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該死的記憶

回家後的李程凱簡單休息了一天,便回到派出所繼續上班了。

李程凱這次回來上班,辦公室裏的同事們對他的態度進行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他走進辦公室,隔壁桌的小周便遞來一杯酸奶:“凱哥,你病剛好,喝點酸奶吧。”李程凱有些猶豫地接過酸奶,繼續走向自己的位置。內勤小安突然出現,遞給李程凱了一盒沙拉:“凱哥,這是我自己做的沙拉,營養均衡,你才出院,記得營養平衡呀。”在李程凱走回座位的一路上,他接收到了一堆來自平常並不熟的同事們的關心。

李程凱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看到位置上也擺放了很多水果啊,營養品啊之類的。李程凱更懵了,他拿出手機給魏儲打電話:“你什麽時候到,所裏發生了啥?快來救我!!”

不一會兒,魏儲笑嗬嗬地從外邊進來,走到李程凱的辦公桌,看到一個蘋果順手拿起來吃,連皮也不削。李程凱看到後想要阻止:“沒洗呢……”

魏儲毫不在意:“沒事,他們肯定給你洗過了。”

魏儲笑著和其他人打招呼,李程凱更加不解:“到底發生了什麽?”

吃完蘋果的魏儲終於能好好說話了,他告訴李程凱,菜市場那起案件,就是因為李程凱在現場臨危不亂,安排妥當,才能在保住了賣魚老李的性命同時合理疏導現場,給後續警力的抓捕提供了有利條件。

“所以,大家都覺得你是英雄。”魏儲笑著對李程凱說。

李程凱大方地接收了所有好意,但是他實在想不起來他當時是怎麽做的了,魏儲說什麽就是什麽吧。但李程凱叫來魏儲,並不是單純想問這件事,而是……

“別問了,我可不想你剛回來複工第一天,再複發去醫院。”魏儲拒絕和李程凱透露案情的相關信息,這讓李程凱很煩躁。但很快魏儲那邊有案子,他就離開了,隻留李程凱坐在自己的電腦前……打開了掃雷開始玩。

“凱哥,今天不玩消消樂了?”剛才給他奶茶的小周湊過來說話,嚇了李程凱一跳。“凱哥,秦所找你,在他辦公室,讓你盡快去一趟。”小周傳達完,便離開了。李程凱關上電腦,深吸一口氣,走向秦建軍辦公室。

秦建軍辦公室煙霧繚繞。

“來了,坐。”秦建軍看到李程凱進來,掐滅手頭上的煙。李程凱看到,秦建軍麵前的煙灰缸裏,已經有至少六個煙頭了。

“怎麽了,出什麽大事了,好久沒看您這麽焦慮了。”李程凱關心地問道。

秦建軍深深歎了一口氣,李程凱注意到,秦建軍的背後,有一張大合照。是警校某屆的畢業照,畢業照的正中間,坐著秦建軍,秦建軍的身後,就是如今的李程凱。

李程凱看著畢業照有些唏噓。當年,他在警校裏,常常是年級第一,各項比武大賽冠軍,所以學校的老師們都很看好他。當初他的班主任,就是秦建軍。畢業前夕,在選工作的時候,秦建軍給李程凱的建議是刑偵方向,而李程凱的選擇……

我的選擇是什麽呢?

李程凱有些模糊了,這該死的記憶。

就在李程凱憶往昔的時候,秦建軍遞給了李程凱一個文件,上邊的內容是:腦部神經紊亂病患連環傷害案。

李程凱翻開文件,第一頁便是老李案發時的現場照片,鮮血遍地。而文件上,有一行很刺眼的內容:疑似P病毒患者連環作案。

李程凱看向秦建軍,秦建軍跟李程凱解釋,老李被刺的案子,不是單純的個案。望海市最近已經發生了兩起惡性傷人案件,加上老李的案子是三起,犯罪嫌疑人都是患有不同程度腦部損傷,他們的腦部組織的損傷模塊,和當年北非小城出現的P病毒的損傷模塊,有百分之五十的相似度。

秦建軍的辦公室裏,煙霧漸漸散去。看著文件的李程凱,手漸漸握緊,眉頭緊皺,仿佛在克製著什麽。

“小李,我知道你現在病情不穩定。但你是唯一一個從艾基特林回來的人,你的信息尤為重要。我們必須得知道關於病毒的信息。”秦建軍語重心長的說道。

但是李程凱,很混亂。他沒忍住,終於把自己想問的東西問了出來:“老師,我真的去過艾基特林嗎?”

我真的去過艾基特林嗎?我真的是特警嗎?我畢業了之後到底都發生了什麽?李程凱從最開始蘇醒後,所有的人對他不是慰問就是治療,很少給他表達的機會。知情人都以英雄的眼光看待他,卻沒有人知道,其實李程凱的記憶缺失了很大一塊。不僅僅是當時臥底的事情,追溯到以前,李程凱的記憶都是空白的、混亂的。

他玩消消樂,其實不是在玩消消樂。

他在給自己的腦子做拚圖,同樣的記憶,那就合並到一起,不同的記憶,那就做個排序。但沒有人知道,李程凱在泥濘中的掙紮。他知道秦建軍、以及其他人,每次都希望他能回憶起關於任務的事情,可對於李程凱來說,他連自己是誰都要不記得了。他得先找回自己,才能找回記憶。

但是他一直不敢說,不敢告訴秦建軍,其實他的記憶已經空白到如此。從他醒來之後,這位他記憶裏唯一一位認識的老師便無微不至的關心他,照顧他,就像老父親一般,操心他的生活,任他隨意在派出所內不守規矩,無比細心的照料著他的一切。甚至,他知道魏儲也是在秦建軍故意安排下,才成為他的好友的。他怕老師對他失望。

所以當他問出這句憋了許久的話後,雖然不安,但更多是愧疚。

經過長久的沉默,對麵的秦建軍終於開口:“戴博士告訴過我你的情況。”李程凱有些意外,緊接著秦建軍說道:“但我沒想到,你竟然這麽嚴重了。”秦建軍說完,把李程凱手中的文件拿了回來。

“你不要參與到這項案子裏了,還是先好好養病吧。”秦建軍如是說。

李程凱看著被秦建軍收好的文檔,想開口,想說其實他可以繼續參與,因為他也很想回憶起當年的事情,他總覺得自己的人生不應該如此空白,他就像在一個混沌世界中漂浮的人,周身全是碎片,都是屬於自己的,但是他卻始終沒有辦法把它們拚湊起來。這感覺真的很不好。

“老師,能告訴我,我到底發生了什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