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搜救

這世界上的事,永遠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第二天一早早會的時候,三個人失聯的消息已經傳得人盡皆知了。

就連版本都有不一樣的,有些人的確是說去做科學探測了,還有些真有人說他們去尋/寶了的。我強烈懷疑後一個版本是不是葛雲翼那裏傳出來故意混淆視聽的,盡管他賭/神/罰/咒地一力否認來著。

雖然船上人本來就不多,但還是要集結一個搜-救小分隊去找人,萬一三個人隻是因為天色暗下來在樹林裏麵迷路了,還活得好好的,總不能扔下他們不管不顧,況且從早上的潮汐大小來看,我們應該還不會馬上就離開這裏,既然一樣停泊在這裏,更有理由要去找人了。

經過商議以後,定下來是四個人組隊進行搜-救,一個是外/籍的,三個是中/國籍的。我其實對於這樣的安排有些不滿,憑什麽這種衝鋒陷陣危險的事情就要我們來做呢?不過考慮到搜救對象當中也有同/胞,也就隻能忍了。

外/籍的船員很快被選出來,中/國籍的其中一個毫無意外地選了司馬,感覺帕克斯也就認識他一個,再說外/籍和中/國籍的船員要基本交流,船上兩種語言都說得很溜的鳳毛麟角,他是其中之一,舍他其誰。

司馬出列以後和船長還有帕克斯說了什麽,船長居然就立刻轉頭掃了一遍人群,然後目光停留在葛雲翼和我的身上。

我心裏一凜,暗道,不會運氣這麽背吧,我可不想加入搜救行動。誰知道那樹林裏麵有什麽,小時候在紅樹林裏麵迷路的記憶還讓我心有餘悸,我可不想重蹈覆轍。

可天不隨人願,我們倆的名字被報了出來。

我還愣在那裏反應不過來,葛雲翼過來拉我出列,我回過神來看他,發現他嘴角一抽一抽的,倒不是氣憤,這小子居然是有點興奮的樣子。

接下來我們幾個人就被帶到船上的會議室裏麵,中外負責人各用英語和中文向我們解說了要帶下船去的儀器怎麽操作,並且對於樹林裏麵的一些情況做了說明和預測,部分說明就是基於昨天那隊人所反饋的消息。

保險起見,他們還說,如果發生突發狀況,以我們的人/身/安全為首要,另外若是發現搜救對象已經遇/難,隻需拿回證件,屍/體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可以就地掩/埋,條件不允許就就地停靠——因為搬上船也沒法處理,要是腐/爛了隻會增加傳/染/病的危險。

我心下覺得有些淒涼,本來覺得跟著科考船出來不太容易遭受危險,沒想到該遇上的一樣都不會少,而且還有很多意外情況產生。

我們穿戴完畢,並被要求正確演示儀器操作之後,便登陸出發了。

穿著中筒靴踩在礫石灘上麵,感覺真的是很不一樣,感到礫石在我腳下擠壓摩擦發出不適的“咯吱咯吱”的聲音,即使海上晴空萬裏,我的心情也好不起來。

走得離船稍微遠了一點了,我趕上司馬走到他旁邊,帶著怨怪地問道,“我說司馬,是你讓船長選我和葛雲翼的對吧,為什麽啊?”

司馬轉頭,卻不是看我而是看向葛雲翼,說“他昨天來找我,讓我選的。”

我語塞,看著葛雲翼一張笑得春風滿麵的臉就像掄拳頭上去揍他,原來是這小子搞的鬼,看來真是應了老話,自作/孽不可活啊。

大概是看我生氣,葛雲翼有些訕訕,“別這樣的啊兄弟,就算不是我之前所說的,我們去救人也是做好事不是,船上多無聊啊,到處走走不好嗎。再說再說,”他拍拍背著的儀器,“不然怎麽有機會接觸到這些儀器呢,我這也是有不斷學習新知識技能的精神不是。”

“學習你個頭!”對他的狡辯我氣不打一處來,咬牙切齒的,“待會兒是不是要學怎麽去/死啊?!”

“嘿嘿,嘿嘿,”他知道自己理虧,沒和我打招呼就把我拉下水,“這不是有司馬嗎,你怕什麽。”

他這話雖有些靠在別人身上的意思,倒也挺奏效,我心裏下意識地就覺得,司馬這家夥,好像的確有預測險境和逃出生天的本事。

“那可難說。”司馬接了話,卻辯不出喜怒。

“哎呀我說司馬你就別謙虛了,小弟我們倆就靠你了,你可要把我們全須全尾地帶回去,至於那個黃毛,”他努努嘴示意那個外/籍人員,“他就其次了啊,哈。”葛雲翼那小子以前在船上從眾人厭棄到混得風生水起,插科打諢的本事是過硬的,雖然套繩功夫的確是真本事,但我看來最讓人敬佩的是那賽過城牆的厚臉皮。

這次司馬沒有接話,隻是微微笑了一下。

我們一行人走到樹林外圍,先沿著交界線走了一下。就像之前被交代的那樣,在某些區域裏麵,儀器的確會顯示有被幹擾的情況。我們每走一段,都會往樹林深處張望一下,主要是因為之前那隊人失聯的地點就在樹林和灘塗交界線的附近,很可能離交界線不遠,加上我們這裏有目力驚人的司馬,說不定就直接可以看到那些人,領了就直接完成任務回去了。

可走了一路,看到的也就是林立的樹木,倒是修長挺拔,錯落有致,時不時地見到陽光透過樹冠,不均勻地散落下來,伴著耳邊依稀可辨的海浪聲,竟有些詩情畫意。

我們來到離他們失聯地點最近的交界線上的地方,留下一個信號發生器,半埋在石堆裏麵。然後從那個點,進入了樹林。

剛進入的時候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隻是覺得周圍一下子暗了不少——這是自然的,周圍的樹木原生態地生長了不知道多少個年頭,即使算不上參天,也是高聳茂密。空氣似乎是清新了不少,完全沒有了那海水的鹹/腥/味。

“小心。”就在我心情漸漸放鬆,有點享受起這綠意環繞的環境時,司馬冷不丁地說了一句。

我立刻回神,可沒能馬上反應過來是什麽事。但幾乎在同一時間,就覺得周身一下子冷了下來,我不禁一個寒顫,汗毛都瞬間豎了起來。

那個外國人也打了個冷戰,嘀咕了一句,不過除此之外也沒太在意。可是我發現司馬似乎有些緊張起來,雖然他什麽都沒有說,但是我看到他嘴唇幾乎抿成一條線,眼神也銳利了很多。

我也被司馬影響,再加上那清冷的氛圍,覺得四周開始有些草木皆兵。就在這時,通訊設備突然發出“哧哧哧”的靜電音,接著有人問,“你們那邊什麽情況?”隻是那聲音被靜電音弄得有些模糊,而且還斷斷續續,聽不出對方是誰。

司馬按下對講鍵,答道我們這裏一切正常。對方說他們那裏收信似乎有幹擾,再三囑咐我們小心行進,然後才掐斷了連接。

保險起見,我們又埋下一個信號發生器,其實本來不應該兩個離得那麽近的,因為我們帶來的數量有限,但既然對方說了讓我們小心,那還是謹慎行事,埋了再說。

之前剛剛進樹林子的時候,我還發現周圍有些爬蟲,但自從周身環境冷下來以後,蟲子一下子少了。還有這林子裏居然沒見著鳥類,寂靜的環境下隻有我們行進時候踩著樹葉的沙沙聲和踩斷樹枝的“嗑噠”聲,越走越覺得心裏發慌。這個時候我突然覺得,當年在紅樹林裏麵有各種蛇蟲鼠蟻相伴,雖然惡心了一點,但如今看也不是件壞事。

至少不像這個地方一樣,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死/寂。

“我說司馬,”我克製著自己不要讓自己的聲音發顫,“你知不知道應該往哪個方向走?”

司馬一邊走一邊在看手裏的儀器,那東西有點像海上行船時用的雷達,一直有一個指針在掃描,他沒有馬上回答我,過了一會兒從儀器上移開目光後才說,“按照計劃,我們先到他們昨天最後聯絡點附近進行搜查,找得到最好,找不到的話,”他想了想,“到時候休息一下再商議吧。”

我點點頭,這樣還算不錯,到時候找不到的話,我是一定會主張回去的,直覺上我就對這個地方沒有什麽好感。

剛才我們一直是中文交流,那老外在旁邊一句話都沒說,此刻也有些憋不住,對司馬說了幾句話,聽語氣像是問句,司馬回了他。不過我和葛雲翼兩個人大概最多認全英語26個字母,自然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麽。

後麵一段我們都隻是埋頭走路,走了久了也覺得沒那麽冷起來,隻是四周還是安靜,那種滲到骨子裏的安靜,似乎還能傳染人,平時我和葛雲翼在一塊兒早就互相開始胡諏起來了,可是這會兒我看他,就悶頭在走,也沒有想要說話的意思。

“葛雲翼!”司馬突然對著他大叫了一聲。

我被嚇了一跳,本來以為葛雲翼會至少會問一句幹嘛,沒想到他居然像是什麽都沒聽到,還是保持那個姿勢往前走。

司馬見勢一步跨過來到葛雲翼旁邊,伸手拉住了他,同時又大叫他的名字:“葛雲翼!”這一聲比之前還要響。

而葛雲翼這個時候才像是回過神來,但是神色十分呆滯,慢慢地把目光移過來,先是移到司馬的臉上,然後又慢慢地往下移到司馬抓住他胳膊的手上。最後吐出來一句,“幹嘛?”那語氣也特別遲緩,氣弱得像幾天沒睡似的。

我剛想開口問你怎麽了,突然就見司馬一甩手,一聲脆響在葛雲翼臉上綻開,四條紅印子立刻浮現出來,那速度快得我幾乎沒看到,就見一片影子在麵前劃過。

四周瞬間安靜下來,所有聲音消失殆盡,過了三秒,葛雲翼才咆哮起來:“司馬你他/媽的什麽意思!”說著衝上去要打人的樣子。

我一邊推住他不讓他過去,一邊對他說,“你該要謝謝人家才是真的!”

葛雲翼聽了狐疑地看著我,“為什麽?”

我想簡要地說一下,但又一時沒想好要怎麽說,囁喏之際,就聽司馬說,“喝口水歇歇吧。呆會兒再埋一個信號器。大家都小心一點,這個地方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