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激怒
莫氏祠堂。
莫家的掌門會議正在進行。
長老閉關整整一百天,剛出關,就知道了外麵的動靜。
他看著莫知前、莫川還有坐在最後的莫暝。
這三個人是家族裏最優秀的人,所以才會在代掌門這個位置上坐穩。
但一個家族,不可能沒有一個做主的,這三個人裏必定要出來一個人當這個掌門。
長老對他們三人的看法並無偏頗,都有優點,但也都有缺點。
“最近林家在外麵鬧什麽呢?”
莫知前微微躬身。
“聽說林家最近的一批貨被人給截了,又不能報官,又不能吃啞巴虧,正在滿城找呢。但奇怪的是,怎麽找也找不到。”
莫長老搖了搖頭。
“黑吃黑,現在的人真是不講道義。”
他雖然表現的不認同,語氣裏卻帶著欣賞。
這樣的人,要是能在莫家該多好。
他看了看低眉順眼的莫暝,這個年輕人到是不錯,就是缺乏一點血性。
這也難怪,有那樣的爹,無論是誰都會覺得羞愧。
要是再年長十歲,沒有那個爹,掌門之位他應該是最合適的。
“聽說鬧的挺大,大理寺還差點抓住一個人。跟我們莫家沒關係吧?”
莫暝恭敬的回答。
“已經撥出銀子給林家救急了,莫家沒有關係。”
莫知前在一旁笑道。
“長老放心,大理寺那邊是丞相的地盤,丞相那邊……嗬嗬……莫暝小兄弟照顧的很好。”
他的話意味深長,讓長老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莫知前年紀大,但總是有些輕浮,這點就比不上莫川了。
莫川看了看莫知前。
“丞相說過老三少年老成,喜好也相同,能說說話……到是大哥……孩子們調皮是好事,但也要抓緊學習了。”
莫知前冷笑。
他的孩子不比莫暝小多少,但不成器。
掌門的位置,有時候也要考量後代質量的。
莫暝麵無表情,盯著地麵,似乎沒有聽到,又似乎聽到了卻不想回應。
長老深深的歎了口氣。
“莫家這幾年的子嗣是是青黃不接了,這樣下去,莫家還有能用的男兒嗎?”
房間裏靜悄悄的,莫暝忽然心中一動。
“莫家女兒也可培養。”
他的話讓房間裏變得很安靜,莫知前不禁偏頭對著他看了又看。
長老瞪大了雙眼。
“你說什麽?女兒?你是不是忘了莫家的規矩了?”
他連連冷笑。
“培養女兒?女人、婦人之仁,除了後宅那點雞毛蒜皮,還懂什麽?我們莫家做的五湖四海的生意,必要的時候還要流血,你讓哪個女人去?哪個女人敢?祖宗早都說了,女人不可用!”
莫暝沒有說話,低頭聽著。
“當年也有人說招上門女婿……老三,莫暝,不是我說你,上門女婿,你看看你那爹……那要是個上門的娘們,有這麽難管嗎?”
莫暝站起身,十分羞愧。
“是晚輩錯了。”
從祠堂出來,莫暝跟在莫川身後,出了兩層院子,莫川忽然開口。
“培養莫家女,你在想什麽?”
莫暝知道剛才自己太衝動,他低著頭。
“是我多嘴了。”
莫川冷笑。
“隻是多嘴?你知不知道,這樣的一句話,會讓莫知前懷疑你?”
他看著低著頭,安靜溫順的莫暝。
“你站在我身邊的機會,可是你的外祖父求來的,你要像一個男人一樣能幹,卻不能想男人那樣有野心!如果被莫知前看出來了,我不會保你!”
莫暝似是羞愧難當,趕緊跪下了。
“掌門,我絕無二心!”
莫川打量著他。
“是嗎?你最好是這樣。起來吧,被人看著不像話!”
他們兩一前一後默默的走著,出了第三道大門,便分開了。
阿智正在等著他。
莫暝陰沉著臉上了馬車,阿智把銀票遞給他。
今天一早,林老大就把銀票交給了地下錢莊的人,兩個時辰後,銀票又回到了莫暝的眼前。
真可笑。
莫暝截胡了林家的鹽,算是間接要了小信的命。
小信一向最會算賬,不知道這筆賬,是虧還是賺?
“掌門!我們五個人誓死追隨掌門,小信是為了護住莫家而死,他心甘情願。”
阿智能感受到莫暝心裏的痛苦,他心裏也很痛苦。
昨天的事情已經調查清楚了,小信做事一向謹慎,但昨天的運氣實在是差了點。
交貨的人被甘雲盯上了,一直跟著。
小信認出了甘雲,但甘雲沒有認出他。
情急之下,小信趕著車直奔河道,馬車墮水,自己服毒。
現在,阿智正在派人沿著河流打撈馬車。
甘雲也在做同樣的事。
阿智說完,聲音已經有些哽咽。
腰間的玉佩在隱隱發燙,他們五個人每個人都有一塊,是上好的玉,是莫暝給的。
表明他們在莫暝心裏都如同玉一般珍貴,他們也明白,總有一天要為玉而碎。
小信死的時候,時間再緊,也不忘把玉佩擊碎,生怕留下一點痕跡。
“都是林家的錯!”
莫暝搖了搖頭。
“將死之人,不必計較。”
阿智愣了愣。
莫暝又說道。
“甘雲,細細的查甘雲,我要知道他的一切信息,就算是他祖宗十八代的一個小妾,我也要知道詳詳細細!”
他看著阿智。
“甘雲,會是我最大的威脅。”
阿智默默退出,他對莫暝的吩咐一向是言聽計從。
剛出門,便看到了門口等著的龍鳶。
微微低著頭,總是滿腹心事的樣子。
柔弱、讓人心生憐愛。
阿智不喜歡龍鳶,他總認為是龍鳶讓莫暝變得心軟。
莫暝對龍鳶有愧,但好歹娶了她,四年沒有剩下一兒半女,也沒有說什麽,更沒有納妾、對她還是一樣的好。
就憑這個,阿智都覺得莫暝太過仁慈了,不像個男人。
但說回來,這不也說明了,莫暝是個有情義的人嗎?
龍鳶不知道阿智心裏在想什麽,但知道他不喜歡自己。
但龍鳶並不在乎,她隻擔心莫暝。
莫暝抬起眼,看著龍鳶。
“林家父子的命,很快就會是我的,你開不開心? ”
龍鳶走到他身邊。
“你開心嗎?”
莫暝看著她。
“如果你知道了我是個什麽樣的人,做了什麽事,你會離開我嗎?”
龍鳶搖了搖頭。
“我們不是說好了,要帶我離開這裏嗎?”
莫暝握緊了她的手,她的手很暖。
龍鳶忽然笑了。
“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吧,那個山人,你若想要他當孩子的父親,那便就是他;我想過了,你很喜歡山人,那這個孩子才會是你想要的。”
莫暝看著她,忽然抱住了她,很柔軟、很溫暖,就像是母親的懷抱。
龍鳶輕輕的撫著他的背。
“你一定要平安。”
林家。
林老大鬆了口氣,地下錢莊的銀子還上了,又爭取到了幾天的時間,他就不信了,長安是大,但也沒有大到打聽不出來任何消息。
林小寶陰沉著臉跑了進來。
因為這幾日身邊的人要麽在受刑,要麽在養傷,加上父子兩無人可信,所有的事情都是林小寶親自去辦。
“爹,昨天大理寺抓了我們一個人,摸到了個私鹽買家……聽說鬧的動靜挺大,一批私鹽被沉到河裏,還死了人。”
林老大跳了起來。
“死的人是誰?”
林小寶陰著臉。
“服了唐門劇毒,找到的時候已經不成人樣了……。”
他咬著牙笑了出來,拿出來了一塊碎玉。
“不過……老天有眼,他雖然把臉毀了,但有些東西他卻沒有毀的很徹底。爹,你看看這碎玉,莫暝身邊的那個阿智,我見過他身上也有一塊這種成色的玉!”
他尖著嗓子叫了起來。
“我就說是莫暝幹的,除了他還有誰這麽膽大包天?!”
林老大看著碎玉,就憑這個說莫暝截了他家的私鹽,那也太牽強了。
不過事情做了,就必定會留下痕跡。
“查,要在大理寺之前查出來,這可是殺頭的事。”
如果順著小信這條線查到莫家,接下來,倒黴的就是林家。
雖然截胡這仇一定要報,但現在他們和莫家坐著同一條船,誰都要保證不能翻船。
“被抓的那個人呢?家在哪裏?”
林小寶神色也變得凝重。
“爹你放心,早已經打點過了,就算是死,也不會鬆口。”
甘雲正在查。
林老大說的沒錯,隻要事情做了,就會留下痕跡。
販賣私鹽這種事,做的再精細還是會留下蛛絲馬跡。
張三的消失,必定會讓長安的私鹽市場陷入一陣慌亂,有慌亂便會出錯,他隻需要裝成私鹽販子,便能釣出來真正的私鹽買家。
這世上,隻要不賠本,什麽買賣都會有人做。
雖然摸到了一個小“瓜”,但小信死了,而且還把私鹽沉了,沒有證據他隻能懷疑。
甘雲正在對那個抓回來的人用刑。
販賣私鹽是死罪不假,但是大理寺的刑具可是活受罪,隻要這人不死,就要一直受刑。
可翻來覆去,這個人就是一口咬定什麽都不知道。
甘雲覺得自己很對不起“酷吏”這個名號,他仔細檢查小信的屍體,從剩下的完整的手指來看,這個人經常撥弄珠子一類。
賬房?
隻是可惜,隻能看到這一步了。
屍體已經開始腐爛,發出了刺鼻的味道,能掩蓋住一切。
甘雲記得這個味道,上一次巷道裏那個死人也是這個味道。
用的同一種毒,仵作說過,這種毒非常罕見,價格不菲,江湖上能造出這種毒的,隻有唐門。
川西唐門,甘雲知道這個門派。
事情真是越來越複雜了。
現在走進了死胡同裏,活人不招供,死人也沒有留下痕跡,甘雲第一次感受到了苦澀的滋味。
一個捕快衝了進來。
“大人!河道下遊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