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被放棄的愛情(Abandoned love)

1.他一直在等我

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有隻手在拍打著我的臉上。我翻個身,耳邊響起嘈雜的說話聲,笑聲。

“喂,醒醒。”一股冷風入侵,好像蓋在身上的被蓋被拿開了。

“不要鬧了……遊,你讓我再睡會。”我喃喃著,下意識去撈被蓋,卻抓到一隻手……?那隻手一用力,將我帶得坐起。

“遊?”我揉揉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放大的陌生的臉。不,不是一張,四張!——在我麵前不知何時圍了四個滿身酒氣的男生!

我這才想起我現在不是在北氏住宅,而是在公園的休息椅上!

“漂亮的小姐,在這種地方睡覺,就不怕著涼嗎?”為首的那個高個子泡菜頭“咯咯”地笑著,手裏還拿著我的外套。

我一把將衣服奪過來:“你們是誰?離我遠點!”

“我們是誰?”他打了個酒嗝,朝他們的同伴促狹地笑了,“雖然介紹起來有些麻煩,不過沒關係,我們可以邊喝邊談。”

其中一個家夥已經提起了我的行李箱。

我飛快地跳下長椅,搶回行李箱把手:“滾,別碰我的東西!你們——離我遠點!”

“別開玩笑了,我們怎麽可能舍得扔下你一個人走!”為首的那個一臉奸笑,“我們走了,你一個人在這多不安全啊。走吧,哥哥帶你去避風港~”

一隻沉重的胳膊壓到了我的肩上,他充滿酒氣的身體也貼了過來。

“那隻會更不安全!”我忍著反胃的衝動推開他,拉起行李就要跑,三個男生很快擋上前來。我左他們左,我右他們右,高個子泡菜頭則好整以暇地坐在我剛睡過的那張椅上,不時發出一兩聲高調的口哨。

現在是深夜,附近安靜得可怕,別說人影,就連鬼影都沒有!

我終於意識到了危機感。

“你們別亂來——”行李箱護在麵前,我不住地往後退,“如果敢對我怎麽樣,我一定會讓你們死得很難看!”可是,顫抖的身軀再加上發顫的音節,可想而知我的威脅多麽無力。

幾個家夥用嘲諷的笑聲作為回應。

忽然我腳後跟踩到了什麽,失去協調的身體跌下去,落進一個懷抱!原來不知不覺,我在後退的過程中回到了長椅前。

一雙胳膊橫過來抱住我,那股令人厭煩的酒味更濃鬱了!

“你在投懷送抱麽?”泡菜頭的嘴唇貼著我的耳根說話,我整個身體都雞皮疙瘩四起,“美眉,你的身體可真香~”

我簡直要吐了!

“喂,臭小子們。有好玩的事怎麽可以少得了我。”就在這時,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

我瞬間抬頭,和他們一起看過去——夜色間,一個修長的身影搖晃著走來。火紅皮衣,蓬鬆爆炸的頭發,右手還吊著半瓶啤酒。

由於他背著路燈光而來,看不大清他的麵容,那感覺卻似曾相識?

“流哥!”抱著我的泡菜頭突然放開我,站起身,“在等待你解決生理需求的過程中,看看我們發現了什麽?”

我的下巴被一隻手用力地挑起。

那個晃悠悠的人影走近了,眯起眼:“嗯?一個女人。”

“不,流哥你再仔細看看,這不隻是個女人,而是個美女人~”

泡菜頭的同伴紛紛表示讚同。

那穿著紅色皮衣的家夥,終於走到我麵前,將啤酒丟到旁人手裏,接替泡菜頭的手挑起我的下巴,俊臉也湊過來仔細看我……

近距離看到他的眼睛鼻子嘴巴眉毛,雖然時隔五年,我還是認出來了:“……昂流?”

昂流一愣,周圍的人也全都一愣。

“流哥,她怎麽知道你名字?不會那麽巧,碰到前女友了吧。”

“誰知道呢,地球就這麽小。”昂流玩世不恭地笑著,極力睜大惺忪的醉眼上下打量我,“嗯,仔細看看,你是有些眼熟。”

“……”

“我們在哪見過?酒吧?娛樂城?俱樂部還是……”

我無語:“我是路初菲。”

“路初菲?”他極力回憶,“如果你是我的前女友——你應該知道的,我記性很爛,從來記不住女人名。所以統一都是叫達令、親愛的、甜心……”

我想暈倒:“我說我是路初菲,你看清楚了,不是你任何一個達令、親愛的或者甜心。我是——易麟朔的……”我哽了一下,“前女友”三個字竟說不出口。

“易麟朔”三個字總算讓昂流清醒了些。

他站直身子,端詳了我一會,甩甩頭,借助夜風讓自己清醒下來:“路初菲,啊,我記起來了!我記得你了!”

“嗯,就是我。你終於記得了。”

然而昂流的下句話簡直要將我打入絕底的深淵:“就是五年前丟下朔讓他每天生不如死,讓我們也跟著他生不如死的……那個女人……你?”

“我……”

他放開手,臉色變得深沉:“國外好玩嗎?他媽的國外的帥哥沒有比我跟朔更正的吧。因為沒有,所以你回來了,是不是?”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齜著牙,目光瞟向我手裏的行李箱:“好,回國好,你還不算蠢到無可救藥……也算讓朔那沒有意義的白癡等待得到了回報。我還一直跟他打賭,賭你絕不會回來了。”

易麟朔等我?他一直在等我?!

耳膜嗡的一聲響,我整個人像被霜打的茄子,懵了。

“流哥,這女人跟朔哥有關係?”泡菜頭見縫插針地問。

昂流大手一揮:“頂多也就你們未來嫂子的關係。”

“哇哦,嫂子——!”

“沒你們什麽事,在這起什麽哄?!去去,愛滾哪都滾哪玩去……”

“你不一起?”

“不了,我留下來,有點事。”

“是,流哥。”

泡菜頭等人被打發了,昂流蹲在長椅上抽煙。

空氣裏全是窒息的沉默,我隻敢盯他指間夾的那點紅光,直到眼睛盯得有些模糊,我鼓起勇氣緩緩開口問:“你剛說……易麟朔……他一直在等我?”開口時,嗓音竟啞得不行。

昂流彈了下煙灰:“嗯哼。”

“這幾年,他過得好不好?”

“也就那樣唄,和你沒出現前差不了多少。”

我沒出現前?

“我沒出現前,他是什麽樣?”

“不生不死的樣……走吧,我的車就停在附近。”他猛吸一口,將煙頭扔到地上碾滅,“酒醒得差不多,應該沒什麽問題,你買保險了吧?”

說話間,他已經自然地接過我手裏的行李箱,朝前大步流星走去。

我又是一怔,等他走出好遠,才反應過來追上去:“去哪?”

“朔的住處。”

“等一下——”情急之中我拽住他的衣角,“我沒說我要去他的住處,我現在根本就沒打算過要見他,我還沒心理準備,況且……”

“囉嗦死了,早晚都要見麵的,要什麽心理準備。”他把行李丟到跑車的後備箱裏,“你再囉嗦分我心神,搞不好我一會翻車給你看!”

“可是我——”

“閉嘴。”

不知道是太累太困太冷急需想要一個安息之所,還是因為昂流所說的那句“等待”而升起某種希望,我認命地坐上車,看著窗外一晃而逝飛過的路燈,幻想一會見麵的情景。

看見我的他,是驚訝還會是驚喜?不管是什麽都好,千萬別是驚嚇……

“喂?……別睡了,滾起來給我開門。”昂流打電話的聲音從駕駛座傳來,“我現在去你住處的路上,你洗把臉,把自己收拾一下,我有帶人過來。”

“……”

“不是,我哪敢帶亂七八糟的人去你那,我不是找死嘛,是你的……喂???我還沒說完,掛我電話?!”

昂流一把扯下耳機線,透過後視鏡詭地笑:“一會讓他後悔,那家夥不修邊幅的樣子真是……有夠你受!”

我皺眉,看了看時間,淩晨三點十五分:“這個時間過去,會打擾到他休息吧?”

他聳肩:“如果是你打擾,我相信他會很高興。”

2.別在我麵前出現

四十分鍾後,昂流的車開進北路的居民小區裏,熄火。

寂靜的夜裏,除了幾盞大型路燈靜立,連花壇裏的萬紫千紅都陷入了沉睡。一邊帶著我進家屬樓,他一邊又給易麟朔打了幾個電話。

“KAO,豬仙啊,睡這麽死?”昂流按開電梯,拉著我的行李箱進去,“小區裏的房子都長一個樣,繞來繞去很容易眼花,你記得是E幢21樓230室就OK,以後別迷路。”

以後……?

因為他這句無心的話,我的腦海裏想了好多。

我和易麟朔,還會有以後嗎?在經曆了五年這麽漫長的時光,在物是人非的現在,他還能敞開心扉接納我嗎?畢竟,他再不是五年前的易麟朔,我也不是五年前的那個路初菲了。

電梯到了,易麟朔一直無人接聽的手機終於有了回應。昂流摔開行李箱:“喂?豬大仙終於醒了,現在我在你家門口。”

“……”

“說話???”

“……”

“開門!再裝死我燒你房子!”

“……”

昂流煩躁地拔了拔頭發,在原地轉了兩圈,猛地一腳踹在門上:“好,朔你有種!不開門是吧!”他提起行李箱,“路什麽菲,他說不想見你,我們走吧。”

我有些沒反應過來。

他已經攬了我的肩膀轉身朝電梯口走去!

“我們去哪?”我心情複雜地問,“是不是他在睡覺?我們打擾到他了?”

昂流眨了下眼,把指放在唇上:“我數三聲,你回頭。”

“……?”

“1、2、3——”

我回頭,幾乎是同一時刻,鐵門被打開了,易麟朔靠到門口。亂七八糟疊在一起的發,因為睡姿的關係全都撇到一邊,惺忪的眼,穿反的T恤,還有光著的兩隻腳。他把肩膀上夾著的手機拿下來,視線從我臉上掃了一秒鍾,停在昂流身上:“你們等等,我換件衣服。”

“等什麽等,讓我們先進去!”昂流拖著行李箱“哐哐哐”走過去,沒等易麟朔合上門,從門縫裏擠進去,還對我招手,“站著幹什麽,進來!”

我還傻傻地站在原地,看著易麟朔。他眼睛充血地瞪著昂流,充滿了怒意。

昂流揚眉回瞪他:“我有叫你洗漱的,邋遢王。”

易麟朔的表情更怒了:“喝酒了?”

“還用問?”

“酒後駕駛?”

“嗯哼。”

“你先進去,在健身房等我!”

“要打架?不至於吧,我又沒弄少你女朋友半根毫毛。我真困了,別擋著我,客房我睡了……High了一晚,困死我了。”

昂流轉身走進房子,易麟朔緊跟著進去,我在原地呆了十幾秒,也硬著頭皮進去。

看著眼前的一切,我再次懵住,恍惚中有時光倒流的錯覺——

屋裏的布置居然和他在“皇冠”的宿舍一樣,連家具也是直接搬過來的!隻不過,房子不像以前那樣髒亂,除了茶幾上有一些沒有及時清理的垃圾,其它的一切幹淨且井然有序。那把陳舊的小提琴他還沒丟呢,掛在大廳最醒目的位置,還有那兩本他最鍾愛的樂譜,也放在書架最醒目的位置。

“離家出走?”

易麟朔低沉的聲音猛地響在我身後的時候,我正在翻弄他書架上的相框,“啪”的一聲,由於驚嚇抓不穩,掉在地上。

那麽多的相框,一張我的相片或者我和他的合照都沒有!一張都沒有。

易麟朔將相框撿起放回原處,麵無表情走到客廳中央的沙發上坐下。

左腿疊著右腿,臉側偏,後肘搭在沙發靠背上的模樣,和從前的他如出一轍——其實很多東西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有變,但好像又都變了。

“離家出走?”他又問了遍,輕描淡寫的口氣。

我突然不想說實話:“不是……”

但是那麽大的行李箱就擺在客廳中央。

我想辦法解釋道:“隻是在婚禮前,我想在這個城市遊覽一圈,那是我從小的心願。我想在結婚之前獨自完成自己的心願。”這個理由很爛,可他好像相信了。

“也好。”易麟朔的嘴角不屑翹起,金黃的燈光描繪他的輪廓,精致無暇,甚至可以看到細小的毛絨。

靜默……

他坐著,我背靠著書架站著。好久我都不敢動一下,全身僵硬麻木得像是不屬於自己。憋了整整十分鍾,我才想到可以說的話:“是不是我打擾到你的休息了?”

他盯著茶幾上的杯子:“是有夠打擾。”

“對不起,我……”我嘴唇蒼白,“我馬上就走!”

“……”

怎麽會這樣,我為什麽要出現在這裏?!

拉起行李就要離開這是非之地,身後傳來他低沉而略顯沙啞的聲音:“每次把別人的生活攪得一團糟之後,就毫無責任地走掉。路初菲,五年後的你還是和五年前的你一樣,沒有多大長進!”

我的腳步狠狠一滯。

“為什麽要出現?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幸福就好,為什麽要迫不及待地在我麵前展現?”易麟朔的聲音越來越近,近在我耳邊,“這次回來,你是特地像我炫耀的嗎?炫耀你離開以後過得有多好,多快樂。”

他的話就像一隻冰錐,狠狠地刺進了我的心裏。

“我沒有……”

“你有!”他的手攥住了我的肩膀,迫使我麵對他。他的臉色還是那麽平靜,看不出一絲情緒,可深邃的眼眸卻翻湧著劇烈的波濤,“可我很失望地告訴你——我一點也不在乎!你喜歡誰,嫁給誰,每分每秒過得有多幸福,都傷不了我。”

我沒有想要傷你……

胸口窒息的痛楚,好像被一隻尖利的爪子狠狠地揪緊,我喘不過氣。

眼睛有些模糊,我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不管你信與不信,我從來沒想過傷害你。易麟朔,我比誰都希望你過得幸福……”

“我不信。”

“為什……麽……”

“如果你希望我過得幸福,就離我遠點!最好永遠都別在我麵前出現!”他的手指加緊力道,指骨好像要掐到我肩胛的肉裏去了,“而不是像你現在這樣,時不時地出現在我的視線中,攪亂我平靜安寧的生活!”

“對不起。”除了抱歉,我真的不知道我還能說什麽,“我保證……”

“……”

“我保證以後都不會再出現在你麵前,我保證會離開這座城市。”

“……”

“如果這麽做,你就能幸福生活的話……”我用力彎起嘴角,抬頭看他的眼睛,“可以嗎?”

易麟朔猛地放開了手,退後兩步。

“易麟朔,今天冒昧來訪,真的很抱歉。”

我的腳有些打拷,我覺得我根本不能再站在這裏,再麵對他。否則,我怕我僅有的堅持都會崩潰,怕我會忍不住在他麵前痛哭出聲:“再見。”

滑動行李箱,我繞過他打開門走了出去。

不知道要怎麽去車站,而且身上根本沒有錢。就算我有錢,終點又是搭向哪裏呢?

不管是哪,都要盡快離開這。

一種尖銳的痛楚襲擊,從頭到腳地蔓延開來,我累及地靠著旁邊的牆壁,手扶向額頭,滾燙……難道因為昨晚睡在公園又著涼了?

“叮——”的一聲響,電梯門打開。

我朝前走了兩步,眼前忽然一片黑暗,頭皮也發麻地出現陰冷的感覺。我慌忙蹲下身,雙手用力捂住眼,過了好一會身上的冷意才退卻,眼睛又看得見了。

我站起來,可是還沒動,眼睛又變得漆黑!

“喂,你要不要進電梯?”陌生男人聲音響起的同時,電梯裏出現刺耳的警鈴聲。

“對不起,我馬上就進。”

我勉強睜開眼,眼前是無數模糊的雪花點,我試探著往前走,忽然一隻手拽住我的手腕,我的身體順勢倒在一個寬闊的懷裏。

耳邊電梯門關上的聲音,我已經進電梯了嗎?

“謝謝。”我站直身體,掙開他的手裝作揉眼睛,“我近視眼很深,今天出門忘帶隱形眼鏡了,所以剛剛有點看不見……”

沒有聲音,過了好久電梯都好像停在原地沒動。

“我要到一樓的,你幫我按下一樓好嗎?”

“……”

“先生?”

那隻手再度拽住我的手腕,接過我手裏的行李,拽著我就朝前走去。

我的身體一個踉蹌,不由自主地隨著他的拽動跌跌撞撞走著,這才反應過來我根本沒有進電梯,那拽著我的這個人……

“你是誰?”

“……”

“放開我,你想帶我去哪?!”

推門的聲音,我的行李箱用力哐在地上的聲音,然後我被那隻手拽著丟到了沙發上。

我的身體一陣動**,好不容易才緩過神,隱隱猜到了他是誰:“易麟朔?”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冷淡:“在這裏躺著,我去叫社區醫生。”

3.我已經放棄你了

“她會出現短暫失明是由於她過度貧血和營養不良引發的,此外,她還有些發熱……這是頭部上的傷口導致,我已經處理好了。”

醫生將溫度計拿過去,對在燈光下看了看:“38.2°,要掛三天藥水。”

三天?!可是——

易麟朔正看著我頭上的繃帶。

“這個,是昨晚不小心摔跤跌傷的……”話音剛落,我就後悔了:幹嘛要解釋啊,此地無銀三百兩,顯得更刻意了,我這個笨蛋!

可是不解釋他會多想……

易麟朔卻什麽話也沒說,背過去靠在床架邊,點燃了一支煙。

醫生這時調節好滴水器:“把袖子捋上去。”

我捋起右手的,醫生執起我的手正要下針,忽然停住:“換另一隻手。”

我有些尷尬,看看易麟朔隻顧著抽煙並沒有注意我們,降低了音調說:“醫生,另外一隻手也是這樣。”上麵都有許多密密麻麻的針孔。

醫生略顯驚訝地看了我一眼:“那把袖子捋上去,打胳膊。”

我更尷尬了,小聲:“胳膊也一樣。”

“你體質不好?”

“嗯……”

醫生沒再說什麽,麻利地插好針頭,貼上膠帶固定:“這裏有些藥,上麵都有說明,你記得按時按量吃。對了,千萬別空腹吃。”

“謝謝。”

醫生走出去,易麟朔隨著他一起離開臥室,帶上門。

我躺在**,睜大眼睛看著天花板,怎麽也休息不好。

好丟人,為什麽偏偏要在這個時候病倒……隻要再撐一下,離開這個小區,就算昏倒在路邊我也覺得無所謂。為什麽偏偏要被他看到!

忽然我的視線停留在床頭櫃上——那個他曾送了我一隻、留給自己一隻的手模型,那個事業線、愛情線和生命線刻有LCF的手模型,居然就顯目地擺在那裏。

我拿起手模型看了又看,高興地躺下,忽然感到枕頭下麵硬硬的,拿出來,居然是我尋找了半天都沒尋找到的東西——我跟易麟朔以前的合照。

一覺醒來,下午了,外麵早已天光大亮。抬頭發現醫生留下的幾瓶藥水都空了,針頭也被拔下,在插過針頭的地方居然還貼著幾塊OK繃。

應該是易麟朔的傑作。

我走出臥室,在客廳沒看到人,反而是廚房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響。我走到門口,看到易麟朔瘦瘦長長的背影,桀驁不羈的發,一時竟有些失神。

不知道這樣看了他多久,直到他發現我。

“要我幫忙嗎?”我仿佛小偷被抓了個現場,滿臉通紅。

他沒有說話,皺了皺眉,繼續忙自己的……

我走到他身後,手剛伸向菜刀,他就把菜刀收起來,我的手伸向盤子,他把盤子拿開。我有些尷尬地收回手,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麽要站在這裏。

僅僅是因為那隻被他保留的手模型、被藏在枕頭下的合照嗎?

是的。

“你好像變了很多,變得會自理、照顧自己,我還以為你的家一定亂糟糟的一團。”

“在做什麽菜?你現在每天都自己做飯嗎?”

“易麟朔,我們來聊天吧,聊聊這幾年你過得怎麽樣?”

……

說了好多話,可根本就是我一個人在自言自語。我挫敗地轉身要走,忽然手臂被抓住了!

我驚訝回頭,易麟朔立即放開我,好像是為他自己的行為懊惱,他暴怒地喊道:“路初菲,我警告你,離我的視線遠點,不要再來騷擾我……否則,別怪我把你丟出去!”

我懵了,好像被一把尖利的刀片插中了心髒:“對不起我隻是……”

“病好了你就離開,以後別讓我見到你!”

我咬住唇,眼裏的霧氣變濃,我用力忍回去:“我、我馬上就走……我現在的病已經好了。”

慢慢抽出自己的手,從他寬大滾燙的掌心裏抽離。

“醫生說至少還要掛三天藥水。”他說著讓我走,可是手卻更緊地抓著我的手腕,“這三天,你不要在我麵前出現就夠了。”

“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不用你假惺惺!”我的聲音有些顫,用力去扳他的手,“你放開我!易麟朔,你放開!”

忽然湯勺落地的聲音!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我的身體被推到旁邊的牆上,易麟朔摁住我的肩膀。我不解地抬頭,他的鼻梁頂到我的臉上,唇被吻住了!

這……這是怎麽回事……

我呆得忘記了反抗?!

易麟朔的吻充滿了懲罰和宣泄的意味,動作極致粗魯,牙齒三番兩次磕痛我的嘴巴。我在疼痛中回神,臉左閃右避,卻總是能被他輕而易舉捕捉到。

唇舌緊緊糾纏,我的雙手在做了最後一次無力掙紮後,慢慢滑落身體兩側。

易麟朔……

吻我的是你,是我一直思念和喜歡的你,不是別人。

我到底在反抗什麽呢?

閉上眼,我不自覺地回抱住他。

易麟朔一滯,立即推開我。我睜開眼,他離開我幾步遠,呼吸有些急促,可表情卻漸漸平息下來。

“我……”我張了張嘴,剛要說話,他彎腰撿起地上的湯勺,轉身回去。“我們和好吧”這句想說卻一直找不到機會說出口的話,就這樣被扼殺在了咽喉裏。

我垮下肩膀,轉身準備離開,可是心裏又有個不幹的聲音在喊……嘴唇滾燙,上麵還清晰殘留著他留下來的溫度。

“易麟朔,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

“那枚……戒指,就是你現在手中戴的那枚戒指……為什麽你沒有取下它,到現在還保留著?”還有你床櫃上擺放的手模型和枕頭下的合照,為什麽你沒有丟掉它們?

易麟朔的動作明顯一頓。

過了半響,才聲音很低地說:“這隻是對過去的一種紀念,沒有其它含義。”

我鼓起勇氣:“因為我聽昂流說……這五年,你一直在等待,所以我以為……”

“以為什麽?”他冷冷地打斷我,“以為我在歡迎你的光臨,歡迎你又一次的傷害?”

“不是這樣的……”

“路初菲,我已經放棄你了。”他的聲音變得更低,“請記住這一點,別愚蠢地在你的腦袋裏展開更豐富的聯想力。”

“那你剛剛為什麽要吻我——?!”

易麟朔嘲諷地回頭:“我不否認,你比五年前漂亮成熟得多。這樣的你不斷在我麵前出現,我會以為你和其她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的女生一樣,是為了證明你的魅力。我用這個吻回答你,如果你不是路初菲,我確實會考慮你。”

這……這個無恥輕佻的答案!

“易麟朔——大混蛋!”

4.這不過是仿真品

連續兩天的藥水讓我感覺身體輕鬆很多,也不燒了。第二天早晨剛醒,就聽到外麵傳來一陣大笑:“哈哈哈,過來,舔幹爸爸的腳趾。”

打開臥室房門,我看見昂流大咧咧坐在沙發上,一隻腳穿著襪子一隻腳**,而在他腳前的地毯上有隻毛茸茸的巧克力色小狗,拳頭大小,叼著對它來說顯得巨大的襪子,很艱難地拖動到另一個人麵前。

那個人穿著比利時係的Raf Simons羊毛夾克,修長的丁字長褲,即便是閑閑坐在沙發上的姿勢也帥呆了。

他捏起襪子一角,險惡的口氣:“維尼,鬆口。”

小狗不但不鬆口,還叼著襪子整個身體懸在半空。

易麟朔撬開它的牙關,將襪子隨手一扔蓋在昂流的臉上:“管好你的臭腳!”

昂流聳肩:“沒辦法,誰叫我幹兒子對我的襪子情有獨鍾。”話音剛落,果然小狗又皮球似的跑帶昂流的腳前,牙齒咬住他襪子的一角,用力地撕扯。

“阿嚏——”我突然不合時宜地打了個噴嚏。

兩個男生一齊看向我。

不同的是,易麟朔隻看了我三秒,就皺眉別開目光看小狗去了,昂流則把目光促狹地停留在我的臉上:“怎麽樣,闊別多年沒見,你們兩是不是應該來一場熱情的擁抱……或者振奮人心的KISS?”

“……”

“作為唯一的觀眾我不介意的,你們也完全可以無視我的存在。”

“……”

“怎麽沒一點反應,難道在這之前你們就已經上演過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易麟朔也什麽都沒說。雖然昂流這家夥十分討厭,但我很慶幸現在這刻有他的存在,不然我都不知道該以怎樣的狀況麵對易麟朔。

空氣裏的磁場明顯不對,就連小狗也把注意力從襪子轉移到了我的臉上,肉球的身子屁癲屁癲朝我跑過來。

我眼睛一亮,蹲下身,正準備迎接它,易麟朔低沉的聲音傳來:“維尼,過來。”

小狗及時停住腳,轉彎,肉球的身子又屁癲屁癲往回跑,我的手不尷不尬地伸在外麵,一個正要抱它的姿勢。

易麟朔!你!

“‘Crystal’的灰鑽。”昂流突然眼睛一亮,“如果我沒看錯,你這枚十字架造型鑲銜著裸鑽的戒指,是全球唯一一對情侶灰磚的女款?”

他的話仿佛當頭一棒朝我的腦袋砸來,我下意識看向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又看看易麟朔,尷尬:“哈哈,什麽視力,這麽遠都能看到……”

易麟朔垂首看著掌心裏的小狗,一動不動。

昂流那該死的還在說:“不錯嘛,進展比我預想中還快,打算什麽時候辦酒席,我大方讓你們A我紅包。”

“閉嘴。”易麟朔終於有些忍無可忍。

“怎麽了?”

“有口臭。”

昂流表情很無辜地望向我:“我說錯了什麽?你們不想A我紅包?!”

事實上我現在也很想把他丟出去。

“這不是訂婚戒,這不過是仿真品,戴著好看的。”

“別蒙我了。”昂流兩手交插疊在腦後,“我家世代都是玩金銀珠寶的,那戒指我隻一眼就能識別真偽。”

“那你這次真的搞錯了!這款戒指真是仿真的贗品。做工得很好,看起來很像正品對不對?我當時也是那麽覺得,所以才買下來的。” 突然我想到了什麽,用力將戒指取下來,“你要是不相信,我八千買的……戴過這麽多天了,七千賣給你。”

“七千賣我?”昂流不敢置信地伸手,“給我看看。”

我走過去拿給他。他眯著眼看了又看,一錘定音:“這不是贗品。”

“那我賣給你了。”

“我要這玩意幹什麽?”

“反正這麽真,真到連你都識別不出來,便宜買了送你女朋友不是很好嗎?”

“為什麽賣我?”昂流懷疑的目光。

我說得理所當然:“你難道不知道女孩都貪圖新鮮,不管再好的東西隻要擁有過幾天,就會感到膩煩不美好了嗎?”

“所以你的愛情觀和人生觀也是這樣吧。”易麟朔冷冷的聲音插了進來,嗆了我個正著。

我憋紅了臉,使勁咬住嘴唇,說:“昂流,你要還是不要?”

“我還真不信這是贗品,有什麽贗品能瞞過我薛昂流的眼睛!拿回去研究研究!”昂流一臉肯定地掏出錢夾,將所有的現金甩在茶幾上,“你數數,多了算你的,少了我補給你。”

“不用數了!成交!”

我拿起來,從之間抽出幾張放到易麟朔麵前:“你幫我墊的醫藥費還有住宿費,現在兩清了。”

易麟朔那張一直沒有表情的臉,這回終於陰晴不定地變幻著顏色……在他發怒以前,我的目光找到擱在大廳一角的行李箱,走過去。

兩個男生都沒反應過來,我已經拉開大門。

“我現在身體完全好了,謝謝你們這兩天對我的關照!我還有事先走了,以後有空聯係,再見。”話音剛落,我走出走出去甩上房門,拖著行李箱風風火火走了。

第十一章:等不到的“五年”(Can not wait until the “five years”)

1.等不到的“五年”

不是感覺不到心痛的,從來到易麟朔的住處見到他的那刻起,我的心就沒有停止過抽痛。隻是我不停告訴自己,結束了,就到此為止了。

在火車站售票廳裏,望著麵前排著的一列排長龍,我開始思量我的下一站去哪?

我不能去大城市,否則等遊冷靜下來,一定能派人找到我。那麽,隻能去偏遠的城鎮或者鄉下……

忽然前麵傳來一陣喧嘩,人流往後湧,我被前麵的人撞了一下,後麵的人不小心一腳踩住我的後跟。這裏的人真的好多,我的行李箱隨時有被卡住的危險。

“親愛的旅客們,火車站人多注意安全,請小心騙局,不要隨意相信陌生的人,請妥善保管好自己的行李。”對麵大熒屏忽然響起播音,勉強蓋過喧嘩的人聲,“下麵,報備一下本城失蹤人口,請看到以下麵孔的熱心群眾及時跟火車站的工作人員聯係……李誌猶,男,16歲,身高1.74,失蹤半個月……”

屏幕上適時放過一張張失蹤者的照片……

忽然我的目光定住——

第五張相片出來時:“……北黎裏,女,21歲,身高1.65米,兩天前晚間9時失蹤,身穿粉紫吊帶裙,黑色長發,手提米奇圖案的行李箱……”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響,一瞬不瞬盯著屏幕上我的近身照。

“北黎裏?好像就是最近炒得很熱的那個,複興一條街全被他們收購的牛B北上集團——總裁的未婚妻?”

“對對,我也看報道了!”

我立即將帽子往下拉,擋住大半的臉,聽見旁邊的人繼續在討論:“她怎麽失蹤的啊?難道是有劫匪擄走,想撈錢?”

“你沒看晨報?”

“啊?”

“某狗仔隊偷偷暗訪了北氏的內部傭人,好像是女方戀戀不忘舊男友,被男方暴怒之下打出去的,事後後悔卻找不到人了……誰知道是真是假,也許是炒作,放著個鑽石王老五不要,哪個腦殼壞掉的女人會移情別戀。”

女人發出唏噓聲:“就是就是。”

“你看半天了這隊伍都沒前進,肯定是北上的人在售票口查人。”

“難怪前麵這麽熱鬧,原來是這麽回事……有錢人的世界啊,吵個架也弄得驚天動地,殃及我們老百姓。”

我轉身,將帽簷壓得更低,艱難地逆流往外擠。好不容易擠到售票門口,空氣暢通一下,我才終於可以喘口氣。

沒想到,遊後悔得這麽快……

我不能再回去了!我必須離開這裏!可是火車站都有人把守的話,那機場就更加了……

我掏出手機,開機。果然一堆的未接來電,除了遊和北氏打來的以外,還有幾通陌生號碼打的。就在這時,手機猛地響起鈴聲,又是那個陌生號碼打來的!

我驚得一把丟開手機,撿起來的時候,居然變成了通話狀態!

我還在發懵,他的聲音再度響起:“在哪?”

“……易麟朔?”

“嗯。”

我聽到他那邊很大的雜音和很喧囂的人聲,不過我這邊更吵就對了。我握緊手機朝人少的地方走:“你怎麽知道我的手機號碼?!”

他答非所問:“在哪?”

“我現在……”我四處張望了一圈,及時住口,“我在街上。找我有事嗎?”

“什麽街?”

“外麵的街。”

“外麵哪條街?”

“我也不知道。”

“找人問。”

“幹嘛那麽麻煩,總之是外麵的街就對了。”

“路初菲——”

“有事嗎?”

他“……”

我也“……”

他還“……”

我更“……”

僵持了五分鍾,手機提示電池不足的“滴滴”聲:“再不說話,我手機沒電了。”

“在哪?找你有事。”

我極力克製著喜悅的心情:“找我有什麽事?”

“戒指不賣了。”

“啥?”

“昂流經過鑒定後果真是贗品,甚至連三千塊都不值……”

“這怎麽可能——?!”我衝口而出,“那戒指我在正規商城買的,有鑒定書,不可能是贗品!”

話音剛落,我懊惱,“我剛的意思是,不是正品,但也不是那麽廉價的贗品啦……易麟朔,你讓他再去鑒定看看。”

誰知道易麟朔的聲音還是四平八穩:“確實是贗品……昂流你跟她說。”

電話被易了主,昂流的聲音從那邊傳來:“大小姐,真的是贗品。我早晨喝高了酒還沒醒,怎麽會把這種破爛金剛石當作鑽石?!你在哪,退貨退貨,我簡直虧大了!”他的聲音苦巴巴的,聽上去一點也不像在騙我。

難道我和遊真的上當買了贗品?可分明有鑒定書啊,而且事後遊還說要給戒指上保險……

剛剛的喜悅一掃而空,如果不是發現戒指有問題,易麟朔怎麽可能主動打電話給我。

“就算,就算是廉價的贗品好了……”我的聲音止不住的失落,“我已經賣給你了,不退貨,我手機快沒電了,我要掛了。”

“等一下——”

昂流拉長了聲音:“朔,她說不退貨,你幹脆老實跟她說算了,我看著都著急。”

手機又被易了主。

“你在哪?”

“不告訴你!就算我告訴你我在哪,你跑來的時候我也不在了!”我下了狠心,“我馬上要走了,手機也馬上要沒電了,你跟昂流說,錢就當作我借他的。以後如果有機會……再見麵,我會還他。”

“路初菲你——”

忽然耳邊傳來“噗”的震天響聲,蓋過了易麟朔後麵的聲音!

原來我拉著行李箱經過火車站廣場上一個打爆米花的小販麵前……那老式的機器全身都在振動,爆米花時簡直比放炮還響。

我合上手機,深吸口氣,打定注意去碼走水路頭。

“你很遜埃,這樣也能跟丟。搞不好她已經上了火車。”

奇怪,手機明明沒電了,為什麽我好像還是聽到了昂流說話的聲音?

“不會,她就在附近。”

“這麽肯定?”

“剛那聲巨響你沒聽到?”

“哈!這麽說她也剛經過爆米花機?……朔,你看那邊。”

廣場對麵四處張望的易麟朔還有手指著我的昂流——我終於找到聲音的來源,不過他們也找到我了。

易麟朔合上手機,渾身煞氣地朝我走來。

他們怎麽會在這?該死!

“路初菲!”

等我反應過來,雙腿已經載著我飛奔地朝廣場外跑去。回頭,易麟朔居然在全力以赴地追我。箱子好沉好重,拖拖拉拉的,而且腿又沒他們長,根本跑不快!

小氣鬼,追那麽拚幹什麽,不就幾千塊錢——!

箱子一扔,我躍出廣場的護欄,回頭見他也即將跨越護欄,大叫:“有人違規跨欄了,保安,保安——”

於是,易麟朔長腿剛邁到護欄這邊,就有兩個大塊頭保安衝過去摁住他的肩膀。

易麟朔猛地抬頭瞪我。為什麽從他的表情裏看到了心痛,這一定是我的錯覺。

我轉身。

“路初菲,你敢走!”他的聲音在身後震響,“你敢走給我看!”

曾今他也是用這種聲調,暴怒地對我說出這樣的話。不過,那都已經是很遙遠的事情了……

我抬步繼續走,朝停出租車的地方飛奔。

身後傳來打架的聲音,保安呻吟的聲音。我剛衝到馬路上,手腕就被一隻強而有力的大掌抓住了:“賣戒指就是要籌備路費是不是?你哪也不許去!把錢還我!”

我不敢置信,他居然連這種事都知道?!

“你很遜哎,這樣也能跟丟。搞不好她已經上了火車。”

“你們跟蹤我?!”如果是這樣,火車站播報的尋人報道他們一定也看到了!

我想要甩掉他的手,可他拽得死緊!

“易麟朔,你放開我!”我死命掙紮,掙紮不開,用力咬住他拽我的手腕。誰知道身體向前一倒,他猛地將我擁進懷裏——!!!

我的掙紮瞬間消失,身體像被摁住了定格鍵,一動也不敢動。

“這一次,你又打算走多久……”

“……”

“一個‘五年’,兩個‘五年’,還是……一輩子再也等不到的‘五年’。”

他的心跳在我的耳邊紊亂不安地跳動,和著我的血液一起沸騰。

我呆呆被他抱著:“你說什麽?”

“我在等你,一直。”

2.是我先變了心

周身喧嘩的聲音就在這一刻消失,奇跡地隻剩下易麟朔的心跳,還有我的心跳。我不敢置信地在他懷裏,腦子空白一片,覺得眼前的一切這麽的不真實。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突如其來這樣的聲音。

我驚愕回頭,身邊不知何時圍了一群穿著黑色西服的保鏢。易麟朔抱著我的手還沒放,一隻拳頭迎麵朝他揮去——

易麟朔避開了,緊接著又是幾隻大小不一的拳頭朝他襲擊過來!

“在外麵等我。”他一邊反擊,一邊將我推出包圍圈。

“Come on baby,打架怎麽能少我的份。”蹲在不遠處護欄上的昂流跳下地,也很快加入戰爭,一行人打得熱火朝天。

這是怎麽回事?

“別打了!喂,停下,你們別打了!”我茫然了一陣,看著那些保鏢胸口上獨特的飛龍標誌猛地明白:那是北氏集團的標誌,他來了……

我的目光在四周搜索了一圈,最後停留在廣場一處:果然那有一排黑車,一輛銀灰色最打眼的跑車停在最前方。車門打開著的,北上遊斜靠在座背上,眼望這邊。

曾有人說過,“昂流是最機敏的守,易麟朔是最強勢的攻”,兩人配合在一起簡直天衣無縫。可北上遊的人手實在太多,前一波剛被打趴,立即就有新的一波加入進去。

況且,易麟朔前兩天才因為打架重傷!

“小姐,少爺讓您過去。”一個穿著西裝革服的男人走到我麵前。

我站著沒動。

“少爺說,如果您不想惹出什麽麻煩的話……最好是過去。”

我看看浴血奮戰的易麟朔,憤恨地回頭,北上遊還坐在那裏,臉色冰寒,一臉高高在上地俯看我。

“麻煩你告訴他,我不會回去的。”

“我認為,小姐還需要時間好好考慮。”男人眯起眼促狹地笑,“我給你五分鍾時間考慮。”

“滾開,不用考慮,我死都不會回去的!”

話音剛落,從那些黑車裏又走出七八個保鏢,包圍圈裏傳來昂流體力不支的咒罵聲:“Shit!人太多了……朔,閃吧!”

“你先走。”

“你瘋了?還等什麽,你身上有傷!”

北、上、遊!你真的好可惡!

我咬牙,一把撥開麵前的男人,走到北上遊麵前:“遊,讓你的手下停,不要再打了!”

“……”

“不要再打了,會出人命的!”

北上遊隻是看著我,眼瞳好像被點燃,燃燒著一種可怕的火焰,我從未見過他這個樣子。我伸手去拽他的胳膊,他用力一揮手,將我打開!

我沉著氣,喊:“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幹什麽,你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你不知道嗎?”他的嗓音低沉得嘶啞,“我一向如此,得不到的就毀了,我怎麽可能放過你,怎麽可能讓你們過得好?!”

我不敢置信……

“不要再逼我做出更過分的舉動。”

“是你在逼我,北上遊,你太可怕了!我會報警的!”我轉身要走,手一把被他拉住,他的手下了力氣,用力地箍住我的手腕。

“我不明白,是你讓我滾的!”

“你可以求我啊。”他說,“求我與你和好,為你自己的行為道歉,求我接你回去!隻要你求我,我會考慮你的請求!”

他在說什麽?笑話嗎……

我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他麵容冷凝堅決,我隻覺得很好笑,於是我笑了……

“不,我不會求你的。”

我用力摔開他的手:“你現在的做法……讓我真的很看輕你!你從來就沒有喜歡過我,你隻是把我當作一個隨你玩弄的玩具!你高興了親吻我兩下,不高興了賞我兩巴掌!你膩煩的時候讓我滾,等到你無聊的時候讓我求你把我撿回去……北上遊,你心裏的北黎裏原來是這麽低廉的貨色!我的幸福,對你來說根本無關緊要,我的人生對你來說也無關緊要。你隻在乎你自己……”

我仿佛第一次看清他的真麵目:“我現在真的很奇怪,我以前怎麽會喜歡你?”

“……”

“你讓我對你僅有的那絲愧疚感也沒有了……”

北上遊一怔,眼底不知道湧起的是什麽情緒。他慢慢走下車,半倚著,手指在車蓋上輕輕敲著鼓點:“那麽,讓我來猜猜看,這場演出會持續到什麽時候。下午,晚上,還是明天?”

“……”

“是考驗易麟朔耐力的時候,聽說他很能打。”

北上遊……我不敢相信現在的他這麽陌生。

我看著他,他的眼睛仿佛溺了水的白天鵝,羽毛孤零零地飄落……

“OK,如果這是你想聽到的……”我感到挫敗,“我們和好吧,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請接我回去。”

北上遊淡淡的表情忽然變了。

他的手握成拳,盡管戴著手套也依然可以看到收緊的關節,但他還在強作笑顏:“這算是在求我嗎?”

“我求你不是如你所願?不然你以為——”

“很抱歉,我完全感受不到你的誠意。”

“你不要太過分了!”我氣得有些失去理智!

北上遊默然,視線越過我繼續看向打架的那邊。

我忍耐著,低聲下氣:“你到底要我怎麽做?要我怎麽求你?你要我怎麽做,我就怎麽做,求你放過他們……”

北上遊眼如死水,盯住我:“北黎裏,記住今天,記住你所說的一切,這不過是個小小的教訓!我隻想告訴你,這世界沒有我想要而得不到的,至於以何種方式,就看你怎麽配合我!”

我知道,我從來都知道!隻是我怎麽也沒想到,有一天你會把這手段用到我身上來。

北上遊頷首,身邊的助理走過去喊停。

上車前,我最後看了一眼那邊——保鏢都分開了,易麟朔正在把地上的昂流拉站起來。兩人都很狼狽,衣服上沾著血跡和腳印,臉也是青腫的。

後視鏡裏,火車站越離越遠,當車開上三環,我猛地打開車門——

“停車,放我下去!”

北上遊猛地轉頭看向我。

“再不停車,我就從這裏跳下去!!!”我表情堅決。

北上遊下頜繃緊,什麽話也沒說,抬手:“停車。”

跑車在一旁急速停了下來,他率先走下車,一把將司機拉下去,自己坐上了駕駛座。

我以為他至少會阻攔我?!

這麽順利,以至於我不敢置信,震驚得呆坐原地忘記動作。

他的嘴角緩緩掀起一絲嘲諷的笑:“怎麽,舍不得下去了?”

我反應過來,聲音哽了哽:“你會那麽好心放我走?我不信!如果再抓我回來,我也會不停地逃跑,一直逃到我再也逃不動為止。我絕不會心甘情願做你的傀儡,受你擺布!”

他的聲音冷硬:“下車!”

我跳下車,跑車毫不遲疑地發動引擎,在我眼前箭一般開走。

等我意識到他要做什麽的時候,跑車在公路滑了一道銀光,已經朝大貨車飛馳而去——

“遊!!!!!”

驚天動地的撞擊聲。

我眼睛一黑,用力捂住耳朵,卻仍然聽到那劇烈聲響。睜開眼,翻倒的跑車,玻璃嘩啦碎裂一地,以及一隻車輪飛出好遠,孤零零地滾在公路中央。

醫院走廊上忙忙碌碌,我腦子一片空白,隨著擔架而跑……忽然兩隻手攔住我,將我拉開。擔架推進去,手術室裏的燈亮了。

我垂首看到自己的雙手,剛剛還牽住北上遊的雙手,現在布滿了鮮血。我的身體開始顫抖,身體裏的骨骼發出“咯咯”的聲響。

“少爺會死嗎——”小櫻哭著靠在牆壁上。

“不,不會的。”

“地上好多血,少爺他流了好多血……他會死的……”

“我說他不會死!!!”

他不會死,對啊,他怎麽會死呢。可是身體再也無力,我撐不住身體的重量,慢慢蹲到地上。一隻手很快將我拉起來,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右耳挨了一記響亮的耳光。

“路小姐——!”

“別攔著我,我今天一定要打死這個賤女人!”

“你別這樣,我拜托你……嗚……”

我懵了好久,目光才終於有了焦點,看到路初菲鐵青的臉色。她用力攥住我的肩膀,指甲恨得要掐到我肩膀裏去:“遊要是出了什麽意外,我一定會讓你償命的!”

“……”

“你到底是什麽人,你是魔鬼嗎——?!為什麽可以讓他生活到如此悲慘的境地?!”淚水從她的兩頰緩緩流下,衝淡了她精致的容顏,“遊有多喜歡你,你難道一點也感受不到?他為了你背叛了伯母,放棄了所有……在他寂寞、傷痛、遭受外界的輿論和打壓的時候,而你,又回報了他什麽?!”

“你隻會在他傷痕累累的時候給他致命的一刀……”我被用力推倒,撞在旁邊的休息椅上,“你滾,滾——!!!”

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光潔的地板上,滴落著好多的鮮血……那都是遊的,遊的……

我曾說過會永遠喜歡他守護他,可是我失諾了……變了心。

是我先變了心,他什麽都沒有做錯,我隻想到我自己,

我用力抹去臉上的淚水,扶著休息椅站起來:“我哪裏也不去,我就在這等他。我等他……跟他道歉。”

雙腿麻了,背脊僵直,我堅持著在醫院走廊上等了好久好久。

手術燈終於熄滅,我剛衝到門口,一個護士走上來將我擋開:“病人交代過,他不想見你,而且為了穩定病人的情緒,你最好不要打擾他。”

“好……好的。那醫生,手術順利嗎?”

“手術很順利,但還未脫離生命危險。”

沒關係,就算他不原諒我,我在這繼續等……等到他脫離生命危險,我再離開。可是第二天,我等來得不是北上遊病勢好轉的消息,而是——

“不好了,黎裏小姐,嗚嗚……少爺他……失蹤了。”

3.你不是我的

風很大,刮得我的帽子飛起來。快入冬的天氣,剛還下過冷雨,我豎起高領,踩著一地枯萎的向日葵花田奔走。

沒有,找不到,這是我可以想到他唯一會出現的地方。小時候,每當他跟我生氣、跟家人生氣、或者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來這個教堂前。或者我已經太久沒接觸過他的心,他已經改變了。他在寂寞傷心的時候,來的不再是這個地方,可我什麽也不知道。

鼻子開始泛酸,眼睛裏也全是霧氣,我用力揉揉眼睛,淚水還是止不住地落下來。

他受了這麽重的傷,能去哪裏呢……

會不會在半路就——忽然我的視線停留在教堂邊的空地上,一輛白色的跑車靜靜停在那裏,好像停在那裏好久了。

我瞪大眼,心在胸口止不住地跳動。悄悄走近了,車裏沒有人。

因為剛下過雨,泥土地有鞋印,順著路線我跑進教堂。在田字格的窗口下,坐著一個人影,藍白相間的病號服在光線中恍惚,脆弱得仿佛隨時會消散。

我迅速從兜裏去摸手機,卻在摸出後記起——沒電了。

“遊——”腳步跑得太急太亂,我幾次打拷著要摔倒,“你為什麽在這,你知不知道你還沒有渡過危險期!跟我回去!”

北上遊背對著我一動不動地坐著。身體僵硬,好像……已經……

我的心提起來,放緩了腳步,不敢發出一絲聲音,慢慢走到他麵前。

北上遊的麵孔紙一樣蒼白,眼睛卻是睜開的,一眨不眨地看著麵前燃燒到底的燭火。仿佛他的生命,也跟那燭光一樣,即將熄滅。

他一動不動。

“遊?!你看著我!求你,求你不要這樣……”

他一直盯著燭火,好久,胸口嗆出咳嗽。他淡淡地皺了皺眉,唇角幹涸的血跡上又湧出一絲新的血流,濃稠地滴下。我看到他胸口上一大團刺目的血紅,雙腳開始發抖!

“我現在就送你去醫院!”

我想要拉他,他脫離我的手,清淡的視線第一次離開燭火落在我的臉上,卻沒有焦點。

“你來幹什麽?”他嗓音嘶啞得像幾十年沒用過的老收音機。

“我……我送你回醫院!你會沒事的!”我腦子一片無垠的白,隻知道再去拉他的手,卻被他閃開。

“別碰我……”

“你在生病,你才剛做了手術,不要命了?!”

“這不是很好嗎?”他怪異地笑,“我離開,你就自由了……我也自由了。”話音剛落,他再度咳嗽,好像要把對我的怨恨以咳嗽的方式全部宣泄出來。他咳得不能自抑,更多的鮮血從嘴角漫流,滴落,而他的生命,也隨著鮮血的滴淌而流逝。

他的麵孔越來越白,似乎連睜開眼都沒有力氣……

他閉上眼。

“遊,大笨蛋!”拚命隱忍的淚水山洪般爆發,我簡直要瘋了,“你在胡說八道什麽!你不準離開,我不允許你離開!你睜開眼,你敢離開我不會原諒你的……遊,遊!”

我抓住他的肩膀,拚命搖晃他,想把他搖醒。

冰一樣的手忽然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手冷得刺骨,將我的手一點點撥開:“我還沒死……”

“……”

“走開!”

“我不走,我答應你再也不走了……”我倔強地抓住他的手,一種強烈要失去他了的恐懼感深深攉住我的咽喉,“隻要你答應我回醫院,好起來,我會遵守諾言,永遠陪在你身邊。”

北上遊的嘴角緩緩翹起來:“不了。”

“什麽?!”

“晚了……”

“不晚不晚!來得及的!門口有你的車,我會開車!”說著我拉起他的胳膊,“隻要你再堅持一會,我們就能去醫院,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是不是?”

北上遊的手臂滑下我的肩膀:“我撐不到了……”

有輕微的“滴答”聲,我低下頭,發現白色裙子上濺了許多的血點。而北上遊的胸口,正源源不斷地流著更多血流。

我整個傻在當場。

“我的死,不關你事……你走……”

“……”

“去找他……”

“……”

“找你喜歡的人。咳咳咳!”伴著咳嗽,一口血吐到我肩膀上,就像一朵綻開的玫瑰,緩緩暈染開了。

“我們試一試,不試一試怎麽知道呢?”我的聲音和身體都在顫抖,再次架起他的胳膊,“遊,你不能做個膽小鬼!你給我站起來,給我走……走啊,走啊!”

“……”

“這裏……到處都是燭光……還有回憶……很溫暖。”他終於睜開眼,看到我滿臉的淚水,抬手為我拭去,“記得嗎?我曾說過……長大後要在這裏……結婚。”

“……”

“我本來打算……就在這裏……娶你。”

“……”

“現在不可能了……”

“不,我們結婚!我們要在這裏結婚!我答應過你!”我的聲音帶著哭腔,所有理智都遺失了,“隻要你好起來,我還是你的,我答應嫁給你……我發誓,我絕對遵守諾言!”

北上遊又笑了,他笑著搖了搖頭。

唇邊的暖流在笑中越流越多。

“你的心不屬於我……你不是我的……”他把我的手放到唇前,輕輕地吻了一記,鮮血赫然印在我光禿禿的無名指上,“我愛你。”

我哭得天旋地轉,再也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下輩子,你再償還我……”

“遊,不要,不要。遊——!!!!!!!!!!!!!!!!!!”

4.我不會去見他

兩個月後,婚禮將在101號大樓的最頂層舉行。

從那裏可以看到整個航茵市的景觀,天上放飛了無數的白鴿和氫氣球。錐形樓頂有一個旋轉的噴泉柱,隻是噴射的不是水,而是色彩繽紛的火花。

街道上密密麻麻全是圍觀的人群,從北氏莊園到101號大樓的路線都被封鎖了,一列排看不到尾的迎親隊伍艱難前進著……

我們的車開在最前方,銀色車蓋頂和周身都裝滿了帶刺的玫瑰,被風吹起脫離的花瓣飛舞。北上遊一襲白色的禮服,表情淡漠,一直沒言語。我扯下白色蕾絲手套,看著光禿禿的手指。

一直都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講,結婚戒指還在易麟朔那裏。

“遊……”

“……”

“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

“就是——”

他索性閉上眼睛。

“你打算一直這樣到什麽時候呢?”我不能理解地問,“我們馬上要結婚了,可是你不想麵對我也不想聽我說話,那為什麽我們還要結婚?如果你決定跟我過一輩子,就必須忘掉一切,像普通夫妻那樣……”

北上遊的唇還是大病初愈的煞白:“那麽你告訴我,普通夫妻是怎樣?”

我……

“順便告訴我,我應該怎麽麵對你比較好?”

他豁然睜開眼,灼熱的視線緊緊地鎖住我的麵孔。

我的嗓子變得幹涸:“隻要……像從前那樣……就好。”

“我也想像從前那樣。”他灼熱的視線一直盯著我不放,“可一看到你的臉,我就會想到你的背叛,想到你對我說的那些絕情話,想到你們在火車站前深情擁抱,想到……你是因為讓我放過他,所以才求我帶你回來!甚至你願意嫁給我,都是因為同情。”

“你說,這種時候,我怎麽像從前那樣麵對你?”

我用力閉了下眼睛,說:“對不起,我無法改變我的過去,但並不代表,我會把這個過去一直延伸到我的未來。”

“……”

“人在每個階段,都會變的。你是我兒時到少女時代對我來說都很重要的一個人。可是,後來因為意外我迷失了我自己,喜歡上了另外一個男孩……並不是說,我現在喜歡上他,跟你以前的愛就不是真愛。”我極力尋找合適的措辭,進行語言組織,“在我喜歡你的時候,我是真心的,對他也是真心的。應該這麽說……你們是我成長中兩個時段的不同重要的人,你們不能被放在同一個時段做比較。”

北上遊看著我晃神。

我緩緩吐出一口氣:“不知道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所以——”他嗓音低沉,“你想告訴我:我是過去式,他是進行時?”

“我想告訴你,我們不能改變現狀,卻可以影響未來。也許通過努力,你會成為我未來生活中最重要的那個人。”

北上遊還是皺眉不展。

車忽然打了個彎停下,車門被打開。我深吸口氣,一隻手拎起自己的裙擺,一隻手交給他:“怎麽樣,你還沒有想明白嗎?”

北上遊一頓,看著我,終於緩緩伸出戴著白手套的左手,握住了我的右手。

他緊皺的眉也終於散開。

“為什麽不選在那個教堂呢?”

站在101號樓最頂層的天台上,我看湛藍天空裏揮舞著翅膀的白鴿,光線穿透它們的羽毛,呈現出一種暖色澤。

“什麽?”

“就是小時候我們一起去過的那個教堂,有一大片美麗向日葵花田的教堂,你說長大後也要在那結婚的教堂……”也是五年前他和路初菲訂婚的教堂,他差點死在那兒的教堂……

北上遊目光一沉:“那裏有好的回憶,也有不好的。為了丟掉不好的,隻能將好的回憶也一起丟掉。”

這是做出一個選擇所必須承擔的後果……

因為我也是。

“遊,你想當探險家的誌願到現在都沒變嗎?”沉默了一會,我挑起輕鬆的話題,試著尋回從前的感覺,推推雙手枕著後腦躺在欄杆上望天的北上遊。很快發現,其實這樣的交談並不困難——

“沒有。”

“那我們的蜜月計劃改成去探險好不好?我們去找傳說中的‘香格裏拉’。”

“好。”

“遊,你在看天上的什麽……”

“什麽也沒在看。”

“沒有在看為什麽都不看我?”

“北黎裏……”他難得不生氣的時候也叫全我的名字,口氣極其認真和鄭重其事,“你今天很漂亮。”

“……”我一愣,臉慢慢地開始發燒。

“看著你的臉,我會忍不住……被**的。”他緩緩側了半邊臉,晶亮如水鑽的眼睛倒影著藍天白雲,還有一身潔白婚紗的我。

他悶聲笑,把我的手移到唇前,輕輕的、緩慢的、烙下一個燙人的吻。陽光下,他的發絲根根分明地散在欄麵上,輪廓深邃俊朗,像極了從漫畫裏走出來的美少年。

我掙紮著抽開手:“遊,我想我們該下去了。這場婚禮我們是主角,躲在這裏太久不去跟客人見麵,會被議論的。”

“好。”

剛走到玄關口,身後的他跟上來,修長有力的胳膊自然攬住我的肩膀。

我下意識閃躲了一下,卻發現他攬得更緊,側頭看到他線條硬朗的下巴,帶著極強的占有欲和宣告主權。

以後成了北夫人,都將會是這樣,這是最正常的。

所以我想:這個決定是對的。跟易麟朔比起來,北上遊更適合做我的家人。在他身邊我會感到安心、可靠,我不會因為他的一言一行而心痛流淚,不會在接近他時就緊張得頭腦空白不能呼吸……

賓客一看到我們下來,立即舉杯過來敬酒。

北上遊為我一一擋下,改為牽著我的手,一直都沒有鬆開過。

“他們真是男才女貌天生一對啊!”

“北總裁寸步不離地牽著北夫人的手,真是恩愛得很呐,想起我們兩口子年輕那會兒也是這麽的……”

“祝你們新婚快樂!早生貴子!”

我被北上遊牽著手,遊弋在各個場所。雖然北上遊喝的是兌了水的香檳,但一輪下來,還是麵頰暈紅,明顯有了醉意。

“你沒關係吧?”我擔心地用紙巾擦去他頭上的汗,“喝不了就不要喝那麽多。”

“不,我要喝。”他的下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很開心,所以我要喝!”

“……”

“黎裏……你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了?……黎裏,我很開心,我很開心,我很開心……”

“好,我知道你很開心,不要再重複了,耳朵邊全是回音!”

“過了今天……就再沒有人能把我們分開了……”他忽然用力抱住我,緊到我喘不過氣,“就算你的心不屬於我……沒關係,未來的時間我會把它找回來……”

“遊,你醉了?”

“沒有。”

“可是你說話的口氣不對,簡直像個小孩子。”

“我沒醉。”

“我送你去沙發上休息一下,你不能再喝了。”

喝醉酒的北上遊簡直是個可愛的孩子,通紅著臉朝我點頭:“嗯,我不喝了。”

我把他扶起來,他大半個身體都壓在我的肩上,好沉重的分量。我剛扶著他走了幾步,腳下踩到一個啤酒瓶,一滑——一隻手及時幫我扶住北上遊。

“謝謝。”

我抬起頭,看到麵前那張臉,立即愕然!

“昂流,你怎麽會在這?”

昂流懷裏摟抱著一個美眉,笑眯眯地說:“我為什麽不可以在這?我是被邀請的嘉賓之一啊。”

我甩甩頭,不讓自己去想他。

昂流放開懷裏的美眉,目光打量到北上遊身上:“你老公?”

“……”這稱呼!

“還蠻帥的,不過比我差了一點。”他自戀地摸摸下巴,“要我幫忙麽。”

“不用。”

我招手叫來兩個侍應生,幫我把喝醉酒的北上遊扶到沙發上躺下。我剛給他泡了一杯醒酒茶,轉眼發現昂流正站在我身邊。

“你跟著我幹什麽?”

“你是不是忘了一樣東西?”他雙手插兜,一副“我站在這裏好久了,就等著被你發現”的表情,“沒有訂婚戒指,新娘一會在公證人麵前要怎麽跟新郎交換戒指,怎麽結婚?”

“沒關係,剛遊給我了一副新的鑽戒……而且,比較起十字架的款式,更讓我喜歡。”我意有所指地說,“那枚戒指我已經不喜歡了,也不再需要,就送給你們好了。”

“這麽大方?可是這個人情顯得太貴重了……”

“就當作是贗品好了。”我笑笑,忽然想起,“你不是鑒定過,說是贗品嗎?”

“你早就應該問我這個問題。”

昂流明顯早就準備好了答案:“那天你那麽急著脫手那枚戒指,我們覺得奇怪就一直跟著你,想要看你玩什麽花樣。誰知道跟到了火車站,看到你失蹤的消息還有那些報道,才終於理解,你把戒指便宜賣掉的原因了。”

“……”

“朔不想讓你走,隻好做出幼稚的行為,以為把路費拿回來,你就走不掉了。”

“我隨便問問的,不用說得那麽具體……”

可他還在繼續說:“如果朔早知道會變成今天的局麵,我想就算當時殺了他,他也會告訴你他真實的感受。”

我顫抖著掀了掀唇:“你不要往後說了!”

“你現在還想聽嗎,他對你真實的感受?”

“我不想聽!”

我自欺欺人地捂住耳朵。為什麽每次都在我做好一個決定的時候,老天才會殘忍地給我轉折的機會,讓我還未實行就深刻地後悔自己做了那個決定。

為什麽不早一點呢……

易麟朔,那個下午,你為什麽不卸下驕傲的自尊說出你完整的心意。如果你當時開口說出愛,就算我跟著你一起被那些保鏢打死,我也絕不會再回頭。可現在我回來了,我不能一次次給北上遊希望,又一次次將他推向深淵。我不能那麽罪惡,我做不到……

昂流拍拍我的肩:“別煩惱,離婚典儀式還有好長一段時間,你可以仔細想想一會要怎麽說——他就在101號對麵的咖啡廳,和那枚灰鑽戒指一起等你。”

“不,請麻煩你轉告他……”我背過身去,用力閉上眼,決絕地說道,“不用再等了,我不會去見他。”

《第二部完,待續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