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像師有了新工作

李程凱的話,一石激起千層浪。

美術館的工作人員自然是氣憤難當,而圍觀的群眾們倒是都隨著李程凱附和。雖然這個小孩子確實不該亂改別人的畫,但不得不說,這一抹紅色的確是點睛之筆。

依舊沒有人注意到,宋浙一不知何時把美術刀收了起來。此時的他,手中什麽也沒有。

李程凱彎腰把宋浙一扶起,上下打量著他。副館長在一旁看到李程凱的動作,忽然話鋒一轉,“怎麽,警官要包庇毀畫的人嗎?我要舉報你!”

再怎麽說,李程凱在社區群眾的眼中還是一個熱心靠譜的好警察,這位副館長的言論引發了周圍人的不滿。雙方爭執的聲音此起彼伏,要不是李程凱還站在這,雙方可能真的要動手了。

但是,李程凱沒有理他們。他抱著胳膊,看著站在他麵前低著頭的宋浙一:“原來你一個清大美術生的實習工作,是在美術館做保潔啊?”

這句話成功吸引了圍觀的人。

這個清秀的小孩是清大美術生?清大美術生來北城區美術館做保潔?此時,眾人再看這幾個美術館的工作人員,眼神都變了。清大美術學院是公認的C國最高美術學府,當代許多著名畫家都是出自清大美術學院。一個堂堂清大美術生的實習,竟然被分配到北城區美術館做保潔?眾人都心道,這小孩該是得罪了什麽人,才被如此打壓。此時再看被宋浙一改過的畫,更顯得那抹紅色是畫龍點睛之筆了。

宋浙一被李程凱盯的有些不好意思,他默默搓著自己的手,想要努力把手上的紅色顏料去掉。而李程凱此時不知在想什麽,也沒有再說什麽。

短暫的沉默後,美術館的副館長還是硬著頭皮勒令宋浙一賠錢。

“必須賠錢,以後你也不用在這工作了,我是不會給你開實習證明的!”

宋浙一和李程凱倒是沒有什麽反應,圍觀的人們卻不幹了。就在眾人僵持時,一個清脆的女聲闖入:“我給你開。“

眾人扭頭,從館內走來的是一個長發及腰,穿著墨綠色大連衣裙的女人。

“薇薇安!是薇薇安!”有人認出,這個女人正是畫作《坐在窗前的女人》的作者,新銳畫家薇薇安。今天現場來了這麽多人,也是為了參加薇薇安的新畫展簽售會。

薇薇安走到畫前,抬手摸了摸那抹紅色,笑著扭頭看向宋浙一:“謝謝你。我總覺得我這幅畫缺了點什麽,是你幫我補全了。有興趣來我的工作室實習嗎?”

宋浙一看了看旁邊擦汗的副館長,又看了看薇薇安。

“實習內容是什麽?”

“做我的助理。”

回家的路上,街邊的路燈已經亮了起來,昏黃而又深沉。

宋浙一坐在李程凱電動車後,低著頭,一言不發。路遇紅燈,李程凱突然刹車,宋浙一隨著慣性一頭撞到了李程凱的背上。宋浙一的第一反應是道歉,但看著這個剛從人群中把自己救出,還穿著一身警服的人,他突然說不出話來。

於是,繼續沉默。直到他們回到家中。

“剛才不還挺硬氣嗎?”一路沉默的李程凱終於開口,他沒讓宋浙一回房間,而是拉著他來到了客廳。李程凱兀自坐到了沙發上,也不管宋浙一。宋浙一便站在李程凱麵前,垂著頭,像極了一個做錯事的小兔子。

李程凱看宋浙一不做反應,又猛地站起來,以身高優勢居高臨下地看著宋浙一,出其不意地把手環過他。宋浙一第一反應就是逃跑,但李程凱的動作更快,還未等宋浙一做出下一步反擊,他便從宋浙一的衣袖裏搶下了那個美工刀,扔在了桌子上。

“說說吧,這是什麽。”

客廳的吊燈慘白而陰冷,因為長時間的使用已經很昏暗了。桌麵上的美工刀在昏暗的燈光下卻顯得十分耀眼,仿佛那是一把鋒利的匕首,隨時可以劃破人的動脈。

宋浙一此時像泄了氣的皮球,站在原地,不動也不說話,二人就這麽僵持著。牆上的時鍾在毫無感情的轉動,今晚的窗外一片漆黑,既沒有月亮也沒有星空。天氣預報說,今晚可能有雷陣雨。

“美工刀。”宋浙一冷冷地說道,但李程凱從宋浙一的聲音中聽出一絲委屈。

“如果不是我製止,你是不是要做點什麽?”李程凱看著宋浙一,此時的他像一隻鷹,緊緊地盯著自己的獵物。

一直低著頭的宋浙一忽然抬起頭,隻看著李程凱,也不說話。正在這時,窗外雷聲響起,暴雨驟然落下,雨點劈裏啪啦的越過紗窗打在窗台上。

“唉。”李程凱歎了口氣,起身去關窗戶。

宋浙一的聲音在李程凱身後響起:“他們早就想趕走我了……”李程凱的手沒有停,也沒有轉身,沒有理他。“……就算我不破壞這幅畫。”宋浙一小聲解釋道。李程凱再一次回到宋浙一麵前:“所以毀畫是你故意的?”

宋浙一再一次陷入沉默,也就是默認了李程凱的說法。

一道閃電劃破天際,讓昏暗的房間突然亮了起來。李程凱張張嘴想說什麽,但話到嘴邊,又什麽都說不出來。他索性不說了,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準備回房間睡覺。宋浙一拽住李程凱的胳膊,大臂上的那個疤痕尤其顯眼。但李程凱此時的眼中,隻有一臉委屈的宋浙一。

“對不起,凱哥。”宋浙一輕聲說道。

李程凱站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如何作答。其實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生氣,準確來說,他沒有資格、也沒有理由生氣。不管宋浙一是故意修改別人的畫,還是真的不小心,這些都不是作為一個房東該管的事情。即便是宋浙一故意毀畫,激化矛盾,然後設計這一出……

等下,劉阿姨為什麽會給自己打電話?

李程凱再次看向宋浙一的眼神,有些變了。如果沒記錯,劉阿姨是宋浙一在小區裏唯一熟識的鄰居。就因為劉阿姨知道宋浙一是清大的,自家孩子也想考清大,劉阿姨谘詢過幾回宋浙一,所以他們一來二去的便熟了。

那麽假設,今天整個事件都是宋浙一自導自演的呢?這場畫展劉阿姨為了自己孩子是一定會來的,那麽他故意毀畫,激化矛盾,就是讓在場的劉阿姨看到,然後打電話給自己。因為李程凱在現場,至少會保護宋浙一不受到更大的傷害,讓他有足夠的時間等到畫展的主角——畫家薇薇安的出場。

李程凱思及此,不禁渾身一抖。如果假設是真的,那麽這個宋浙一……還真不是看上去那般單純。

啊,頭又開始疼了。

李程凱另一手扶額,頭疼讓他有些站不穩。“凱哥,你還好嗎?”宋浙一趕忙扶李程凱坐到沙發上,順勢跪在地上翻找茶幾下的醫藥箱——他記得上回醫生開的藥都放在了這裏。宋浙一為他倒了杯水,讓他把藥吃了。

李程凱的頭疼症狀慢慢緩解,他看著宋浙一,還是決定放棄剛剛的想法。畢竟,從事實上來看,美術館的工作人員確實欺負宋浙一在先,不管過程怎麽樣,至少現在宋浙一終於可以不用再去做保潔,而是能給一個知名畫家做助理,總歸是能學以致用了。

“小宋,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隻是,下不為例。”李程凱的聲音有些疲憊。

“凱哥,我不會了。”宋浙一輕聲保證,李程凱便也不再和他糾結此事。天色已晚,李程凱又交代了他幾句,便各自回房間了。

回房間後的宋浙一,蜷腿坐在**,看著外邊的狂風暴雨。他的身邊,放著他的那個美工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