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106章：傀儡與毒
大掌櫃是真的不知道。
他不僅不知道，就連關人的事情都是他自作主張幹的——原以為隻是另外個山頭的人過來給他們找麻煩的。
他想，關了就關了，等事情過去了，一幫流匪也掀不起多大的浪。
“我我我我我真不知道。”大掌櫃臉都青了，“那那那我現在就去放人，不好意思啊，認錯人了。我們這原來是流匪窩，那流匪頭頭還在我這裏做事呢，都怪他！說什麽是個別山頭來找麻煩的。我一個做生意的哪認識他們，就……”
他說著，立刻回頭跟身後的人小聲吩咐：“去，把人都放了。”
季秦抬手卻說：“放人的事不著急。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背後的人膽子真的特別大。”
大掌櫃道：“公子，說句實在話。這事真不是你們想象中的那樣，那些布，過來的時候我們全部都看過。邊關那邊來的東西，我們也不敢什麽都不看就這麽放去帝京不是？帝京那是什麽地方，規矩我們都懂的。”
季秦道：“布是什麽人送過來的？”
大掌櫃應道：“是渡安張家的人，張浩是個本分的人，犯事的生意不會做的。這點您要是不信我，問問渡安的熟人……就李姑娘，她在渡安肯定聽說過。”
季秦點頭，李苗苗此時不在，先把這個問題略過去，他繼續問：“那又是誰讓你給文兄牽線的？”
大掌櫃看了他旁邊的書生一眼，有點疑惑，說：“牽線的事……事先是州府那邊給我遞了消息。但隻是說讓我供給文老板吃住，其他的事一概不要管。但我聽得出州府的口氣，不像是要牽扯進去的意思。”
也就是說是州府不想牽卻不得不牽的線。
季秦側頭問身邊的人：“你能確保你那位發小沒有問題嗎？”
文書生道：“我無法確保。不過他性子孤僻得很，平時動不動就得罪人。也因為這個性子不得不經常搬家。這樣的性子……不至於會做這種事吧。”
季秦道：“他現在也在渡安吧，一會一起問問苗苗姑娘。”
大掌櫃殷勤地接了話頭，道：“對對，都問問苗苗姑娘，她說話有分量。”
季秦抬頭看了他一眼，問：“通往後山的山道，你藏了什麽東西？”
大掌櫃：“……沒有東西，真的沒有。”
李苗苗跑出了大廳，往方才那位姓文的書生所住的地方跑。沒幾步就見到那一大群人還在原地。似乎還起了爭執。
“人要留在這裏，等我們少爺回來了，才給走。”說話的是文少爺的隨從，口氣極硬。要不是知道他隻是個隨從，可能會覺得他這樣的脾氣才像個主子。
那些家丁護著的女人僵硬地說：“你們家少爺不在，我不能留在這裏。”
李苗苗聽到這句話，立刻小跑了幾步。生怕這位單槍匹馬的隨從攔不住這麽一大群人，讓這個女人跑了，朝那邊大聲喊：“我有話要說！”
一群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她朝他們這邊急衝過來。
有幾個認得她的人，下意識地往後麵躲了一下。李苗苗衝到人群前，人群自動給她讓開了道。
她順暢無比地到了那女人麵前，一把抓住她，凶狠地說：“上次讓你跑了算你走運。我就不信這次你還能這麽走運。”
那女人卻絲毫都沒有感受到一點威脅，竟衝她盈盈笑了笑，說：“姑娘認錯人了，我以前從未見過你。”
李苗苗道：“給我裝蒜？我記性在威豐是出了名的好，你就算化成灰我也認得出你。”
女人依然笑著，說：“姑娘非要這麽說，那就太不講理了。我是帝京人士，在來這裏之前，從未離開過帝京。而且這一趟來這裏，我走的是官道，一路都有出城的官印作證。我在帝京有夫有子，都可以作證。倒是姑娘，您真的有證據見過我嗎？”
李苗苗聽她這一番話就知道她是有備而來，心想她也沒覺得這個女人有那麽好對付。她背後有人在操控她，必定是利用了她方便行走這個便利的條件。
但她李苗苗不怕。
“我不吃你這套。”她說：“我和陸羨之，太叔澤他們不一樣。我想查你的身份，不看那些沒有用的東西。”
女人皺眉，問：“強詞奪理嗎？”
李苗苗道：“你不記得了吧。在茶館的時候，我和你交過手，我記得你的身手！”說著，她忽然出手朝那女人發難。
她抬手成掌，動作幹脆利落，直取女人的門麵。
那女人愣了下，下意識往後要退，卻在有動作的時候頓了下，改成了抬手和她對了一掌。
李苗苗借力收勢，道：“果然是你。”
女人臉色微變，惱道：“你血口……”
李苗苗揚眉，大聲說：“你剛才原來是要後退的，但是因為我剛才說記得你的身手，你忽然改了自己平時的習慣，對不對？”
女人道：“那是因為……”
李苗苗又搶白道：“不要找借口。還有一個理由，你剛才對掌的時候露了右手。離你最近的你這位小哥，你肯定看到了，她右手手腕上有一道紅痕。那不是我傷的，是另外一個人傷的。那人叫太叔澤，現在在渡安。隻要這個女人跟我去一趟渡安，讓太叔澤見一次，他一定能認得出來。”
那女人頓時變了了臉色，道：“我為什麽要因為你一家之言就得跟你走。”
李苗苗道：“你這個態度，這麽心虛？”
女人：“我沒有！”
李苗苗一指旁邊的那名無辜的小哥，問：“小哥你看到紅痕了吧。”
那小哥無辜地立在那，小聲地嘟囔說：“可紅痕也代表不了什麽啊？”
李苗苗道：“蝙蝠幫的人在渡安犯下累累罪行，這個紅痕就代表她是蝙蝠幫的人。現在整個渡安的人都在找蝙蝠幫藏身之處，隻為了找到失蹤的多名幼童。對了，這批貨不是張家的貨嗎？張浩他兒子也是失蹤的幼童之一，應該不會介意我們去看看那批貨吧。”
那女人怒道：“一會要看貨，一會汙蔑我是什麽蝙蝠幫的人。我看你就是沒事來找茬的。”
李苗苗道：“你說對了，我就是來找茬的。怎麽樣？”
女人：“你……”
李苗苗柳眉直豎，道：“我一個捕快抓人，本來就隻要照著我懷疑的對象抓就是了，給你說理由不就是給你們麵子而已。你有意見嗎？”
“……”一幹家丁瞪著眼不敢說話。
那文家的隨從朝她拱手道：“姑娘方才提到的貨，可是我家少爺這次要的貨？我想去看看，若是真有問題，這筆生意萬不能做。”
李苗苗點頭，說：“對，你提醒我了。得去看看貨。”
說著，她上前要去抓那女人的胳膊，旁邊的家丁裏卻有人趁亂撞了上來，場麵忽然亂了。
李苗苗本能覺得他們這是要趁亂逃走，便大喊了一聲。
“想跑？”
她稍稍躬身，掄起劍鞘，朝中間一插，有人下意識地往邊上躲，李苗苗趁隙衝進去，一把就拽住了女人的胳膊。
誰知道那女人一個旋身，被李苗苗抓住的胳膊瞬間像憑空消失了似的。
李苗苗看她從她外衣中脫身出去，眯著眼說：“金蟬脫衣啊，好功夫。”
她的話剛說完，那女人忽然兩眼一翻，整個人軟在地上。李苗苗看著不知何時站在女人身後的隨從，眨巴了下眼，心想這人功夫好俊，竟然連她都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時候閃到人家背後的。
然而那些家丁卻在這個時候將他們團團圍在人群中，當頭的人朝他們說：“把人放了。否則整山寨裏一個都跑不了，全都得死在這。”
李苗苗道：“好大的口氣。我就不放，你快來讓我死死看啊。”
那家丁相互對了一眼，忽然有人身上憑空冒出了一團黑煙。
那隨從眼疾手快地過來，拉著李苗苗往後退了數步。在這眨眼間那群家丁一個接著一個開始倒下去。
“是毒。”那隨從側頭對李苗苗說：“去大廳找人。不然來不及了。”
李苗苗著急道：“那我爹他們……”
隨從推了他一把，說：“我帶著人質去找，你去替我保護我家少爺。”
說著，不等李苗苗再囉嗦，便提了那不斷掙紮的女人往另一側飛奔而去。
黑氣眨眼間彌漫開來，山寨內一片混亂，李苗苗捂著鼻子，往大廳那邊跑。季秦這時候已經帶著人從裏麵跑出來，見到她便問：“什麽情況？”
那大掌櫃渾身抖地快要站不住腳了，說：“這是毒……毒……”
李苗苗說：“文少爺的隨從說這是毒，讓我過來保護他家少爺，他替我去找我爹他們了。”
季秦回頭過去提著大掌櫃，帶著文少爺和李苗苗往山寨外麵跑，路邊問了李苗苗事情的經過。
文少爺沉默了許久，問：“我有點混亂。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
李苗苗熱心地給他解釋了一番，最後他終於回過味來，說：“所以我就是給人利用了。他們是想讓我帶貨過關，順便將他們要掩人耳目的東西也順過去。什麽東西這麽重要？”
季秦這時候說：“依照苗苗的說法，多半是那些失蹤的幼童。”
文少爺吃驚不已。
“那根本藏不住吧，人是活物啊。”
季秦道：“要讓人藏得住的辦法多的是。聽話就行。”
李苗苗聽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忽然想起了山寨中的傀儡。
“那些傀儡！山寨裏有多少這樣的小童！”
季秦整個人僵了一下，隨即也反應過來了，他猛的把大掌櫃拉了過來，說：“問你話呢？回答！”
那大掌櫃渾身抖得說話都不利索。
“不，不不不不，真不知道……我身邊那個小，小童是……進山寨的時候……原來山寨的大哥送給我的……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李苗苗想起那山寨大哥的模樣，恨的牙癢癢，說：“看來，那混球也知道點什麽。”
文少爺聽著他們的話，擔心道：“我家隨從一個人過去找人，會不會出事啊……”
李苗苗看了季秦一眼，說：“我回去看看，季秦你帶著文少爺他們先出去。我表妹帶陸大人文書去隔壁縣找人了，肯定會過來。你要是遇上他們了，再帶著他們一起來接應我們。”
季秦：“……為什麽不是我去找人？”
李苗苗正色道：“因為在裏麵的人是我的親爹親娘，我不去找還算是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