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七星踏月

一百年後,北京潘家園,善慈堂。

那位爺該問了,這是一家什麽店啊?

我們這家店在潘家園還真是屬於蠍子拉屎獨一份,幹什麽的呢?收售古鎖。這行當恐怕大多數人都沒聽說過,其實這是死黨彌勒想出來的主意,依著他的說法,現在的古玩市場太雜太亂,想要異軍突起,就得玩點新花樣。別看這家夥胖但是腦袋活絡,經過這孫子的精心調研,結合我身上爺爺留下的那本《墨經殘卷》最後決定做收售古鎖的買賣,您還真別說,除了生意不怎麽樣之外,確實是挺另類的。

本來生意不鹹不淡,勉強度日,直到那一老一少的出現徹底改變了這一切……

那天那一老一少鬼鬼祟祟摸進來的時候,我正坐在櫃台後麵刷著抖音,被裏麵身材火辣的MM饞得直流口水,聽到腳步聲抬頭瞥了一眼,老頭看樣子六十多歲,半頭花白,上半身微微有些佝僂,背著手在屋子裏打量著,跟在後麵的年輕人大概二十歲出頭,目光閃爍,跟在老頭身後一會兒看看這,一會看看那。

所謂“上趕門子不是買賣”。

我們這行不同於賣貨,需要叫賣吆喝,正所謂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你有心氣,自然會找我搭訕,所以我也並不著急依舊安坐在椅子上,刷著抖音,時不時向他們兩個人瞥上一眼,那老頭幾次從我麵前走過,欲言又止,見我愛理不理便將話頭咽了回去。

幾分鍾之後,這一老一少悻悻離店,正巧和剛剛買飯回來的彌勒打了個照麵,彌勒一臉狐疑地望著這一老一少,遲疑半天才提著才買走進來,將飯菜放在我麵前,屁股抵著桌角一麵拆著外賣一麵問道:“剛才那一老一少進來幹嗎?”

我眼睛始終沒有離開手機屏幕,慵懶地說道:“我怎麽知道,倆人在店裏轉了半天走了!”

彌勒聞言不樂意了,說道:“嘿,你小子,咱們這可是生意啊,你這可倒好,生意上門也不熱情點!”

我放下手機白了一眼彌勒,拆開一盒外麵,說道:“你懂什麽?他們要是沒心氣問了自然也是白問,要是真有心氣的話,一會兒他們還會回來!”

彌勒一撇嘴,說道:“那您倒是說說他們倆是有心氣還是沒心氣啊?”

我用筷子扒拉一口飯,盯著手機說道:“這倆人一看就是手裏有真東西,你等著一會兒他們十有八九會回來的!”

“真東西?”彌勒一聽便兩眼冒光,他放下飯盒站起身快步走到門口,扒著門向外望,嘖嘖惋惜道:“完了,他們進了天寶齋了,這好不容易煮熟的鴨子也讓你放飛了!”

我佯裝沒有聽見依舊自顧自地吃著快餐,刷著抖音。彌勒站在門口直跺腳,見我沒有反應,有些惱火地快步走到我麵前,一把抓起手機說道:“鐵子,你聽沒聽見我說話啊?”

“給我手機!”我不樂意地搶過手機,說道,“瞧你那猴急的樣子,記住了,黃金遍地走,單等有福人,你以為他們去了天寶齋就出得了手啊?”

“怎麽講?”彌勒眼睛一亮,笑眯眯地盯著我問道。

我瞥了一眼彌勒,說道:“來,爺給你分析分析啊,那倆人老的故作鎮定,小的神情閃爍,就說明他們手裏肯定是有貨,但是他們卻並不太著急,原因是什麽?”

“這我咋知道啊?”彌勒雙手一攤著急的催促著我說道,“趕緊說,趕緊說!”

“我分析,兩個原因!”我優哉遊哉地喝了一口茶說道,“要麽連他們都不知道手上是個什麽物件,價值多少,所以他想要到處打聽打聽,不過呢,又不敢輕易出手,所以那老頭在我麵前晃了幾次,就想我先開口。再有嘛,我想他們手上的東西來路恐怕有點問題,怕萬一被人看見惹上麻煩!”

“你是說盜墓?”彌勒驚愕道。

我微微點了點頭。

彌勒聞言一嘬牙花子,為難地說道:“這要真的是盜墓得來的東西,那咱們還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吞的下去啊!”

我白了彌勒一眼,不再理會他繼續低頭刷著抖音。

整整一個下午,彌勒就如同是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屋子裏轉悠著,不時跑到門口向外張望,可是那一老一少早已經沒了蹤跡。一直到傍晚,要關店門的時候,彌勒忽然笑著跑過來說道:“來了,還真讓你說對了,那一老一少朝著咱們店走過來了!”。

說來也怪失蹤了一下午的那一老一少忽然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來到店門口兩個人猶豫了片刻,忽然老頭像是鼓足了勇氣徑直走到我麵前,滿是皺紋的臉一縱擠出一絲略顯難看的笑容,說道:“小哥,你們老板在嗎?”

我放下手機,笑著說道:“我就是,老爺子,您有什麽事嗎?”

老頭聞言略微有些詫異,甚至還有點失望,他深吸了一口氣,警惕地瞥了一眼門口,說道:“你這裏專門收售古鎖是嗎?”

“對!”我一麵說一麵打量著老頭。

這時候老頭給身後的年輕人使了個眼色,年輕人小心翼翼地從懷裏摸出一個用紅布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布包雙手遞給老者。彌勒看著這一切不停地搓著手,口水似乎都要流出來了。

老人手中握著布包,猶豫了一下說道:“小哥,我這裏有個物件,您幫我掌掌眼?”

我瞥了一眼那個布包,心髒砰砰砰亂跳,可臉上依舊平淡如水地說道:“行,這裏麵是什麽啊?”

“一件……一件祖上傳下來的物件兒……”老頭結結巴巴地說道。

我聞言和彌勒對視了一眼,這話一聽就不像是真的。不過不管真假,我倒是有點好奇裏麵的東西。

“我先看看吧!”我放下手機說道。

這時候老頭對年輕人使了個眼色,那年輕人快步走到門口站著,看他們警惕的樣子,我心道這裏麵的東西說不定真是什麽稀罕物件。這時候老頭小心翼翼地將紅布包放在我麵前的桌子上,伸出手輕輕將布包拆開,這布包足足包了三層,當最後一層打開之後,我和彌勒都驚住了……

這內中的物件是一個通體金黃,邊角處翻著綠色的銅鏽,一指來長的小方盒子,盒子有些壓手,應該是黃銅所鑄,盒子上麵有七個小孔,一側頂端有一顆小小的龍頭,看上去很像是一把古鎖的鎖芯,但卻要複雜的多。

“這不是……”彌勒指著紅布包裏麵的物件和我對視了一眼。

我急忙遞給彌勒一個眼色,可這細微的動作根本沒有逃過老頭的眼睛,那老頭一把將布包拿起來,緊緊握在手中,說道:“你們知道這是什麽東西?”

我見老人警惕的樣子沉吟了片刻說道:“老爺子,這物件兒你是從哪裏得到的?”

“我……我祖上傳下來的……”老頭一口咬定道。

我和彌勒相視一笑,彌勒抱著肩膀嘿然道:“老爺子,您這句話也就是糊弄糊弄外行人,這物件兒絕對不可能是你組上傳下來的!”

“你們管我們這東西是怎麽來的呢,你們不要我們就賣別家去!”年輕人忽然怒氣衝衝地走過來惡語相向。

我微微一笑說道:“這兄弟的話一聽就是外行,您現在要出手手裏的物件,去哪家都要問這物件的出處來曆。我估計這不用我說你們剛才轉了那麽多家也都清楚了,之所以你們還回到這裏,其實我猜一來呢是他們根本看不懂這物件是什麽,二來,就是你們太不會講故事了。”

“那您知道這物件是什麽?”老頭和顏悅色地說道。

“嘿,您老爺子這還真是找到正茬了!”彌勒笑眯眯地說道,“您手上這物件要是到別人手裏最多也就是一塊開了門(有點年頭)的廢銅爛鐵,算不得什麽寶貝,但是到了我們這位小爺手裏那可就不一般了!”

“那您倒是講講這是個什麽物件?”老頭渾濁的眼睛裏灼灼放光地望著我。

我笑吟吟地喝了一口水說道:“那您得先告訴我這物件的來曆!”

老頭皺著眉歎了口氣說道:“哎,這件事就說來話長了,這東西確實是祖上傳下來的,晚晴的時候南方遭了水災,死的死,逃的逃,我祖上在逃往的路上撿到這麽個東西,見這東西長得奇形怪狀,琢磨著應該是個好物件,就這樣一代代的流傳了下來。這不,今年我家這小子要結婚,女方要八萬塊錢的彩禮,我就想著把這物件兒找個合適的人出手……可是一問……”

我和彌勒對視了一眼,說道:“可是一問,誰都不認識這是個什麽玩意對不對?”

老頭憨憨地點了點頭,然後抬起頭炯炯地望著我。

“這物件學名叫西洋八寶專心螺絲,實際上屬於古代一種精密機關的一部分,清朝後期的東西!”我沉吟了片刻說道,“老爺子不是我打擊您,這確實算的上是一件稀罕物,不過想要賣到您說的價,還真有點難。”

老頭一聽臉上略略有些失望,他扭過頭和身後的年輕人對視了一眼,沉吟了片刻回頭說道:“既然小哥你懂這個,您給我估個價吧,看看能賣多少?”

我想了想,伸出兩根手指說道:“撐死兩萬!”

“兩萬?這也太少了點吧!”年輕人不滿意地張大嘴巴說道。

這時候彌勒站起身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說道:“我說兄弟,兩萬都已經不少了,不信你可以帶著你的東西到處掃聽掃聽去,你這東西到別人那裏就是塊廢銅爛鐵,如果能有人出比這個價錢高的我當場把它吃了!”

“你想吃我還不給你呢!”年輕人懟了彌勒一句道,“價錢太低大不了拿回去當廢鐵。”

彌勒吃了一鼻子灰,但是臉上依舊掛著油滑的笑容。

老頭沉吟了,幾秒鍾之後說道:“小哥,你說的話我信!”

“爺爺!”年輕人瞠目結舌地瞪著老頭,拉著老頭的胳膊想要將老頭拽走,老頭一甩手甩開了年輕人的胳膊望著我說道:“不過這價錢實在是有點低,你能不能給我再漲點?這好歹也是個祖傳的物件兒!”

我嘬著牙花子有點犯難的瞥了一眼彌勒,彌勒搓著手對我擠眉弄眼。

“要不這樣吧老爺子,我給你兩萬五,但是你得答應我一件事!”我想了想說道。

“什麽事?”老頭眼睛帶光地望著我說道。

“你祖上有沒有和你說這物件兒是在哪裏撿到的?”我沉吟了一下說道。

老頭聞言皺緊了眉頭想了半天說道:“好像是天門山附近,具體在哪裏我也不清楚!”

“天門山……”我眉頭緊鎖地咀嚼著這幾個字,片刻之後我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好,既然老爺子是痛快人,那我也不含糊,彌勒,給錢!”

送走這一老一少,彌勒急匆匆的關上門,回來的時候笑眯眯地望著我說道:“鐵子,這東西究竟是不是《墨經殘卷》上的那個物件兒?”

我抬起頭對著彌勒諱莫如深地笑了笑。

“所以,你說的什麽西洋八寶旋轉螺絲是忽悠他的?”彌勒壞笑著說道。

“一半一半!”我手中拿著那物件兒仔細端詳著說道,“《墨經殘卷》上說這物件叫七星踏月,屬於墨家機關術製造龍心的機要!”

“七星踏月?”彌勒盯著我手上的物件兒說道,“這怎麽講?”

“據《墨經殘卷》記載,這七星踏月裏麵有七根細如發絲的天衡,七根天衡與中間的月柱相互聯動,構成了極為精巧的機關,機關的每一次運動,七根天衡都要依次通過月柱,這就是七星踏月名字的由來!”我如數家珍地說道,“不過後來機關術到了明清時代,隨著鄭和下西洋帶來了一些洋玩意,就有了西洋八寶旋轉螺絲,雖然名字不一樣,但是原理基本相同,所以說它是西洋八寶旋轉螺絲也並不完全是騙他!”

“妙,真的妙,沒想到這稀罕物件兒還被咱們碰上了!”彌勒說著從我手中接過七星踏月端詳了半天,驟然眉頭一緊幽幽地道:“鐵子,這上麵這些字碼是不是墨子暗語啊?”

“嗯?在哪?”我立刻來了興致,彌勒將七星踏月放在我麵前用手指指了指,說道:“你看這些小字碼,小的和螞蟻一樣,不仔細看真看不出來!”

我定睛端詳著七星踏月上的字碼,微微點了點頭,這上麵刻著的奇形怪狀的文字和《墨經殘卷》上半卷的墨子暗語如出一轍,爺爺過世之後我就一直在研究墨子暗語,四年的時間也算是小有所成。

“能看懂嗎?”彌勒見我遲遲不語,迫不及待地問道。

“龍城!”我一字一句地說道。

“龍城?”彌勒一頭霧水地望著我。

我沉默許久,放下手中的七星踏月說道:“我第一次看到這龍城兩個字是在《墨經殘卷》的上半卷上,後來我翻閱了很多相關的資料,想要尋找這龍城的含義,不過收效甚微。後來幾經周折我終於在道藏的一個孤殘本上發現了一句話:龍城,又名銷城,實為隱靈城也。

這麽一句話登時讓我茅塞頓開,古代的機關又稱銷息,所以銷城也就是機關城,而最後那句隱靈城更是直白。相傳墨家在秦朝之後一方麵受到秦朝的打壓,另一方麵內部分崩離析,最後墨家巨子帶領數千弟子遠走他鄉,隱姓埋名創建了隱靈城。根據史料記載隱靈城隱沒在南方的大山之中,城內聚集著大量的財富,而且隱藏著一個墨家千年的足以顛覆世界的秘密。

隻是千百年來遍訪者無數,可隱靈城就像是文人墨客幻想出來的空中樓閣一般,隻聞其名未見其實。”

“難不成這個七星踏月就是來自於傳說中的隱靈城?”彌勒瞠目結舌地問道。

我皺著眉琢磨了一下說道:“如果那老頭說的是真話,這塊七星踏月是在天門山發現的,那恐怕傳說中的隱靈城,或者是機關龍城應該就藏在天門山附近,可如果真的在那裏為什麽沒有人發現呢?”

“嘿嘿,我不關心為什麽沒有人發現,我現在更關心傳說中的寶藏是不是真的!”彌勒看著那個七星踏月滿眼冒著金燦燦的光。

“就算是真的又怎麽樣?如果這塊七星踏月真的來自於機關龍城,那裏麵的機關應該極其厲害,畢竟那是墨家四寶之首。”我若有所思地說道。

“墨家四寶?”彌勒狐疑地望著我。

“一府二寶三籍四術!”我淡淡地說道,“這一府就是機關龍城!”

彌勒聞言沉默了,半晌兒才說道:“怕個球,你不是墨家正宗傳人嘛,手上還有墨經殘卷,你忘了四年前你什麽都不會的時候,咱們不也破了雲居和龍骨嶺裏麵的機關嘛,現在你怎麽越學膽子越小了呢!”

“你不懂!”我有些無奈地說道,“那時候叫初生牛犢不怕虎,現在越是研究《墨經殘卷》我便是越覺得這裏麵的機關術莫測高深。不懂的時候還能憑著一股子熱血不要命的往前衝,但是現在卻對那些機關心生敬畏!”

“鐵子,我最佩服你,什麽話到了你嘴裏都能說的頭頭是道!”彌勒不耐煩地說道,“明明就是人長大了,膽子小了,到你這裏也成了敬畏之心了,得,你不願意去,那咱們就不去,放著那些財寶,守著咱們的爛店行了吧!”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彌勒的心思我一直都很清楚,這丫迫不及待的想發一筆大財,當年在雲居的時候如果不是我攔著估計早已經轉眼富家翁了,所以我對他還是心存愧疚的。

“不過說起雲居,蔣明月那小妞確實不錯,人美牌亮,就是後來不知道忽然不辭而別了有點可惜!”彌勒壞笑著說道,“老鐵,你們之間就沒有勾兌出點什麽嗎?”

我白了彌勒一眼,說道:“丫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呢?”

彌勒嘿嘿一笑,正在這時候響起了一陣敲門聲,彌勒抬起頭看了看,不耐煩地說了一句:“關門了,關門了!”

可是那敲門聲一直不斷,彌勒和我對視了一眼,然後站起身,氣籲籲地向門口走去,一麵走一麵說道:“關門了,沒聽見嗎?”

說完他打開了店門,左右張望了一下,卻並未看見人,他扭過頭對我攤開手聳了聳肩說道:“這是誰特麽惡作劇啊?”

我指了指下麵,彌勒低下頭,瞬間怔住了,隻見一個三四歲,長得幹淨漂亮的小女孩在彌勒開門的一瞬間就鑽了進來。彌勒轉怒為喜,笑眯眯地躬下身子,對小女孩說道:“小姑娘,是不是和家裏人走丟了?”

那小姑娘瞪著明亮的眼睛打量著彌勒,微微皺了皺眉然後奶聲奶氣地說道:“你是彌勒叔叔?”

彌勒愕了一下,好奇地說道:“你認識我?”

他回過頭望著櫃台後麵的我說道:“鐵子這小丫頭居然認識我!”

他剛說完,那小姑娘徑直向我的方向走過來,歪著腦袋端詳著我看了半天,說道:“爸爸!”

這一聲爸爸驚得我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我和彌勒麵麵相覷。彌勒瞠目結舌地指著那小姑娘說道:“這……這是你閨女?你小子啥時候有的私生女?”

“不……不是,小孩,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打量著那小姑娘問道。

小姑娘使勁兒地搖了搖頭說道:“沒有,你就是我爸爸!”

彌勒不懷好意地指了指我,走到小姑娘麵前,和風細雨地說道:“小丫頭,你說他是你爸爸,你知不知道他是誰?”

“沈拓,我爸爸叫沈拓!”小姑娘雖然奶聲奶氣,卻口齒清楚。

彌勒望著我搖了搖頭說道:“這回你跑不了了!”

“那你媽是誰?”我有些生氣地問道。

“蔣明月!”小丫頭說完讓我立刻陷入到了沉思之中,四年前在離開雲居的時候我和蔣明月的確有過那麽一段,之後蔣明月留下一封信便去了國外,難道那一次就有了?

“你別說,這孩子長得跟你真的挺像啊!”彌勒端詳著沈寧說道,“沒想到蔣明月這姑娘居然偷偷給你生了個這麽漂亮的閨女,來叔叔問你,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沈寧!”小姑娘雖然隻有三四歲卻一點也不怕生。

我瞪了眯了一眼,躬下身子望著沈寧說道:“我問你,既然你說你是我和蔣明月的孩子,那你媽呢?”

“失蹤了!”一個聲音從門口的方向傳來,我和彌勒不約而同地抬起頭向聲音的方向望去,隻見一個穿著時尚,戴著墨鏡,身材窈窕的女孩正站在門口。我和彌勒麵麵相覷,這女子我們從來沒有見過。

“你是?”彌勒開口問道。

“我叫藍雨格,蔣明月的朋友,寧寧的幹媽!”女子說完便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摘下墨鏡向沈寧輕輕招了招手,沈寧懂事地跑到了藍雨格身邊。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我一頭霧水地望著藍雨格問道。

“嗬嗬!”藍雨格看我的眼神顯然有些不善,那眼神就像是在審視渣男一樣,半晌她才說道:“明月的眼光還真是不怎麽樣!”

我自嘲地笑了笑。

“確實,還不如我呢!”彌勒譏笑著說道。

“這孩子是明月在兩個月之前托付給我的,她說要回國一趟!”藍雨格開口說道,一股子高傲的勁兒,“但是她在臨行之前告訴我,如果兩個月之內她沒有回來,那就讓我將孩子帶回來給你照顧!”

“啊?”我吃驚地張大了嘴,“明月在兩個月前就回國了?”

“是!”藍雨格像是為了避免和我多說一個字一樣回答的極為簡練。

“那她說沒說去了什麽地方?”我追問道。

藍雨格搖了搖頭,說道:“沒說,這幾年明月一直神神秘秘的,這丫頭自從回去之後就像是中了魔!”

說到這裏藍雨格沉吟了一下,從包裏翻出一疊東西放在桌子上說道:“這是沈寧的出生證明,還有一些注意事項我都給你寫清楚了,她的東西在車裏,一會兒你們跟我去拿一下!”

“寧寧!”藍雨格愛憐的望著沈寧說道,“好好和你爸爸在這裏等著你媽媽回來接你啊!”

“嗯,謝謝小幹媽!”沈寧的小嘴很甜,逗得藍雨格咯咯直笑,輕輕地刮了一下沈寧的鼻子。

“走吧,跟我去拿東西!”藍雨格瞬間變了一副冷若冰霜的麵孔對我說道。

還未等我反應過來,彌勒立刻笑眯眯地說道:“我去,我去拿,讓他們爺倆自己待會兒!”

說完這孫子屁顛屁顛的跟在藍雨格身後出去了,一麵走一麵不忘回頭和我擠眉弄眼。此刻屋子裏隻剩下我和沈寧兩個人了,沈寧低著頭站在距離我一步之遙的地方,輕輕咬著小嘴唇,半晌兒開口說道:“爸爸,你是不是不想要寧寧?”

我聞言猛然抬起頭,隻見小姑娘的眼睛裏已經噙滿了淚水。

我急忙搖了搖頭,伸手將沈寧拉到身邊,這小姑娘不管是眼睛,鼻子,抑或是臉型都和蔣明月如出一轍。正在這時候小姑娘忽然一把緊緊地抱住了我,瞬間一股暖流從我的胸口升騰出來。

我抱著沈寧,心亂如麻,四年前蔣明月為了墨子暗語和我一起進入雲居,之後便忽然離開,我一直弄不清楚她離開的原因。而我更不清楚的是四年前她離開的時候就已經懷孕了,這四年時間她一直沒有和我聯係過,最重要的是她兩個月回國也沒有和我說,藍雨格說她這幾年一直神神秘秘的,她究竟在做什麽?現在又在何方?

晚上的飯是彌勒請的,美其名曰是為沈寧接風,我倒是覺得這孫子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特意將他的未婚妻小妖也一並叫來。沈寧這孩子的教育著實不錯,很討人喜歡,小妖和沈寧玩的不亦樂乎。席間我一直愁眉不展,彌勒倒也不多問,其實我發愁的原因顯而易見,現在閨女有了,卻連閨女的母親都不知所蹤,這對於我這樣的一個單身漢來說,著實是讓人頭疼。

酒入愁腸愁更愁,這一晚我和彌勒足足喝到了兩點,回家的時候沈寧早已經睡熟。我給沈寧蓋好被子,自顧自來到客廳,點上一根煙,從茶幾下麵抽出一張當年蔣明月留下的照片,看著照片我深吸了一口氣,這四年你究竟在做什麽?為什麽不聯係我?現在你又去了哪裏?

其實在聽到藍雨格的話的時候,我心中便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蔣明月讓藍雨格轉達給我的話說白了更像是遺囑,她的那次忽然回國一定是生死未卜才在原本四年不聯係我的情況下將沈寧托付給我。可是究竟是一件什麽事會讓蔣明月不顧生死,不顧自己的女兒也要回國呢?我想不明白,正在這時候一絲煙鑽進了我的眼睛,我立刻覺得眼眶有些發酸,淚水順著眼眶緩緩流淌了下來。不知何時,我居然抱著那張照片睡著了。

“沈拓,救救我……”忽然一個聲音在黑暗中響起,這聲音我永生不忘,正是蔣明月的聲音。我睜開眼睛,隻見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而在這種黑暗中似乎藏著一雙雙警惕的眼睛。

“明月,是你嗎?”我大聲喊道,可我的聲音很快便被這茫茫的黑暗淹沒了。

“沈拓,救我……”這聲音再次在我的耳邊響起,我順著聲音望去,隻見遠處隱隱出現了一座城,而蔣明月正站在那座城牆之上,此刻黑暗中的城池簡直就像是一座鬼城,不,那就是一座鬼城。我快步向前走,忽然感覺腳下一空,隻見此刻自己的腳下竟然是萬丈懸崖。

我抬起頭,隻見此刻那座城已經被淹沒在了濃密的黑暗之中,我站在懸崖邊上大聲喊道:“明月……”

瞬間我從沙發上坐了起來,身上的衣服已經濕透了,而此刻沈寧正拄著下巴坐在我麵前瞪著大眼睛望著我。我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汗水,抬起頭瞥了一眼牆上的鍾,早晨七點半。我疑惑地望著沈寧說道:“寧寧,怎麽這麽早就醒了?”

“爸爸,你做惡夢了嗎?”沈寧歪著小腦袋望著我說道。

我笑了笑,伸手將沈寧抱在懷裏說道:“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沈寧頓了頓說道:“你一直在叫著媽媽的名字,是不是媽媽遇見危險了?”

我笑著刮了一下沈寧的鼻子說道:“小家夥,想什麽呢?媽媽很快就會回來的!”

沈寧聞言沉默了,半晌兒才說道:“爸爸,你別騙我了,我知道媽媽可能回不來了!”

沈寧的話倒是讓我一驚,我疑惑地望著她說道:“傻丫頭,說什麽呢?”

“龍城!”沈寧一字一句地說道,“剛才你在夢裏說了龍城!”

“我說了嗎?”此刻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沈寧微微點了點頭,說道:“媽媽在離開之前也提到了這個龍城,我偷偷聽她和別人打電話的時候說,如果真的進入龍城那生死就全憑運氣了!”

“什麽?”我詫異地望著沈寧說道,“你說你媽媽去了龍城?”

沈寧微微低下頭,說道:“我也不知道,我隻記得當時媽媽經常提到龍城這個詞,後來就把我交給了藍姐姐照顧!”

沈寧後麵的話我根本沒聽進去,此刻我的心早已經亂作一團了,一個疑問一直在我的腦海中盤桓,難道蔣明月真的去了龍城?她為什麽一定要去那個地方呢?

盛夏的北京炎熱難耐,尤其是中午簡直有種要將人曬化的感覺,令整個人都懨懨的。當我說出自己猜測的時候,坐在我麵前的彌勒和孫武瞠目結舌。他們兩個人麵麵相覷,孫武猛然開口道:“小沈哥,你是懷疑明月姐去了機關龍城?”

我微微頷首道:“十有八九!”

彌勒眉頭擰成一團說道:“等等,等等,鐵子,你昨天還說機關龍城未必存在,即便存在裏麵也是危機四伏,今天怎麽忽然就這麽確定機關龍城一定存在,而且蔣明月是去了機關龍城呢?你這轉變的速度讓我這腦子有點拐不過彎來啊!”

“沈寧的話應該沒有什麽錯!”我沉吟了片刻將早晨和沈寧的對話重複了一遍,說道,“四年前,咱們機緣巧合的在雲居相遇,那時候明月就是因為對墨家機關術著迷才進入到了雲居,我想這一次她應該是發現了一些機關龍城的線索,所以才在兩個月前回國!”

“即便是這樣也不對啊,沈哥!”小妖皺著眉說道,“就算是明月姐對墨家機關著迷,但是從女人的角度來講,她也絕對不會因為著迷放棄自己的孩子啊!”

“小妖說的有道理!”孫武極為讚同地說道。

“嗬嗬!”彌勒冷笑著說道,“我倒是覺得這些事蔣明月做得出來,要不然當年她為什麽不告而別,這女人心腸本來就恨!”

“你怎麽說話呢?”孫武因為當年和蔣明月關係很近,所以不樂意地站起身怒視著彌勒道。

“怎麽著?打架啊?”彌勒一點也不客氣地站起身說道。

“行了,你們兩個別鬧了!”小妖一把拉住彌勒將他按在椅子上,說道,“你添什麽亂啊,我想明月姐應該有她的苦衷!”

“小沈哥,你想怎麽辦?”孫武望著一直沉默不語的我說道。

我抬起頭望著眼前的幾個人,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想去一趟天門山!”

“天門山?”孫武詫異地望著我。

我從懷裏掏出那塊七星踏月說道:“說來也巧,這塊七星踏月是我們昨天收的,上麵寫著的墨家暗語就是龍城,我問過那老頭,這七星踏月就是在天門山附近發現的,我想如果機關龍城真的存在,應該就在天門山附近!”

孫武暗暗思索了片刻說道:“有道理!”

“這次去生死未卜,沈寧要拜托你們了!”我望著孫武和彌勒說道,“如果我回不來,拜托你們幫我把她養大!”

“呸,說什麽呢?”彌勒不樂意地說道,“我和你說鐵子,不管你是踏龍潭還是入虎穴,老子跟定你了!”

彌勒說完小妖下意識地擰了他一下。

我淡淡一笑說道:“你們快要結婚了,這種事就別參與了!”

“我單身!”孫武立刻自告奮勇道,“我無牽無掛,而且明月姐當年對我不薄,沈哥就更別說了,當年在雲居如果不是你我早已經死了幾年了!”

“你也不行!”我擺了擺手說道,“你得幫我照顧寧寧,以後小妖和彌勒有了孩子,恐怕顧不過來,你不是單身主義嘛,就把她當成親閨女就行了!”

“這……”孫武還要爭辯什麽,我擺了擺手說道,“好了,別爭了,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來處理,寧寧就拜托給你們了!”

說完我站起身走出屋子,沈寧正坐在外麵的沙發上玩著手機,我抱起沈寧向門口走去。

接下來的幾天我一直在做著準備工作,小妖和彌勒經常來家裏陪沈寧玩,尤其是小妖,和沈寧走的很是親近。

“準備什麽時候走?”彌勒看著我收拾好的行李說道。

“這幾天吧!”我唯恐彌勒會跟來,所以不願意透露他準確時間,“對了,這幾天孫武在做什麽?”

“誰知道呢?這孫子被你拒絕了之後可能有點傷心,幾天都沒聯係了!”彌勒吸了一口煙說道,我立刻站起身奪過那根煙,說道,“以後不許在我閨女麵前抽煙!”

彌勒無奈地聳了聳肩。

一天之後的清晨,當我來到機場的時候給彌勒打了個電話,這孫子聲音一聽就像是剛睡醒,我告訴他帶著小妖去我家接沈寧,我要動身出發了,說完我便掛斷了電話。

站在候機大廳,我望著起起落落的飛機,手中拿著那本爺爺留下來的《墨經殘卷》心想四年前一切都是從這裏開始的,現在又要開始新的旅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