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癡心人的決定
但林音很高興，到家之後馬不停蹄準備吃的，她在廚房添置了很多在盧路看來完全沒必要的廚具，現在煎炒烹炸烤在家裏都能做。林音熱衷於做複雜的飯，熱衷於剖魚宰雞，敢徒手去抓跑出來的螃蟹，她對於生活的熱情仿佛是突如其來的，常常會令盧路覺得不可思議。每每看著她在廚房裏哼著歌跑來跑去，盧路就會有一種這樣的生活會一直持續下去的錯覺，他就會讓自己忘記林音之前做過的一切。
“這是我們美好生活的第一步！”飯桌上林音對盧路舉著啤酒易拉罐，精氣神十足地說，“以後我們還會有自己的房子，會換更好的車子，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盧路舉起易拉罐想和她碰，她卻突然把手往回縮，挑了挑眉，問：“對不對？”
“什麽？”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對不對？”
她舉著啤酒一動不動，一副不等到回答誓不罷休的勁頭。
“對……”盧路喝著酒嘟囔。
林音把耳朵往前遞，手在耳邊擺出擴音的姿勢，誇張地說：“啊？我沒聽見。”
“我說對！”
盧路幾乎是喊了出來，為了掩飾住後麵不由自主的歎息，隨便夾了一塊什麽到了林音的碗裏，“快吃吧，都涼了。”
林音把嘴巴裏塞得滿滿的，笑得特別明媚。她的眼尾比較長，加上雙眼皮，笑起來會有一些看起來像眼紋的褶皺。她的臉上細看有了些歲月的痕跡，可神態仍是天真的，有時候盧路看著她，仍舊能看見十幾歲的影子。
“你要不要試試把頭發留長？”也沒有經腦子，盧路脫口而出。
“你不喜歡短發嗎？”林音摸了摸自己的發尾，“我留了這麽長時間，你怎麽不說？”
“沒什麽，我就隨口一說。”
“是不是我變成長發，你就更好從我身上找到言貞的影子了？”
“說什麽呢……”
林音的語氣突然重起來，帶著股深刻的怨氣：“你為什麽就不能愛眼前的我呢！”
她到了這時候怎麽還能糾結於這種無謂的事，她怎麽能說得出口這種話，盧路真的無法了解她的想法。當“愛”這個字找不到落點，永遠飄在空中，它永遠不會開花結果的。
盧路“啪”一聲將筷子撂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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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盧路和林音的車開遠，魏允轉身走回局裏，心裏想的是人生冷不丁就會八倍速前進，在他看來不過一晃神的功夫，盧路簡直像換了個人，還開上了新車，一副努力奔小康的的樣子，魏允總還記得第一次見盧路時的樣子。
生活終歸在繼續，隻要是活著的人，停下來的隻有那個死去的姑娘。
“你幫我查一下咱門口這個攝像頭，外圍能拍多遠。”魏允進門房，查了查前麵一段時間的院內外的監控，能看見林音過來求助，但看不到兩輛車是怎麽回事。他拍了拍門房的胳膊，說，“沒事，我就看看。謝啦！”
“沒事，聽說您這次立功啦！”門衛老徐是個消息通，也最圓滑。之前見到魏允從不打招呼，今天居然也笑臉迎人了。
“嗨，運氣好而已。”
魏允快步往裏走，看到吳嵐還乖乖坐在那張椅子上，見他這麽多次，第一次見他背影佝僂。
想不到，這人還真是癡心一片。魏允經過他身邊，屈指敲了敲桌麵，對吳嵐招了招手：“跟我來。”
兩個人走到了外麵的小店，魏允買了碗麵，象征性問吳嵐吃不吃，也知道對方肯定會搖頭，兀自吃了起來。去總局開了大半天的會，早就餓了，先猛吃了幾口墊底，魏允才抬眼問對麵的吳嵐：“你什麽時候認識林音的？”
“一個月左右吧。”
“她倆確實挺像的哈。”
“她們真的認識嗎？”吳嵐的神色裏有種奇異的執拗。
“真認識。”魏允舉著勺子，哼笑一聲，“你也覺得奇怪，是吧？你說我又不是真閑的沒事幹，這事要是一點邪門的地方都沒有，我追著你們幹什麽！”
“她和言貞的死有關？”
“沒有證據，可不能這麽說。哎，我問問你，你是言貞最親近的人，從你的角度看，她倆到底有多像？”
他隻是平平常常問了個問題，卻不料惹得吳嵐一陣崩潰。吳嵐雙手捂住臉，甕聲甕氣地哀歎：“我真的不知道……你可能不信，我現在閉上眼睛已經想不起她的樣子了，明明才過去那麽短的時間……”
“也正常，人的記憶本來就不牢靠。”
“我隻是覺得她倆像，可是究竟有多像，鼻子眼睛哪裏不一樣，我說不上來……有時候我甚至覺得，是不是她倆一點都不像，不過是我的幻覺……”
“那你為什麽還要跟著她？”
“我不知道，我忍不住……我也討厭現在的自己，我今天看見那個男的來找他，等我反應過來，我已經在後麵跟了很久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以後別這麽幹了啊，跟蹤這事可不體麵。”魏允低頭繼續吃，吃東西的動靜有點大，“就今天那男的，你之前見過沒？”
“從來沒有。”
“他是言貞的青梅竹馬。”
吳嵐猛地一愣，抬起了頭。
“不知道？他和言貞是一個地方出來的，小時候一直是同學，關係可好了。這麽說吧，你所不知道的，不在乎的言貞的過去，這男的都一清二楚。”
突然知道這些，吳嵐似乎需要時間消化，表情凝滯且怪異。過了幾分鍾，他拍著桌子站了起來，喊著：“查他啊！他肯定有問題，他認識言貞，現在又和……”
吳嵐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被自己的話噎住，隻是幹瞪眼。魏允對他揮了揮手，讓他坐下，公安局外麵的麵店，平時大多是警察光顧，嚷嚷總是不好的。魏允用舌頭剔著牙，整張臉扭曲著，對吳嵐說：“你可給我聽好，我和你說這些，不是讓你惹事的。很多事情我可以去查，但你不行。你隻要知道我沒有在找你麻煩，如果真的讓我找到什麽證據，你能配合我申請翻案就行。”
“我還能做些什麽，我還能……”吳嵐緩緩地坐下來。
“你和我說說，言貞生前有什麽怪癖嗎？就是不太常見的生活習慣，或者是做某件事時有非常固定的行動邏輯。”
“她……愛咬嘴唇，撕嘴上的破皮，怎麽說都不聽。哦，對，她還特別喜歡塗護手霜，一天得塗好多次。”吳嵐搜腸刮肚，肉眼可見地努力，“還有，她討厭摸錢。她特別討厭現金，能刷卡就刷卡，實在非得掏錢，都小心翼翼捏著。要是錢爛一點，她都不願意碰。”
說實話魏允聽他開口就有些失望，這些小動作都稱不上特點，很多人都有。就連討厭摸錢這項，也可以解釋為略有潔癖。好在魏允也隻是隨口問一句，他甚至沒想清楚自己問的目的，再了解這些生前細節有什麽意義呢，又不可能有機會去比對。
“說起來，我早該知道她不是言貞，”魏允倒是想清楚了，“言貞之前的工作都不接觸現金，她肯定忍受不了在餐飲店工作的。”
魏允毫無靈魂地跟著點頭，腦子裏浮現出的也是林音在咖啡店工作時的畫麵。雖然現在刷卡支付和電子支付已經逐漸多起來，但保不齊還會有人有剛好的現金，或者就是想要換零錢。
想到這兒，魏允緩緩搖了搖頭，不對，他怎麽又繞回去了。魏允不得不承認，他就是無法放棄把言貞和林音對比起來的念頭。
“行了，你先走。回去之後找一找，如果還有言貞生前的東西沒扔，都整理出來裝好，一根頭發也得留下，沒準以後有用。”送吳嵐出去時，魏允忍不住叮囑，“記得，別自己瞎行動，想到什麽，想幹什麽，就來找我。”
吳嵐雙臂搭在車頂上緩了一會兒，才終於坐上駕駛座，但發動車子前，他按下車窗，遲疑著對魏允說：“我突然發現……我好像一點都不了解言貞。我以為自己完全擁有她，可你讓我描述她，我腦袋居然一片空白。”
魏允一向不知如何安慰別人，他企圖張嘴，最後卻隻是退後兩步，揮了揮手。
吳嵐緩緩將車開到前麵的路口掉頭，突然頭痛欲裂，眼前忽明忽暗，他抬起一隻手敲了敲太陽穴，內心巨大的波瀾讓他無暇顧及肉體上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