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假戲打假

“是什麽人在開槍?”

“演戲的人。”

鍾翼有點奇怪地問:“老兄好像對一切了然於胸,一點不緊張?”

“你第一次碰上,我是碰上得多了,也就習以為常了。”

鍾翼正想問到底會發生什麽,從另一節車廂裏突然衝過來一個壯漢,滿臉胡子,額頭上纏著一條圍巾,手裏端著一把嶄新的長槍,大吼一聲:“都不要動,誰動就打死誰。”

聲如驚雷,那些拿著家夥的乘客誰還敢動,都嚇得不敢吱聲,有些還悄悄把家夥往身後藏。

畢竟壯漢拿的是槍啊。

“看到了吧,好戲上演了。”絲綢衣衫輕輕向鍾翼耳語。

“這這,還是好戲?先生你真會開玩笑,這不是打劫嘛?”鍾翼有些慌了。

“沒辦法,隻能說是好戲,這樣的好戲在這條鐵路線上經常上演。”

“他們是什麽人?”

“黑風山的,你聽說過嗎?”

鍾翼正想回答,就聽胡子壯漢又在命令:“你們聽好了,有錢的把錢拿出來,放在走道上,沒錢的,有什麽拿什麽,雞,鴨,幹糧,雞蛋,我們全收,誰也別想耍滑頭,要是藏著掖著不肯交,別怪我手裏的槍給你開個窟窿!”

鍾翼倒吸一口涼氣,“黑風山……強盜?“

“噓——,你小聲點,別被他聽到了,找死嗎?”絲綢衣衫似乎責怪鍾翼非要說破。

可是晚了,已經被胡子壯漢聽到了,他立刻奔過來,把槍對準他們。

“把手舉起來!”

鍾翼趕緊舉起雙手。

絲綢衣衫卻沒那麽爽快,橫眉豎目,厲聲質問:“喂,你為什麽拿槍對著我們?你們是不是來打劫火車的?”

“當然是來打劫的,難道你沒聽到我喊過了嗎?快把錢拿出來!”

“你們是哪裏的,是不是黑風山上的?”

“對,我們就是黑風山的,你知道?”

“黑風山老大是管慶益,是不是?”

“我們老大聲名遠揚,你聽到是不是要發抖?”

絲綢衣衫大義凜然,一副不可侵犯的樣子,大聲啐道:“惡賊,你知道,我是什麽人嗎?”

“我管你是什麽人,就是一個乘車的,有什麽了不起!”

絲綢衣衫猛喝一聲,“我是你們的克星!”

話音未落伸手一把就抓住胡子壯漢手上的長槍,用力一抽,長槍就被搶到手了。

胡子壯漢顯然沒料到對方來這一手,槍被奪走,頓時急著要奪回來。

絲綢衣衫將長槍往鍾翼麵前一送:“快,你接著。”

鍾翼明顯一怔,沒料到絲綢長衫會有這個動作,但他卻將兩手抱頭,並沒有順勢接過那把長槍。

絲綢衣衫好像失望,而胡子壯漢乘機抓住了槍把,想要把槍奪回去。

槍被橫在兩人中間,你爭我奪的,雙方都拚盡了全力,相互怒目而視,看誰比誰更氣勢如牛。

隻聽咚一聲,兩人居然同時失手,長槍落地。然後兩人就開始了徒手肉搏。

起初絲綢衣衫明顯占上風的,將胡子壯漢揪在走道地板上,但馬上胡子壯漢奮力反擊,將對方掀翻,反而緊緊掐住絲綢衣衫的脖子。

絲綢衣衫覺得有點喘不過氣,睜大眼睛朝鍾翼喊:“你還等什麽,快點來幫我一把呀。”

情況似乎確實相當危急,可以想見鍾翼再不出手解救,絲綢衣衫就要被胡子壯漢掐死了。

可是鍾翼仍保持兩手抱頭的狀態,向絲綢衣衫搖搖頭,嘴裏發出唔唔唔的聲音,代表自己害怕,沒有能力來幫。

“快點呀,把他拉開,你怎麽一點幫也不幫?”絲綢衣衫急了。

鍾翼仍然無動於衷。

“你服不服?如果再不服,我就掐……掐死你了!”胡子壯漢朝絲綢衣衫喝問。

“好吧好吧我服,老兄,你手下留情吧。”絲綢衣衫隻好求饒。

胡子壯漢就手一鬆,彎腰將長槍撿起來。

而此時車廂裏其他乘客,都不見了,他們趁著胡子壯漢跟絲綢衣衫打架,趕緊跑到別的車廂去了,有的可能都跳下火車跑遠了。

車廂裏隻剩下他們三個。

絲綢衣衫朝鍾翼瞪著眼質問:“喂,我剛剛那麽危險,差點被掐死,你怎麽在一邊發呆,見死不救?”

鍾翼將兩手放下來,喘口氣說:“我在配合兩位演戲呀。”

“演戲?你怎麽認為我們在演戲?”

“你剛才不是說好戲開演了嗎?”

“可我的意思是土匪要打劫火車了,車上的乘客會自衛的,這才是好戲,我又沒說是我要跟人演戲,你怎麽會聽成這樣呢?”絲綢衣衫對鍾翼的理解力頗為不滿。

鍾翼坐下來說:“但其實,根本不是什麽土匪打劫火車,是你們兩位搞了台戲,存心是演給我看的吧。”

這兩人都一怔,相互交換一下眼神。

絲綢衣衫坐下來,驚奇地問:“你怎麽就看破了呢?”

“我一看到胡子老兄手上的長槍,就知道怎麽回事,這種槍是意國洋人新開發的,在國內隻有幾位大帥出巨資進口了一些,一般的山匪草寇根本就得不到,所以我斷定胡子老兄不是什麽土匪,而是一個正規的軍士。”

說著一伸手扯掉胡子壯漢額頭包著的圍巾。“這麽熱的天為什麽要包額頭,不就是為了掩蓋額頭上的這道印痕嗎,那是長時間戴大蓋帽形成的嘛。”

胡子壯漢有些尷尬,隻好站在一邊不說話。

“那,你知道我是什麽人嗎?”絲綢衣衫問道。

“你是什麽人我不清楚,不過肯定不是山匪,而是個有地位的人。”

“何以見得?”

“因為剛才有槍響,火車都停下了,如果你隻是個無名小卒,僅憑同夥在外麵開幾槍是不可能迫停火車的,因為火車上本來就配有車警,至少應該有兩挺輕機槍的,一般的小山匪不敢冒這個險,而火車居然能順利停下,胡子老兄順利出鏡,車警卻不見人影,這就說明,你是能掌控這列火車的,車上的人包括司機和車警,都服從你的,說不定是事先早就排演好的。”

絲綢衣衫更加驚訝了,有點難以置信地說:“不是說,你隻是青安縣府裏的文書嗎,隻能搞些抄抄寫寫的事兒,根本沒有別的本事,沒想到你真的不簡單呐。”

鍾翼淡淡一笑問:“所以我說是你們兩位演了一出戲,想考考我吧。兩位應該是張大帥的人吧?”

“你怎麽又看出來了?”

“因為火車雖離開了洪岡,仍行駛在迪遠省內,在這兒誰會攔停火車,上車來演這麽一出呢,隻有張大帥手下的人才可能。”

絲綢衣衫承認了。然後問鍾翼,你這次去威壇,有什麽事嗎?

鍾翼很坦率,說是想麵見張大帥,請教一些問題。

那人連連搖頭,“那你去了也沒用,你不可能見得到張大帥的。”

“是不是因為我沒什麽職務,張大帥不屑於見我?”

“你的職務不是調查黃金大案的偵查員嗎,不是因為你職務大小的問題,而是張大帥太忙了,要操勞的事太多,而這個案既然已經交給你去查,那當然由你去找各種線索,不要去打擾他。”

鍾翼無奈地說:“有人也這麽對我說過,張大帥難見,可是查案需要很多原始信息,我上島都不知道問誰,連誰發現丟了黃金都不知道,那我隻能去向張大帥請教了。”

然後又向那人拱拱手說:“老兄你既然是張大帥的人,肯定在張大帥麵前說得上話,你能不能帶我去,引見引見?”

其實鍾翼這是試探,他還不確定此人在張大帥手下屬於什麽層次,如果等同謝參謀這個等級,應該可以當麵見到張大帥,幫他遞個話的。

此人居然很爽快地一揚手,“沒問題,這事包在我身上,我就算不能當麵見到大帥,也可以請雄哥傳話的。”

“雄哥?誰是雄哥?”

此人似乎察覺失言,連忙叫鍾翼不必多問,反正他可以幫忙。

鍾翼向那人問尊姓大名,可此人也不願透露。

那麽,這兩個人是不是真的屬於張大帥手下?要是有人冒充的呢?鍾翼能輕易相信他們嗎?

鍾翼心中另有盤算,自從發生黃金大盜案,本身就比較奇詭,又不是讓軍方或警察來作調查,把他這個拿毛筆的文書推出來作偵探,當他以偵查員的麵目前往瞳珠島時,就已經預料到種種古靈精怪的事會接連湧現。

白雁的出現,王滿的神態,謝參謀的表現,不是都披著一層霧幛嗎?

更叫人不可議的是張大帥作為金庫主人,在黃金被盜後,隻向兩縣下達調查命令,並沒有指派一名得力的代表來主管這事,好像張大帥不關心偵探是不是需要了解哪些線索。

所以現在鍾翼有了心理準備,什麽奇葩事都來吧。這兩個演戲的人到底是什麽人,先別管,反正一時也不會搞清,慢慢了解吧。

重新坐下來時,鍾翼才發覺火車不知何時已經啟動,咣當咣當繼續行駛,可見駕駛員是心中有數的,來個急停,然後過個兩三分鍾就可以開了。

鍾翼跟這兩人也不再多聊,但好像,他心裏在等某件事的發生。

也就是說,直覺告訴他這事沒有完。

果然,火車開了不久就又急速減速,隨即又傳來了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