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一切都結束了(All over)

1.OVER,一切結束了

“61980元!那位帥哥,還要不要出更高的價錢得到這束‘藍色妖姬’?”

主持人激動萬分,口水幾乎都要噴到麥克風上。

易麟朔聳聳肩,一副“無聊”的表情坐回椅上,沒有再還價的趨勢。

可是很快,坐在易麟朔身邊一位穿著中學生製服的小女生,拚命拽著他的衣袖說了什麽。

主持人用更具**力的聲音說:“想清楚了帥哥!本店在今晚容納了一萬多對情侶!在這麽多對情侶的見證下,送給你最心愛的女朋友一束最昂貴的‘藍色妖姬’!這代表的不僅僅是花的價值,而是你們愛情的價值!”

易麟朔微側著頭朝那個女生確認了什麽,舉起手。

“是62980元嗎?”主持人兩眼放光地說,“這位帥哥出價62980元!”

易麟朔搖頭說了句什麽,很快他周遭的人全都起了哄:

“——嘩——他說的是71980元!?”

“腦子有病吧!再有錢也不是這麽個花法啊!”

“他女朋友可真幸福……”

主持人顯然要抓不穩話筒了,目光望向另一位男士:“請問……”

那個男人正手持一杯香檳在輕飲,當即擺手表示棄權。

“71980元叫價第一次,71980叫價第二次,71980叫價第三次——”主持人拉長了聲音,手臂抬起來半響才好不容易落下去,“好,71980元成交!請剛剛拍下這束花的帥哥帶著你的女朋友一起上台來!”

話音剛落,易麟朔那桌的女生立即跳起來,尖叫:“朔哥哥!我愛死你了!”

易麟朔起身朝舞台上走去,女生很快跟上來,親熱地挽住了他的胳膊。一路之中都是愛心桃的光束追隨,他們在大堂一萬多對情侶的注視下走上舞台。

主持人身邊的小姐雙手把花束交給女生,那女生舉著花朝昂流所在的座位拋了個飛吻。昂流笑了,舉起大拇指,隔空幹了一杯香檳。

主持人獻媚地問:“帥哥,請問你貴姓?”

“易。”

“好,易先生,你真是爽快豪氣且又出手闊綽。能成為你女朋友的女人,真是幸福。”拍著馬屁,主持人把話筒舉到女生麵前,“美女,請問你貴姓?”

“我叫戀惜。”

“果然人如其名,值得人憐惜啊。”主持人上下打量著戀惜——高高的馬尾,白色的線衣,深色的百褶裙,“你還是未成年吧?”

戀惜把嘴一撇:“小看人哦,我已經年滿18咯!”

“那還是很小啊,跟易帥哥交往有多久了?”

“我昨天向他表白,我們是昨天開始交往的!”

“哇!”主持人做了個“好誇張”的表情,“昨天才交往,今天你男朋友就花這麽大的價錢買花送你!現在站在這個舞台上,給你一個表白的平台,你有什麽話對他說?”

戀惜轉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想著,主持人已經把麥克風遞給她。

“今天,我很高興能站在這個舞台,尤其是跟我的戀人——朔哥哥,一起站在這個舞台。”她說著,側過頭看了眼易麟朔,滿臉都是幸福的甜意,“謝謝你接受了我,答應跟我交往!你不知道,我現在有多高興,從出生到現在,這是我最高興的事!啊,太不真實了……我感覺自己像在做夢!”

易麟朔表情淡淡的,但他垂在身側的手,卻一直被戀惜緊挽著。

主持人帶頭鼓掌:“說得好,那麽易帥哥有什麽要對女朋友說的?”

易麟朔的表情仍然淡淡的,眼中卻有一種異樣柔軟的物質在湧動。他抬手揉動了一下戀惜的頭發:“夢會醒的,你不是在做夢。”

“嗯……”

“下去吧。”

“嗯……等一下!”戀惜走了兩步忽然又回頭過去,從那束藍色妖姬裏抽出一朵,交到主持人手裏。

主持人不解:“這是?”

“剛剛不是有位先生也想要嗎?他一定也很愛他的女朋友,不過,最後卻成人之美把它讓給了我們!”戀惜大方得體地在舞台上行了個小姐禮,“謝謝你,不知名先生,這支花表示我們的歉意和祝福,希望你的女朋友會喜歡^_^。”

主持人先是一愣,緊接著笑了起來:“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台下也很快笑了起來,許多男士都在朝戀惜尖叫和打口哨。

戀惜挽著易麟朔的胳膊一邊走,一邊朝四周讚揚她的人點頭微笑:“不好意思,借過!”“不好意思,剛剛獻醜啦!”“謝謝表揚,我會加油的!”“你也是,平安夜快樂!”

看著眼前的這幅畫麵,我的心像被一隻大掌用力地揪緊了,再揪緊,疼得根本透不過氣……可是我卻拚命強迫自己,笑著麵對眼前的畫麵。

一直以為易麟朔不會釋然,一直以為他會等我下去。卻原來……是我太自以為是。

我這是在幹什麽?我竟然還想來做最後的了斷,告訴他我不會再回頭,告訴他不要再等下去。卻沒想到,他比我更快一步地離開了……

應該是高興的啊,這一切都是我原本想要的。易麟朔以後都不再是一個人,他身邊的新女朋友單純、熱情又可愛,所有人都將得到最幸福的結果……為什麽,淚水還是模糊了雙眼,難過的情緒無法抑製地在心口翻湧,像是利刃在一遍遍地劃著!

他怎麽可以這麽快就有了新的女朋友……

他一直說等我,難道都是假的嗎?

……夠了,我這是在想什麽?!

北黎裏你根本沒有傷心的資格!你怎麽可以這樣自私!

也許,真如北上遊所說,我一直沒有死心地在期待,以為自己還有跟易麟朔重來的機會。其實今天要多此一舉地來了斷,並不是擔心易麟朔以後不能釋懷,而是擔心自己會一直割舍不下地期待下去吧。

現在,OVER,一切結束了。

我把剛流到麵頰上的淚水用力擦掉,把禮品袋子緊緊地攥在手心裏。

那麽易麟朔……我們就此別過,祝你今後幸福,

2.不知名先生

“下麵,大家掌聲熱烈一點,有請那位‘不知名先生’上場!”

在我離開Pub以前,主持人拖著尾音,在一陣歡呼中把那位沒有拍到花束的先生請上舞台。

台下再次響起抽氣聲,驚豔的表情跟易麟朔登場上如出一轍。

我下意識看了眼舞台:栗色的毛衣,一頭及肩的中長發,茶褐色,劉海用定型液掃到腦後,露出寬闊光潔的額頭和一張極為俊邪的容顏——

我的眼睛一閃,覺得那張麵容那麽眼熟,好像在哪見過。在哪呢……?

主持人把花交到他手裏:“這位先生,怎麽稱呼?”

“山野淺空。”他用奇怪的發音說道。

“山野淺空?”主持人驚訝,“先生你是日本人?”

“我祖籍是日本人,在美國長大,但我身體裏有部分中國血統。”他露出一個很英式的笑容,輪廓在燈光下極其深邃,“也就是人們常說的混血兒。”

“幸會幸會!”主持人與他握了握手,“怎麽沒有把你女朋友一起帶上台呢?”

“我還沒有女朋友。”頓了頓,他又說道,“不過,我也許將很快會有一位未婚妻。”

主持人表示不解:“沒有女朋友,哪來的未婚妻啊。”

“是家族的聯姻。”他依然紳士微笑著,“剛剛我在大廳裏看到了一位漂亮的中國女孩,我想拍下那束花表示友好。”

“是一見鍾情嗎?”

“如果沒有那位未婚妻的話,我會很樂意一見鍾情。”

“哈哈,山野先生真是太幽默了!”主持人的眉眼都好像要飛了起來,精光四射的目光在台下四處望著,“美女們有機會了!山野先生在我們‘seven thirty’一見鍾情了一位女孩!那個女孩可能是在坐的每一位!我們現在要不要讓山野先生把這個女孩帶上台來?”

台下尖叫聲此起彼伏地響著:

“要——”

“一定要!”

整個熱鬧的大廳被掀到新一波的**。

一束桃心的聚光燈打到我所在的位置。我的眼睛被亮光刺到,下意識抬首遮了下眼,等我慢慢把手放開,發現所有閃光的眼睛,都在昏暗的四周注視著我。

怎麽回事?

我還沒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事,一個侍應生走到我麵前:“小姐你好,請到台上去。”

我皺了皺眉:“什麽?”

“你就是山野先生一見鍾情的那個女孩啊!現在請你到台上去!”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響,猛地抬頭看向舞台,果然看到主持人和山野淺空都目光程亮地望著我,等待我走上去。

淺空……山野淺空……

我甩了甩腦袋,猛地記起來,我和他曾經在什麽地方見過——

“這位小姐,你讓我想起了巴布亞新幾內亞森林裏的一種生物……”

“啊?”

“它叫極樂鳥,尾羽帶有奇異的色彩,第一次被引入歐洲時人們就被它豔麗的羽毛深深迷住了。他們認為這種鳥來自天堂。你也是來自天堂的嗎?”

我的喉嚨一哽,第一反應就是轉過頭,望向易麟朔所在的地方。

隻可惜黑壓壓的人頭遮住了他和我。

這樣的話,他也一定沒有看見我吧……

他最好不要看見我,否則……否則我不知道我該拿什麽樣的麵目去麵對他。

我迅速壓低了帽簷:“很抱歉,請轉告山野先生我對他沒興趣,我現在要離開了。”

侍應生嘴巴張了張,還想說什麽,我一把撥開他,在周遭無數驚訝的目光中,朝場外的方向走去。

“黎裏小姐,請等一下。”

在出口的拐角,我被一個高大的身影堵住了前方的去路。

是山野淺空,他因為跑得太急而微喘著氣,一隻修長的胳膊攔在我麵前的過道上:“看來,在北上集團的羽翼保護下,想見你一麵真的很難。”

“見我?”我驚訝地挑起眉毛,充滿防備地問,“你幹嘛要見我?!”

“你也許已經忘了吧,我們很多年前就見過。”他說,“在你我都是孩子的時候。”

我驚訝,嘴巴長得大大的。

“你……難道是北上冰?”

可是他的輪廓和外貌都不像啊。我記憶中的北上冰,沒有混血兒的象征。

山野淺空淡笑著說:“我是看在我們曾經相識一場,我迷戀過你……所以,我給你一個忠告。”

“什麽?”

“勸你,早點離開北上遊,北氏集團以後不能再伸展保護你的羽翼了。”

“你什麽意思?你是不是北上冰?”

山野淺空沒有回答我,而是語氣深遠地說:“明年的這個時候,北上集團將不複存在。”

沒等我反應過來,他經過我朝前走去。

“你等一下,站住!”我邊喊著邊追過去,“你到底什麽意思,說清楚!”

山野淺空略一停步,背對著我說:“曾經,我因為北少爺失去雙親,背井離鄉被趕到美國居住。事隔這麽多年,也許他早已忘了這個世界有一個我存在,可我卻不能忘……每一天,每一時,我都忘不了北上遊和北氏莊園。”

失去雙親,背井離鄉?

北上冰是被我和北上遊趕出去北氏莊園的,北上遊還霸占了他的媽媽……

“你果然……是北上冰嗎?”

山野淺空沒有回答我,高大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街角盡頭,隻有那一支藍色的玫瑰花,正躺在我腳前的雪地上。

我的手指一片冰涼——北上冰回來了,他要來向我和北上遊報複回去,他想要弄垮北上集團?

……沒什麽好擔心的。我安慰自己:就憑他,有什麽本事能夠弄垮北上集團?!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陣喧嘩,肩膀被旁邊走過的人撞了一下,濃鬱的玫瑰花香頓時侵入鼻息。我側頭一望,原來是從Pub口湧出一些青年男女。

隻一眼,我就看到首當其衝走在前麵的易麟朔和昂流,而捧著一大束藍色妖姬、笑得眉飛色舞的戀惜正站在二人中間,一手挽著一人的胳膊,嬌小而纖細,笑得特明亮。

3.一切都吹走

我的身體立即繃成一張弦,頭皮緊得好像要裂開了。

可是易麟朔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戀惜的臉上,他沒有看到我,擦身從我身邊走過。

我退後兩步,眩暈中,聽到昂流尤其大的嗓門:“來Pub都是為了喝酒的,喝果汁是孩子幹的事。戀惜,看來呀你隻適合呆遊樂場!”

“哥!你壞,每次開口就知道損我!”戀惜嬌聲反駁,“你還一直不讚同我跟朔哥哥在一起!說什麽我去告白絕對會變成炮灰!現在要大跌眼鏡了吧?!”

“行了,牙尖利齒,我要是朔絕不要你。”

“你還是我哥嗎!妹妹失戀你就高興?”

“我就是你哥,才忠言逆耳啊!”昂流頓了頓,難得認真的口吻說,“你碰什麽男人都好,就是別碰這種失戀的危險生物!是吧,朔?”

朔的聲音低低的:“我去拿車。”

“還是我吧,這電燈泡當得夠久的了!”

昂流揶揄笑著離去……

12月末的天氣,濕冷的空氣裏彌漫著一層濃厚的夜霧。

屋簷樹木都掛了一層白霜,暈黃的燈光落在雪地上,渲染開來……

易麟朔穿著黑色的大衣,戴著棕色的針織帽子。他的麵孔在燈光下的濃霧裏隱隱綽綽,看不真切……

分明是冰冷的天氣,為什麽我卻覺得有一種強烈的灼傷感在心中染開,順著血液四肢,把整個身體都點燃了。

像身處冒著岩漿的冰窟裏,冷與熱彼此交融。我卻隻能釘住般站在原地,怎麽也挪不動一步。

“今晚可真冷呀!”戀惜嗬出一團白霧。

“嗯。”

“朔哥哥你都不冷嗎?”

“嗯。”

戀惜跳到他麵前,雙手背在身後,穿著白色羊絨外套的她,就像一隻可愛的綿羊:“朔哥哥你的表情好嚴肅哦,你笑笑吧?喏,你看看你,站在這都快成個大冰箱了,比這天氣都冷!”

易麟朔似乎在濃霧中笑了。

“嘻嘻,這才笑得好看嘛。”戀惜挨著他的身體靠著,“朔哥哥,我真的好冷啊!早知道就戴手套了,你的大衣看起來很暖的樣子……我的手可不可以放進去呐?”

“什麽?”

“我的衣服沒有衣兜啊!”

易麟朔點了下頭,一縷過長的劉海落下去,遮著他的眉目。

戀惜小心地把一隻手放到他的衣兜裏,過了會兒,可能是覺得衣兜足夠大和暖和,索性把另隻手也放了進去。

易麟朔沒有拒絕,斜靠在路燈下。霧氣有些淡了,可依然看不大清他臉上的神情。

我的雙腿麻木,身體僵硬,像個傻瓜一樣地站在原地。腦海中飛快閃過的影像,像一幕幕曝光燈下的影片——

戀惜挽著易麟朔的胳膊在澎湃掌聲中走向舞台;

戀惜眼神明亮地說出那番真情告白;

易麟朔眼中湧動著柔和情感,抬手揉向戀惜的發……

“朔哥哥,我問你個問題哦。”戀惜再度出聲,打斷我的思緒,“一般結婚的人,是把戒指戴在哪個手指?”

易麟朔低聲:“中指或無名指。”

“哦。”戀惜點點頭又問,“那是左手還是右手?”

“男左女右。”

戀惜沉默了一會兒:“那——朔哥哥,你左手中指上的戒指,是隨便戴著的,沒有意義的吧?”

這會兒輪到易麟朔沉默了。

好半晌,他才抬起手,把戒指取下的動作:“我們走吧。”

“欸?不等我哥了?”

就仿佛漆黑的世界裏突然炸開一道白光,易麟朔和戀惜走在白光之中,慢慢地隱沒入黑暗裏。

我情不自禁走到他們剛剛呆過的地方,低下頭尋找——果然,在雪地裏找到一枚半掩的陳舊戒指。

我撿起來,拂去積雪,把它用力地握在手心裏。

堅硬的邊緣硌疼了我的掌心,可那種疼,卻遠遠不能填補我心髒泛開來的無止境空虛。

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不是痛,不是難過,而是無止境的沉悶和空虛感覺。就好像心髒的內心被挖去了一大塊,剩下空殼,卻連空氣都灌不進去。

在剛剛他牽著戀惜離開的瞬間,我差點就要衝上前拉住他。不管是哀求還是哭泣,我都要留下他——我竟會有這樣突如其來的衝動。

還好我控製住自己了,我沒有那麽做。我怎麽可以那麽做?

提起沉重如鉛球的腳,我沿著馬路邊緩慢地朝前走,行動遲緩就像一個90多歲的老人。大風中好像飄來戀惜的笑聲,她鈴鐺般的聲音:“朔哥哥,你說……”

說了什麽,卻怎麽也聽不清楚。

她的聲音被拋在身後,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我不敢回頭,隻知道一直看著前方地朝前走著。怕稍微一停留,我就會連離開的勇氣都失去。

走著走著,雙腳變得機械麻木,頭腦是空白的一張紙……大風刮起我的帽子,飛得很高,我覺得手腳使不上力,我甚至沒有拾回它的氣力。那麽,就讓它被吹走吧……

把所有的一切都吹走……

我鬆開手,掌心裏的戒指跌落在地。

就在這瞬間,被哽住的咽喉化為無數的熱淚,源源不斷地滾落下來。

“因為你還沒有忘記易麟朔,你還想著他……或者你在希望有奇跡發生,他會來把你帶走。”

現在,終於,都結束了……

“吱——嘎——”

就在這時,一輛銀色的加長房車突然在我身邊的馬路急刹車停下,激起路上的碎雪粒子飛揚。

我腳步一頓,回頭——

淚眼朦朧中,一個麵容美豔的女人打開駕駛座的車門,神情高傲地走下來:“Hi,北黎裏,好久不見。”

4.他叫北於童

濃霧已徹底散去,車窗外燈火闌珊,因是平安夜,不時開過在車上放煙火的敞篷跑車。青年男女談笑著,在無數朵綻開的煙火下互相擁抱著、或接吻……

多麽幸福浪漫的時刻,隻有我,猶墜萬劫不複的地獄——

路初菲坐在我麵前,懷裏抱著一個可愛的小男孩。

那小男孩大概四五歲的年紀,長得尤其漂亮,紅唇大眼,皮膚白皙如陶瓷,穿著帥氣的襯衣+毛線背心+背帶褲+兒童西裝。

他窩在路初菲的懷裏,想是累了,眼皮耷拉著,困倦地眨了又眨:“聖誕老人有眼睛嗎?”

“有。”

“有鼻子嗎?”

“有。”

“有嘴巴嗎?”

“有。”

“他什麽都有?那他有鼻屎嗎?”

“……有。”

“媽媽,過了12點,就是聖誕節了!”

“你快睡覺,睡著了聖誕老人會送給你禮物的。”

“好的。”他閉上眼,過了會兒,又撩開眼瞼問,“媽媽,聖誕爺爺會送我什麽禮物?”

“聖誕老人喜歡在小孩睡著後給他送禮物,所以哪個小孩先睡著,聖誕老人就會先送給那個小孩。”路初菲微笑著看著懷裏的孩子,目光裏漾著水一般的溫柔,“若是哪個小孩睡晚了,等到輪到他,聖誕老人已經發完禮物,就沒有了!”

“啊?”小男孩皺起鼻子,立即閉上眼,“媽媽,我睡著了!”

不多久,就傳來他均勻的呼吸聲,路初菲將他輕輕放在車內設置的軟墊小**。

“他叫北於童。”

路初菲回頭過來的時候,臉上的溫柔笑意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笑意。

“你……說什麽?”我的眼瞳瞬間擴大,一寸寸擴大,直到極致。

從看到那個男孩子,我的心裏就懷有的不好的預感,可直到此時,我仍然不敢相信。不,絕不相信,這怎麽可能呢!

“路初菲,你今天找我到底有什麽事。”我極力克製著情緒,“長話短說,我還有事。”

路初菲的目光輕輕睨一眼那孩子:“我說他叫北於童,這麽明顯的暗示,你還聽不懂嗎?”

我別開臉:“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你不覺得童童長得跟北上遊很像麽?”

“我真不懂你在說什麽。”我的手拉住車門把手,就要下手!

路初菲冷冷的聲音響在身後:“北黎裏,你就裝傻吧!就算你裝傻,你能逃避事實一輩子嗎?”

我的身體一陣冰涼,全身上下所有的血液都往頭頂上衝去!

“這不可能!”我狂喊出聲。

“有什麽不可能的?”路初菲淡淡地說道,“童童今年五歲半,正好你們出國五年……不然,你以為五年前遊他靠自己一個人的能力,怎麽可能跟蘇阿姨抗衡?”

“你說謊,你騙人!”我的腦子一片恐慌的空白,“你編這種謊話來騙我,到底安的什麽心!”

“騙你?”路初菲又是冷笑,“北黎裏,我犯不著編謊話騙你。你都跟他結婚了,我編這些對我有什麽好處呢?”

我的唇動了動,卻說不出一句話。

“哼,你以為我挖空心思編這些話是為了讓你離開北上遊,然後他再接納我嗎?不,你錯了!就算我還愛著他,這輩子都沒法忘掉他,如果今後有哭著跪在我腳前求我和好的一天,我也不會再原諒他!”

“為什麽?”

“背叛!”她的眼神突然變得淩厲,像兩把鋒利的刀刃,她的表情也是瘋狂的,“你明白被深愛的人一次次背叛,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嗎?!不,你不明白,你們所有人都不明白!”

我搖頭,目光呆滯:“不,我還是不相信!既然如此,你幹嘛還要告訴我。”

“很簡單,我得不到他,同樣也看不慣他幸福。”她說,“因為他,我才這麽痛苦地活在這世界上,而他卻無關痛癢,這豈不是太不公平了嗎?!我要報複!”

車內昏暗的光線中,路初菲美豔的臉竟是那麽堅硬。

我隻知道搖頭:“夠了,你憑什麽讓我相信你說的是真的?!”

“證據我當然有。”路初菲顯然早有準備,從隨身攜帶的皮包裏掏出一份資料,“這是童童的出生證明,還有他和遊的親子鑒定……你要看嗎?”

不,我不要看!

可是路初菲把那些紙張全都塞到了我的手裏!手一鬆,它們跌在車上,散開。

路初菲把它們撿起來,再度塞進我的手裏。我垂著視線,看著上麵密密麻麻的字,視線每掃過一行,都像利刃劃過心髒……

頭腦已經不懂思考,心髒像被一隻利勺奪去,留給胸口一個巨大的漆黑的窟窿。

不,這不是真的……

“我……我不相信……”我把質料甩回路初菲身上,“你騙我——”

路初菲淡定地收好它們,坐下去,靠著椅背燃了根煙,放在塗著豔紅色口紅的嘴裏。她深吸一口,又緩緩吐出道:“我要結婚了。”

我一驚。

“結婚典禮定在元月10號,你和遊可以一起來參加。我歡迎。”

我還是保持著震驚的表情。

“北黎裏,你實在不相信,我也無所謂!反正我的目的達到了,就算你依然留在他身邊,你的心裏也會因為這件事對他懷有芥蒂,那他不會幸福。”她彈了煙灰,又說,“不過,夾在這中間的你挺無辜的,可憐啊。”

“我不會相信的,你休想挑撥我們!”我的身體有些搖晃,佝僂著背,我晃到車門前,“我要走了,我、我要回去。”

“請便。”她伸長了手,為我打開車門。

我走下車,感覺耳鳴目眩,忽然雙腿一軟就要倒在地上。

路初菲及時伸手扶住我的肩膀:“喂,擔心點兒。我今天來的目的不是擊垮你,而是——我同情你。”

我的腦袋繼續眩暈,耳鳴更響,轟隆隆的,卻奇怪地可以聽到她發出的每一個字:“北黎裏,同為女人,我同情你。你愛的不是遊,卻非得忍耐自己跟他結婚。為了過去的回憶而被牽絆,為了同情而留下,這確定是你想要過的生活?”

我用力揮開她的手,嘴唇顫抖著:“滾開!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行,那你好自為之!”

哐門聲,引擎發動的聲音,然後是跑車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無數的冰冷襲擊了我,我抬起頭,看著不知何時開始飄雪的夜幕,冰涼的雪粒像無數嘲笑的手掌觸在我的臉上……

不,我不相信,遊絕不可能這麽做!

我堅定著,慢慢朝前走,走了幾步,我又停下來,腦子止不住地回響著在車內路初菲說的那些話,以及——

是真的……

一個悲哀的聲音從心底一角發出,細不可聞地呐喊。

我雙手抱住頭,鴕鳥狀蹲在地上——路初菲沒有騙我,她說的都是真的!遊他……

不敢往更深的地方想去,一股惡心的感覺從胸口湧出,我蹲在原地幹嘔。

包裏的手機又震動地響起,我掏出手機,看到北上遊打來的第23通未接電話。

關機,我踉踉蹌蹌地站起來,在風雪中踉踉蹌蹌地走著。

雙手用力地攏緊領口,大風還是拚命地往頸子裏灌。想要去一個溫暖的地方,那樣就不會冷了吧;想去一個人多熱鬧的地方,那樣就不會孤單……

走了好久,我隨手推開一家酒吧的門,走進去,找了個偏僻的地方坐下。侍應生很快走上來,把一份清單放我麵前:“小姐,請問你需要什麽服務?”

我喉嚨幹幹的:“酒。”

“哪一種?”

“隨便哪一種,我要喝醉的。”我恍然笑著說,“請給我可以喝醉,不用再思考的酒。”

沉溺吧,在一片無盡的黑暗裏……以為這樣就可以逃避現實,就可以不去思考了。

為什麽身體醉得沒有一絲力氣,可是腦子卻比任何時候都還要無比清晰地在運轉?路初菲說的每句話都像鋼針在狠狠地戳著我,痛苦快要將我的心靈侵蝕。

為什麽……

遊,你怎麽可以……這樣殘忍地對待我……

5.合格的妻子

我做了個夢,夢見自己行走在一片廣闊的沙漠裏。太陽炙烤著大地,我被曬得極盡虛脫,喉嚨幹咳難耐,全身的熱度即將要把自己燃燒……可我還是得邁動著酸軟的步子朝前走,尋找可以飲用的水源。

“水……”

我囁嚅著幹裂的嘴唇:“水……”

“黎裏……”一個輕柔的聲音從火熱的太陽後傳出,“你醒醒!來,張開嘴,喝水。”

我下意識張開嘴,渴望已久的清甜的泉水湧進喉頭,將那種渾身難受的灼熱感減輕。

我的身體有了力氣,睜開眼時,發現自己正半躺在北上遊的壞裏,他在把一塊擰幹的毛巾放在我的額頭上。

我第一反應就是掙紮著坐起來,可是腦子一片發暈,剛坐起來身體又直直往後倒去……

北上遊及時伸手抵住我的後背:“為什麽喝這麽多酒?”

他的聲音是低沉的,從胸腔處傳來,我注意到他的表情,很凶。

“走開——”

我推開他,他卻摁住我的肩膀,將我放倒在**。

“走開,我叫你走開!走開……離我遠點,我討厭你……走開——”毛巾從我額頭上滑落,北上遊撿起來,再度壓製著我。我手舞足蹈,整個房間都是我撕心裂肺的喊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喊得我聲音都啞了,沒有一絲力氣,我啞著嗓音哭了:“北上遊,把……你的髒手……拿開!”

北上遊的眼中閃過一絲愕然,我悲慟地哭著,猛地抬手掀翻了旁邊的水盆!

大半盆的水澆到他的身上,他左邊的褲腳全部濕透,濕答答地往下滴著水。

北上遊的麵孔抬起來,精致的五官在室內燈光下,噙著一抹冷酷的笑意:“怎麽,後悔了?舊情複燃這種戲碼,你還要再玩幾次?”

“我……後悔……”我咬住牙齒,“真的好後悔……”

“……”

“我愛的不是你,卻非得忍耐自己跟你結婚?為了過去的回憶而被牽絆,為了同情而留下。這不是我想要過的生活!”

“口齒蠻清楚的啊,”他淡淡地說,“你沒醉啊。”

我猛地抬頭瞪著他。

他也正瞪著我,站在床邊,居高臨下。盡管他麵部沒有憤怒的表情,盡管他的語氣也沒有憤怒的表情。可是我知道,他生氣了……

我突然覺得很暢快,知道他生氣,心中某個疼痛的地方終於可以得到紓解。

我激怒地道:“我沒有醉,我現在很清醒!所以北上遊,我很清醒地告訴你,我後悔嫁給你,跟你……你這種人在一起生活。”

北上遊的喉結劇烈地起伏了一下。

拳頭垂在他的身側,緊到手背爆出青筋。可是很快,他又放開了拳頭,笑著說:“後悔也沒有用,你已經嫁給我了。”聲音頓了頓,變得凶狠無比,“所以你給我老實呆著,哪也別想去!”

仿佛無法再跟我對峙下去,他轉身,腳步迅捷地朝門口走去。

“我……要跟你離婚!”

北上遊走到門口的腳步猛地一頓。

我唇色蒼白地說:“這一次,你不要再拿死來威脅我,也不要試圖博取我的同情!不管你做什麽都沒有用……我已經下定決心,不再做任你擺布的傀儡!”

北上遊猛地回頭,眼睛裏全是嗜血的紅光。

他一步步靠近,臥室裏隻開著一盞微弱的壁燈,黯淡的光芒勾著他的暗影,他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恐怖詭異的氣息。

可我一點也不怕,高昂著頭看著他走近。

他終於走到我麵前,俯身撐著床頭櫃,整個身子將我籠罩:“離婚?”他陰鬱地掀了掀嘴角,“北黎裏,你似乎忘了你的身份。”

“我們除了名義上的夫妻什麽也不是……”

“是麽。”北上遊的身體更附近一點,臉幾乎要貼著我的臉,說話氣息噴在我麵頰上,“這麽說,你真的要跟我離婚?”

他氣得麵色鐵青,渾身發抖,可是他嘴角依然帶著嘲諷的笑意。

“對,”我點頭,神誌清醒地重複道,“我要跟你離婚!”

北上遊什麽話也沒說,站直身體開始一顆顆解開自己的襯衣扣……

我震驚地瞪大眼,他解開褲腰,拉下拉鏈。

我臉色一變,驚慌地說:“你……想幹什麽?”

他的表情完全陌生,伸手就來抓我,我尖叫一聲,下意識抬腿踹他:“你想幹什麽?!啊,別過來,滾開!”

北上遊順勢抓住我的腳踝,微一使力,我整個滑到床下。

我連聲尖叫,手又抓又打:“滾開!你不許碰我……滾開——”

“不許?我這可是在履行合法的婚姻義務。”他把領帶扯下來,捆住我的手腕。我剛跳下床就被他一把撈起,丟回**,“北黎裏,讓我來教教你,什麽才叫一個合格的妻子!”

他掬起我散開的一把發,放在唇前親吻,眼神裏露出不惜一切的瘋狂。

我希望這是個玩笑,希望這隻是一場夢!

被捆縛的雙手無法再掙紮,他拉開我的雙腿,跪坐下來……

巨大的恐慌開始在身體裏蔓延。

我不再尖叫,轉為抽噎,哀求:“不……你不能這樣對我……遊,你清醒,你在做什麽……”

他的表情看來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你放心,我很清醒。我現在是在做——我娶你的第一天就該做的事!”

“你敢……我會恨你……這輩子都恨你!”

“沒關係。反正不得到你,你也已經夠恨我了。”

“我不會原諒你……”

“那就恨我……你恨我,便永遠沒法忘掉我……”他輕易褪去我的衣物,撐開我拚命想要合上的雙腿,壓身下來。

我的眼瞳撐大,那一刻,就仿佛整個天空都沉了下去,世界垮了,隻剩下一片黑暗。

“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