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墨家遺蹤

與昨夜不同,“武伶”聽到我的聲音居然嗬嗬地笑了起來,那小聲在這走廊中顯得格外詭異,旋即她忽然加快了步子向我的方向猛衝了過來。有了昨夜遇襲的遭遇,此刻我早有準備,在她衝過來的一瞬間,躲到了門後,反鎖上房門,拉著小姑娘向後麵的那些頂到房頂的櫃子中躲去。

“武伶”一擊未中,立刻調轉身形,來到門前。

我和小姑娘躲在櫃子後麵,她臉色蒼白,眼神驚恐,身體在不停地顫抖著,伸手在身上摸著手機,可是找了幾次,卻發現手機根本沒在身上。

“不用找了,外麵的人應該已經報警了!”我低聲說道。

“她……她是什麽人?”小姑娘膽怯地低聲問道。

我瞥了小姑娘一眼,沉吟了片刻說道:“債主!”

小姑娘聞言愣了一下,我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一會兒,如果她衝進來的話,我跑出去引開她,你趕緊跑出去!”

小姑娘有些詫異地望著我,那目光中滿是感激。她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這裏距離警察局很近,而且這扇門很厚,一時半刻她應該進不來!”

我欲言又止地瞥了小姑娘一眼,這小姑娘對“武伶”一無所知,可是我卻見識過“武伶”真正實力,對於這些伶人來說,莫說這一扇門,就算是幾層鋼板也不在話下。我長出一口氣扭過頭從櫃子的一側向外望,隻見此時“武伶”站在門外,透過門口的玻璃向裏望。我緊緊地靠著櫃子,努力地調整著呼吸,隨時準備呢。

“咣咣咣”她用力地晃著門把手,小姑娘有些緊張地望著我。

正在這時候隻聽“砰”的一聲巨響,那扇門被“武伶”硬生生砸出了一個洞,旋即她將手伸進來,在把手上輕輕一擰,隨著“吱呀”一聲響,門被打開了。

在聽到門開的一瞬間,我能感覺到小姑娘的身體猛然顫抖了一下。

我和小姑娘依舊緊緊地貼著身後的書架,不敢發出半點聲音。“武伶”站在門口四下張望著,這檔案室內的檔案櫃足有幾十個,宛若是一片櫃子森林,想要第一時間找到我們還是比較難的。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和旁邊的女孩對視一眼,小心翼翼地摸出手機,在上麵打了幾個字:如果你一會兒她走過來,你不要動,我出去引開她。

小姑娘看完上麵的字,抬起頭癡癡地望著我。

我別過頭深吸一口氣,側著耳朵諦聽著外麵的動靜,此刻“武伶”已經動了起來,沉重的腳步聲在空曠的檔案室顯得格外清晰,她一步步地向前走,每一步都似乎踩在了我的心口一樣,讓我有一種接近窒息地緊張感,而她每經過一個櫃子便會停下來幾秒鍾查看。

正在這時候我忽然想到一個致命的問題,那就是我的手機的鈴聲沒有關閉,很多蹩腳的電影情節瞬間在腦海中浮現出來。我急忙再次掏出手機,剛要關閉聲音,黑著的手機屏幕忽然閃動了一下,我心裏大呼不妙,緊接著一串鈴聲在大廳中響了起來:“爺爺,你孫子給你來電話了,爺爺,你孫子給你來電話了……”

在我手機上設置了這個鈴聲的不是別人正是彌勒,我心裏暗罵道:這孫子早不打電話,晚不打電話,偏偏在這個關鍵時候給我打電話,這不是要老子的命呢嗎?

而這時候“武伶”已經聞聲快步向我們的方向奔了過來,腳步聲越來越近,我深吸了一口氣,一縱身從櫃子後麵跳了出去,然後玩命地向後麵的櫃子狂奔而去。

“武伶”見到我,便如同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死命地跟在後麵。

手機依舊在響著,檔案館中的這一幕忽然變得有些滑稽,在偌大的檔案館的櫃子之間,一個男人在拚命地向前跑,一個力大無窮的女人在死命地追,像極了一個受騙少女在追打著一個渣男,而最滑稽的是背景音樂居然是“爺爺,你孫子給你來電話了……”

“武伶”的速度極快,倘若不是因為這裏有這些檔案櫃可以讓我在期間穿插的話,估計早已經被她逮住。可這也不是辦法,“武伶”畢竟是伶人,而我隻是一個普通人,這樣狂奔下去體力早晚會透支的。我一麵向前狂奔,不時在檔案櫃之間轉彎急停,另一麵我的腦子也在飛速的旋轉著,思忖著如何才能逃出這家夥的魔爪。

伶人屬於墨家機關術裏麵的頂級機關術,根據《墨經殘卷》的記載,伶人也是分成很多檔次的,最高級的伶人就是之前爺爺留下來的武伶,她幾乎已經和真人無異,有表情,會說話,甚至能夠獨立思考,相對較差的一種伶人是不會說話隻能發出一些簡單的聲音,但是具有某種專項技能,比如追殺格鬥,或者是做一些十分精巧的工作的,最差的一種是完全隻有蠻力的一種伶人,這種伶人更趨近於傀儡。我想現在這個披著一層“武伶”皮囊的伶人應該屬於第二種,有專業的格鬥和追殺技術。

可我始終想不明白,這伶人為什麽會一直追著我不放,似乎是非要置我於死地不可。不過現在形勢危急,已經來不及多想了。我在腦子裏搜索著能夠製服伶人的辦法,《墨經殘卷》上寫著一種十分簡單粗暴但是十分有效的辦法,那就是破壞伶人的龍心。這龍心是所有的墨家機關術的動力核心,這個東西在伶人的胸口位置,可是現在想要破壞她的核心談何容易,眼前的伶人不但力大無窮,而且身手敏捷,估計隻要我稍微一鬆懈,被她抓住,還沒等我碰到她胸口,立刻就會被她撕開,對,神劇裏有手撕鬼子,這次估計要給我來個手撕活人了。

正在我思索著的時候,我忽然發現身後的腳步聲消失了。我緩緩停住步子,仔細地諦聽著,耳邊隻有我狂亂的心跳聲,除此之外,整個檔案館都靜悄悄的。可越是安靜,就越讓人害怕。我小心翼翼地貼著一個櫃子向前挪動,在櫃子的邊緣停住腳步,深吸了一口氣,側身向外張望,此時隻見剛剛那小姑娘膽怯地向我的方向張望,當她看見我的時候,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可這笑容隻停留了兩秒鍾,緊接著那女孩緊張了起來,麵如土色,捂著嘴,雙眼直勾勾的看著我。

我心知不妙,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緩緩地扭過頭環伺了一下四周,沒有動靜,當我再回過頭的時候,隻見女孩伸出手指了指正上方。

我順著小姑娘手指的方向緩緩抬起頭,接著整個脊背的汗毛都豎立了起來,隻見此時那“武伶”正趴在我頭頂上的一個櫃子上麵,虎視眈眈地望著我。

還未等我反應過來,“武伶”已經從上麵撲了下來,直奔我胸口的位置,我條件反射般地向一旁躲閃,誰知腳下一滑跌倒在地,堪堪躲過這致命一擊。緊接著隻聽“砰”的一聲“武伶”撞在了前麵的櫃子上,我在地上一骨碌滾到了過道處,扭過頭警覺地瞥了一眼“武伶”,隻見她正向我撲來,我想要爬起來,卻發現一隻腳疼痛難忍,應該是剛剛滑到的時候傷到了腳踝。

一股勁風吹來,我緊緊閉上雙眼,這個距離的攻擊,我必死無疑。

一秒,兩秒,三秒,足足五秒鍾過去了,對於我來說這五秒鍾就像是五個世紀那麽漫長,預想的攻擊沒有發生,我緩緩睜開雙眼,眼前的一切讓我愣住了,原來她對我第一次攻擊的時候因為用力過猛,一隻手深深的卡在了檔案櫃中,而另外一隻手在距離我還有四五公分的位置胡亂的抓著。

那隻手指尖鋒利,倘若刺進身體,必定是五個血窟窿。想到這裏,冷汗登時從脊背上暴出,我咽了咽口水,快速向後挪動身子,這時候小姑娘已經來到我身邊,攙扶著我站了起來。

她膽怯而好奇地向檔案櫃的方向瞥了一眼,隻能看見一隻手在憑空的亂抓,她疑惑不解地問道:“她……怎麽了?”

“被卡主了!”我驚魂甫定地說道。

話音剛落,“武伶”的掙紮更加劇烈了,整個櫃子都在她的掙紮中猛烈的震動著。小姑娘瞥了我一眼,似乎是在問我該怎麽處理。我看了一眼眼前的櫃子,忽然靈機一動對女孩說道:“把櫃子推倒,壓住她!”

小姑娘愕了一下,然後快速地點了點頭,我們兩個來到最前麵的櫃子,吃力地向前推著。可是這櫃子實在是太沉了,僅憑著我們兩個人的力量根本無法撼動分毫,而“武伶”被卡住的櫃子晃動得卻越來越劇烈,而她那隻沒被卡住的手已經伸到了櫃子外麵,正死死的扣著櫃子的一角,手指已經深陷進了櫃子中,這樣下去的話恐怕用不了多久,她就掙脫出來了。

正在這時候,忽然兩個人踉踉蹌蹌地從外麵奔了進來,這兩個人正是原本守在門口的斬龍墨者,此時他們身上都受了傷,不用問一定是剛剛“武伶”闖進來的時候兩個人拚命阻止所受的傷。他們兩個人來到我們身邊,四個人一起用力,櫃子開始微微晃動了起來,而與此同時“武伶”的一隻手已經伸了出來,緊接著是她的頭。

我們幾個人對視了一眼,咬緊牙關,拚勁吃奶的力氣,隻聽“轟”的一聲,最前麵的櫃子終於被我們推倒了,重重地砸在了臨近的櫃子上,可出乎我們意料的是或許是因為這些櫃子太沉的原因,並未形成我們想象中的多米諾骨牌效應,那櫃子斜斜地倒在了後麵的櫃子上,而後麵的櫃子卻根本沒有動。

“怎麽辦?”小姑娘驚慌失措地望著我。

此刻“武伶”被卡住的櫃子已經不再晃動了,幾秒鍾之後,她居然爬到了櫃子的頂端,此時她的一隻手已經被自己硬生生的扯斷了,露出鋼製的骨架,臉上依舊毫無波瀾,圓瞪著一雙黢黑的眼睛虎視眈眈地盯著我們。

我們幾個人不約而同地向後緩慢地挪動著步子,正在這時候“武伶”忽然狂吼一聲,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櫃子之間跳躍著向我們奔了過來。

“跑!”我一聲令下,轉身拉著女孩子的手便向外跑,兩個斬龍墨者跟在後麵。可是腿上的傷讓我根本無法放開了速度,每前進一步都像是踩在了鋼針上,小腿都會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

就在“武伶”即將追上的時候,前麵的櫃子忽然晃動了一下,緊接著轟然倒塌,然後是第三個,第四個……

“武伶”毫無防備,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為時已晚,她的腳剛剛落在櫃子頂端,那櫃子便倒了下去,“武伶”一個不慎被重重地埋在了櫃子下麵,櫃子依舊按照多米諾骨牌的方式一個接著一個的倒塌,伴隨著“砰砰”的撞擊聲,地麵揚起了一陣塵土。半分鍾之後所有的櫃子都倒在了地上,地麵上一片狼藉,煙塵,檔案,散落一地。

我們幾個人駐足觀瞧,似乎一切都平靜了。

可還未等我們喘過氣來,剛剛壓住“武伶”的櫃子居然在微微的顫動著。

“這玩意怎麽還沒有死?”其中一個斬龍墨者不可思議地說道。

“趕緊走!”我說著邊往後退,誰知這時候“武伶”居然硬生生地將壓著她的櫃子抬起了一個縫隙,然後拚命地向外鑽。

“小沈哥,你先走,我們拖住他!”兩個斬龍墨者說完,各自抽了一把椅子,向“武伶”的方向衝了過去。

“一起走!”我大聲對二人喊道。

“他的目標是你,隻要你離開了我們就安全了!”另外一個斬龍墨者的腦子極為清楚,我深吸了一口氣微微頷首,然後拉著女孩的手快速向外跑。

穿過長長的走廊,走上台階,眼前的一幕再次讓我驚住了,隻見此刻上麵的圖書館空無一人,地麵上一片狼藉,進出的感應門已經被破壞掉了,而門口站著一大群圍觀的人。我和小姑娘從正門跑出來的時候,隻聽身後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人群就像是看見了厲鬼一般,“轟”的一下四散開來。

我扭過頭,隻見“武伶”已經從檔案館衝了出來,緊緊尾隨在我們後麵。

“大哥,你究竟是欠了她多少錢啊?”小姑娘一麵跑一麵問道。

我被問得哭笑不得,隻能死命地向前跑,可是路上的行人實在是太多,忽然我瞥見一旁有一個小胡同,然後帶著小姑娘快速跑了進去。“武伶”跟著追了上來,這條胡同不是很長,穿過胡同前麵便是快速路。這時候我腳上的傷又發作了,一陣刺骨的疼痛從小腿上傳來,速度驟然降了下去。小姑娘急忙挽住我的胳膊,咬著牙向前跑。

距離巷口越來越近,而“武伶”也步步緊逼,距離我們隻有幾十米了。正在此時一輛黑色的商務車忽然停在了巷口,擋住了去路。我心中暗罵,這台車真的是和老子過不去。

幾秒鍾之後我們來到了那台車前麵,此時真真是前有堵截,後有追兵,已經再無退路了。小姑娘拚命地拍著車子,向裏麵喊著:“有沒有人,快把車挪開!”

可是裏麵的人沒有應答。

此時“武伶”已經到了近前的時候,忽然我們麵前的車門被打開了,那個熟悉的胖子笑眯眯的出現在了我們的麵前,這胖子正是剛剛在最關鍵的時候給我打電話的彌勒。憤怒,驚訝,疑惑,這所有的情緒一股腦的衝進了我的腦海。

“愣著幹嘛,趕緊上車!”彌勒見我發呆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將我拽上了車,我來不及多想轉身又將身後的小姑娘拉上了車。

就在小姑娘上車的一瞬間,車門“砰”的一下關上了,同時車子發動了。可“武伶”的速度還是太快,隻聽“啪”的一聲,“武伶”已經撲在了車門上,車子啟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前駛去,這時車身傳來一陣刺耳的“滋滋”聲,緊接著“武伶”被甩在了地上。彌勒聽著那聲音,一陣痛心地說道:“完了,又搭進去好幾千!”

“活該,誰讓你非要耍酷,一定要最後一刻打開車門,不然的話那有這種事!”說話的正是司機,這聲音也異常熟悉,我詫異地望著那司機的背影,這時候司機從後視鏡瞥了我一眼,然後憨憨一笑,向我擺了擺手說道:“嘿,小沈哥!”

“孫武?”我呆若木雞地望著孫武,有回頭看了看因為心疼而一臉痛心的彌勒,問道:“你們倆怎麽會在這裏?”

“鐵子,要不是我們在這裏,估計你今天就小命難保了,所以嘛……”彌勒笑著對我說道,“這補漆的錢得你出!”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我疑惑不解地問道。

彌勒笑而不答,色眯眯地打量著身邊的小姑娘,向我努了努嘴,低聲問道:“這小妞誰啊?剛走第二天就勾搭上了?”

雖然他的聲音不大,但是畢竟空間有限,每一個字都被小姑娘聽在耳朵裏,她皺著眉一臉嫌棄地打量著彌勒,下意識地向後退了退。

我急忙解釋道:“瞎說什麽,這是檔案館的管理員,剛剛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所以我們就一起跑出來了!”

彌勒卻並不怎麽相信我的話,依舊笑眯眯地望著我,那眼神不言而喻。

一時間車子中的氣氛有些尷尬,我輕輕咳嗽了一聲,不再理會沒一點正形的彌勒,扭過頭望著孫武說道:“兄弟,你們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啊?”

孫武從後視鏡看了我一眼,笑著說道:“其實我幾天之前就來了……”

孫武的話讓我更加詫異了,不過他倒是顯得十分淡然,幽幽地講述著這幾天他的經曆。原來幾天前我告訴他要來天門山,並且拒絕了孫武和彌勒同行之後,孫武便私下裏和彌勒商量好了秘密前往湖北找我,為了穩住我,孫武提前來到了湖北,一直在機場等候。原本孫武準備一直暗中跟蹤我,然後等著彌勒來了兩個人匯合之後再和我挑明。

可是事與願違,沒想到我剛到機場就遇見了一群人,並且跟著這群人走了,孫武覺得其中幾個人很麵熟,尤其是那兩個長得特別醜的人,想了很久之後他忽然想起在雲居的時候遇見的那群斬龍墨者,確認了對方身份之後孫武這才鬆了一口氣,可是在跟蹤的時候孫武發現原來跟蹤我的人不止是他,還有一群人,孫武唯恐我發生什麽意外,於是便一直秘密跟在我們身後,一直到當天晚上和我住進了同一家酒店,而且他的房間就在我的隔壁。當天晚上他聽到了我屋子中的打鬥聲之後就一直在窗戶旁側著耳朵諦聽著,後來他看到一個身影從窗口跳出來,之後以極快的速度上了樓頂,孫武在確認我安全之後就跟著追了出去。

他趁著夜深來到樓頂,發現了一個女人的身影,於是便一直尾隨其後,那女人十分警覺,而且行動迅速,孫武一麵唯恐被女人發現了自己的行蹤,一麵又怕跟丟了,所以一直保持著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就這樣女人帶著孫武在夜深人靜的城市了繞了足足一圈,最後她走進了圖書館附近的一處破舊的居民樓中。孫武尾隨其後進入居民樓,這是一棟九十年代初的家屬院,台階上的水泥大部分已經剝落,旁邊的護欄上到處是斑駁的鐵鏽,樓梯的角落裏布滿了蛛網,牆壁上是各色小廣告。孫武摸著黑,小心翼翼地向上走去,一麵走一麵聽著耳邊的動靜。

這棟樓隻有七層,一層兩戶,大部分住戶的門都緊閉著,上麵已經布滿了灰塵,應該早已經搬走了。在走到最頂層的時候,孫武忽然停下了腳步,這裏的一戶人家的房門有打開過的痕跡,孫武小心地貼在門口側耳聽著裏麵隱隱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孫武記下了門牌號這才小心翼翼地退了出來。

退到那棟樓外麵,孫武回到了車裏,將車靠在巷子裏熄了火,靜靜地注視著那棟樓。

而彌勒是今天清晨做最早的一般飛機過來的,兩個人匯合之後便一直在那棟老房子出蹲點。一直到上午十點左右,兩個人忽然發現那個麵無表情的女人居然風塵仆仆地從樓裏出來了,二人一眼就認出這女人居然和“武伶”長得一模一樣。當下二人分兵兩路,孫武負責繼續跟蹤那個女人,而彌勒則負責到樓上女人住的屋子裏看看有沒有什麽發現。

後來那女人似乎發現了孫武,行動的速度變得更快,在巷子裏左拐右拐,孫武驅車在那狹小的空間根本追不上,最後跟丟了。

孫武說到這裏不禁歎了一口氣。

“那……那你們後來是怎麽找到我的?”我滿腹狐疑地問道。

孫武扭過頭瞥了一眼彌勒,說道:“小沈哥,這你就要感謝彌勒這小子了,他可是有重大發現啊!”

“重大發現?”我見孫武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一頭霧水,扭過頭望著彌勒,隻見彌勒正笑吟吟地望著我,伸出手說道:“鐵子咱哥倆做個交易怎麽樣?”

“什麽交易?”憑著我對彌勒的了解,這孫子這種笑,心裏不知道憋著什麽壞水呢。

彌勒小心翼翼地從懷裏抽出一張照片,在我麵前晃了晃,說道:“這張照片換修車錢!”

彌勒洋洋自得地在手上擺弄著那張照片,雖然因為照片是背對著我看不清上麵究竟是什麽,但是從泛黃的背麵來看這張照片應該是有些年頭了。我略略有些猶豫,說道:“你少誆老子,這車修好了至少大幾千,你那張破照片值這個數嗎?”

彌勒信誓旦旦地說道:“絕對物超所值,不信你可以問孫武!”

我扭過頭望著孫武,隻見孫武笑著點了點頭。孫武這人曆來靠譜,既然他如此肯定,那麽那張照片上的東西一定至關重要,隻是這張照片上的東西究竟是什麽?

“怎麽樣?”彌勒嬉皮笑臉地笑著,正在這時候站在一旁的小姑娘趁著彌勒不注意,忽然出手輕鬆了將照片從彌勒的手上抽了出來,彌勒一陣愕然,小姑娘已經笑著來到了我的身邊。

當她將照片翻過來的一瞬間,我和小姑娘幾乎同時愣住了,照片上有兩個人,一個五十歲上下的老頭懷裏抱著一個三四歲的小姑娘。

“寧寧?”我說。

“蔣老師?”小姑娘說。

說完之後我們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望向對方,然後異口同聲地說道:“你認識照片裏的人?”

接著我們兩個有沉默了。

一時間車內的氣氛變得十分怪異,彌勒和孫武不明就裏地看著我們兩個人,而我和小姑娘也是一頭霧水。

還是彌勒這孫子最先反應了過來,他滿腹狐疑地望著小姑娘說道:“小丫頭,你剛才叫誰蔣老師?”

小姑娘這才回過神來,伸出纖細的手指指了指照片上的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說道:“這……這是蔣老師,就是以前檔案館的管理員,這張照片我之前見過,就掛在蔣老師家的照片牆上。”

“什麽?”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扭過頭與彌勒麵麵相覷。

“這張照片你是從哪裏找到的?”我抬起頭疑惑地望著彌勒。

彌勒疑惑地打量著小姑娘,說道:“早晨見那個假武伶離開,我和武哥兩個人就開始分頭行動,武哥跟蹤假武伶,而我直接上樓按照他告訴我的地址來到了那家門口。那家的房門還是九十年代那種簡易鎖,用一張銀行卡分分鍾就打開了。”

我和小姑娘一直靜靜地注視著彌勒,彌勒接著說道:“我在門口蹲著聽了兩分鍾,確定裏麵沒有動靜,這才小心推開門走進去。那是一棟兩室一廳的房子,屬於九十年代那種老式的家屬樓,逼仄卻很實用,裏麵的陳設很古樸而且十分整潔,看樣子平時一直有人收拾。我進屋之後將所有的地方都看了一遍,沒有發現什麽異樣,就在我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發現牆上的照片牆,其中一張照片上的女孩子居然和沈寧長得一模一樣,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摳出來的!”

“你們說的寧寧是……”小姑娘惶惑地望著我問道。

我望著照片上那老人懷裏的孩子說道:“沈寧是我女兒……”

“你女兒……”小姑娘也不可思議地又看了一眼照片,像是在確認一般,“那……那她現在多大年紀?”

“四歲了!”我機械的回答著,此刻我的腦海中早已經是一團亂麻了。

“這不對啊,這應該是蔣老師年輕時候的照片吧,如果你女兒今年隻有四歲的話,那麽她那時候應該還沒有出生啊!”小姑娘一句話讓我茅塞頓開。

對,沒錯,從年齡上看這根本不可能是沈寧,那麽照片上的人隻有一種可能……

“明月姐,我覺得照片上的這個小女孩應該是明月姐!”開車的孫武瞥了一眼後視鏡說道。

彌勒連連點頭表示讚同道:“我覺得也是,本來開始我還心存疑慮,但是現在既然這小姑娘認出了這個老頭姓蔣,那麽我想十有八九這上麵的女孩就是蔣明月!”

我又瞥了一眼手上的照片,微微點了點頭,然後抬起頭好奇地問道:“那你是怎麽知道我在圖書館的呢?”

彌勒笑了笑說道:“鐵子,這事兒我得跟你道個歉,其實我開始並不是去找你的!”

我皺了皺眉,疑惑地望著彌勒,說道:“什麽意思?”

彌勒賊眉鼠眼地笑著說道:“其實也算是找你,早晨我看見照片那會兒正好武哥來電話,告訴我他跟丟了。後來我就想,既然那女人在前一天晚上襲擊過你,估計這會兒出去應該是發現了你的行蹤,隻要找到那個女人就一定能找到你。說來也巧,嘿嘿,我在那麵照片牆上看見這老頭在圖書館前麵的一張照片,既然這女人住在這個屋子裏,那肯定和這老頭有什麽關係,隻要找到老頭十有八九就能找到女人,所以我就和武哥說先到圖書館去碰碰運氣……”

“這叫什麽邏輯啊?”我瞠目結舌地望著彌勒,“要是萬一我不在圖書館怎麽辦?”

彌勒撇了撇嘴說道:“這不是正好碰上了,再說了,我不是提前給你打過電話預警嘛,誰讓你不接電話!”、

這孫子不提電話的事情還好,一提起來我立刻火冒三丈,當時要不是那個倒黴的電話,我們也不至於這麽狼狽。彌勒見我臉色微變,立刻低下頭,雙手舉過頭頂作揖道:“鐵子,發脾氣會影響你在我心中高大的形象啊!”

我哪管那麽多,狠狠地在彌勒的頭上抽了一下,引得孫武和旁邊的小姑娘哈哈大笑了起來。

笑過之後,孫武看了一眼後視鏡,開口說道:“對了,小沈哥,你怎麽去了圖書館?”

我坐下來,狠狠地指了指彌勒,然後將昨天晚上從李由的口中聽到的關於“魍魎之城”的傳說,以及今天在圖書館的所見所聞都仔細的說了一遍。當我說完之後孫武立刻興奮地說道:“這麽說來,你和明月姐調查的線索是一致的!”

“對!”我點了點頭。

“既然調查的方向沒有錯,那麽隻要順著這個方向走下去,應該很快就能找到明月姐!”孫武提到蔣明月連語氣都變了,實際上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他是個極重情義的人,此前蔣明月對他有恩,他一直想找個機會報答蔣明月。

“可是……”我瞥了一眼手上的照片,幽幽地說道:“好像現在的事情變得複雜了!”

彌勒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那張照片,嘬著牙花子說道:“是唄,如果這照片上的女孩真的是蔣明月,而且這蔣姓老頭此前一直在尋找著靈武村,那這水可就有點深了!”

我抬起頭看了一眼彌勒,彌勒皺著眉,摸著下巴想了一會兒說道:“鐵子你想想,這老頭從三十歲就開始尋找這靈武村的下落,真的隻是為了讓自己不留遺憾那麽簡單嗎?我不相信這世上有腦子這麽不會拐彎的人,反正我是不會!”

“不許你這麽說蔣老師!”小姑娘聽到彌勒對老人的評價不滿地說道,“你不會不代表所有人都不會,蔣老師把一生的心血都放在了檔案館,留下了很多寶貴的財富,我不許你這麽評價他!”

彌勒被劈頭蓋臉地說了一頓,連連擺手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沒有惡意,我隻是說我自己的想法!”

“齷齪的人總是用自己齷齪的思想去揣測別人!”小姑娘伶牙俐齒地說道。

彌勒被罵得有些不樂意了,拉下臉來,說道:“嘿,我說你這小姑娘蹬鼻子上臉了是不?”

“哼!”小姑娘狠狠地瞪了一眼彌勒。

“不過……雖然彌勒的話不太中聽,但是也不無道理!”一直沉默的孫武忽然開口說道。

“對吧,你看武哥是讚同我的!”彌勒見有人支持立刻來了精神,他警覺地看了一眼小姑娘,接著說道:“而且鐵子,還有一件事,這老頭四年前過世,而咱們遇見蔣明月的時候就是在四年前!”

彌勒的話讓我登時感覺胸口一抽,沒錯,我們在雲居遇見蔣明月的時候就是在四年前。

“這有什麽聯係啊?”孫武瞪了一眼彌勒,說道,“彌勒,你小子別一天天的就整這套陰謀論成不成?”

“嘿,怎麽就我成了陰謀論了!”彌勒不樂意了,他辯駁道,“事實如此嘛,這可是小姑娘說的,我還和你說,孫武,這事情最怕的就是聯係,老頭四年前過世,蔣明月四年前去雲居,這難道一點關係都沒有嗎?”

孫武白了一眼彌勒,道:“剛才小姑娘說的就沒錯,你就屬於那種齷齪的人總是用自己齷齪的思想去揣測別人!”

“行了,你們倆別吵了!”我見兩個人愈演愈烈製止道。

彌勒和孫武互相瞪了對方一眼,車內瞬間變得平靜了,彌勒有彌勒的立場,他是毫無顧忌的大膽猜測,而孫武我也明白他的想法,在孫武的心裏蔣明月是一個接近完美的人,他可以容忍彌勒用任何想法去揣測別人,但是蔣明月是他心裏的禁區。

我沉吟片刻,忽然想起了什麽,抬起頭對小姑娘說道:“對了,這麽久還沒有問你的名字?”

小姑娘爽朗一笑道:“我叫李夢怡!”

我伸出手道:“我叫沈拓!”

小姑娘和我輕輕握了握手,我指了指旁邊氣呼呼的胖子說道:“這是彌勒,開車的那個是孫武!”

“你們好!”小姑娘雖然口中說的是“你們”可是分明沒有包括彌勒,隻是對前麵後視鏡裏的孫武微微點頭示意。

接著車內又變得安靜了,半晌兒孫武說道:“小沈哥,接下來咱們怎麽辦?”

我沉吟了一下說道:“既然咱們查的方向和明月的方向一致,我想還是繼續查下去!”

“查什麽?”彌勒沒好氣地說道。

“靈武村!”我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不是說根本就找不到那個村子嗎?”彌勒問道。

我伸手將口袋中從桌子上拓印出來的那張A4紙拿了出來說道:“你們看這個!”

彌勒滿腹狐疑地接過那張A4紙皺著眉看了一眼,說道:“這不是……墨家暗語嗎?”

我點了點頭,說道:“蔣老師一輩子在尋找靈武村,又在桌子上留下了這些墨家暗語,我想靈武村應該和龍城有些關聯!”

“小沈哥,你不是研究了四年的墨家暗語嗎?難道連你都讀不出上麵的內容嗎?”孫武插話道。

我歎了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我嚐試著用幾種方式來解讀這些暗語,可是……”

李夢怡驚訝地問道:“你能讀懂那些符號?”

我淡然一笑說道:“能讀懂一些!”

李夢怡咬了咬嘴唇,躊躇了一下:“如果你們要去靈武村能不能帶上我?”

“帶上你?”我詫異地望著李夢怡。

“嗬嗬,小姑娘,你以為我們是去旅遊啊?你知道我們是什麽人嗎?不怕我們把你帶到偏僻的地方,然後……”彌勒一臉**笑道。

李夢怡白了彌勒一眼,目光虔誠地望著我說道:“其實我剛才也從你們的話裏聽出了一個大概,不管照片上的那個女孩是不是你們口中的蔣明月,但是我之前答應過蔣老師,一定要找到靈武村,如果……如果你們方便的話可不可以帶上我一起,而且,我能幫到你!”

李夢怡像是下了很大決定一般地將最後的四個字咬的特別的重。

我皺著眉和彌勒對視了一眼。

李夢怡見我心存疑慮,急忙說道:“其實……其實你手上的那些符號不完整!”

“不完整?”我詫異地望著李夢怡,拿過彌勒手上的A4紙仔細看了一眼,豁然開朗,原來我之所以讀不出其中的意思的原因正是因為這根本就是一些散亂的暗語。

我放下A4紙,望著李夢怡說道:“你的意思是……你見過完整版的墨家暗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