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人麵獸心

張康連夜出了城,去找那個蓬頭垢臉的老乞丐。城外但凡是棲身的破廟,荒廢的茅草屋,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個遍,一點蹤跡都沒有。第二天,張康又沿路找人打聽,結果還是杳無音信,沒人見過老乞丐。

這令張康很絕望。

邪祟索命,如果不是有老乞丐送的那件壽衣,他張康現在已經死了,根本就活不到現在。然而,壽衣能保他一時,卻未必可以保他一輩子。要想除掉那個向他邪祟,永絕後患,還得請老乞丐指點一二才行。

張康左右一尋思,估摸著自己應該是找錯了方向。

老乞丐應該是進了城,這年頭兵荒馬亂的,城外的餓死骨比活人多,向誰去乞討?唯有城裏才能討到點吃的東西。

當天下午,張康又回到了蘭水縣。

張康來到一家酒樓門口,正準備向掌櫃地打聽有沒有看到一個蓬頭垢臉的老乞丐,忽然聽到樓上隔間隱約有熟悉的聲音傳來。

上去貼耳一聽,竟然是沈敬功和那個風水先生趙長生坐在裏麵交談。

隻聽到趙長生說:“二少爺,當初你請我來堪輿風水,要我把你們沈家祖墳弄成白虎穿堂的死局,我做了。可我真沒想到,你竟然事先在大少爺的屍體上做了手腳,直接導致屍變。你這麽做真的是絕了點,差點把我也坑了進去。”

“要的就是屍變效果,養屍殺人,總比自己親手去殺人好。”

“可是你沈家接二連三地死人,難保不會被人懷疑。就你這手段,恕我坦白一句,真的是太過狠辣了點。”

“我狠辣?那是你還不知道我那個大哥沈敬春,他在世的時候有多狠!幾年前,我想把錦娘娶進門。他嫌人家是個戲子,說有辱我們沈家的家風,死活不同意。後來,逼得我沒辦法,不得不在外麵另買一座宅子,偷偷安置錦娘。”

“這樣不也挺好。”

“好什麽好。半年前,錦娘病逝,那一刻我是真的很絕望,感覺自己的整個世界都崩塌了一般。我不能失去她。後來,在一位高人的指點下,我將錦娘的屍身養了起來。那高人說了,隻需十個月,錦娘就可以重見天日。而我之所以把錦娘葬在亂葬崗,並且不在她的墓碑上刻字,也是不想引人注意。”

“養屍?”

“沒錯!我按照那位高人所說的方法,好不容易才把錦娘的屍身養成了活人相,並滋生出了魂靈。照理,隻需再養四個月就可以重新跟她在一起。哪知就在這個節骨眼上,我那個大哥沈敬春從南洋回來了。”

“大少爺壞了你的事?”

“那還用說!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麽知道我在偷偷養屍的事,跑過來把我罵了個狗血淋頭不講,還說要起棺焚屍,那我哪能忍!”

“所以你就殺了他。”

“那都是他逼的。他跟我講,他不僅要起棺焚屍,我若再冥頑不靈的話,他還要把我從枕家趕出去。既然他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那就橋歸橋,路歸路,各自手底下見真章。不是他死就是我死,怨不得誰。”

“二少爺,我感覺你沒跟我說實話,如果隻是這點過節,你殺了他之後,又為什麽要千方百計地令他屍變,禍延全家?”

“因為他們所有人都該死!”

“這就有點……”

“有點什麽?偏激?這麽多年以來,我沈敬春之所以裝慫賣傻,不招誰,也不惹誰,目的隻是想跟錦娘在一起,過自己的太平日子……”

說著,沈敬功的臉色突然冷了下來。

他舉杯喝了口酒,又恨恨地說:“但他們所有人都瞧不起我!這個說要把我從沈家趕出去,那個也說三十多年白養我,罵我不成器!甚至連個小小的管家柳鶴飛都敢向我瞪白眼,根本就不把我沈敬功放在眼裏!既然如此,那我就要讓他們所有人都瞧瞧,這沈家,最後到底是誰說了算!”

聞言,趙長生搖頭無語,心道:你這哪叫偏激啊,分明就是心理變態。

在過去,他一直都覺得自己已經壞得夠徹底。為了一些利益,以前沒少幹傷天害理的事。但跟眼前這位沈家二少爺一比,他驀然覺得自己真的是個好人,大大的好人。他趙長生再怎麽壞,那也隻是追名逐利,不會隨便殺人。

趙長生感慨萬端地勸道:“二少爺,現在沈老爺和大少爺、柳管家都已經死了,就連張師傅也搭了一條命進去,收手吧。”

“收手?”沈敬功紅著兩眼說:“張康那小子,毀了錦娘的屍身不講,還封了錦娘的魂靈。我好不容易才幫錦娘把封印解開,昨晚一露麵,又被張康那小子給斬了一刀,差點魂飛魄散!不弄死他,難消我這心頭之恨!”

“那大小姐呢?”

“留著就是禍害,你說呢?今天把你叫這裏來,就是要交待你一件事。錦娘昨晚被張康那混蛋斬了一刀,情況很危急,你馬上去給我弄點屍油回來。”

“這個……”

“怎麽,不想幹?姓趙的,我可告訴你,現在咱可以係在同一條繩子上的蜢蚱,我要是活不下去,肯定拉你墊背。”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這屍油,一時不好弄。”

“不好弄也得弄!”

話音一落,沈敬功將手中酒杯重重地擱回桌上,砰的一聲,嚇得趙長生噤若寒蟬,連忙說:“那我去想想辦法。”

門外。

貼耳傾聽的張康聽到這裏,心中怒衝直躥腦頂,就差沒有破門而入。不過他也知道,這樣冒然衝進去,最後吃虧的肯定是自己。

大少爺是沈敬功殺的。

沈老爺是沈敬功殺的。

柳管家是沈敬功殺的。

爺爺也是沈敬功殺的。

這所有的一切,全都是沈敬功這個畜生在幕後操縱。一個人的心,究竟要黑到什麽程度才能將自己的家人斬盡殺絕?

張康想想都覺得恐怖。

說他是畜生,那都是對畜生的一種汙辱!虎毒尚且不食子,他沈敬功為了一個已經死了的女人,居然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容不下。

這樣的奇葩,就算放眼全天下,恐怕也很難找出第二個。

“你這個人麵獸心的畜生,既然你想弄死我,那我就陪你玩下去,我倒要看看最後鹿死誰手!”張康暗自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