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尾戒(3)

舊地重遊沒給張玄帶來什麽新的靈感,他依然不知道自己當年殺人的動機,比起這個,房子裏散發出的怪異罡氣倒更讓他在意。

這是他幼年生活過的地方,院子裏還有師父親手布下的法陣,居然敢有人破壞,光是這一點就不可原諒,而男人唐突的出現也很奇怪,反正無事,他原本打算祭奠兼查真相的念頭一轉,決定先解決眼下的問題。

兩人走出小院,夕陽已經落山了,天色漸暗,男人和張玄並行,好奇地問:“你造訪的朋友也是易學高手?”

“是,他是最厲害的。”

“是不是高人都喜歡住在這種荒郊野外呢,想拜訪都很難找到啊,隻能明天再來找找看了。”

男人嘟囔著搖搖頭,表示無法理解,他雖然穿著很正統,但實際年齡並不太大,兩人沿著小徑來到道邊,張玄走到自己停放的車前,見男人左右張望,準備繼續往前走,他開口叫住了。

“你要去哪兒?我送你。”

“不用了,謝謝,”被邀請,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微笑時臉上多了兩個酒窩,看上去年紀更小了,他指指前麵,“那邊就有車站,我步行過去等車就好。”

“這麽晚了,荒郊野外的,你能坐的隻能是鬼車了。”

張玄順著男人指的方向,勉強看到那裏有個小小的站點,不過都這個時候了,有車來那才叫活見鬼,見男人猶豫,他擺了下頭,說:“來吧,就當是我剛才摔你的賠罪好了。”

“那謝謝了。”

男人沒再客氣,跳上了副駕駛座,他關車門時,張玄看到他左手一亮,是尾戒閃爍出的光芒,雕刻簡單的純銀指環,光卻是墨黑色的,很邪氣的黑,在無形中蓋過了周圍的黑暗。

不自覺的,張玄的眼眸也掃過自己的尾戒,黑白兩道盤蛇緊緊繞在一起,扣在他的小指上,像某種禁咒,又像是護身符,跟他形影相隨。

他心中一動,就聽男子說:“不打不相識,我叫鍾魁。”

剛浮起的思緒被成功地打斷了,張玄再次嗆到,轉頭上下打量他,“不會是那個捉鬼的……鍾馗?”

“不不步,是魁星魁梧的魁。”

“喔,花魁的魁。”

“……”鍾魁笑得有些尷尬,“這樣解釋也沒錯了,你呢?”

“張玄。”

張玄把車開動起來,眼眸時不時掃過鍾魁的小指,不知為什麽,他對那個墨黑色的尾戒有點在意,說:“很少有年輕人像你這麽信命的,是不是有什麽不順坦的事啊?”

“那倒沒有,其實是朋友介紹的,說傅先生很靈驗,連前生今生都能看到,我就好奇,想去看看……”

鍾魁說話時,眼睛亮晶晶的,以張玄常年信口開河的經驗,馬上就判斷出他沒說真話,不過他很健談,不一會兒工夫,就告訴張玄說自己是星暉專業模特兒經紀公司分部的簽約模特兒,這次是趁工作空檔出來的,還在郊區定了旅館,本來是打算拜訪完傅燕文後,當晚就不回去了,沒想到撲了個空。

等快到旅館時,張玄對鍾魁的職業身份還有個性已經很了解了,說:“星暉很大啊,能做他們的簽約模特兒,你真厲害。”

“才簽約沒多久,以前人體模特,平麵模特我都做過的,我個子不是很高,其實不太適合做時裝模特兒,都是朋友幫忙。”

鍾魁的眼睛又亮了起來,看得出這個朋友對他來說意義不凡,他打量著張玄,說:“你條件也很不錯啊,我一開始還以為你是同行呢。”

“免了,做模特兒很累的。”

而且沒自由,還要時刻注意飲食什麽的,哪有偵探和天師這種工作隨意?在這方麵,張玄對自己的懶惰個性還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

車開到了旅館門前,張玄沒地方住,順便也給自己定了一間房,就在鍾魁的隔壁,已過了就餐時間,兩人在外麵的小賣部買了麵包和飲料,就當是晚餐了。

張玄買好東西,提著購物袋回到二樓客房,才進房間,迎麵就覺冷風撲來。

小旅館後麵靠著山陰,夜又深了,不開燈,房裏什麽都看不到,他摸黑按開開關走進去,看到窗欞和天花板上的一些地方貼了道符,不過年代久遠,道符早已褪色,不注意看,還以為是修補用的紙張,斑駁翻卷的紙角隨後窗山風不時揚起,發出細微的響聲。

房間陰涼,盛夏正適合入眠,連空調都不用開了,張玄沒在意,眼眸掃過四周,坐下來吃著飯,隨口說:“我最近心情不好,別惹我。”

碎紙的嘩嘩聲消失了,張玄在寂靜中吃完了飯,洗完澡躺到大**。

旅館的服務設施其實還不錯,隻是幹麵包配飲料吃得實在不舒服,張玄躺在**,接通手機電源,聶行風遵照他們的約定,沒有給他聯絡,幾通來電和消息都是偵探社的同事們傳的。

張玄有點不安,那是老屋留下的怪異殺氣造成的,他不肯定聶行風是不是真的去過老屋,但既然聶行風沒捅破,他也隻能當不知道,這不算是欺騙,隻是因為擔心而做出的善意隱瞞。

張玄關了手機,躺下後,好不容易才睡著,沒過多久,外麵傳來沙沙沙的腳步聲,聲音由遠及近,張玄很熟悉,知道那是有人過世,無常鎖魂來了。

他翻了個身,準備繼續睡,可是聲音越來越響,還伴隨尖叫聲和鎖鏈擊打的聲音,他終於忍不住了,無常索命又不是天師捉鬼,需要在半夜上演全武行嗎?

睡不著了,張玄氣呼呼地跳下床,推門出去,跑到走廊上,攀著欄杆往外看,正好看到下麵幾個模糊難辨的身影將一隻鬼按住,像是怕他跑掉似的,在他全身都纏上了鎖鏈,卻還是鎮不住他,惡鬼大叫著不斷掙紮,還好沒多久,黑暗中白影閃過,白無常及時趕到,一掌拍在他眉間,惡鬼這才消停,腦袋垂下停止了暴怒。

張玄看惡鬼全身血跡斑斑,胸間破了個大洞,鮮血不斷從心髒被挖出的部位流出,順著鐵鏈流了一地,看來是個才死不久的鬼,死狀這麽慘,難怪不肯隨鬼差上路了,不過幾隻鬼抓一個魂抓得這麽辛苦,也太誇張了,他衝樓下搖搖手,說:“小白無常,你的屬下越來越有出息了。”

“啊哈,這麽巧!”

一身白衣是白無常最重要的標記,一年四季他都白衣不改,聽到招呼聲,他抬起頭,像是剛發現張玄似的,把叼在嘴上的香煙拿下來,露出驚訝的表情,這過於做戲的反應讓張玄幾乎想跳下去揍人,還好白無常先發問了。

“你怎麽會來這裏?”

“碰巧,”張玄跟白無常認識很久了,說話沒什麽顧忌,問:“你親自出馬,看來這隻鬼很難搞啊?”

“是啊,死得慘的鬼不少,但像它這麽暴力的可不常見,”說到這裏,白無常眼睛一亮,香煙歪叼在嘴上,問:“你不會是為了這案子趕來的吧?”

“不是,我來散心,不過如果有人不介意出錢,我就不介意出手。”

“這筆錢我可以出的,兄弟,最近我為了這些事可忙翻了,幫幫忙吧。”

“紙錢麽?還是留著你自己用吧。”

白無常被張玄的吐槽噎到了,上下打量他,突然嘴角勾起,香煙在暗夜中閃爍出鬼火似的光芒,張玄被他笑得發毛,正想問他在打什麽鬼主意,身旁傳來腳步聲,鍾魁聽到聲音跑了出來,看到站在下麵的幾個人,問張玄。

“你朋友?”

張玄一愣,驚訝地看鍾魁,他穿著短袖睡衣,像是剛睡醒,眼神還有些恍惚,忍不住反問:“你看得見他們?”

“看得見啊,剛才聲音好大,我就被吵醒了,你們怎麽這麽晚還在外麵聊天?”鍾魁邊說邊友好地衝白無常搖手,又對張玄說:“還是請你的朋友上來聊吧,免得被人投訴。”

“看得見,那就是活見鬼了,”看著鍾魁,張玄覺得他作為天師的常識再次被打破了,指著他,問下麵的白無常,“小白,你看得見他?”

剛才鍾魁一出現,白無常就看到了,現在被張玄問到,他神情有些古怪,把吸了一半的香煙抽出來,攥在手心裏狠狠掐滅了,低聲嘟囔:“張玄,我就知道見到你準沒好事!”

“喂喂喂,別走啊,到底看不看得到嘛?”

離得太遠,張玄沒聽到白無常的嘟囔聲,見他突然就不理自己了,帶著人掉頭就走,忍不住追問,鍾魁也很好奇,盯著那個被綁的人,說:“他們為什麽綁人?咦,那個人我好像在哪兒見過……”

被鐵鏈鎖住的鬼背對著他們,鍾魁看不到他的長相,隻覺得背影有些熟悉,張玄在旁邊驚訝地聽著他嘟囔。

白無常也罷了,他那幾個手下都一副陰沉沉的死人臉,身影在街燈下時隱時現,這種情況下,大多數人撿到了,難道不該驚聲尖叫嗎?哪會有人去考慮是不是認識,這家夥不是眼睛太近視就是神經太粗壯,俗稱不怕鬼。

下一秒張玄就知道自己想錯了,像是感覺到鍾魁的注意,那個被白無常拍了一掌而神智模糊的鬼突然抬起頭向他們看來,直勾勾的眼神讓鍾魁一抖,再看到鬼影臉色慘白,胸前被血浸透時,他兩眼一翻,向後仰天倒下去。

“啊!”

要不是張玄反應迅速,及時扶住了鍾魁,隻怕他後腦勺會撞出個血窟窿來,等他扶好鍾魁,再想詢問白無常時,樓下鬼影都已經消失了,周圍重新恢複了夜的寂靜。

張玄扶住鍾魁,連搖了幾下都不見他回應,張口正要叫漢堡,才想到漢堡被他賣掉了,心裏有點後悔,雖然那隻鳥長舌又囉嗦,但還是可以派上用場的,就比如在當下人的時候。

沒人幫忙,張玄隻好自己出力,把鍾魁扶回房間,扔到了他的**,鍾魁暈得很徹底,就連張玄放他躺下時故意撞他的腰眼,也隻是換來他幾聲呻吟,完全沒有蘇醒的跡象。

張玄做天師這麽多年,普通人見鬼後的各種反應他都見識過了,但像鍾魁這種悄無聲息昏厥的還是頭一個,看著躺在**不知是昏迷還是睡覺的人,他忍不住吐槽——怕鬼的同學都該向鍾魁學習一下,天大的事隻要暈過去,那就沒事了。

現在反倒是他自己,先是被鬼吵,接著又照顧人,等回到房間躺上床後,他已經一點睡意都沒有了,漢堡不在,也沒人陪他聊天,那隻鳥現在一定在寵物店裏作威作福呢,他想。

在**翻來覆去折騰了好久,張玄終於放棄了跟睡魔較量,仰麵躺著,瞅瞅很安靜地縮在天花板上發呆的陰魂。

“帥哥,既然大家都睡不著,不如聊聊天吧,有什麽鬼故事,講來聽聽。”

這次張玄冤枉漢堡了,雖然主觀意識上漢堡很希望在寵物店裏稱王稱霸,但現實終究沒有想象中那麽美好,它被賣掉了,以兩萬元成交,然後被女人提到車裏,隨手一扔,丟到了車後座上。

真是個沒禮貌的人類!

漢堡隨著籠子的翻倒也滾了一圈,頭有點暈,它晃晃腦袋站起來,覺得跟這女人相比,張玄溫柔太多了,至少他在拿鳥籠時沒這麽粗暴過。

籠子外的布簾落下了,漢堡看不到外麵的光景,隻聽到車啟動起來,向前開去。

路上,女人打了很多通電話,但都是沒說幾句就被掛掉了,到最後演變成完全接不通,顯然對方不想接聽她的電話,女人在罵了幾句不雅的話後將手機扔開了,氣憤地用力按車喇叭。

這世上難道除了精神病患外就是失戀的人嗎,而且讓它倒黴的兩種都遇到了……沒事做,漢堡無聊地靠在籠子上發表感歎。

沒多久,車停了下來,漢堡聽到車門打開的聲音,女人匆匆離開了,它急得大叫,就算是下雨,車裏的氣溫還是很高,它要是一直被關在這兒,多半會變成烤小鳥的。

還好女人聽到它的叫聲,轉身回來,從車後座把鳥籠提出來,沒好氣地說:“吵死了!”

眼前一亮,籠簾被掀開了,漢堡看到眼前有棟很氣派的小洋樓。

這是女人的家,裏麵很冷清,像是隻有她一個人住,漢堡一進去,就感覺到空氣的陰冷和隱隱流淌的怨氣,陰氣是它喜歡的氣息,但絕對不適合普通人,它看看女人,又看她小指上的尾戒印記,印記又黑了一圈,它懷疑陰氣是不是這個怪異印記帶給她的。

回到家,女人沒像在外麵那樣撐麵子,精神委頓了很多,將鞋隨便踢開,進了客廳,漢堡驚訝地發現客廳的一麵牆壁居然設計成鳥籠形狀,造型各異的鳥籠連在一起,籠子或大或小,裏麵擺放著裝飾用的小山和樹枝草坪,下麵是食盆水盆,甚至連秋千都有,這用人類的價值觀來判斷,就是大別墅了啊,至少能把鳥籠設計得這麽用心,證明主人是相當喜歡鳥的。

女人把漢堡提過去,打開籠子門,抓住它,隨手扔進了它羨慕的大別墅裏,看到它歡快地跳到秋千上蹦來蹦去,不屑地哼了一聲。

“真是鄉巴佬,要不是你長得跟他那隻死去的寵物有點像,他恐怕看都不會看你一眼……廉價的東西,不管再怎麽包裝,都是廉價的。”

被稱作鄉巴佬,漢堡火了,正要反唇相譏,聽到女人後麵那句話,火氣立刻平了,原來她是在感歎自己的身世啊,算了,它大人有大量,不跟個失戀的女人一般計較。

女人說完,隨手抓了把鳥食扔進籠子就走開了,看得出她並不喜歡鳥寵物,她會把客廳設計成這樣,多半是為了討好那個男人,可惜最後還是被甩掉了——漢堡在籠子裏享受著美好生活,順便打量房間兼組織八卦,就見女人按開座機的來電留言,坐在對麵藤椅上默默地聽。

來電很多,多數是說工作的,從留言裏漢堡知道了女人叫丁許虹,是個有點小名氣的模特兒,這從頗多工作邀請中可以看出來,不過她似乎對這些不感興趣,坐在藤椅上一動不動,像是睡著了,直到聽到某家婦產醫院的留言,她才回過神。

那是聯絡她去做定期檢查的留言,她聽完後,突然站起來,衝到座機前,拿起話筒,撥打某個號碼,接通後大叫道:“劉正威你到底想怎樣?你不要我,難道連孩子也不管嗎?你不是說很想要這個孩子嗎?我為了你把最親的人都放棄了,你居然一聲不響就踹開我,你這個混蛋,喂,喂……”

電話中途就被掛斷了,但丁許虹還在歇斯底裏地大叫,終於她喊累了,趴在桌上失聲痛哭起來。

漢堡在對麵看得目瞪口呆。

這麽鄉土的劇情,現在電視劇都不敢用了,怕被觀眾扔磚頭,沒想到它可以親眼看到,隻能說現實永遠比故事更戲劇化。

漢堡聽著丁許虹的哭訴,迅速分析推理,最後得出結論——女人是被包養的情人甩掉的,那人應該很有錢,這裏的一切看來都是他提供的,丁許虹雖然打扮得很光鮮,但舉止修養是再多的錢也裝飾不來的,漢堡在陰陽兩界混了這麽多年,這點看人的眼光還是有的。

丁許虹哭了一會兒,停下來,木著臉轉身離開,等再回來時換了另一套時裝,妝也重新化過了,拿著小提包離開了家,漢堡看得沒趣,好想叫住她說——既然你已經被拋棄了,拿我去討好這招也沒用了,不如放了我吧。

女人到天黑都沒回來,還好她提供的‘住房’夠大,漢堡倒沒覺得不自在,吃吃東西喝喝水看看電視,感覺比在張家好多了,直玩到半夜,才聽到外麵車聲響起,它忙用靈力把電視關了,裝成老老實實的模樣。

房門打開,丁許虹帶著一身酒氣搖搖晃晃地走進來,隨著她的靠近,漢堡發現她的氣場又陰了幾分,再瞅瞅她的肚子,覺得她一點都不可憐,一個拿別人的過錯來糟蹋自己生命的人,死跟活都沒多大區別。

丁許虹走到漢堡麵前,打開籠門想抓它出來,漢堡跳開了,它討厭酒氣,丁許虹抓了半天都沒抓到,最後放棄了,盯著鸚鵡吃吃地笑:“連隻鳥都比我聰明,我被騙也是活該……劉正威,我們來玩個遊戲吧?”

她轉身去找東西,覺得高跟鞋太麻煩,抬腿甩開了,過了一會兒,漢堡聞到咖啡的香氣,丁許虹拿著剛衝好的咖啡進來,另一隻手裏還拿了一包小糖塊,默默看著鳥籠,漢堡正被她盯得毛骨悚然,就見她扔了幾顆糖在鳥食盆裏,然後把咖啡杯舉到它麵前,說:“給我顆糖。”

糖的味道不對,漢堡二話沒說,頭擰到了一邊,一個小小的人類居然敢指揮它做事?她一定是酒喝太多,喝進腦子裏了,就連張神棍吩咐它做事,它也是看情況的,心情不爽的時候照樣鳥都不鳥,更何況是別人?

被無視,丁許虹火了,又大叫:“把糖叼過來!別人瞧不起我,連你一隻鳥也看不起我!?”

換了命令口氣,漢堡更不會理會,翅膀甩甩,準備另找個地方休息,誰知丁許虹把籠子兩邊相連的門關上,讓籠子變成一個很小的空間,她伸手進來,把漢堡捉住,氣衝衝地奔進廚房,叫道:“你想死,我就成全你,什麽都聽不懂的家夥,都是畜生!”

漢堡進了廚房,馬上就知道為什麽這個家裏會有怨氣了,廚房角落裏堆了好幾隻鸚鵡的屍體,有的是被擰斷了翅膀,有的是被剁掉了脖子,都是被弄死後隨手一扔,搞得地上到處是血,看來丁許虹把被拋棄的怨氣都發泄在小動物身上了,可是無故殺生,就算對方是隻鳥,也同樣會背負罪孽的。

它看看丁許虹,想知道她是不是也要把自己的脖子擰斷,如果真是這樣,那它就要準備跑路了,雖然它現在的靈力不足以恢複原形,但要逃脫一個瘋女人的控製還是綽綽有餘的。

不過丁許虹隻是發了一陣瘋,沒有真的殺它,或許她自己也知道,要讓一隻鳥馬上聽懂人類的語言是不可能的事,哭哭笑笑折騰了一陣子,回到客廳,把漢堡扔回鳥籠,又去翻箱倒櫃地找了一會兒,找到一個小玻璃瓶,拿了管毛筆蘸著玻璃瓶裏的**開始刷籠子,漢堡看不懂玻璃瓶上的化學符號,不過嗆鼻的氣味讓它知道那**不是什麽好東西。

“你可能不知道,我學的可是化學專業,有些藥,隻要一點就能要了你的命……”她用毛筆細細勾勒著鳥籠柵欄,微笑說:“既然你不在乎我的愛,那我也不在乎你的生命。”

嗆人的氣味逼得漢堡在籠子裏左蹦右跳,最後它先投降了,乖巧地叼了顆方糖撞開籠門,扔進丁許虹的咖啡杯裏,丁許虹一愣,漢堡立刻又叼了一顆,準備她如果不滿意,自己就再往裏扔,反正那糖也是下了毒的,女人無非是想借一隻鳥去殺負心郎而已。

可是要訓練一隻鳥叼毒糖塊,是需要很久的時間的,那些死去的鸚鵡可能是被丁許虹泄恨,也可能是無法達到她的要求而被弄死的,從她這種極端又瘋狂的做法來看,她一早就對男人有了殺意,她買自己不是為了去討好,而是殺人,可這樣一來,她不斷打電話給男人的行為又無法理解。

真是個矛盾又有趣的人類啊,漢堡決定跟她好好合作了,看接下來她會不會真的狠心殺人。

見鸚鵡叼了糖塊,丁許虹很吃驚,又跑去倒了杯咖啡,說:“再來一顆。”

漢堡很合作,叼了一顆扔進咖啡裏,如此重複了幾次,丁許虹笑了,心情轉好,興奮地說:“真是個聰明的小家夥,等你見了新主人,也這麽玩。”

漢堡開始發現這個遊戲還是挺好玩的,便捧場叫了兩聲,算作回複。

第二天,丁許虹跟醫生約好了時間,她今天心情很好,給了漢堡不少零食,又精心打扮了一番後才出門,可是中午回來後整個人都變了,如果說之前她還隻是瘋狂的話,現在就像個活死人了,眼神呆滯,走進客廳,原本盤好的發髻亂了,長發披散,遮住慘白的臉,乍一看去,就算是白天,也會把人嚇一跳。

漢堡一點都不奇怪,她小腹上屬於嬰兒的赤子靈氣已經完全消失了,這等於說孩子不會投胎來她這裏,漢堡猜測這或許跟她原本戴的尾戒有關,那戒指上的陰氣太重了,以至於就算摘了戒指,陰氣還是緊緊附在她身上,導致她的性子越來越乖戾,這樣的人,失去了接收生命的福分。

或許是遭受的打擊太大,丁許虹反而沒像昨晚那樣發狂,回來後在椅子上默默坐了很久才回了神,掏出手機,接通後,她木然地說:“傅先生,我今天去醫院,醫生說那是死胎,要我打掉,可我很想要這個孩子……”

對麵不知說了什麽,丁許虹神色變了,急切地問:“拿命來換嗎?”

聽她的語氣很不對頭,漢堡的好奇心湧了上來,運用靈力想聽電話那頭講了什麽,誰知還沒等它偷聽,一股強大的罡氣逼近,把它撞得連翻幾個跟頭,從鳥籠的樹杈上掉下來,耳朵震得嗡嗡直響,等它聽力恢複,丁許虹已經結束了通話,起身走出去,她轉身的瞬間,漢堡看到她在笑,像是拿到了滿意的答案,笑得幾乎到了詭異的程度。

危險來襲的直覺湧上,漢堡腦門上的那撮毛天線般的豎了起來,對於張玄麵臨的危機,它本來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的,但現在它發現自己可能罩不住了。

剛才那股罡氣邪氣而又熟悉,前不久它還接觸過,張玄還為此吃了個大虧,它當時也很狼狽,沒想到會在這裏重新遇到,舊恨加新仇,再加上對危險的感知,它知道再看熱鬧下去,大家都會有大麻煩。

等丁許虹一離開,漢堡就立刻喚出它的手機,它知道張玄靠不住,根本沒考慮他,直接把電話撥給聶行風,手機一接通,它就聽聶行風問:“張玄出事了?”

董事長你隻記得張玄嗎?難道除了張玄外,它這位信使就沒別的事聯絡了嗎?

好吧,漢堡想了想,發現事實的確如此,作為陰界信使,它有點想哭,好像自從認識了張玄後,他的工作就從政府公務員淪落到了私人服務業了。

“是的。”

公務員最大的本事就是要懂得看上司臉色,麵對聶行風,漢堡從來不敢亂說話,將經過簡明扼要地說了一遍,最後說:“告訴張玄,那尾戒有問題,讓他別戴了。”

“謝謝告知。”

“那你什麽時候過來啊?我這裏處境也很艱難啊,董事長大人你順便也救救我。”

短暫沉默後,聶行風認真地說:“我想許多事情張玄自己可以處理得當,我暫時不插手比較好。”

啊?!

在聽懂了聶行風的話後,漢堡整隻鳥都呆滯了。

處理個屁啊,就那個神棍,他不再多搞出點事來就是好的,董事長,信任不是這麽用的,尤其是用在一個不靠譜的人身上啊啊啊啊啊!

漢堡還要再強調他們處境的危險性,聶行風已經道了謝掛掉了電話,忙音響起,它才發現自己又忘記了說一件事。

——我很滿意這棟別墅啊,董事長大人先別急著掛電話,我馬上就傳照片,麻煩回頭也幫我弄個這樣的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