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槍案

下午5點剛過，黃帆就從賓館出來了。她知道刑警的工作性質，說不定接個電話就得走，所以她想能盡早開始更好。

地段街是個大下坡，黃帆從霽虹橋過來，老遠就看見四個大紅燈籠上寫著“大方茶樓”。車子在門口停下，黃帆剛下來，裏麵一個穿旗袍的女孩就拉開了門，“歡迎光臨！”

“請問賈經理在嗎？”黃帆話音剛落，一個胖胖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我就是，您是黃小姐？”

黃帆點了點頭。

“請跟我來！”賈經理帶黃帆上了二樓，推開了裏麵的一個小包間，說道：“請進吧，洪隊待會兒過來，想喝什麽茶？”

“鐵觀音吧，謝謝！”黃帆坐下來。

不一會兒，服務員送來茶水和點心，黃帆邊喝茶邊等。六點多，樓梯傳來一陣沉重急促的腳步聲，轉眼就到了門口。

門開了，一個四十出頭身材壯碩的漢子走了進來，沒穿警服，背著個皮包。

黃帆趕緊站了起來。

來人眼睛不大，鼻子倒不小，乍一看有點像成龍。他和黃帆對視了一眼，黃帆雖然是守法公民，被這視線掃到，也感到一股凜冽之氣。

“市局刑警支隊副支隊長，洪聲！”一隻大手伸了過來。

“洪隊您好，我是黃帆！”

“坐吧，這兒是自己人開的，放心聊！”洪聲坐下點了根煙，問道：“18年前的事，怎麽突然想起來了？”

黃帆沒吭聲，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你去找過於雪靜吧！”洪聲又問。

黃帆一愣，看來什麽事都瞞不過眼前這個警察，待會兒最好實話實說。

“我是找過她，可是她好像對以前那些事也不太了解。”

“她確實什麽也不知道！”洪聲冷笑道，“11.2槍案到現在還是個破了的懸案！說它破了，是凶手和凶器都找到了；說它是懸案，沒有口供，不清楚殺人動機。”洪聲抬頭看著黃帆，“這個案子連著的是經濟要案，抓了個局長還打掉一個團夥！你爸爸最後被定為團夥成員，你是心裏過不去這個坎兒吧！”

黃帆被一下擊中要害，低下了頭。

洪聲忽然不經意地問了一句，“你現在在濱江工作？”

“沒有，我在北京。”

“哦，那你繼母呢，我當年還見過她。”

“我上了大學後就自食其力了，她可能也重組家庭了，我們不怎麽聯係。”

洪聲感慨道：“這件事改變了你們一家人的命運啊，那些東西你看懂了嗎？

“你是說詩……”黃帆剛說出口，就有點後悔。洪聲隻是說那些東西，並沒指明是什麽，卻被黃帆自己說了出來。

洪聲點點頭，報以歉意的一笑。似乎對這個小女孩用了點審訊技巧有點不好意思。

黃帆暗想：這是她走訪了和爸爸相關的人之後，第一個知道詩集存在的，而且還是個警察，現在不需要隱瞞了。

“洪警官，你知道詩集？”

“那本詩集是我第一個發現的，但我卻一直沒有解開這個謎。你今天來找我，說明你也還沒有破解，否則咱倆也不會坐在這裏了。”

“我爸爸是上過前線的軍人，我相信他的人品，他是不會跟那些人同流合汙的，說什麽分贓不均是對他的侮辱！”黃帆有點激動，“詩集我的確沒看懂，因為我理不出頭緒！但我想，如果我知道爸爸那段時間經曆了什麽，我會看懂的。”

“沒問題！”洪聲把煙在煙缸裏撚滅，“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我現在保密沒有任何意義。但我希望你也能對我坦誠相待，說不定裏麵的秘密需要我們聯手才能破解。”洪聲看著黃帆，眼睛裏又射出兩道精光，“我幫你，你也幫我，這個交易怎麽樣？”

“我怎麽幫你？”黃帆感到詫異。本來是自己有求於人，她能為這個警察做什麽。

“別緊張，不是讓你去當臥底！”洪聲笑道，“就是幫我了卻個心願，因為11.2槍案是我從警二十多年最大的遺憾！”

看黃帆滿臉疑惑，洪聲又點了根煙，“我先給你講一下整個事情的經過吧！”

茶室裏，18年前的故事，伴著繚繞的青煙，一點點氤氳開來。

“1996年，是我從警校畢業的第四年，我當時在裏島區刑警隊大案隊工作。11月2日那天是個周六，我在家休息時接到了隊裏的通知：沿江路進城方向6公裏發生槍案，我和搭檔大趙趕到了現場。在沿江路岔路下的樹林邊上，停著一輛轎車，你爸爸……細節我就不描述了。現場沒有打鬥痕跡，車裏沒發現可疑物品，你爸爸隨身挎包裏隻找到一支鋼筆、一串鑰匙、少量現金和呼機。那天下著雪，車痕和腳印已經被覆蓋了，我們就先找到了車主於雪靜……”

“於雪靜？！”黃帆驚呼。

“她沒告訴你車是她的？那是一輛大貿進口的紅色豐田佳美，要三四十萬。她那會兒隻是一個骨傷科醫院的小護士，哪買得起這麽貴的車。她很快交代車是男朋友劉智勇送的，兩天前被他借走了，你爸爸是劉智勇的員工。至於車怎麽出現在那裏，你爸爸開車去幹什麽，她一概不知！我們再找劉智勇，發現他已經失聯了。

3號一早，我和大趙先去了他的公司，寫字樓的門衛證實，你爸爸2號早上7點15分和王勇一起回過公司，7點40分兩個人就匆匆離開了，但並沒拿東西，當時你爸爸開的正是於雪靜這輛車。王勇是劉智勇的走狗，因為重傷害蹲過12年大牢。我和大趙搜查了你爸爸的辦公桌，把他東西都帶走了。這裏麵就有那本紅色塑料皮的工作手冊，裏麵雜七雜八記了很多跟工作無關的內容。說實話，我看了半天也沒看懂寫的是什麽，後來就把這個本子當作他的私人物品，連同他的鑰匙、鋼筆什麽的放在一起，都交給了你繼母。我倆又去了他們公司在江北新蓋的樓，看門的說劉智勇跟你爸爸他們幾個，1號晚上都在江北這裏過的夜，2號早上不到7點，分兩輛車一起離開。

因為是涉槍案，領導很重視，我當時的隊長孫永軍立下軍令狀：半個月破案！我們連夜發了協查通報，抓捕王勇。你爸爸的社會關係非常簡單：部隊轉業到工廠，一幹就是十幾年，工廠不景氣又出來打工。但劉智勇以前是裏島區的社會大哥，人際關係相當複雜，我和大趙就開始從這方麵著手調查。可是剛過去了一天，11月4號上午，通江派出所就在老鐵路橋下冰窟窿裏發現一具男屍，屍體身上還有把槍！我和大趙趕到了現場，死的正是王勇。孫永軍知道了非常高興，立刻把槍送到省廳做彈道檢測，王勇當天也做了屍檢，結果確實是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