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該查漏補缺了
不過最讓林音厭煩的還是魏允，有時候半夜睡不著，她就在腦袋裏一遍一遍把整件事複盤，想知道魏允究竟是因為什麽咬著她不放，順便考慮自己到底有沒有致命疏漏。想著她掏出手機給盧路打了個電話：“你晚上能按時下班嗎？”
“能。”
“我今天可能要晚一點，下午有人來修設備，不知道要修多久。我們出去吃飯，好不好？”
“我這邊修車呢，晚點再說。你想吃什麽就發給我，我都聽你的。”
掛斷電話，林音情不自禁地笑了笑，神色中帶著一點自己都沒意識到的驕傲。“我都聽你的”，這是她最喜歡聽到的話。
晚上八點多盧路和林音才吃上飯，原本林音發他店鋪地址的截圖時，盧路還沒反應過來，直到走到那附近，才意識到離之前鬧事的酒吧也就一街之隔，這讓他心裏立刻不舒服起來。
那天晚上發生的事盧路記得清楚，可他仍舊不明白幾個小時後那場火是怎麽發生的。他不自覺朝酒吧的方向望過去，被牆擋著看不到，可他還是怔忡起來。
“你吃牛排嗎？”林音看著菜單，問。
沒有得到回應。
她抬起頭看見盧路麵朝的方向，伸手過去重重拍了兩下桌麵，不太高興地說：“和你說話呢！”
“噢……我都行。”盧路回過神來，眼神還是木的，下意識就回了話。
“什麽就都行啊！我問你吃牛排嗎！”
“我吃不慣，給我隨便點份飯吧。”
這是一家女孩喜歡的網紅西餐店，不是很正宗那種，隻是裝修營造的氛圍好，兩個人坐在落地窗邊，守著一盞昏暗到快看不清菜單的燈，比較有曖昧感。隻是盧路對這種食物不感興趣，忙了一天，他隻想大快朵頤地吃碗麵，而不是在這像兔子一樣嚼一點味道都沒有的沙拉。
“您的牛排。”服務生端上來一個巨大的盤子，“放在哪邊？”
“放他那邊。”林音指了指盧路，“飯我也要了，但牛排看起來真的不錯，你還是嚐嚐。”
盧路心想，那你還問我幹什麽。
服務生小心地將托盤放在盧路麵前，打開鐵蓋子，盧路還準備要拿刀，服務員飛快地掏出火機，藍色的火焰從牛排上“呼啦”一下冒了出來。
那一瞬間盧路看著那團跳動的火，眼前閃現出很多畫麵，火中舞動的哀嚎的人影，焦黑的屍體，滿手的血……他猛地起身，踉蹌著後退，險些撞翻椅子。
他的心跳太快，隻有自己能聽得到，震得手腳發麻。但酒精燃燒的火焰很快削弱，盧路也緩過神來，他看到服務生臨走時憋笑的表情，明顯在笑他一個大男人被火焰牛排嚇得跳起來，也聽到了後桌客人發出的不滿的聲音。
“你怎麽回事啊！反應那麽大！”倒是林音笑個不停。
“沒事……就是沒想到……”
盧路也覺得丟臉，但更多的仍是驚魂未定。他暫時無法直視林音的臉，不然腦海裏恐怖的畫麵又會變得清晰。
他拿起刀叉，不太習慣地在牛排邊角切了一刀，肉還帶著鮮紅的血絲。他不想吃，又想著不能浪費錢，糾結著放進了嘴裏，心理的抵觸過於強烈，以至於他也品嚐不出好壞。
小時候盧路以為眼下這樣的生活就是夢想了，雖然他家的條件在當地還算不錯，可畢竟地區整體貧瘠，他也沒出過遠門。他向往大城市，向往漂亮的餐廳，向往西餐，向往明亮的生活。在房價還沒攀升的早些時候，他以為有間自己的房子，和自己的喜歡的女孩，脫去一身的土氣，融入城市的生活，並不是奢侈的夢想。可現在除了沒買房，其他的好像都實現了，他喜歡的女孩就坐在對麵，他們擁有和這間餐廳裏的其他客人沒什麽太大差別的生活，盧路卻覺得一切都是假的。
無意識去拿薯條的時候，他摸到了林音的手指，竟突然收回了手。林音察覺到了，卻不在意，反而拿起一根薯條，伸到了盧路嘴邊，用眼神示意他吃。
盧路勉強地張開嘴，喉嚨卻幹澀緊鎖。
“哎，我問你個事。”林音滿意地收回手指，拿出濕巾擦上麵的油，不經意地開口，“上次你幫言貞找的代駕，是你的熟人嗎？”
盧路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她說的“上次”是什麽時候，就是那天晚上。他也終於明白今晚林音約他到酒吧一牆之隔的這裏，目的究竟是什麽。他啞然失笑，這女人還真是有儀式感。
“不能算熟，隻能算認識。”
林音若有所思地努了努嘴，撩起了眼簾對盧路說：“明天約他來家裏吃個飯吧。”
“人家不見得來。”盧路向後靠住椅背，給自己找一點支撐，“你到底有什麽事？”
“找他聊聊嘛，看他對那晚的事還記得多少。我當時迷迷糊糊的，都有點記不清了。”林音笑了笑。
“如果他記得很清楚，你打算怎麽辦？”
林音沒有回答，她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眼神卻越來越亮，越來越鋒利。她像盧路一樣緩緩靠向了椅背，姿態卻比盧路慵懶得多。他們隔著桌子上精美的餐具和玫瑰花對望，在一片浪漫悠閑的氛圍裏交互著彼此心知肚明的罪惡。
“我去找他。”最後，盧路啞著嗓子開了口，“這件事我來解決。”
“好。我想要的，你最清楚。”
讓那個人閉嘴或消失。這就是林音想要的結果。盧路確實清楚。
但是他說：“我也有我想要的。”
“什麽？”
“我要知道，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有那麽一瞬間，盧路以為林音會開口，他在林音的眼中察覺到一絲猶豫。但緊接著林音高高舉起了一隻手，一旁的服務生立刻走了過來。她柔和地對服務生說：“給我一杯莫吉托。”
盧路還寄希望於她是利用喝酒整理心情，漂亮的雞尾酒端上桌之後，林音抿了一口，將酒杯遞過來，兀自和盧路放在桌上幾乎空了的檸檬水杯撞了一下。
清脆的“叮——”，卻引爆了盧路神經上的炸彈。
“那天晚上，言貞死於意外。”
林音露出牙齒，異常燦爛地笑了起來。
他們不會再有坦誠的機會了，在這一刻，盧路熄滅了心中所有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