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與君四海為家
半人半屍的臨終詛咒，一直都是張康心底最避諱的東西。沈敬功的屍體雖然被燒了，張康的心還是靜不下來。翻來覆去睡不著，便幹脆起了床，提著壇酒坐在回廊的欄杆上。邊想邊喝，一直坐到天亮。
他翻閱過爺爺留下來的那啊《說妖錄》，上麵根本就沒有記載關於破除臨終詛咒的方法。
眼下爺爺又死了，孤身一人，除了走一步看一步，一點辦法都沒有。
天色大亮以後，張康去井邊提了桶水。用冰涼的井水洗臉，可以讓腦袋保持清醒。沈佳音端著一碗蓮子羹過來，見他在洗臉，便默默站在後麵等著。
張康的警覺性也高。
雖然沒有回頭，聽腳步聲也知道是沈佳音來了，說道：“你們沈家的事已經擺平，我也該走了，待會記得給我酬金。”
“你要去哪？”沈佳音問。
張康抹幹臉上的水珠，轉身道：“我爺爺沒有做完的事，我得替他做完。”
“哦。”
沈佳音低頭想了想，又鼓起勇氣問：“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嗎？”
張康一時無語。
現在沈家的事雖然平了，但人也差不多都死光了，就剩沈佳音一個人。看得出來，她對這座處處都充滿死亡氣息的大宅子，已經毫無半點留戀。
但她要是跟自己走，那顯然不妥。
先不說那個半人半屍的臨終詛咒會不會在自己身上應驗，外麵兵荒馬亂的，她一個女孩子跟著自己進京，太危險了。
稍作尋思，張康問道：“你不是還有個舅舅可以投靠嗎？”
“我去投靠他做什麽。”沈佳音又一次低下了頭，有些難為情地說：“我爺爺跟你爺爺在生的時候，不是給我們倆……你明明知道那事，現在想甩下我不管不問了是麽？你可別忘了，我爺爺是把你當孫女婿，所以才豁出一條老命。”
“……！”
張康又一次無語。
回想起那天晚上沈正賢慘死在家門口時的情景，張康至今心裏有愧。
沈佳音抬頭望著張康，又端起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道：“我們沈家，這幾天已經跑了好幾個下人，他們都說這是凶宅。剩下的那幾個下人之所以沒跑，隻不過是在等著我給他們結月錢，等他們領了錢以後肯定也會走。到時，這麽大的屋子裏就剩我一個人，我不敢住。拜托你，帶我走好不好？”
張康聽得頭皮發麻，無計可施地問：“那你這宅子怎麽辦？”
“賣了唄，我跟你四海為家。”沈佳音拎起掛在胸前的那塊太極玉，又嬉笑道：“這可是你送我的，我不嫌棄它，你也不能嫌棄我。”
“你一個千金大小姐，跟我四海為家……”張康撓著後腦勺，糾結道：“這不太好吧？”
“你嫌棄我！”沈佳音氣呼呼地望著張康。
張康心裏一咯噔，忙揮手解釋：“沒有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我也不知道怎麽說，反正不是那個意思。”
“那這事就這麽定了，先把這碗蓮子羹喝掉，我去托人賣房子。”
不等張康反應過來，沈佳音已經把一碗蓮子羹遞到張康手裏，轉身便走。幹脆且利落。張康愣半響才意識到，自己一個不小心就上了她的當。她剛才哪是生氣啊，那明明就是在“將軍”，逼自己說點她愛聽的。
張康鬱悶地往嘴裏塞了一勺蓮子羹，心裏始終是一團糾結。
放眼整個蘭水縣，找不出第二個留過洋的女性，沈佳音不僅是個有主見、有思想的知識女性，長得也是沉魚落雁。
作為一個正常的男人，張康自然也喜歡她。
隻是一想到前麵的路風雲未卜，自己又是一個渡靈人，每天跟各種死人、邪祟打交道，萬一哪天失了手，難保不會連累她。
一番尋思之後，張康回屋寫了封辭別信，擱在沈佳音臥房的桌子上。
在張康背著行囊離開時，一個下人突然跑過來攔截：“小師傅，這是要上哪去啊，你是要出去買什麽東西麽？吩咐一聲，我去給你買。”
“我該走了。”
“小師傅，那可不行。大小姐出門時有交道過，如果你走了。她就不給我們結月錢，你還是等在府裏待著吧。”下人認真地說。
張康眉頭一擰，心想：“既然你家大小姐連這一步都算到了，那沒辦法，隻能得罪了！”正準備把這家夥打暈，驀然間，又有四個下人圍了過來。
而且，他們每個人手裏都拿著一根棍子。
張康腦袋一麻，故作鎮定地說：“你們想幹嘛這是？有什麽話好好說，別動不動就抄棍子，其實我也沒……”
“小師傅！”
沒等張康說完，那四個手抄木棍的家夥突然齊刷刷地跪了下來。
一個個憋眉苦臉的。
全是哭相。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把張康給嚇了一跳，正尋思著這玩的又是哪一出，其中一下人欲哭無淚地說：“我上有老，下有小，全家八口人都在等著我那點月錢過日子。您行個好，在大小姐沒回來之前，別走行麽？”
說完，其他下人也跟著央求，腦袋“咚咚咚”的叩在地板上。
張康頓時慌了，忙扶道：“大家快起來，我隻是想去上個茅房而已，誰說我要走了？”
“茅房在那邊。”
一下人往右邊一指，那哭腔說收就收，哪裏還有半點崩潰的樣子。
張康驀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又著了他們的道，生無可戀地回了句：“算你們厲害！”滿腹鬱悶地回到了房裏，把留在沈佳音桌上的那封辭別信撕得粉碎。
等到沈佳音回來的時候，這沈家大宅院已經不再姓沈。
沈佳音把下人都解散之後，又拿著一疊銀票在張康麵前晃了晃，嬉笑道：“怎麽樣？我還是挺厲害的吧，一天功夫不到就找到了買主。連同沈府還有家裏的那些家具，全都脫了手。重點是價格也不錯，我可以養你一輩子。”
“誰要你養，都不知道你這銀票是不是假的。”
張康望著沈佳音手裏那疊銀票，心裏疑惑不已。
在這蘭水縣，沈家是首屈一指的大戶人家。這座闊氣的沈宅，可不是一般人說買就能買得起的。這才一天不到的功夫，哪有這麽容易賣出去。
況且，沈家這段時間沒少出人命，院裏焚屍好幾回。
那些下人也陸陸續續地離開了沈府，“鬧鬼”的事情一經傳播，現在已經鬧得滿城皆知，誰會在這個風口上接手這麽一座“凶宅”。
張康好奇地追問道：“買主是什麽人？”
“這你就別管了。”沈佳音不以為然地回道：“我知道你在尋思些什麽，就算這是凶宅又怎麽樣，錢已經到手，他還能把錢要回去不成？”
“在這小小的蘭水縣，誰能一次性拿出這麽多錢來？讓我看看。”
張康把她手裏的銀票接了過來，本來是想查驗真偽，一摸到那銀票，臉色驟然大變！急急甩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