笑。

“買一送一呢,還填不了一塊玉佩的坑了?再說小孩我也弄回來了,真想要那玉佩,問出來不就好了。”

錢三說:“半死的你問問看?瞧那瘋樣。那個矮點的看著白淨,不像我們這兒的人。”

孫卓:“那都跟我有關係嗎?半死也是他們那幫人弄的。能給他們弄回來,是爺的本事。哎,這回我可是連未過門的媳婦都拖下水了,錢三你可別給我拖後腿。今天那小白臉運氣好不在,不然做了說不定更省事點。回頭要是讓他真發現點什麽,大家一起死。”

錢三哼哼了聲,馬車離開了官道,往另一邊的山林深處走去。

陸羨之帶著人出了城門。

渡安縣典型的邊關,出了城門便舉目一片茫茫,哪裏都是荒郊野嶺,分不清方向。

他茫然四顧,什麽都沒發現,倒是太叔澤四麵八方地亂轉,還真給他瞎貓碰上死耗子,找到了點東西。

“這兒有血跡。”他蹲著招呼陸羨之。

陸羨之幾步小跑過去。

太叔澤撚了一點和血的沙土,聞了聞,十五練的是特殊供體,血中有些許異味。

“血跡還沒幹,應該離開這裏沒多久。這邊有馬車車軲轆和馬蹄印,還很新鮮,朝玉泉方向的。”

陸羨之跟著說:“剛剛倒是有馬車出門,登記的是孫卓的名。去往定州方向。”

太叔澤皺眉,說:“不是,肯定是去玉泉方向的,查查再早些的時候有沒有?”

陸羨之又顛顛跑回去,沒一會又跑回來,說:“更早些有一輛去玉泉的,聽說車上是李二姑娘。”

太叔澤一聽李二姑娘,忽然來勁:“什麽時候?就她一個人嗎?比孫卓的還早些是幾時。”

陸羨之露骨地打量他,半晌語重心長:“太叔公子,人家二姑娘已經許人了,不可壞人姻緣。”

“……誰壞人姻緣了,我是擔心……”太叔澤左右看看,把陸羨之拉到角落裏,把昨晚的事情說了。

陸羨之聽完沉默了一會,半晌才給了點動靜。

“這也沒法說明你不是想壞人姻緣啊。”

太叔澤額頭青筋直跳,說:“跟我抬杠好玩對吧。人家是馬車,我們就靠兩條腿,等我們追到玉泉縣,黃花菜都涼了!”

陸羨之起身,笑著說:“窮得慌,借借看吧。”說著,他瀟灑一個回頭,朝城門上喊了一嗓子。

“軍爺,有馬嗎?暫借兩匹啊!”

軍馬還能借?太叔澤心想這人臉皮可真如城牆一般厚,還是那種一點不懂規矩的厚。

但他這回學乖了,不敢隨便槽陸羨之的臉皮。這人的存在就十分魔性,從認識他那天起 好像就沒他騙不到的人。

果不其然,沒一會,就有軍爺拖著兩匹馬出來。

太叔澤一言難盡,居然連他的都備了。

陸羨之一個勁道謝,明說了回來之後必有重謝。

兩人上馬,跑出一段路,太叔澤憋不住問:“你這衙門窮成這樣,還跟人誇這麽大的口給重謝?佩服。”

陸羨之笑笑,滿不在乎說:“客氣一下而已。誰會跟我這種窮縣令當真?”

太叔澤是不知道誰會跟陸羨之當真,他隻知道這人膽大包天,弄得他很期待這人玩脫那一天的來臨。

兩人一路往玉泉走,沒走多久,太叔澤拽住韁繩,說:“哎,陸大人 這兒也有血跡。”

陸羨之跟著太叔澤前後翻身下馬,蹲著看了那血跡一會,站起來朝血跡所指方向眯眼。

太叔澤側頭仰著看他,說:“去看看嗎?”

陸羨之苦惱:“血跡放得太準了點,不像是孩子留的。不知道會不會是陷阱,我們就兩個人,萬一真找到人家的大本營,就我們倆等於進去送菜。”

太叔澤唔了聲 心道這人真的難糊弄。

“不去也不好。要不我們分頭。陸大人不會武,去玉泉找苗苗,你們倆有個照應,她也能保護你。我先追進去看看,要是有情況,我就給你們留訊號。怎麽樣?”

他以為陸羨之至少會麵上客氣一下,結果這人立刻掉頭就走,隻留下一句。

“太叔兄大義,萬事小心啊。”

太叔澤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騎著馬得得得地走了,片刻後回神。

以後他還是別跟這人客氣了。

這時節天黑的早,太叔澤巡著十五留下的血跡入山林的時候。天色漸漸入暮,外麵還剩一點天光的時候,林中已經昏黑。沒一會已經找不到路了。

他硬著頭皮往深處再摸一會,忽然間回過味來。

他對這一帶本就不熟悉,開始就應該和陸羨之那樣先去就近的玉泉,找人幫忙,而不是一門心思莽。

可他又希望單獨行動,和陸羨之走,總覺得自己早就被這個人算計得幹幹淨淨的了。

不能讓一隻菜雞看不起。

他抹了把臉,小心坐下去,打算歇一會就往別處找路。

這時候,一陣隱隱約約的刀劍碰撞聲傳來。

太叔澤當即提耳,一會後確定了方向,起身朝那邊過去。

山林中有一條隱蔽在草木中的大路,路挺寬,兩側是高聳的樹木以及繁茂的灌木掩著它。

太叔澤好不容易劈開灌木過去,就看到有兩條人影在路上上下翻飛,明顯打得難舍難分。

仔細觀察片刻,才發現雙方的實力實際很懸殊,仔細看就能分辨出來是其中一人壓著對另一人打,這人還特別皮,明明占上風,卻不下殺手。

太叔澤正納悶,就聽壓著對方打的人喊:“說!誰讓你來殺人滅口的!”這聲音猶如平地一聲雷,驚起了林中山雀紛飛。

竟是一天沒回渡安,讓沒心肝肺的陸羨之都操心的李苗苗。

對被李苗苗壓製的那位節節敗退,卻一聲不吭,意思大概就是不說。

大叔澤此刻已經不擔心李苗苗了,他開始擔心十五。李苗苗的那句殺人滅口的話太嚇人了。

他心驚膽戰地四處搜尋,終於找到了側翻靠在路邊大樹上的馬車。四周散了一地的籮筐,肉,菜,有個人影撲在地上。

看身影應該是個成年男子,不是十五也不是小乞丐,讓他稍鬆了口氣,上去翻過來一看。

心口頓時漏跳了一拍。

竟然是孫卓!

他趕緊扒著車沿嗅了嗅,有十五的血腥氣,但不是特別重,應該失血不多。

為什麽孫卓會死在這,跟他一起出城的人呢?難道是李苗苗壓著打的這位?

看不出來,他們的李捕快又立功了?

太叔澤趕緊朝李苗苗那邊扯著嗓子喊。

“苗苗!揍得他走不動路就行!我們活捉他問話!”

李苗苗反應極快,迅速變換了出手招式,趁著對方來不及反應,一腳踢麻了對方的腳筋。

一會後,李苗苗提著人過來,說:“太叔大哥,你怎麽這麽聰明呢!我跟他打了時辰了,怕下重手把人打暈了耽誤事,又不敢太輕,讓他跑了。”

一身夜行衣還包著臉的人明顯嘔了下,不知道是不是吐血了。

太叔澤不知怎麽的有點同情這位手下敗將,一時竟然不知道該不該接苗苗的話傷人家自尊。

李苗苗把人推到太叔澤麵前,說:“我剛到這邊沒多久,就看到這人圍著那破馬車轉。仔細一看有人死了,嘿,膽子忒大,光天化日之下敢劫財,還殺人!我二話不說就追過來抓人了。結果他說他找人,說車上還有倆小孩沒找到。我就想讓他把事情說清楚。”

太叔澤更同情這位大哥了,他伸手拉開這人臉上蒙著的黑布。

“馮五?”

馮五惱得不行,也顧不上自己這會兒身份尷尬,直接就說:“我跟她說不清楚,太叔公子你能好好聽我說話嗎?”

太叔澤:“……”

馮五從地上站起來,一副自來熟的樣子,說:“還是先給我鬆綁吧,我們邊走邊說。我保證你問什麽我就答什麽。”

太叔澤思路給他帶走了 ,正要動手鬆綁,李苗苗一把拉住他。

“綁著不能說話嗎?我告訴你,再打你一遍我嫌手疼。”

太叔澤:“……李捕快嫌棄你,就這樣說話吧。不然她打你一頓就算了,還得連累我也動手打你一頓 多麻煩。”其實苗苗說的沒錯,馮五原來就不可信。

馮五被這兩位祖宗搞得一頭毛躁,說:“啊!行吧,綁著就綁著!看到那馬車了嗎?屍體是誰認識嗎?”

“是李家二姑娘的未婚夫婿,孫卓。”

馮五說:“我一直都盯著那小乞丐,他們被帶上車,一路帶到這,我正打算等他們停下來的救人,結果遇上了這位……蠻不講理就上來打我的李姑娘。現在,兩小孩不知去向,孫卓死了。你們說怎麽辦?!”

太叔澤看他有癲狂的跡象,橫了一眼李苗苗,正要說你自己闖的禍自己看著辦的時候,李苗苗一點不客氣地踢了馮五屁股一腳。

“胡說八道!我看到你的時候人就死了!在姑奶奶麵前還敢說謊!我告訴你,我能當場打死你,信不信!”

馮五:“……”

太叔澤攔住她,說:“別生氣別生氣,打死了我們問誰話?”

李苗苗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你好好說話,再睜眼瞎挑撥,別怪我心狠手辣。”

馮五被她驚嚇地有點慫,小聲說:“你們公家捕快都這麽凶嗎?”

太叔澤道:“跟我沒關係,他們家就她一個捕快,脾氣橫點也正常。我都不敢隨便招她,你乖點,別惹她,好好說話。”

馮五:“……”

馮五還真的改了前麵的瞎話。

他確實比李苗苗早到這裏,當時這裏已經沒了小孩但並不是隻有一個人。

太叔澤詫異:“你說車上還有李二姑娘?”

馮五點頭:“一路就他們倆出的城門,城門口有出城登記,上去肯定有詳細記錄。”

太叔澤有看過出城記錄,孫卓是主名,倒是沒有注意到李二姑娘。但他認為自己今天一直很在意李二姑娘,如果真有登記,他不會沒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