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線索終露頭

想調查吳桐也很容易,魏允開著自己的車在吳嵐的公司門口蹲了幾天,就撞見吳桐來了又走。他不緊不慢在後麵跟著,最後吳桐搭的專車在一所大學門口停下了。魏允在馬路另一邊停下車,看見吳桐並沒有進學校,而是鑽進了早就停在道旁的另一輛車,從開著一半的駕駛室這邊的窗戶看,開車的也是個年輕女孩,和吳桐年紀差不多。

魏允就在後麵跟了吳桐大半天,年輕的女孩半點反跟蹤能力都沒有,走路從不回頭,他甚至都不需要小心翼翼。隻是吳桐的生活軌跡真的很無聊,幾個女生在一起,就是逛街,吃飯,隨時隨地停下自拍,魏允不自覺打哈欠。吃過晚飯後吳桐和一個女生單獨離開,拐進了一條燈火輝煌的小路,推開了一家酒吧門就進去了。門打開關上的刹那,裏麵的流光溢彩和震耳的音樂都瀉了出來。

魏允進去找了個位置坐了會兒,喝了瓶啤酒,見吳桐在舞池裏和人玩得高興。小男生大約是喝了酒,有些得意忘形,手腳開始不幹淨,剛還笑臉盈盈的吳桐瞬間冷臉,幹脆利落地甩了男生一巴掌。男生似乎被她打蒙了,眼睜睜看著她走了,也沒有追。

這丫頭脾氣還挺烈,和她哥性子不一樣。魏允笑笑,繼續喝他的酒。

他就這樣跟了吳桐幾次,發現吳桐著實是個愛玩的女孩,雖然還在上大學,但一周至少有三天晚上要去泡吧。反正她家在本地,回不去宿舍也沒關係,而且她似乎也有自己的房子。她常去的酒吧都在一個區域,偏愛其中兩間,都是暗得看不清臉,鬧得腦仁疼那種。

魏允在這兩間酒吧裏和人搭話,嘴上說是在放假,但警察哪來的假,為了防止臨時有事,他喝酒都點到為止,卻裝出醉態來,讓人失去戒心。

隻是他穿得實在不像經常在外麵玩的人,外套都洗得褪了色,總是被女孩們嫌棄地叫“大叔”。這個“大叔”單純隻有老和油膩的意思,絲毫不韓劇。

“大叔,你就不要想著吃嫩草了吧,她都快能當你閨女了!”一個眼皮閃著銀光的女孩說。

“她啊,好像挺有錢的,每次來都點一堆東西,有時候還送給鄰桌。不過挺清高的,隻和自己看得上眼的人玩。”一個自稱和吳桐喝過酒的男孩說。

“她常來,有時跟朋友,有時一個人。就是個普通女孩嘛,沒什麽特別的,滿腦袋就隻有名牌包,口紅,男人,其他女人的衣服,還有八卦。”酒保說。

“你說她啊,我有印象。她不會開車,酒量又差,那天她朋友有事先走了,我看她喝得醉醺醺的,不想她一出去就出事,就幫她給家裏人打了個電話——好心?拜托,我們這是正規場所。真是你情我願,我管不著,但真要出點什麽事,警察還不是會來找麻煩——她讓我打電話給她哥哥,結果開車來的是個女的,她倆好像還不太合得來,她鬧了好一陣,才被開車的女的強行塞進了車裏。”看場子的男人說。

“我記得她!她前不久還在這裏和人吵架來著,當時她們拉扯得可凶了,撞到不少人,還踩了我的腳,連聲抱歉都沒說。真是的!”一對情侶裏的女孩說,“大概……半個月?記不太清了。就兩個女的吵架嘛,還不是為了那點事,我就聽她一直在說,‘我可算抓到你了’什麽的。親愛的,你還記得嗎?”

身旁的男生似乎已經記不清了,不過還是應承著點了點頭。

“和她吵架的女孩,是這個人嗎?”魏允從手機裏翻出了言貞的照片。

“那麽黑,誰看得清啊。我就記得那女的穿得挺樸素的,所以不起眼。”

魏允有點著急,快把手機拍在女孩臉上,說:“你再仔細看看!是不是!”

男孩保護欲提了起來,一把將女孩扒拉到自己身後,冷著臉對魏允說:“大叔,你當自己是警察啊,審犯人嗎!”

“警察。”魏允把證件一亮,小情侶立刻變了臉色,“希望你們配合,仔細辨認一下。”

“真的記不清了……是、是吧……應該是的。”女孩結結巴巴地說。

“你們好好想想,她倆爭吵那天,是幾號?這很重要。”

小情侶滿臉的嫌麻煩,卻又不敢說什麽,他們還以為魏允就是個偷瞄小姑娘的老男人,才隨口說了幾句,早知如此他們才不蹚這趟渾水。但現在說什麽也來不及了,倆人麵麵相覷,都在回想那天是幾號。

突然男孩一拍大腿說:“想起來了,8號。那天是老隋生日,咱來這續攤的,對吧?”

“對對對!”女孩也忙點頭,“那天是我們一個朋友的生日,我想起來了。是8號沒錯。”

魏允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挑了起來,說了句“多謝配合”就匆匆出了酒吧。

外麵燥熱的風一下包裹住已經被強冷空調滲透的身體,好像刹那間就湧出一層細密的汗,魏允卻抬起頭,對著難得的繁星漫天吐出了一串煙圈。他被自己熏得眯眼,神色中卻有長出一口氣的暢快。

瞎成一團的毛線,總算理出了一個頭。

這一次,終於板上釘釘了。不僅證實了吳桐和言貞不睦已久,還得知了一個驚人的事實——雖然火災準確說是發生在9號淩晨,但8號晚上吳桐還和言貞在酒吧爭吵過,按時間算,吳桐很可能是言貞死前見的最後一個人。

第二天一早魏允就去吳桐的大學堵她了。正是早上上課的鍾點,路上都是人,吳桐本就起晚了,匆忙忙化妝,起床氣都還沒消,一看見他,臉瞬間就垮了下來。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的?哦,對,你是警察。”吳桐瞪著眼睛說,“那請問我犯法了嗎?你有什麽權利一而再地騷擾我!”

“別激動嘛,”魏允摸了摸眉毛,不動聲色地說,“我就問你個問題,不耽誤你上課。據目擊者說這個月8號,也就是言貞死的那天晚上,你和她在酒吧爭吵過。有沒有這回事?”

吳桐淩厲的神情突然僵住了,就像被人不小心按了一下空格鍵。雖然隻是那麽一秒,她又努力維持住了不以為然,可是破綻已然漏了。

“是又怎樣!難不成你懷疑是我殺了她?你有證據嗎!”吳桐的嗓門更大了,反倒顯得有些慌。

“說實話,我一點都不懷疑你。”魏允敷衍地笑了一聲,“我不懷疑任何人,所以你沒必要緊張。我就是好奇,想知道言貞究竟是個怎樣的人,為什麽你和你哥哥對她的態度完全不同。當然你不願意說也沒關係,我去問你哥哥,看他知不知道火災發生前你和言貞見過。”

說完魏允就轉身要走,聽到背後氣衝衝地叫:“等一下!”

他挑起一側嘴角,頓了頓才回過頭。

吳桐衝到他麵前,轉著眼珠說:“你別去找我哥,他已經夠難過了。你想知道什麽,我告訴你,但事先說明,我和她的死沒有半毛錢關係!”

“成,我們就隨便聊聊。”

“你等我上完課。”

“我在門口的咖啡店等你。”

本來魏允還想用開玩笑的語氣提醒一句“不要放警察的鴿子”,話到嘴邊卻實在沒辦法自然地說出來,想想又隻得作罷。與人相處的技巧,他真的是半點都沒有。

等了兩個多小時,一節課的時間早過了,吳桐才慢吞吞地來赴約。她先給自己點了杯喝的,還點了塊蛋糕,不以為然地問:“你想知道什麽?”

看來這段時間,她的心情已經平複了,思緒也理清了,魏允知道她又要避重就輕了。不過魏允並不擔心,如他所說,他目前並沒有懷疑任何人。他甚至不確定言貞是他殺,他的直覺隻是告訴他這其中一定隱藏著什麽。

與十二年前那樁案子有關的真相。魏允想知道的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