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我早就說過她是個害人精

張誠的臉色就凝重起來,“你的意思是:林小白的失憶有問題?”

“對,”羅天成點頭,“一個人遭受巨大的刺激時,記憶會產生混亂甚至失憶,這在心理學上雖然是成立的,可是林小白的失憶卻未免有些刻意。並且,就她僅存的那一段記憶而言,也隻有林陌然拿著刀呆在周梅的屍體邊,並沒有其他人,那麽,凶手在哪裏呢?”

“如果林小白這一段記憶沒有問題的話,那就是說在林陌然還沒有被凶手帶走之前,她就已經到了案發現場,而凶手確實沒有道理、也沒有必要在殺了周梅後,先躲起來讓她看見這一幕,再出來帶走林陌然,”張誠瞬間明白了這件事的問題所在,他重重點頭,向羅天成道,“好,我支持你向省裏申請心理專家來臨江。”

見張誠轉變了態度,羅天成倒愣了一愣,忙問,“那……王市長那邊……”

“沒事,你專心去破案,其他的我來向上麵解釋,”張誠說到這裏想了想,就又道,“如果林小白的未婚夫那邊有意見,你就直接告訴他:這是我的命令。”

“是,謝謝張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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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張誠的鼎力支持,羅天成頓時輕鬆了許多,這種被信任並且在背後為他護航的感覺,一直是他不畏艱難前進的動力。

出了張誠的辦公室後,羅天成再次來到了紫檀花園。

已到七月下旬,天氣漸漸熱了,知了們都歡喜起來,在每一棵樹上開著它們一生中最熱烈的演唱會。

林家大門緊鎖,負責保護現場的警察打開門,向羅天成客氣的笑,“羅警官,又來了。”

羅天成點點頭,說了句辛苦,便穿上鞋套進了屋。

不同於上次的直奔書房,這一次,羅天成先是在院子裏仔仔細細的勘察了一遍,開門的小警察忍不住笑了,“羅警官,都過去這麽久了,又是刮風下雨的,就算凶手留下過什麽線索,這會子也早沒了。”

羅天成隻是笑笑,依舊順著牆根一路看過去,最後,他的目光落在正對二樓窗下的那個位置。

林家的房子,在紫檀花園最後一排的最東邊,貼牆根的是一米寬的光整的防滑地磚,一米外,則是用規則的竹枝圍插出來的小花圃,這個花圃從院子的最東邊開始,一直以L字型蜿蜒到院子正西南的院門口,除靠院子邊沿種的一排薔薇外,其他的便全是芍藥玫瑰等常見花草,甚至,在花圃最東邊的西角上,還種著幾株蔥。

這幾柱蔥,正對著書房的窗戶。

羅天成走到蔥前蹲下,先仔細的看了一會兒,再去折了根竹枝小心的翻動蔥根處的土,就見黑黝黝的泥土下,慢慢的露出了一片蠶豆大的紙片來,他拈起紙片看了看,神色便變得凝重,讓小警察去取來樣本袋,小心翼翼的將紙片放了進去,又在花圃裏地毯式搜索的翻找了一會兒,功夫不負有心人,果然又被他找到三四片類似的小紙片來。

小警察一臉崇拜的看著羅天成,“羅警官,真有你的,我每天在這兒來來去去的,愣是沒想到這花圃裏會有什麽東西?對了,這幾張紙片上麵好像有字,寫的什麽啊?”

羅天成笑笑,“目前還不能確定有沒有用,聊勝於無。”

他這樣的回答,明顯是不想向這小警察多說什麽,小警察雖有些訕訕的,卻也不再追問。

將樣本袋收好,羅天成又進了屋,每個房間都仔細看了一遍,最後,才來到書房。

書房還是老樣子,在他上次離開後,再無其他人進來過,羅天成一進屋,就先奔窗戶,上一次,他已經將書房仔細的查看過,於書房內的一切已經熟記於心,但於窗戶,還真沒有仔細看。

他先從窗戶裏麵看起,幾乎是一寸一寸的掃描式的將目光向窗台外移動著,但潔白的乳膠漆牆壁上一塵不染,窗台上除了一點積灰,也是幹幹淨淨的什麽都沒有。羅天成就有些失望,他捏一捏手裏的樣品袋,剛剛才浮上來的那一絲猜測和因此而帶來的那一絲歡喜,都消散了大半。

他扭了扭微微酸疼的脖子,正要去關窗戶時,目光忽然頓住,就見隨著輕風吹拂下,繡著細碎竹葉的白色窗簾隨風輕舞,但在窗簾的一角,隱約有幾個淡淡的微褐色的斑痕,羅天成湊近了仔細察看,越看越覺得像是火星飛濺燒灼出來的痕跡。

羅天成定定的觀察了一會兒,就掏出手機來給王雷打了個電話,“我在6.11凶殺案現場發現了點東西,你快帶人來取證。”

王雷那邊卻有些嘈雜,大呼小叫中,尖利的哭聲仿佛電鑽般穿過話筒直刺進羅天成的耳朵裏,“……我早就說過她是個害人精,你不聽,你不聽啊……”

哭喊聲中,是王雷喘籲籲的聲音,“羅哥,林教授的媽來了,老太太挺能鬧騰,差點把殯儀館給掀了。”

羅天成微微皺眉,“不是讓瞞著老太太的嗎?”

電話這邊,王雷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她是被女婿周凡扶著來的,看來是周凡告訴的她。”

羅天成的眉頭微微挑起,林陌然死後,因為林旭是林陌然的妹妹,所以警局是通知的林旭,而不是身為妹夫的周凡。但林旭在接到通知時,曾在電話裏嚴肅的要求,絕不可以將她哥哥的死告訴母親喬蘭。

她既對警方有這樣的要求,正常來說,在將哥哥的死轉告丈夫時,她也會和丈夫達成一致的意見。

所以如果真是周凡將此事告訴的喬蘭,就很奇怪了?

王雷猶自在電話那頭囉囉嗦嗦,“不怪林旭兩口子不敢和林教授夫妻來往,這老太太太恨她兒媳婦了,從進門到現在,對周梅那是不住口的罵啊,一口一句的狐狸精、掃把星……”

“咳咳,”羅天成看著窗簾上的焦痕,忍不住咳嗽了一聲,打斷了王雷,“殯儀館那邊你交給小鄭吧,你趕緊帶人來。”

王雷這才反應過來,他頓了一頓,就問,“怎麽?有發現?”

回答王雷的後知後覺的,是羅天成簡短的一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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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王雷帶著取物證的人趕到時,羅天成已將林家的書房又仔仔細細的看完了好幾遍。

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這書房還是不對勁兒,卻又看不出到底是哪裏不對勁兒?

屋子裏的擺設簡單了然,並無哪裏與眾不同,羅天成甚至將書架上那些孤本證書都抽出來翻了一遍,也未見裏麵夾雜有什麽?

這讓羅天成剛剛重燃起的那點子喜悅,又慢慢的降了下去。

王雷進來時,看到的就是個如老僧入定般一動不動的盯著書架的羅天成,他看看書架,再拿手在羅天成眼前揮了揮,叫道,“羅哥,你想什麽呢?”

羅天成一恍回神,他劍眉輕聳,先和同事們打個招呼,再帶大家來到窗前,指著那白色窗簾上的痕跡道,“你們看,這是不是被火星濺上去的?”

負責痕跡取證的警員齊皓是個圓臉大眼的小夥子,他戴上手套,將那窗簾裏裏外外上上下下仔細檢查了一遍,再小心的將那窗簾取了下來,他先簡單的用鑒定工具觀察了那窗簾,就點頭,語氣肯定的說,“對,這些焦點就是火星燎過時留下的,應該是被人將燃燒的東西飛快的從窗簾邊上掠過所導致。”

羅天成便將樣品袋遞到他跟前,道,“齊警官,你再看看這個。”

齊皓接過樣品袋,他看看羅天成,“這是……”

羅天成指了指窗下的那幾株蔥,“這是我剛剛在蔥根下的泥土中發現的,但我覺得林教授不會在庭院中燒東西,因為……”說到這兒,他指了指院子的東邊,道,“你們看那邊,離林家院子十米外有個配電房,如果在庭院中焚燒這個,帶火的紙片就很可能會被風吹到那配電房裏,引起火災釀成大禍,林教授是言行有度修養極好的斯文人,他不可能做出這種沒有素質的事。”

王雷看看那配電房,再看看院子裏,就問,“所以你覺得是從這裏扔出去的?”

羅天成點頭,他又指了指屋內的陳設,道,“你們看,屋子裏布置得既幹淨要簡潔,說明主人不是個邋遢的人,這樣的人家也不會將屋子裏的垃圾倒進院中的苗圃內,所以假設這紙片是林教授在屋子裏燒完又被丟到蔥根處,是不成立的。”

齊皓道,“我認同羅警官的推測,根據窗簾上焦痕的位置來看,當時飛快掠過窗簾的燃燒物,很可能就是這些燒殘了的紙片。”

王雷卻看向羅天成直搖頭,“不對啊,你剛剛還說林教授那樣的人是不可能在院子裏燃燒東西的,會被風吹去配電房那邊,既然如此,又怎會將燃燒中的東西直接丟出窗,難道——”

他突然嘎的頓住,眼裏已有了幾分震驚,“難道是——”

羅天成點頭,“對,這些紙片很可能是很重要的東西,林教授應該是想要銷毀它,但當時的情勢卻很危急,所以他才顧不得那些,直接從窗口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