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酆都(10)
“它們不是麒麟,是火麒麟,是羅酆之主的所屬物。”
麒麟是祥瑞之物,火麒麟就不同了,雖然它們同宗,性情卻截然相反,火麒麟性情殘暴,這一點倒跟慶生更為接近,後來作惡神獸被斬殺,魂魄流落進酆都,就被酆都鬼帝作為坐騎收留了。
當聽說這是火麒麟後,張玄把手伸進口袋,想看看聶行風有沒有再給他燒神兵符籙,遇到這種凶殘的惡獸,不拚一場看來是不可能了。
看出了他的意圖,馬麵急忙製止,“你是打不過它們的,就算打得過,惹惱了上頭的人,你今後也別想再離開酆都。”
“我知道,打狗還得看主人,不過主人如果不講理,那也沒辦法。”
張玄一貫的做風是遇到麻煩插科打諢,混得過去就過去,混不過去就打,打不過就逃,但酆都是鬼界,他從來後就一直被算計,逃又能逃到哪兒去,再說——
“酆都鬼帝再大,大得過北帝陰君嗎?”
“大不過,但我覺得在見到陰君之前,你已經是火麒麟的腹中餐了。”
說這種話真是長敵人士氣,滅自己威風,張玄心想要是董事長在這裏,一定會讚同地說——想打就打,有什麽麻煩,我來擔。
看來一個好的搭檔果然是千金難求啊。
眼見那群惡獸靠得越來越近,嘴巴張開,火焰隱隱噴出,張玄覺得不需要再等了,手上沒兵器,他把算盤打到了馬麵的蛇矛上,馬麵感覺到了,連連搖頭,張玄便說:“那你過去打個招呼唄,你們是同事,也許它們會賣個麵子給你。”
“你覺得野獸聽得懂一隻鬼說話嗎?”
“談不攏,又不讓打,難道你要舍身飼虎啊?”
張玄耐心耗盡了,大吼起來,就在兩人爭執不下的時候,頭頂上方傳來一陣叫聲,張玄抬起頭,剛好看到一道光影以非常流暢的拋物線狀態飛速墜下來,然後不偏不倚,跌在了為首的麒麟獸的背上。
萬有引力定律在這時候得到了完美的詮釋,麒麟獸被那道影子砸得撲倒在地,影子又手舞足蹈地抓住它的獸角,於是墜落者的平衡是控製住了,火麒麟卻被他帶著腦袋向前撞去,砰的一聲,撞到前麵的石頭上,趴倒在地不動了。
等等,這是什麽狀況?撞死了還是撞暈了?那個傳說中比慶生不知道要厲害多少倍的神獸就這樣搞定了?
要不是包子咽下了肚,張玄一定會再被嗆到,瞪大眼睛,跟馬麵一起看向神秘的下墜物體,其它幾隻火麒麟似乎也被眼前的場景震到了,一齊定在那裏,忘了向前緊逼。
自由落體者在癱倒的麒麟身上晃悠了兩下,拍拍**坐騎,像是沒搞清狀況似的,又抓住麒麟的角搖了搖,把它當做扶手,從可憐的神獸身上跳了下來,一抬頭,剛好跟張玄打了個照麵。
“張玄!?”
看到他,男人臉上的兩個酒窩變得明顯了,歡樂之情不言而喻。
馬麵看張玄,“你朋友?”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他是,”麵對永遠不在狀況中,卻可以時刻打破狀況的鍾魁,張玄嘟囔:“他叫鍾魁,鍾表的鍾,花魁的魁。”
“是魁星的魁。”
鍾魁還沒從墮進地獄後的驚嚇中緩過來,就驚喜地發現現狀也不是太糟糕,他飛快地跑過來,腳下不小心被東西絆住了,噗通一聲跪下來,正好跪在了馬麵麵前。
張玄噴了,“哇,剛分開沒多久,你不需要激動得一見麵就跪吧。”
“誰跪你了,我跪的是這位前輩。”
鍾魁對自己莫名其妙的跌倒也覺得奇怪,他把這個歸結於不熟悉地形的緣故,爬起來拍拍膝蓋上的土,又上下打量馬麵。
“咦,我們好像在哪裏見過啊。”
“帥哥,搭訕用錯地方了吧?”
張玄犯了個白眼,吐槽道,他的胳膊被馬麵拉住,低聲道:“快走!”
那頭趴在地上的倒黴神獸動了動,像是快要從昏厥中蘇醒了,看到其它火麒麟也隨之動起來,在它們做出圍攻之前,馬麵口念咒語,帶著張玄和鍾魁跑走了。
仗著對地形熟悉,沒多久馬麵就把追擊他們的靈獸甩沒了,生怕它們嗅著氣味再追來,他中途又用矛頭在地上做了隱藏結界,這樣一連做了幾次,才停下腳步。
地府不比陽間,在陰氣和烈火交織的地方一番奔跑,張玄吃不消了,停下後呼呼直喘,問鍾魁。
“你怎麽會來?”
鍾魁還沒開口,被馬麵伸手推開,眼睛瞪圓了問張玄。
“你先解釋一下你究竟得罪了誰?惡鬼出沒的那片是紂絕陰天宮的管轄地帶,火麒麟是羅酆鬼帝的飼獸,你做了什麽,讓羅酆六天和鬼帝都來追殺你?”
“聽起來個個背景都很大的樣子喔,”鍾魁插嘴說:“那鬼大哥你要問他,這裏還有誰是他沒得罪的?”
“什麽鬼大哥?我兒子都跟你一般大了,叫聲大叔會死啊。”
“我本來就是死的,”鍾魁說完,見馬麵整張臉都拉長了,他從善如流,“那該怎麽稱呼你啊,鬼叔?”
馬麵很自豪地一頓蛇矛,“電視電影小說裏,我常出現。”
“白無常?”
蛇矛尖頭轉向鍾魁,看樣子是要給他來個串燒,最後還是忍住了,馬麵粗聲粗氣地吼:“我姓馬!”
“又是姓馬的?”鍾魁興奮了,無視頂在自己胸口上的矛尖,抓住張玄用力搖,“你是不是找到跟馬家有關的人了?是馬先生還是馬言澈?”
看到馬麵拉得越來越長的一張臉,張玄覺得要是自己再不說句話,那尖銳的矛頭要給鍾魁來個透心涼是件非常輕鬆加愉快的事。
還沒等張玄開口,馬麵已轉身大踏步離開了,他趕緊衝上去截住,問:“你去哪裏?”
“這活我不幹了,你是通緝犯,我可不想為了幾塊錢丟了飯碗,路我指了,自己去找孟婆吧。”
靠,這種黑漆漆的地方就算指了路,他也不知道該往哪裏走啊,見馬麵頭也不回地走遠了,張玄沒辦法,叫道:“一口價,五十億冥幣加十萬美金怎樣?”
腳步停下,似乎在躊躇,張玄瞅瞅還一臉茫然的鍾魁,二話不說把他也推了出去。
“再給你搭個小鬼,以後你去陽間辦事,吩咐他去做就行。”
這回馬麵滿意了,快步跑回來,很苛刻地上下打量鍾魁,又問了他的年齡和職業,嘟囔道:“長得文文靜靜的,看不出還是做模特兒的,薪水很高嗎?養得活自己?”
“還好,我現在主要是為馬先生……就是國際服裝設計大師當助手。”
“小子,記住我一句話,這世上能稱得上大師的十之八九都是騙子,小心那家夥騙你。”
馬麵對馬靈樞好像很有成見,直接把他否定了,又對張玄說:“一言為定,不許反悔。”
“隻要你別反悔臨陣脫逃就好。”
馬麵做事爽利,交易完成,馬上帶他們繼續趕往望鄉台,鍾魁跟在後麵,提醒說:“你們好像忘了問我的意願。”
“跟著馬叔混,將來有得是好處拿的,這是多少人盼都盼不來的差事,你還抱怨什麽?”
張玄邊說邊給鍾魁眨眼,說起來牛頭馬麵去陽間無非是押解遊魂野鬼,這種事輪不到鍾魁去做,所以隻是個場麵上的人情,先跟馬麵把關係打好,找到娃娃再說。
等回到陽間,馬麵要是真想讓鍾魁當差,對鍾魁這種遭遇離奇的鬼來說也不是壞事,說不定還能從中找到解決他目前狀況的辦法呢。
鍾魁個性隨和,任張玄把自己賣了也沒多說什麽,路上將陽間的事情說了一遍,當聽到因為馬靈樞的勸說,聶行風打消了繼續尋找自己的念頭時,張玄眉頭挑了挑,說:“不管他做出怎樣的決定,都不會有錯。”
“你說馬先生?現在想想,我也覺得他不像是那麽沒人情味的人。”
“我說董事長。”
雖然他一直覺得馬靈樞這個人不地道,但這次馬靈樞沒說錯,問:“那你到底是怎麽開啟地府之門的?”
“不知道,可能這要問漢堡了,可惜掉下來時我們失散了,希望它沒事。”
“放心,這裏最不可能有事的就是它了。”
還有比漢堡更會見風使舵的家夥嗎?別說這裏是它老家,就算不是,以它的個性,去哪兒不是如魚得水?
話雖這樣說,在鍾魁的催促下,張玄還是用靈力試著召喚了漢堡,結果不如人意,他順便又試了試召喚自己的法器,一樣毫無反應。
馬麵走得很快,仿佛急著解決問題的人是他似的,他走在最前麵,沒插嘴兩人的聊天,但張玄有種感覺,自己跟鍾魁的對話他都字字不落地聽進了心裏去。
望鄉台終於到了。
周周轉轉了一大圈,最後又回到了張玄來時經過的忘川江邊。
江水湍流,帶著無數陰魂亡靈向前奔走,忘川的一邊便是奈何橋,橋頭支了一口大鍋,老遠便看到陰鬼正排著隊等候那碗傳說中的孟婆湯,隊伍一直排到無法看到的黑暗遠方,不知這裏每天到底有多少陰魂在等待步入輪回。
張玄跟隨馬麵走過去,看到鍋旁站了個肥頭大耳的男人,男人穿著圍裙,舀湯手法快而嫻熟,一勺一碗,不斷重逢著相同的動作,張玄的嘴巴驚得張大了,鍾魁也很驚訝,小聲問:“孟婆是男人?”
這句話導致鍾魁的頭被馬麵啪的拍了一巴掌,他沒用力,鍾魁卻被帶著向前栽了一跟頭,剛好衝到擺在旁邊的藤椅前,一位身著綠衫的麗人正斜靠在椅上休息,看到鍾魁衝過來,她噗嗤笑了,對馬麵說:“打得這麽順手,你是在打兒子嗎?”
“我可沒好福氣有這種兒子,他們是來找你幫忙的,我就順路把他們帶過來了。”
女人坐的藤椅擺在背陰的地方,周圍又被石塊圍住,要不是她先開口,沒人會注意到這裏還別有洞天。
但當她站起來後,氣勢就完全不一樣了,一襲淺綠色紗裙,腰間隨意係了條金色掛穗,陰風拂過時,掛穗隨風飄搖,說不出的灑脫,她的眼神掃過來,張玄感覺心頭不自禁地猛跳了幾下,他被女人的美驚豔到了。
美女張玄見得不少,但這種妖嬈到極致的風情他還是頭一次見,印象中隻有狐妖才可能變化出這樣的容顏,偏偏女人的妖豔中還帶了份英氣,眉間淺笑,笑容流露出一點點狡猾,卻不會讓人生厭,反而更傾倒於她的妖魅,如果不是聽到了她跟馬麵的對話,張玄絕對不相信這位美到天怒人怨的女子就是他們要找的孟婆。
“早知道要來見大美女,我就該提前準備好高像素的照相機,”張玄把手機拿出來,一臉誠懇地對孟婆說:“孟姐姐,作為你的鐵杆粉絲,我能跟你合張影嗎?”
女人笑得花枝亂顫,眼眸流轉,問馬麵,“嘴這麽甜,他是誰啊?”
“我叫張玄,這是我的名片,在陽間做天師混口飯吃,孟姐姐什麽時候去上麵玩,一定要來捧我的場。”
張玄身上的東西在落水時全濕了,掏出的名片也是濕漉漉的,孟婆沒嫌棄,收下後,翻看著名片,笑道:“若論歲數,我可以當你的祖奶奶了,還姐姐、姐姐的叫,真是沒大沒小。”
她埋怨著,卻沒一點不高興的意思,鍾魁看到,衝張玄暗中豎了下大拇指,示意他再接再厲。
張玄挑挑眉,心道要是真論輩分,爺要做你祖宗了,眼神一瞟,看到藤椅旁的玉石小桌,上麵放了幾盤精致糕點,看來這位美女很會享受她的鬼生,派發孟婆湯的工作都交給下屬去做了。
既然孟婆沒有拒絕的意思,張玄把手機塞給鍾魁,自己跑到她身邊擺好姿勢,鍾魁幫忙拍下來,馬麵在旁邊被無視了,摸摸自己的長臉,嘟囔:“嘖嘖,什麽時代都是顏值高的吃香啊。”
鍾魁過意不去,拿出手機,對馬麵說:“要不我們也來一張吧?”
“我為什麽要跟一隻鬼拍照?”
馬麵一臉不爽的樣子,卻掏出自己的手機,把鍾魁拽過去,給兩人自拍了一張,看到他手裏的蘋果機,鍾魁震驚了。
“你們也用手機啊?”
“地府也是與時俱進的。”
張玄拍照時不忘工作,把自己來的目的說了,孟婆不置可否,等相片拍完,她走到煮鍋前,舀了碗湯端回來,放到玉石桌上,拇指和食指扣在一起,衝張玄做了個圈狀的手勢,張玄大喜。
“OK?”
“是三億。”
孟婆晃了晃後麵餘下的三指,那裏才是重點。
鍾魁大叫起來,“三億那麽多?”
“三億冥幣而已。”馬麵滿不在乎地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沒錢,那隻能你自己推了。”
不過是三億,張玄對孟婆說:“可以,你幫我這個忙,等回到陽間,我送你五億。”
“這裏現金交易,概不賒賬。”
孟婆一臉笑吟吟,吐出的字卻硬得像鐵板釘釘,張玄有種不好的預感,繼續賠笑疏通。
“可我現在沒錢啊,美女,看在大家一見如故的份上,遲點再收怎麽樣?”
“我這沒這規矩。”孟婆看著張玄,頗有深意地說:“要不是看你還順眼,三億我也不會幫的。”
“規矩不外乎人情,我欠你這個情,日後一定還上好不好?”
“日後的事誰知道呢,別忘了你現在可是通緝犯,不知有多少人想找到你,要是你死了,那姐姐我這個忙豈不是白幫了?”
“你知道多少?”
“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多少我都知道些。”
看著眼前這張妖媚的笑靨,張玄第一次發現蛇蠍美人這個詞的比喻是多麽的貼切,相比來說,長相凶惡的馬麵就好說話多了,不過現在有求於人,他隻能忍住氣,掏了掏口袋,空空如也的口袋讓他打消了僥幸的念頭,看看鍾魁,這隻鬼是不用指望了,他隻好問馬麵。
“大哥……不,大叔,借我點錢怎麽樣?回頭連利息一起還你。”
馬麵苦著臉不說話,張玄還要再求,孟婆噗嗤笑了。
“求他沒用的,全地府的鬼都知道馬麵最窮。”
窮屁啊,前不久這鬼還在他這賴了幾十個億!
大概張玄悻悻的表情把孟婆打動了,她歎了口氣,柔聲說:“其實我也沒那麽難說話了,我有個折中的辦法,就看你答不答應。”
“什麽?”
妖媚的眼神盯過來,像是在欣賞古瓷珍品似的,一直盯著張玄的臉不動。
張玄被她看得心裏發毛,直覺感到這個折中的辦法將會更恐怖,果然就聽孟婆說:“你長得不錯,是我喜歡的型。”
張玄馬上向後退開兩步,“我覺得任何美好的事物,都隻適合遠觀。”
“放心,我不要你的人,”孟婆被他誇張的的反應逗得咯咯直笑,說:“我挺喜歡你這張臉的,要不要考慮跟我換一下?”
張玄沒聽懂,眼眸掃過這張傾城容顏,心想這張臉不會也是她跟哪個倒黴蛋換來的吧?
“是的。”
猜到了他的想法,孟婆坦然承認:“上次來求我的人就是用他的麵相換取一觀孟婆湯。”
“那個人跟我現在一樣窮嗎?”
“那倒不,不過我比較喜歡收取對對方來說最好的東西,你不覺得這張容顏生在男人身上太可惜了嗎?”
竟然是男人!
情報太爆炸,張玄和鍾魁都瞪大了眼睛,隻有馬麵麵不改色,看來這件事他早就知道。
“可你已經得到了這麽美的容貌,而且也這麽適合你的品位,幹嗎還要跟我換啊?”
“再美的樣子看多了也會膩的,我現在比較對你感興趣。”
孟婆微笑看他,眼神放肆得像是在看已經屬於自己的東西。
“小帥哥,姐姐今天心情好,對你已經很寬容了,掏錢還是換臉,你可以任選其一,之前那個,他連選都沒得選。”
謝謝孟婆的大度,可他完全沒興趣頂著別人的臉回陽間,顏值再高有個屁用啊,就跟韓國那些流水線美女似的,一點特色都沒有,嗯,不行不行!
張玄沒忽略孟婆眼裏閃爍的狡詐光芒,話說得好聽,那是因為她篤定自己拿不出錢,隻有這一條路可走,欣賞別人為了選擇而煩惱糾結,並以此為樂,真是個惡毒的女人。
“問個小問題哈,要是回頭厭了的話,還可以再換回來嗎?”他好奇地問。
“我可以,你不行。”
“為什麽!?”
“法術就是這樣子的呀,這你要問當初煉製這個法咒的人。”孟婆笑吟吟地說:“沒多少時間了,羅酆六天和鬼帝的人很快就會趕到,你要快做決定啊。”
靠,你以為這是買包子啊,肉餡菜餡隨便選一個就好!
早知道剛才就不多說廢話了,還以為拉拉近乎做事能方便一些,現在看來根本是浪費時間。
張玄氣得想罵人,看出他的不悅,孟婆歎了口氣,“這碗孟婆湯不是隨便誰都可以看到的,要是輕易就能看到,又怎能體會它的珍貴?”
“張玄,要不我們再另外想辦法好了。”鍾魁在旁邊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說:“你不是會天眼咒嗎?我聽小白說你以前用過的,可以看到曾經發生的事情。”
張玄沒好氣地白了鍾魁一眼,如果他能用早就用了,還需要在這裏求人嗎?
“看來對你來說,你要找的人也不過如此了。”
孟婆等得不耐煩了,冷笑道:“當年那個男人為了看一眼孟婆湯,把他自認為最珍貴的東西換給了我,一點躊躇都沒有,那才是響當當的漢子,要是你打不定主意,就速速離開吧,不要再在這裏礙眼!”
俗話說點將不如激將,這句話惹惱了張玄,他反而冷靜下來,問:“那個人看孟婆湯也是為了尋人嗎?”
“是。”
“那你交換錯東西了,”張玄冷冷說:“既然他可以為了尋人毫不猶豫把容貌給了你,也就是說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不是容貌,而是他要找的人。”
孟婆一怔,眉頭懊悔地皺起,看到她受了打擊,張玄心情大好,突然覺得換臉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了,手掌往桌上一拍,豪情萬丈地說:“不就是一張臉嘛,哥又不是靠臉吃飯的,跟你換就是!”
“張玄!”
鍾魁猛力拽他的胳膊,張玄不以為意地搖搖手,問孟婆。
“要怎麽換?我趕時間,別搞太久。”
孟婆不說話,緊盯著他,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這次輪到張玄不耐煩了,正要催促,鍾魁又拉了他一把,指著他的口袋,叫道:“你看!”
張玄低頭,發現原本癟癟的口袋不知什麽時候竟變得鼓鼓的,他信手一掏,竟然掏出了一大把冥幣,再掏,又是一大把,就好像變戲法似的,紙錢源源不斷地從口袋裏冒出來,兩隻手都拿不了,鍾魁幫忙把錢拿好,放到桌上。
董事長,這世上果然沒人比你更了解我!
要不是眼前的環境太詭異,張玄一定跳起來高呼他的興奮之情,除了聶行風,沒人會想得這麽周到,知道他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麽,並且在緊要關頭把錢源源送上。
冥幣各種麵額都有,張玄懶得清點,歸攏好後一股腦推給孟婆,向她微笑說:“現在我改送錢了,美女,清點一下,沒問題的話,就開始吧。”
事到臨頭居然被攪合了,這個峰回路轉讓孟婆始料不及,眼睛眯起來,毫不掩飾內心的不甘,這表情有點眼熟,張玄愣了下,卻想不起自己在哪裏見過。
“你這次運氣真好。”她咬牙說。
“謝謝,我運氣一向都很好,誰讓我的搭檔是招財貓呢。”
張玄想掩飾自己愉悅的心情,不是很成功,這讓孟婆更覺得不快,卻沒再囉嗦,問:“你要看誰的前生今世?”
“不用那麽遠,我就看我兒子幾個小時前的經曆就好。”
張玄把娃娃的小鈴鐺遞給孟婆,孟婆接過去,用手指撚了撚,將銀鈴放在瓷碗上,就聽她口中念念有詞,碗裏的水開始散出波紋,隨著鈴鐺聲響,原本混沌的水麵變得清晰起來,像麵銅鏡,映出了娃娃的身影。
看背景還是在小木屋,張玄睡著後,娃娃跑去其它房間亂翻,很快的,他從角落裏找到了一些紫色草梗,張玄沒見過仙茈草,但看顏色,猜想那該是惡鬼用來煮湯的草藥。
娃娃拽了兩把葉子塞進嘴裏,小家夥可能是餓了,吃得很急,中途還被嗆到了,張玄看得哭笑不得,覺察到鍾魁埋怨的目光掃過來,他有苦難言——要不是他當時被藥迷倒,才不會讓娃娃去吃草呢。
就在娃娃吃得正歡的時候,惡鬼回來了,很粗暴地把他揪起來,娃娃在掙紮中咬到了惡鬼,惡鬼被惹火了,夾著他走到窗前,打開那道結界木窗,把孩子扔了出去,誰知娃娃在落下時扯到了惡鬼纏在腰間的索魂絲,等它反應過來,索魂絲已隨著娃娃一起掉了下去。
想到下麵的煉火地獄,張玄緊張地把手握緊了,要是他早知道惡鬼這樣對付娃娃,一定不會讓它死得那麽便宜!
不過因果循環,惡鬼最後也落進了煉獄,倒是娃娃很幸運,他在落下時剛好有隻鷹從旁邊經過,順手用爪子把他抓住了,那是隻身形碩大的純黑鷹隼,極快的飛動中,爪尖鳥喙閃爍出淡金光芒,鍾魁失聲叫道:“漢堡!”
張玄搖搖頭否定了,雖然地府陰鷹都身形神態相同,但是不是漢堡他一眼就能看出來,如果真是漢堡,就不會像抓食物那樣抓娃娃,而是用背馱了,這隻是隻碰巧經過的信使而已。
陰鷹抓著娃娃把他一路帶到同伴那裏,但見山石間圍了不少鷹隼,有些體形樣貌怪異,在發現娃娃後,眼裏都露出對獵物的貪欲,飛過來把他圍在當中。
水麵透不出聲音,不過從娃娃驚慌的神態中可以看出他被嚇到了,一邊哭一邊躲避鷹隼的啄食,好不容易衝出夾擊,腳下卻不小心滑到,從突起的山岩上掉了下去,這時一隻碩大墨鷹從遠處飛來,將他馱住後飛速展翅離開。
這才是漢堡!
看到漢堡出現,張玄一直提著的心稍微放下了,不過接下來的情況一點都不樂觀,當發現到嘴的食物飛掉後,那些陰鷹追了上去,將漢堡圍住,一齊發起攻擊。
陰間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麵對敢在口中奪食的家夥,即使是同伴,它們也會毫不留情地予以痛擊,對它們來說,漢堡的存在跟娃娃沒什麽不同,都是可以逐殺吞噬的食物。
血腥殘忍的殊死拚鬥,即使隔著一層水波,也讓旁觀者看得心驚膽顫,鍾魁先忍不住了,問:“這是在哪裏?張玄,我們快去救人吧?”
張玄屏住呼吸,正想再看仔細一些,附近傳來嘈亂聲,孟婆湯的靈氣被驚擾,碗裏泛起水波,景象隨著波瀾消失了。
狀況在最驚險的地方斷掉了,張玄忙對孟婆說:“快繼續。”
孟婆的臉色有點白,又試了一遍,碗裏卻不再有反應,她搖搖頭放棄了,說:“今天我的靈力消損太多,沒法接下去了。”
靈力消損?
張玄冷眼看她,“你還為誰看過?”
“誰付得起價錢,我就為誰看,要想打聽一個人的行蹤,我這裏是最方便的,上天入地都不怕找不到,”孟婆恢複了一開始的溫婉氣質,對張玄微笑說:“要知道陰間可一點都不比陽間太平啊。”
娃娃所在的位置他們已經看到了,生怕耽擱下去再有變故,張玄沒跟孟婆囉嗦,收了銀鈴鐺,剛好煮鍋旁的騷亂更激烈,維護秩序的陰差壓不住了,孟婆把他們三人撂下,匆匆跑了過去。
“小東西跑去了信使的地盤上,有點麻煩了,快跟我來。”
馬麵帶著張玄和鍾魁離開,經過騷亂的隊伍時,張玄隨意瞄了一眼,發現是個不想喝孟婆湯的鬼在那裏吵鬧,已經被陰差壓住了,瓷碗抵在他嘴邊強行往下灌,張玄心中有事,沒多在意,誰知沒走幾步,就聽身後有人叫:“張玄!”
聲音很熟,張玄回過頭,剛好看到那個被迫喝湯的鬼把碗推開,臉龐露出來,竟是林純磬。
看到陰差又壓住他想要強迫他喝孟婆湯,張玄衝過去,一伸手,把湯碗撥開了。
瓷碗落到地上,摔了個粉碎,被當眾砸場子,孟婆變了臉,怒喝:“張玄,你想幹什麽?”
喝聲被無視了,張玄上下打量眼前這隻新鬼,從外表到服飾無一不顯示他就是林純磬,不過從時間上來算,林純磬才過世不久就可以輪回,實在是早得離奇,他擔心這又是惡鬼搞的把戲,故意問:“磬叔,你怎麽在這裏?”
林純磬麵容呆滯,看著他,眉毛很糾結地擰成了一團,卻不說話,張玄還要再問,手腕突然被握住,林純磬拉著他飛快向前跑去,鍾魁不明所以,也跟了上去。
場麵失去了控製,孟婆氣得臉都青了,馬麵猶豫了一下,就這一瞬間的躊躇,張玄和鍾魁已經衝進了黑暗的霧氣中,他隻好一頓蛇矛,也追了過去,就聽孟婆的尖叫聲從後麵遙遙傳來。
“張玄你給我把鬼還回來,否則我饒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