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謊言逐個戳破
第二天魏允沒帶那倆小孩，自己去了盧路工作的店裏等。店裏的人看到警察也不敢怠慢，一個勁兒給續水，說盧路上兩點。大約一點半的時候盧路來了，進來後就引著魏允到了後院員工的地盤，把手機鎖進了箱子裏，之後才把準備好的指紋交給魏允，說：“我盡力了。”
“正好，我馬上就要用。”魏允把指紋小心收好，問盧路，“你那邊怎麽樣？”
“我沒事，和她鬧過幾場，假裝跳了次河，要和言貞一起死，逼得她現在精神緊張。”
“跳河？”魏允眉頭緊鎖，“你真的願意陪言貞一起死嗎？”
盧路笑了一下：“說了是假裝的。”
“我是問你，願不願意。”
“我不知道，”盧路抬頭看了看天，“很小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是個無關緊要的人，雖然成績不錯，但沒人喜歡我。後來認識了言貞，我的人生好像變得豐富多彩了一點，好像找到了更多的意義。有段日子，我真的覺得自己還不錯，相比言貞，我有很好說話的父母，還算穩定的生活，我還能做她的避風港。我可以給言貞帶來幸福，這讓我特別有成就感。可是出了社會我才發現，我太渺小了，什麽都不是，我仍舊是無關緊要的人，我懷疑自己根本沒有給別人帶來幸福的能力。”
“你曾經覺得自己是言貞的救世主嗎？”魏允問。
“倒也沒有那麽誇張，可我以為自己至少能為她做點什麽。她那時候的日子太苦了，真的太苦了……不隻是物質上的壓力，最主要的是心理壓力。如果換成我，我沒辦法像她一樣堅強。”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言貞的母親不在了，她就解脫了？”
盧路愣了愣，沒有回答。
“盧路，我再問你一遍，當初言貞母親的死，究竟有沒有蹊蹺？”
“真的是自殺……”盧路抿了抿嘴唇，“真的。”
魏允注視著盧路的眼睛，倒是沒有看出什麽躲閃，隻有一片淒然。他掏出手機，翻出一張照片，遞到盧路麵前，問：“你看看，這東西你認識嗎？”
是事故現場發現的那條項鏈的證物照片。
“我認識。”盧路回答得很幹脆，“這是我送給言貞的。”
“什麽！”
盧路被魏允的反應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麽，又仔細看了看，不明所以地說：“是高二那年，言貞生日，我送給她的。”
這條項鏈居然是盧路送給言貞的？因為之前在言貞媽媽的遺物裏見過，加之吳嵐的證言，魏允一直以為項鏈是言貞媽媽留下的。今天他想起給盧路看，也隻是因為又談到了那件事，想讓盧路回憶一下當年的情況。沒想到卻無意間糾正了一直以來的一個重大認識錯誤。
由此，也揪出了言貞的謊言。
魏允在腦海中瘋狂進行邏輯拚接，言貞撒這個謊確實有點古怪。當然也可以理解成她戴著這條項鏈，而吳嵐問起了由來。他們是男女朋友關係，吳嵐又不差錢，自然會送言貞更貴重的飾品，卻不見言貞戴，自然會問一句。言貞不想讓吳嵐知道自己戴著其他男人送的項鏈，找個理由也正常。可是這理由太刻意了，她完全可以輕描淡寫地說是一個朋友送的，以吳嵐的性格，不會刨根問底。言貞那麽討厭提到父母的人，怎麽會有意提到母親遺物。
“這項鏈在哪裏買的？”
“在學校旁邊的一個禮品店，我記得清楚，當初那家店剛開，那店主有路子，都是從大城市進的貨，東西看著洋氣，但價格也要貴一點。我看上這條項鏈，店主跟我說是什麽什麽鋼的，絕不褪色。”
“你送她這條項鏈，到她媽媽出事，中間相隔多久？”
“言貞是四月的生日，最多也就差半年吧。”
十三年前魏允也是在案卷上看見這條項鏈的，當時項鏈隻有鏈子燒壞了，主體損壞不嚴重。因為當時這條項鏈沒戴在死者身上，而是掛在死者的手上，後來死者向一旁倒去時，剛好幫它避開了火源，就隻是熏黑而已。因為被定性為自殺，警方隻當是項鏈對死者有什麽紀念，也沒當回事。
既然是盧路送言貞的，那和言貞媽媽又有什麽關係？她為何要拿在手上自殺？在一個警察的邏輯裏，答案已經昭然若揭。
不是自殺，一定不是。
“哦，對了，這個給你，之前言貞有給我吃這種藥，吃了就犯困，你可以查查是什麽藥。”盧路把藏起來的藥片給了魏允。
魏允接了下來，擔憂地看了盧路一眼。
事到如今魏允已經不在乎盧路是不是知道了，隻要他能找到言貞還活著的證據，抓住言貞，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你人生的意義在於你自己，你可以為自己有顆想拯救她的善良的心而驕傲，但不要為了她而活。”走之前魏允忍不住對盧路說，“你記住，你從來都不是她的救世主。”
直到魏允的背影消失於視線中，盧路都還沒緩過神來。他想他大概明白魏允的意思，卻又明白得不太透徹，這感覺最是惱人，會讓人不自覺往自己的壞猜測上加深確定。
盧路也很想知道，當年發生在他眼皮子底下的事情，究竟是不是一場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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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著現在這個林音的指紋，魏允回到局裏就直奔技術科。現成的指紋對比很快，係統分分鍾就能出結果。
結果就是——不符合。
林音的指紋和那兩個指紋都沒有關係，沒有任何有待斟酌的地方。魏允感覺迎頭被澆了一盆冰水，一時間十分頹唐。
做警察這麽多年，這種情況見得多，有些案子總覺得真相昭然若揭，可最後就是會變成了死案。魏允雙手抱拳支著腦門沉默了一會兒，忽又站起來，對小鄭說：“你跟我出去一趟。”
他本是想帶小汪出去的，總得換換人，但想到是要去見女孩，還是帶個女孩好一些。他要去找吳桐按指紋，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把相關人員都比對一下。
沒想到他們剛出門，還沒來得及開車，就看見吳嵐和吳桐兩兄妹在大門口，魏允眯了眯眼睛，跑過去讓門衛放他們進來。
“你們怎麽來了？”近距離看吳嵐，魏允覺得他狀態很不好，整個人瘦了一圈，黑眼圈和眼袋掛著。而吳桐跟在哥哥旁邊，異常的乖巧安靜。
吳嵐聲音虛浮：“我過幾天要動手術，在那之前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說。”
“做什麽手術啊？”
“開顱。”
魏允忽地一凜。再看吳桐，頭像要折疊到胸口去。
“沒事，這都不重要。”在警局門口，吳嵐轉身對吳桐說，“你在這兒等等我，我進去和魏警官說幾句話。”
吳桐點了點頭，止住了腳步。
“小鄭，”魏允對身旁的實習生說，“你帶這位吳小姐去取一下指紋。”
聽到要取指紋，兄妹倆都是一愣。
“例行公事，你也要取。”魏允對吳嵐說。
雖然吳桐還是有點慌張，最後也還是跟著小鄭走了。而魏允則帶著吳嵐到了裏麵沒有人的訪客室，給他倒了杯水，說：“你坐，有什麽事盡管說。”
“你們警局有沒有技術人員能進入別人的手機雲端？”
“你想看誰的手機雲端？”
“我妹的。”
魏允探究地看著吳嵐，他猜測吳嵐一定在吳桐那裏發現了什麽，可他還在猶豫是否直說。魏允決定再推一把：“我們可以，但總得有個理由。不然任誰過來，都能讓警察去破別人的隱私了。”
走這一遭的決定，吳嵐好久才下。他又犯了一次類似癲癇，據說腫瘤的邊界幹擾他的功能區了，開顱之後他是否能正常說話也未可知。思前想後，他必須得來，從小到大他接受的教育是，要做對的事。
想著他打開手機，給魏允看了之前吳桐手機裏那張紙條照片。他當時將那張圖發給了自己的一個不常用的郵箱，因為自己的手機上沒有下載軟件，吳桐也沒有察覺。
初初看到的時候，吳嵐絕望極了，他從未想過自己的妹妹會和“殺人”聯係在一起。可他後來夜夜看著那張紙條，越看越覺得不對，那個語氣倒像是威脅和引導。他還是不相信妹妹會殺人，可是他相信妹妹會任性做錯事，吳嵐想會不會是吳桐被人威脅利用了。
他反複考慮，如果此時吳桐再出事，爸媽所承受的打擊會不會太大。可最終吳嵐還是做不到置之不理，他狠下心，如果真的是吳桐做的，也應該接受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