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以身做餌

如果不是甘雲那句“有埋伏”,讓其餘人有些過於小心,蘇素風不會走到這一步。

不過……

她的機關也並沒有如此神通廣大,隻能在短時間內把人唬住,藏在密林中幫她放箭的人,是她花了五兩銀子雇來的。

隻要能在樹林裏弄出點動靜,再聽著信號放箭就行。

周邊村民都是膽大的,一年到頭也賺不到多少銀兩,隻要蹲在那裏放箭就有五兩銀子,抵得上幾個月的苦工,立刻就答應了。

雖然蘇素風演的非常好,但丞相府的高手們,也絕對不是花架子。

他們必須做到丞相安排的事,否則就算是死都無法負責。

在甘雲去追蘇素風後,他們分為兩隊,一隊去搜樹林,一隊留下護住馬車,清理道路。

蘇素風的時間並不多,但她速度很快,迅速甩開甘雲後,便拚了命的往回趕。

她的速度很快,出手便沒有再藏著,隻要能達成目的,什麽招式都使了出來,讓那幾個高手無法動彈之後,便飛進了馬車。

進了馬車,她卻心裏一驚。

眼前這人,真的是小東?

被五花大綁的結結實實,頭上套了一個黑布套子,此刻正在瑟瑟發抖。

小東到底是在刀口上討生活了幾十年,死裏逃生也經曆過無數次,怎麽可能

蘇素風一把把套在他頭上的黑布套子給扯了,露出了下麵一張年輕的臉,正帶著敵意和殺氣看著她。

糟糕了!

蘇素風隻來得及在腦海上閃過這三個字,就看到眼前一道寒光,這人根本沒有被綁住,此刻拿著一把利刃向蘇素風要害處刺來。

空間狹小,蘇素風又躬身,隻來得及用手腕去擋。

“噹”的一聲,手腕間傳來的刺痛讓蘇素風忍不住心裏感慨:真是把好刀!真是把利刃!

她還沒有感慨完,第二刀又刺了過來,就在這個時候,搜完樹林的人也回來了,不但抓到了兩個村民,還把她扔的弓撿回來了。

前後夾擊。

人在緊急的時刻要麽僵硬到無法動彈,要麽會迸發出巨大的能量。

蘇素風躲過第二刀之後,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隻能從車頂跑了。

她曲起腿,一腳踢到對麵人下巴,然後弓起背運氣,撞開車頂。

外麵人似乎早有準備,身上的袖箭發了出來,蘇素風身上隻有一把鞭子,剛揮起來,肩膀上就中了一箭。

吃了大虧。

蘇素風不敢戀戰,隻能忍痛施展輕功,踩著樹枝一溜煙就跑。

她輕功很好,加上逃命要緊,一路上氣都不敢多喘,眨眼就沒了。

甘雲趕回來時,隻來得及聽到她的千裏傳音。

“你這王八蛋,給我等著!”

甘雲笑了笑,上了馬車,打開地板暗格,裏麵正躺著昏迷的小東。

又傳來一陣馬蹄聲,丞相又派來了人接應,如果蘇素風剛才沒有離開,此刻定要被活抓了。

甘雲有些遺憾,但來日方長,總有一天,他會逮住這個人。

剩下的路便容易走了,小東被送進了長安。

甘雲正在等著丞相。

心裏忐忑又有些激動,完成了這個任務,抓捕小東的功勞記在他身上,複爵之路馬上就要走到盡頭。

似乎都可以看到甘家的門楣正在閃閃發光,他也即將入禦史台,甘家的“禦史世家”也將在他這一代繼續下去。

甘南再看不慣他,到時候也不得不承認他。

因為是他彌補了甘南犯下的錯,是他讓甘家從塵土站起來。

想著想著,他不由得心潮澎湃,差點落下淚來。

丞相的腳步聲出現了。

甘雲站起來,恭敬的行禮。

“大人。”

丞相滿麵笑容,看他的眼神很溫暖,伸出手扶住了甘雲的胳膊。

這個年輕人,在長安經曆了這麽多事情,正在飛速的成長,雖然還不夠,但沒關係。

丞相願意教他。

甘雲這樣的年輕人,隻需要輕輕的一撥,便會完全倒向自己的陣營。

丞相幾十年的人生閱曆和經驗得出的結論:所謂的血緣、所謂的親父子,其實沒有那麽重要。

人和人之所以能緊密聯係,隻有一種紐帶:利益。

利益,有時候就是立場。

“這次的任務,你完成的很不錯,果然是甘家的後代,我沒有看錯你。”

甘雲心裏激動萬分。

丞相又說道。

“甘家是禦史世家,將來,你也要和你的祖輩一樣。”

“是!”

丞相看著他,身材挺拔瘦削,麵容如同雕刻,雖然稍顯蒼白,但反而有種吸引人的俊美。

“有時候,我想……你要是我的孩子該多好!”

甘雲心裏一動,想到那張殘破的卷宗。

他知道,甘南那天說對了,如果甘南真的有命案在身,即便複爵他也無法心安。

這種事情無法對別人講,但他能對丞相講。

丞相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孩子,他又何嚐沒有把丞相當成自己的父親?

他看著丞相,說出了看到“逼良為娼”案的卷宗,還有那半張殘破的紙。

丞相臉上的笑容還在,眼中的溫暖卻已經變得冰冷。

甘雲對他是忠誠的,就像個孩子無條件忠誠於雙親,他應該開心的,但是……

“你想要重啟調查?”

甘雲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點頭肯定。

他既想順利複爵,又想知道真相。

但又害怕真相過於殘酷,他承受不起,甘家也承受不起。

荒唐放浪可恕,命案不可。

但隻要有命案,身為甘家人,又怎麽能隱瞞呢?

打量著他的神情,丞相猜到了幾分。

“舊案重啟是需要一個過程的,這個案子……我知道……很難,因為證據都已經被毀了。”

甘雲眉心一跳,抬頭看著丞相。

“至於為什麽會有你父親甘南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但我想……應該是當年他的行為過於荒唐,與禦史不符……”

聽到這裏,甘雲羞慚滿麵,低頭不語。

丞相又笑了笑。

“這世上的事講究緣法自然,或許有一天,這個案子會有新的轉機,到時候也不遲,現在還不知道中間會有什麽牽扯,到此為止最好。”

甘雲點了點頭,他信任丞相。

“你既然複爵在即,也該考慮下婚姻大事了。”

甘雲聽到這裏,心中一動,看著丞相。

“我替你看好一戶好人家的女兒,其實你也知道的……莫家女。”

甘雲腦中“轟”的一聲,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問道。

“莫家?”

丞相點了點頭。

“莫家女。你見過莫暝,他和你一樣,都是很有前途的孩子。我相信,你們會成為朋友,將來莫家也會成為你的後盾。”

甘雲腦中嗡嗡作響,丞相的話和甘南話交織在一起,讓他心情複雜。

莫家。

莫川臉色陰沉,眉頭緊皺,厚禮緊緊捏著那封信,咬牙切齒的問道。

“人呢?”

莫暝垂著眼睛。

“正在審,沒有吐出來。”

莫川拿著信的手有點抖,他用另一隻手握著。

“帶我去看。”

密室裏,莫川親自去審了一遍那個血肉模糊的男人,依然是什麽都問不出來。

除了密室,莫川還是眉頭緊鎖。

“你覺得這封信,是誰寫的?”

莫暝搖了搖頭。

“出了家賊,必須嚴查。”

莫川看了看他,忽然笑了。

“查?怎麽查?有些事本來無事,一查便有事。這封信不能再讓人知道,盯好家裏的人,不能再出這樣的事,運氣不可能永遠都站在我們這邊。”

莫暝眉心一跳,他知道莫川說的是什麽事。

那封信已經改過了,除了原有的內容,還加上了他對莫川往事的猜測。

從丞相露出的隻言片語,還有莫川的一些傳聞,他猜測,莫川早年一定為了上位做了什麽不可饒恕的事。

他暗地裏查過,想來想去,隻有二十年前的一撞“逼良為娼案”,當年莫川行蹤軌跡經常出現在那一片。

那個案子極其複雜,牽扯麵很廣,甘南就是其中一個。

如果真的是他幹的,即便事過多年,莫家還是因此萬劫不複。

為了試探,他在信上提到了這個,雖然隻是一點,已經足夠讓莫川驚心。

莫家,除了甘雲是威脅,莫川也會是隱患。

兩個都得除。

莫暝低頭不語,莫川定定的看著麵前的信紙,忽然說道。

“你真的沒有懷疑任何人?”

莫暝欲言又止,似乎是在忌憚。

莫川陰沉著臉。

“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又是我一手提拔到這個位置上,你我之間沒有秘密,還有什麽不好說的?”

莫暝忽然跪下了。

莫川冷笑。

“這封信難道還不夠明顯嗎?你我在上麵都有名,偏偏他一個莫知前是幹淨的?都是莫家人,破巢之下安有完卵?他白活了這麽大!”

他一邊冷笑,一邊又在看那封信。

“他以為讓我們兩死了,他就能當上掌門了?家族最忌內鬥,他真是活夠了。”

莫暝伏在地上。

“可現在並沒有證據,要是這樣挑開了,反而會給莫家招災。”

莫川冷哼一聲,他當然知道,否則怎麽會有這麽大氣?

但這樣爭奪下去,誰都得不到好處。

莫暝支起身,看著莫川,低聲說。

“我願意以身做餌,誘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