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借壽(17)

“認命?為什麽要認命!?”

一聲大吼在車裏響起,把要去拿手機的喬嚇了一跳,轉過頭才發現是魏正義在說夢話——他們交替守在車裏盯了陳家一夜,剛剛才眯了一覺,難怪手機響了半天都沒把魏正義弄醒了。

“豬!”

喬抬腿踹了魏正義一腳,作為被嚇到的回報,又探身去拿手機,隨即屁股被回踹了一腳,把他踹得趴在了座位上,魏正義在後麵叫:“你以為趁我睡覺踹我,我就不知道了!”

喬摸到手機,一拳頭砸過去,魏正義閃開,揮拳揍過來,喬撥打張玄的手機,說:“暫停,師父剛才來電話了。”

魏正義縮回了手,喬把電話回撥過去,卻是關機的留言,他們不知道張玄被關進拘留室了,東西暫被保管,魏正義問:“師父會不會有危險?”

“他還在警察局呢,應該沒事。”

昨晚喬收到聶行風的來電,知道娃娃找到了,就沒擔心,把手機扔開,拿起望遠鏡,看向對麵空地上的大別墅,突然身體繃緊了。

“怎麽了?”

“蕭蘭草派來的警察都不見了。”

“給我看看。”

魏正義搶過喬的望遠鏡看了看,果然人都消失了,為了看清楚,他跳下車,往前走走,又抬起望遠鏡查看,還是找不到人。

“他們不會是被怪物吃掉了吧?”

“不會,應該是被撤走的,要是怪物噬人,我不會感覺不到,又不是你,一晚上睡得像豬。”

喬也跳下車,伸了個懶腰,魏正義從小冰箱裏拿了兩瓶水,一瓶扔給喬,說:“明明那麽多手下,卻非要自己跟著來喂蚊子,現在又來怨我。”

“我樂意,我不行啊。”

“行行行。”

魏正義仰頭喝水,眼神掠過他們的車頂,車頂被樹葉遮住,剛好騰出一個陰涼的地方,一隻小鳥四肢僵硬,平躺在上麵,頭上還蒙了塊白布,害得魏正義差點把水噴出來,大叫:“我們車上怎麽會有隻死小鳥?”

“要是下麵再鋪個涼席,就更傳神了,陰使大人。”

喬噗嗤笑了,揪著小鳥頭上的那撮毛,把它從白布底下抖了出來,布被抖掉了,露出了在下麵打瞌睡的漢堡。

“真不幸又遇到你們了。”

被吵醒了,漢堡很不爽地一爪子抓過來,為了不被抓傷,喬鬆開了它。

漢堡抖抖翅膀,飛到陰涼地方站好,高傲地昂起頭,問:“叫醒我是有什麽事要問嗎?愚蠢的人類?”

“你怎麽會在這裏?”魏正義性急,無視漢堡的態度,問道。

“昨晚追那隻凶獸追到附近,它就不見了,我找了好久找不到,就就近睡一覺。”

漢堡把昨晚的經曆說了,魏正義問:“它不是受了傷,怎麽還能追丟?”

“這山太陰了,亡靈很多,遮住了怪物的氣息,我本來打算天亮後再找找的。”漢堡的鳥眼掃過師兄弟二人,“我允許你們跟隨。”

魏正義看喬,喬的眼神落在那棟別墅上,他馬上有種不好的預感,“你不會是想直接進去查吧?”

“不可以嗎?”

喬說做就做,跳下被枝葉遮掩的小山坡,向別墅走去,魏正義急忙跟上,叫道:“陳家不是善類,你小心到時被反咬一口。”

“我也不是好人,不是正合適嘛。”

喬哼了一聲,揚長而去,漢堡看熱鬧不嫌事大,緊跟而上,叫:“我去我去,怕事的在車裏等好了。”

居然被隻鳥小瞧,魏正義忍不住了,把車鎖好,也追了過去。

兩個人來到別墅前方,再往前走就是正門和停車場,場地大而寬闊,靠近的話肯定會被注意到,喬給漢堡使了個眼色,讓它先進去打探,等它走後,魏正義觀察著別墅,說:“要不我們繞到後門,找機會進去?”

“後門也有監控器,一樣不好進。”

“嗬,你都調查過了?”

“你以為我是你?豬!”

又被罵了,魏正義準備教訓一下這個沒大沒小的師弟,手剛抬起就被喬按住了,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魏正義順著喬的眼神看過去,別墅大門打開,一位老人家推著輪椅走出來,他是這裏的管家,坐輪椅的那個人則全身捂得很嚴實,大熱天的還蓋著毛毯,頭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從那一頭華發上可以猜出他是陳文靖的叔叔陳悅書。

“據說陳悅書近年來身體一直不好,才會來這裏靜養,看他的樣子,撐不了太久了。”

魏正義的靈力雖然沒有喬那麽好,但識別能力還是有的,見陳悅書狀態萎頓,全身陽氣不足,可見去日不多,心想都一把年紀了,如果那些惡事都是他做的,那他又是圖了什麽?

“他們好像要離開?”

“離開倒好,我們可以進去慢慢搜。”

管家推著輪椅來到車前,剛打開車門,汪汪的犬吠聲傳來,一隻白色小狗從門牆下的洞裏鑽出來,飛快地跑到兩人麵前,咬住陳悅書的褲管不放。

“走開!”

管家被小狗嚇了一跳,衝它吼罵,小狗不理,叫了半天,沒得到陳悅書的回應,又去咬蓋在他身上的毛毯,管家急了,抬起腳,一腳將小狗踹得遠遠的,把輪椅推上車,發動引擎離開。

誰知小狗在地上滾了幾圈,又掙紮著爬起來,大叫著向車前瘋狂衝去,魏正義急得想跳過去救它,被喬緊緊按住,就見車在幾乎快撞上小狗的時候踩住了刹車,車頭往旁邊一拐,把車開走了,小狗扭頭看看,又狂叫著向車開走的方向猛追。

“回來!”

魏正義跟著張玄來陳家做冥壽時曾見那隻小狗,它的腿受了傷,管家說是從山上帶回來的,不過從剛才他對小狗的粗暴行為來看,他多半是在撒謊。

小狗追著車跑走了,魏正義叫不住它,氣得推開喬,衝了出去,卻見那輛車已經跑遠了,小狗也沒了蹤影,他心裏有氣,轉頭怒瞪喬。

“你幹嘛攔我?剛才小狗差點被碾死你知道嗎!?”

“大局為重。”

如果他們沉不住氣,跑出來驚動了陳家,就不能暗中調查了,喬的心思魏正義明白,但想到一條生命差點在自己麵前消失,還是覺得氣憤難平,繃著臉跟在喬的身後來到院牆下。

院牆很高,喬仰頭看了看,半跪下來,用手撐地,對魏正義說:“踩著我上去。”

魏正義一怔,讀解到喬的想法,原本憤懣的情緒消失了大半,自己做了撐地的動作,說:“你先上。”

喬抬起頭,魏正義哼道:“我怕踩壞了黑道少主,回頭被追殺。”

話音剛落,他就覺得肩膀一沉,喬踩著他的肩躍上了牆頭,又伸過手來,魏正義借著他的力量,也縱身躍上。

兩人坐在牆頭往裏看去,裏麵是一片小竹林,竹林的另一邊才是院落,魏正義上次來時見過,娃娃還追著小狗跑進竹林裏玩。

牆下土地鬆軟,他們輕鬆跳下來,魏正義前麵帶路,走進院落,半天沒聽到喬跟上來,他回頭一看,喬折去了跟他相反的方向,卻是竹林深處,那座動物石像前。

“怎麽了?”見喬望著石像,魏正義轉回去問。

喬沒答,抽出鉤明侯,很慎重地走向石像,看他拿出法器,魏正義就知道有危險,也抽出了另一半鉤明侯,搶到他前方。

“你擋住我的視線了。”

喬埋怨著,把魏正義拉開,指指石犬,魏正義看到它左腿部分是殘缺的,斷缺的地方還很新,像是才斷了不久,但石像下卻沒有石塊碎屑。

“門犬石雕而已,你真是大驚小怪。”

在發現那隻是毫無生命氣息的石像後,魏正義鬆了口氣,責怪著喬,把法器收了起來。

“你上次來時,它在嗎?”

“我當時沒走近,不過有點印象,師父和娃娃都看到了,有什麽問題?”

“剛才我看到它眼睛發紅光。”

“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魏正義又認真看了一遍石像,它的形狀跟常見的石犬稍有不同,但眼睛是石頭刻的,毋庸置疑,伸手要去摸,被喬攔住,他啞然失笑。

“你太多疑了,它就是石頭做的嘛。”

“聶說蕭蘭草昨晚射中了惡獸的腿,你看它的腿也是新裂開的。”

“湊巧?”

魏正義說完,見喬一副無法認同的表情,他也覺得這太過於巧合,便說:“要不打電話給董事長,再確認一下。”

喬看看表,昨晚發生了很多事,聶行風一定很晚才睡,他不想現在去打擾,便掏出一張道符,拍在石像身上。

魏正義見那是困邪符,驚訝地看喬,喬聳聳肩。

“如果有錘子,我很想一錘子砸碎它。”

“這好辦,交給漢堡。”

剛提到漢堡,兩人就聽到遠處傳來漢堡的叫聲,同時還夾雜著響亮的犬吠,魏正義不顧得再看石像,循著叫聲跑過去,喬跟在後麵,離開時順手給石像拍了張照片。

兩人奔到前院,看到那隻小白狗又跑了回來,仰頭衝漢堡一個勁的叫,還不斷在樹下轉圈,一副抓狂的模樣。

“這狗瘋掉了,我又沒招它惹它,它一進來就衝我發飆。”

漢堡被狗逼得落在樹枝上,見喬和魏正義跑過來,它馬上飛去喬的肩頭,雖然它不喜歡喬,但喬的煞氣重,能用時一定要用上。

誰知小狗也追了過來,撲到喬麵前又蹦又跳,它一條腿受了傷,本來包紮過了,但紗布都脫落了,露出血淋淋的傷口,導致它無法順利撲起來,卻仍然鍥而不舍地往喬身上撲,又張嘴咬他的衣擺。

漢堡在喬的肩上跳著叫:“你看你看,狂犬很可怕的,見人就咬。”

“它不像是咬人,而是在給我們指路。”

喬從小養狗,很快就發現了小狗的異常,伸手摸摸它的頭,做了個親近的動作,小狗便不再撕咬,轉頭向院子裏跑去,並不斷回頭大叫,像是在催促他們跟上。

兩人跟著狗一路跑到後院,又在後院拐了幾個彎,來到某個房間門前,小狗撲到門上,張嘴咬門鎖,魏正義發現鎖隻是掛在上麵的,並未鎖住,他把鎖拿下來,開門進去。

房子沒有窗戶,裏麵很黑,兩人進去好久,眼睛才適應過來,這隻是個普通的堆放雜物的小房間,沒有多餘的東西,靠牆落了一堆草繩,繩上沾了些血滴,草繩一端還有磨損的痕跡,魏正義拿起來給喬看,說:“這是用來捆綁人的?”

“糟糕!”

想起剛才那對主仆的怪異行徑,喬感覺不妙,拿著繩子衝出去,小狗還在那兒發出嗚嗚叫聲,魏正義把它抱起來,說:“乖乖的,跟我去看醫生,否則你的腿就廢了。”

“可是我覺得這裏還有待調查……”

漢堡話音未落,師兄弟倆已經跑出了院子,它在留下還是跟隨之間猶豫了三秒,最終選擇跟上——相對於找線索,它對喬發現了什麽更感興趣。

兩人順原路跑出去,上車後,喬讓魏正義開車去追離開的主仆,魏正義照做了,說:“過了這麽久,你認為可能追上嗎?”

“我懷疑他們做賊心虛,把關押的人,也就是陳文靖偷運去其它地方。”

“你說坐輪椅的那個?不會的,陳文靖個頭高大,剛才那人很瘦弱。”

“也許他們用其他辦法轉移了我們的視線。”

喬打電話交待手下搜尋那輛車的蹤跡,等他收了線,魏正義問:“要不要通知董事長?”

喬看看後視鏡,小狗上車後就沉默下來,看樣子是太累了,漢堡站在車座上方打量它,嘟囔:“陰氣重陰氣重陰氣重。”

“它不會也是什麽惡獸變化的吧?”魏正義問。

“不是,不過就是身上陰氣重陰氣重陰氣重。”

看來陰使大人又陷入自我妄想的空間了,魏正義沒再去打擾它,誰知剛轉回眼神,一個黑色物體就突然從路邊衝出來,魏正義慌忙踩住刹車。

“吱……”

刺耳的刹車聲中,車停住了,但還是撞到了那人身上,看著他滾上車頭,又翻到地上連滾幾圈,魏正義嚇得臉都白了,顫兢兢地問喬。

“我是不是撞死人了?”

“沒事,我出去把他埋了。”

在他們正急著追凶的時候,有人跳出來撞車,這種自殺行為讓喬不由得不怒,開門跳下車,漢堡也放棄了繼續觀察小狗,跟著他們飛出去看熱鬧。

那人翻倒在道邊,頭趴在地上,隻看到亂蓬蓬的頭發和滿是灰塵的衣服,喬把他翻過來,待看到他的臉後,兩人愣了一下,同時大叫。

“陳文靖!”

聶行風得到陳文靖的消息是在下午,喬打來電話告訴他發現的經過,當聽說陳文靖已被安排住進特護病房後,他答應馬上過去。

娃娃睡了一上午,恢複了精神,跟鍾魁在客廳玩電動車,見聶行風要出門,跑過來也想跟著一起去,被聶行風拒絕了,他很失望,垂著頭嘟囔:“玄玄,要玄玄,玄玄的話,什麽事情都會答應娃娃的……”

如果他也跟張玄那樣慣孩子,回頭一定會被爺爺罵死。

聶行風無視了娃娃的埋怨,對鍾魁說:“麻煩照顧一下孩子,我會盡快趕回來。”

“放心吧,董事長,”鍾魁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說:“這次我會小心,不讓自己輕易離魂!”

聶行風對這種保證完全不抱信心,看看鍾魁的尾戒,心想最好如此,否則鍾魁的魂魄再因為不知名的原因飛走的話,張玄一定會抓狂的。

聶行風開車來到喬說的醫院,不是平安醫院,而是他完全不熟悉的一家,魏正義已經在外麵等著了,帶他去病房的路上,把經過又詳細講了一遍,說:“我們報了警,我表哥來了,但陳文靖暫時還無法錄口供。”

陳文靖還處於昏迷狀態,不過他的昏迷不是撞車造成的,而是極度脫水和被多次注射鎮靜劑導致的,頭部和四肢還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傷痕,傷口感染化膿,護士都做了處理,聶行風進了病房,看到他還在接受靜脈注射,手臂被固定在床邊,以防止他亂動。

“他好像經曆過什麽恐怖的事情,不斷說夢話,邊說邊手舞足蹈,高燒也一直降不下來,醫生說他這種狀態如果持續下去的話,很可能會損傷腦部。”

喬解釋說。

聶行風問蕭蘭草,“你怎麽看?”

“陳文靖這幾天應該都被關在那間房子裏,我已經請鑒證人員檢查證物了,如果繩索上麵的DNA跟陳文靖的吻合的話,那陳悅書非法禁錮他人的罪名就會成立,到時可以在這上麵做文章 。”

“等不了那麽久,我擔心這幾天還會出事。”

“沒辦法,除非陳文靖馬上醒來作證,否則我們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是陳悅書禁錮他,並給他注射大量的鎮定劑,我現在最多是讓陳悅書協助調查。”

“如果繩子上有陳文靖的DNA,那至少可以請陳悅書去警局吃盒飯。”魏正義插進來一句。

“豬排飯,”蕭蘭草笑眯眯地說:“昨晚我已經請張玄吃了一個了。”

提到張玄,聶行風問:“他還好吧?”

“很好啊。”

其實蕭蘭草更想說——張玄怎麽可能不好?他不知道在裏麵玩得多開心呢,在這幾個小時裏,拘留室那邊的警察一定被忽悠著買了不少道符吧。

看蕭蘭草一臉的悻悻,聶行風就知道他吃癟了,為了不讓他麵子過不去,他沒再多問。

探視完陳文靖,大家走出病房,蕭蘭草先離開了,他走後,喬才說了小白狗的事,小狗被送去隔壁的寵物醫院,大夫說它的生命沒問題,但腿上的傷耽擱得時間太久,需要截肢,喬同意了。

“我跟魏懷疑陳文靖覺察到了陳悅書做的事,想逃跑,被他利用惡獸抓住,關在後院,誰知陳文靖被怪獸嚇瘋了,導致陳悅書不得不給他持續注射鎮定劑,而陳悅書自己的身體狀況也很糟糕,別墅裏又沒有其他人,所以陳文靖才會趁他們不注意逃了出來。”

“為什麽陳悅書沒有殺他?也沒殺那隻狗?”聶行風很不解。

既然陳悅書可以喪心病狂地指揮惡獸到處食人,又怎麽能容忍一個知道真相的人留下?他這樣做,一定有他的目的。

“也許他喜歡狗吧,我查到陳家養了不少狗,還有藏獒的品種,不過是雜交的。”

喬的吐槽讓聶行風心中一動,就聽他又說:“你看一下這個。”

喬把在陳家照的石像照片給聶行風看,聶行風一怔,掏出手機,把自己跟鍾魁找的資料調出來與石像做對比,漢堡本來在對麵門上打瞌睡,見有新發現,它湊過來看了看,大叫:“長得好像!”

“這個惡獸叫慶生……”

“對對對,我說怎麽看著它麵熟!”

師兄弟倆四道不快的目光同時射過去,漢堡不敢搶話了,用翅膀捂住嘴巴,“我閉鳥嘴,董事長大人請繼續。”

聶行風還沒來得及說,病房裏傳來尖銳的叫聲,三人跑進去,就見陳文靖用還能活動的那隻手奮力扒開氧氣罩,大叫:“讓我出去……你不是我叔叔……鬼……放了我們……”

接下來還有很多含糊的囈語,被聞訊而來的護士們製止了,重新幫他戴上氧氣罩,又將他沒受傷的地方也固定住,防止他再掙紮。

看到他的慘狀,魏正義歎道:“不知道他醒來後會不會瘋掉。”

談話被打斷了,聶行風見時間不早,便提議先回家。

蕭蘭草派了警察來保護陳文靖,不過以防萬一,喬另外也派了人,聶行風沒阻攔,心裏卻想,陳悅書沒在第一時間殺掉陳文靖,那應該是不會再對他動手了。

回家的路上,聶行風順便去警局接張玄,二十四小時還沒到,不過蕭蘭草提前交待過了,所以負責處理的警察沒為難他,請他簽字後,把屬於張玄的物品還給了他,不一會兒,張玄就笑嘻嘻地跑了出來。

“這次又賺了很多?”

看到張玄笑得眯起的眼睛,聶行風就知道他一定不虛此行,果然,聽了他的話,張玄連連點頭。

“碩果累累,咱們上車說。”

路上,聶行風知道了蕭蘭草的槍可以打傷惡獸的原因,以及蕭蘭草和馬靈樞之間的交易,還有張玄用手機錄下的那段馬家門前的監控錄像,最後,當然是張玄讓蕭蘭草輸得血本無歸的壯舉,看著他說得眉飛色舞,聶行風覺得兩個字就能表達他此刻的心境——無奈。

“我知道陳悅書做冥壽的秘密了。”

張玄又開始講述他兜售道符的成績,聶行風終於忍不住,打斷了他。

這一招對張玄相當管用,興趣立刻轉了。

“噢噢噢,說來聽聽。”

聶行風有關慶生的資料調出來遞給他,張玄看了一會兒,一拍大腿,叫道:“慶生!怪不得怪不得呢!”

慶生,三危山腳下妖石幻化之物,相傳生於石,死於影,後魂魄留於酆都,不知所終,慶生性情凶殘暴烈,身形近於狼豹與麒麟之間,常行麒麟之事,卻無麒麟之福,它最常做的就是送壽,為許願者達成所願,但之後收取的代價也是相當昂貴的。

“陳家一直做冥壽,提到借壽,我一早就該想到這個禍害!”看完資料,張玄懊惱地捶捶自己的腦袋,又問聶行風,“可是初九怎麽知道?他並沒有見過慶生啊。”

真的沒有嗎?

聶行風開著車沒有回答,如果不是昨天娃娃突然失蹤,有件事他本來是要跟張玄說的。

張玄一直懷疑素問的點心有問題,但點心大家都吃過,卻沒事,所以他想那晚從酒吧回來,娃娃半夜出走,原因不是點心,而是初九給他喝的那杯飲料,那是唯一娃娃跟大家吃的不同的東西。

如果假設成立,那就可以解釋初九突然發病的原因了,也可以解釋為什麽第一次鶡狼要殺他們,第二次卻又救他們,因為素問在場——初九得知素問出事,卻又來不及親自來救,隻能再用法術驅使鶡狼。

這樣推算下去,魘夢的始作俑者豈不就是……

聶行風看看在旁邊看手機的張玄,昨晚發生變故後,初九的態度讓他改了主意,決定在沒有足夠的證據之前,暫時不把自己的懷疑說出來,否則以張玄的個性,可能會一把火燒了Empire。

他並不想Empire就此消失,因為在那個帝國裏,有著許多人的夢想。

聶行風沒解釋,張玄還以為他沒想到,又說:“陳家跟鬼有借壽的交易,而慶生就是傳遞信息的工具,可中間不知出了什麽問題,這個工具開始不聽使喚,四處嗜殺作惡,陳悅書和地府惡鬼都很頭疼吧?”

聶行風說:“可是頭疼也解決不了問題,後來麻煩越來越大,陳悅書就想出了個點子,利用豢養的藏獒把娃娃引出來,又提前安排了記者,希望把消息炒大,他也的確成功地把警察的注意力引到了娃娃身上,但很可惜,他碰到了你,我想,當發現去做冥壽法事的人是你時,他一定非常擔心。”

“可他是怎麽知道娃娃有特異地方的?”

張玄嘟囔完,啊了一聲,他想到了,每次慶生作惡,娃娃都會出現在現場,陳悅書可能是看到了娃娃,才會想到嫁禍於人,如果不是有人特意引娃娃過去的,那就是娃娃是被慶生的氣息吸引的,一種屬於同類的氣息喚醒了娃娃的本能,這等於說……

“娃娃與慶生有某種聯係?難怪小東西跟我說他要抓住慶生,不讓它害人,”想到這一點,張玄吹了聲口哨,“這真是個糟糕的麻煩啊。”

“也許前幾次娃娃是被相同的氣息吸引的,但後來他有了自己的主見,那就是抓住慶生,所以他可以憑借本能,隨時到達慶生作惡的地方,我想素問也是這樣。”

“看來我們錯怪素問了,都怪娃娃一直說狼害人,我們身邊就素問是狼,不懷疑他也難。”

“關於這一點,我昨天想到了,還是你提醒我的,娃娃把馬靈樞當成素問,是因為我們都忽略了一個問題,娃娃跟素問有一個相同的地方,那就是我們是靠眼睛來辨識東西的,而他們靠的是嗅覺和感覺,所以他把素問當成慶生不奇怪,可能小家夥自己也混亂了吧——為什麽有時候狼妖很善良,有時候卻又很凶殘。”

謎題得到了釋疑,兩人都笑了,張玄歎道:“說來說去,我的好奇心提起來了,董事長你說娃娃到底是什麽人?”

聶行風笑容斂起,這不是個讓人很想麵對的問題,從聶睿庭的敘述來看,他跟顏開很可能是被人耍了,娃娃的生母說他是鬼嬰,但這段時間孩子的表現絕對不會是鬼投胎這麽簡單,他身上有著很強大的力量,那是連慶生都要忌諱的東西。

如果將來查出娃娃跟聶家無關,或是正如張正等人所說的,娃娃的存在會帶來不幸的話,他們該怎麽做?

沒得到回答,張玄急了,說:“如果娃娃真跟聶家沒關係,那能不能轉手給我呀?我先預約好,那小東西很有靈氣的,在我手裏**的話,他將來一定……”

“想都別想!”

沒想到張玄打的是這個算盤,聶行風原本擔憂的心情消散一空,他就知道這神棍不可能有什麽悲天憫人的心腸,他做任何事都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怎樣獲得最大利益!

張玄還一臉笑眯眯地看他,聶行風反應過來了——張玄也是在怕他擔心,所以提前為娃娃鋪好了路,將來不管怎樣,娃娃都不會離開他們。

心思沉定下來,聶行風微笑說:“不會有那麽一天的,將來無論發生什麽變故,娃娃都永遠是聶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