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大楊渾身一顫，立即給跨轅趕車的老張使了個眼色，老張一皺眉，趕緊跳下車過來扶他，大楊小聲說：“張大哥，要壞事！”
“咋了？！”老張一激靈。
大楊緊握鞭子，皺眉道：“我看，後頭那仨蒙古人不是好人！”簡單一說，老張疑惑地抬頭看看明亮的太陽，說：“不能吧？大天白日，真是怪物凶魔敢出來？我看像是歹徒！咱們這麽多人，就地抓了他們，送到官府治罪。”
倆人悄悄嘀咕一陣，暗暗布置下去，老張提議：趕緊給劉掌櫃和鄭學士遞話，叫他倆下車以後，立即動手。眾夥計把式雖有點驚訝，聞言都預備好了家什，慢慢朝大車圍攏過來。
絲毫沒察覺的劉掌櫃還在那兒瞎吹呢：“您三位爺不曉得，我們家買賣，正格在京城有一號呢，宣武門外……”仨蒙古漢子還是“嗯嗯、嗯嗯”光答應，不說話。不管大楊怎麽使眼色，劉掌櫃就是瞧不見。老張故意趕車碾了一塊石頭，大楊趁機喊：“掌櫃的，快過來坐！您跑到後頭，車不利索啦！”邊說邊衝劉掌櫃擠眉弄眼，鄭學士早已慢慢移動到了車前，回頭衝劉掌櫃招手，劉掌櫃被震得一趔趄，差點歪倒在蒙古大漢身上，扭頭伸手扶住大漢胳膊直起腰笑道：“哎，您見諒！這道兒可太不平啦！您……”話音戛然而止。他透過漢子高高豎起的皮領子、大皮帽子，看到了一雙灰藍惡毒的眼睛猛地變成血紅，皮帽子下被顛簸出來了一雙又尖又灰的耳朵！
“咦？”還沒察覺的劉掌櫃一愣神，有點膽顫慢慢往後退，不明所以衝仨漢子左瞧右看，“您三位的眼和耳朵……怎麽、怎麽這個樣兒？”方才悶葫蘆似的仨人忽然笑了起來，聲音又尖又利帶著邪性，令人毛骨悚然：“嘻嘻嘻嘻……掌、櫃、的，我們、本、來、就、是、這個、樣兒！”話音未落，左右兩人猛地跳起身來了個大力甩，帽子衣裳扔了個幹淨。“啊！”劉掌櫃乍一看眼前之物驚叫一聲身子猛然往後一倒，摔在地下！電光火石間一張血盆大口差點咬住了他的脖子！
眼前哪有什麽蒙古大漢，左右站著兩條一人多高，頭如水桶、腿如青鬆、爪如鐵鉤、巨嘴獠牙、舌如赤練、雙耳上豎、細腰窄背、麵目猙獰、嗷嗷怪叫的惡狼！兩隻惡狼怪叫幾聲，行似山風動如閃電，張牙舞爪對著一眾驚恐嚎叫方寸大亂的人猛撲了上去！中間那“人”卻像死了一樣，呆坐在那裏，穩如泰山。誰大白天見過這個？所有人震驚恐懼之餘全然忘了抵抗，頓時被兩隻似狼非狼似人非人的怪物撲上來撕咬抓傷一片！恐懼聲、尖叫聲、呼喊嚎哭聲響起一片，方才還要抓賊捆人的哥們弟兄慘叫著抱頭鼠竄，亂作一團！
這兩隻怪物凶猛異常，力大如牛又迅如飛電，躥蹦跳躍十分靈活，逮住就抓，抓人就咬，血盆大口上滿是鮮血肉泥！張牙舞爪片刻工夫已是占了上風，傷了十幾個人。老張嚇得臉色煞白，緊緊攥著短刀衝了上去，對準一個死命就是一刀！眼見要捅進怪物身體，誰知那怪毫不在意，右爪一搪，“當啷”，短刀竟被利爪削斷了！這下唬得眾人更是喪膽，幾個膽大的都吆喝著端了架子顫抖不已，誰也不敢往前去。一隊車馬早已大亂，“咻咻！”打著嘶鳴尥蹶子逃跑了好幾匹，剩下的全被嚇得四蹄癱軟口吐白沫悲鳴不已，亂哄哄場麵更像炸了鍋。
大楊見一隻餓狼直奔鄭學士而去，一個箭步飛身過去，一腳踢倒鄭學士，左手一個衝天炮，正砸在怪物臉上，“嗷！”一聲怪叫，怪物被打得一趔趄，擠眉弄眼勃然大怒，飛身猛撲過來！大楊慌忙跳出幾步遠，抖開大鞭子，使勁兒甩了甩大鞭子，“嗖嗖……啪！啪！啪！”，揚手就是三鞭！好似半空裏放了幾聲脆亮的火銃，空氣一震，方才哭爹叫媽的眾人心頭一震，壯了膽醒了神兒，紛紛端著家夥什聚在大楊身邊，與兩隻半狼半人的怪物對陣。
雪地裏，一邊是一群渾身是血戰戰兢兢的人，一邊是兩隻嗜血猙獰，張牙舞爪的怪物，氣氛詭異到極點。連鄭學士也連滾帶爬伸手摸出個小玩意，看看太陽，偷偷靠近了那個還端坐在大車裏，沉默不語被人忽視的第三位“生臉客”。
大楊心一橫，咬牙切齒一把扔了披著的棉襖，露出一身油亮的嘎達肉，寒風刺骨激得他熱血澎湃，心裏突突亂跳，大吼：“兄弟們！扯碎龍袍是死，摔死太子也是個死！拚死總比嚇死強！今兒遇上這仨怪物，不是他們死就是咱們死！宰一個夠本兒宰倆賺一個！！是站著撒尿的爺們都跟我殺呀！”
這拚出全力的一嗓子吼，氣壯山河，登時給大家夥兒鼓了勁兒，都是些年輕漢子，禍到臨頭置之死地而後生，反而逼出了勇氣，無不臉漲得通紅，各拿家夥哇哇大叫著衝了上來！兩隻怪物一個猛撲也殺入人群中。大楊咬牙忍痛紮煞胳膊揮舞大鞭，鞭子一抖，猶如金蛇淩空帶著旋兒的鞭梢“唰！”淩空脆響，上下翻飛左右開弓，“劈劈啪啪”鳴動不止，一鞭子下去就是一溝子血，一刮就是一槽子肉，抽得倆怪物疼得嗷嗷直叫血肉橫飛！倆怪物又得對付湧上來七手八腳亂打一片的車把式、夥計，盡自力大無窮手腳靈敏，還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漸漸落了下風！
大楊的鞭子使得遠不及他爹楊爺那麽鞭無虛發、指哪打哪，可俗話說“教師爺不如莽撞漢”，他這兩臂神力可遠遠過於其父，那鞭子又結實，力道足足千鈞之重，大楊又下了死手，這倆怪物哪頂得住？不多時便被抽成血葫蘆一般，渾身除了背部依然完好，其餘地方早成了爛肉！一股股腥臭的汙血黑乎乎流得到處都是，皮開肉爛骨酥筋疲，還在死命抓人咬人。不少被抓被咬的哥們弟兄見倆怪物也見血重傷，更是勇氣倍增殺心大起，短刀、木棒、馬鞭、長刀揮舞著團團凶光，不管不顧對準怪物上下齊手死命拚殺，殺得倆怪物再也蹦跳不起，隻左衝右突在人群裏掙紮。
大楊的鞭子更加逞力，一個怪蟒翻身“滋溜溜……噗！”正中一隻狼眼，他大力一擰順勢狠狠一拽，扯爛半拉狼怪臉，頓時汙血噴湧！“嗷……！”那怪疼得身子往前一撲，正叫精神大振握著一把斧頭拚殺的老張瞧準，縱身竄過來對準狼怪脖子手起斧落，跟著就是狠狠一腳！雪亮銀光一閃，咕嚕嚕一顆碩大狼頭滾出去老遠，被一膽大的夥計一個飛踹，那擠眉弄眼獠牙長舌的腦袋跟個皮球一樣飛進樹叢不見了。怪物身子中了老張一腳，登時倒地，脖頸子裏汙血噴出三四尺，爪刨腳蹬眼看死挺了！
“好！幹掉一個！”老張興奮得滿臉放光晃了晃斧子大喊，“兄弟們！加把勁兒！這怪物也是肉身子！殺啊！”眾人接連不斷嗷嗷大喊，一麵鼓勁兒一麵壯膽。剩下那隻怪物滿臉血汙長舌如赤練更是猙獰，抓過一夥計“吭哧！”咬斷了他肩膀嗷嗷大叫。被大楊一鞭子抽飛了天靈蓋，腦漿迸射像開了果子鋪，五顏六色淌了一臉，沒等痛叫，大楊反手又是一鞭，可可兒抽在他尖耳朵邊，“啪！”，半個腦瓜子碎嘍。老張衝過去一個力劈華山砍翻了那怪，又是幾斧子，連腦瓜子一起剁成了肉泥！
“好！！”大楊喘著粗氣大吼一聲，大家夥兒見除了倆怪物歡欣喜悅又跳又叫。“小心！快趴下！”猛不丁聽見鄭學士急促大叫，都懵懂呆立呢。就見車上端坐不動那位“生臉客”一縱身騰空而起兩三丈，異常麻利擰身甩去外衣，在半空中仰頭衝天“嗷！嗷！”尖叫幾聲，陡然如晴天霹靂五雷轟頂，回聲震得山嶽崩摧鳥飛獸驚，周圍山巒上積雪轟隆隆排山倒海直衝而下，霎時間狂風大作飛雪走石，眾人就覺耳輪轟鳴心膽俱裂，骨酥筋軟站立不住，紛紛被震倒在地，有幾個膽小的竟被震昏了！
他在半空裏張牙舞爪肆意逞凶，雙手一招，登時陰風四起烏雲湧動遮蔽天日，朔風呼呼猛吹，凜冽中夾雜著震耳欲聾的淒厲嚎叫，天地間充滿鬼哭狼嚎之音，令人毛骨悚然猶如掉落無間地獄！
“唰唰……”，天上那怪飛快變了幾個手勢輕輕落在地下，麵對地下這群東倒西歪的漢子尖利長笑：“哈哈嘿嘿嘿……你們這群人真不知死活！昨夜早該叫我一口吞了！還能有今日之苦？！哼！不想還有倆本事的，擺陣用法，引來天雷害死我無數子孫，用那根破鞭子傷我脊背！呸！那小子也中了一掌，算你命大沒死……今日又害了我倆幹兒性命！哈哈，還想活命嗎！”說話一張嘴，湧出陣腥臭黑風，熏得四周如入深洞，幾個膽大的端著兵器要往前衝，颶風黑霧咕咚咚直湧上來，大力撕扯，誰還使得出力氣？吸一口便一陣**癱軟在地，那怪輕輕一招手，眾人兵器紛紛脫手，“嗖嗖嗖！”，被虛空中不知名的力量大力奪了去撒落塵埃！大楊的鞭子也被大力拉成根直溜溜的大棍子，隻是他雙臂神力，丹田一較勁兒，雙腳死死踩著大地，陷入半尺深，像尊鐵塔金剛般巋然不動，就是不撒手。一人一怪叫上了勁兒！“哢嚓嚓！”，濃雲朔風越發肆虐，黑氣森森中，透出幾絲迷蒙的陽光。眾人除了大楊，都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老張沒了家夥什，搬起一塊石頭對著怪物猛衝過，“咣！”，怪物獰笑輕輕一彈，老張“哇”口吐鮮血狠狠飛了出去，登時昏死。大楊一見“啊啊”大吼，擰動身子想轉動大鞭，可空氣凝固好似鐵塊，紋絲不動！急得他嗷嗷大叫，麵對仰天長笑的怪物，毫無辦法。可煞奇怪，鄭學士縮在一邊地下，側身舉著個小鏡子，聚精會神滿頭大汗，對著怪物左照右照，忘了生死。大楊縱有千斤之力，越拉越覺得吃不住力氣，死命掙紮往後拽，那股怪力往前拽，鞭子“咯嘣嘣”越拉越直，繃成一條細細長線，幾聲脆響，連裏頭的金線、銀絲和馬尾都眼看炸開了毛刺兒！
“大楊兄弟，快撒手！”大楊猛一愣，聽見鄭學士扯嗓子大喊，忍不住手一鬆，“禿嚕！嗖！”，大鞭如離弦之箭帶著朔風猛然刺向了怪物。
“嘿嘿嘿……我當是什麽寶貝！不過是個趕車的鞭子，今兒叫你們瞧瞧我的厲害！”那怪物展開長臂，就要輕輕將鞭子撕碎。剛展開手，猛然天上“轟隆隆”一聲震天動地巨雷，一道霹靂從天而降，“咣！”，震開濃霧黑煙，直直打在飛旋半空的大鞭子上！那怪物“啊？”一呆，半空突然爆發一陣紫霧流光，嚶嚶嗡嗡瑞氣四射！“滋溜溜！”，從紫霧中鑽出一條長達數十丈的斑斕大蟒！那蟒生得奇怪：五色麟甲俱全、七色毫光籠罩、頭生單鹿角、唇下三股紫須、巨口獠牙、身下伸出四隻三爪宛如金鉤，盤旋蜿蜒遨遊半空，“嗷！”一聲巨吼驚天動地，震得連大地也顫了三顫！
對麵的怪物也是久修多年的魔怪，見此場景也忍不住“哇哇”大叫驚悚莫名，還沒等反應，“嗖！”，那半蛇半龍的靈獸猛竄過來，繞著他張牙舞爪鬥在一處！半空金蛇交加、霹靂狂下，一怪一靈各使出全力，打得四處鏗鏘金鐵之聲綿延不絕，金光黑霧混攪在一處，五色炫目罡風猛吹。帶著霹靂電閃的金光“哢嚓嚓”一道道打在怪物周身，那怪起初還公然不懼，搖頭擺尾晃晃身形，一下長成了一丈多高，紅發金睛、豹頭環眼、青麵獠牙、巨鼻獸唇，遍體生出黃茸茸獸毛，揮動長臂，閃展騰挪嗷嗷怪叫，跟雲霧中龍形大鞭打得難解難分！
兩下裏越鬥越猛，半空中遊龍般大鞭忽地抖了幾抖，劇烈鳴叫幾聲，“嘩啦啦！”引下幾聲巨雷，天地四周撲朔朔罡風湧動，煞氣迸射。空氣被震顫成翻江倒海之勢帶著獵獵殺氣轟然升在怪物頭頂，“嗡……！”，從龍形鞭身裏猛地飛出密密麻麻金光四射一行行詭異的梵文！曲裏拐彎也不知道是啥意思，那金字見風就大，接連飄**飛旋，好似數不清的臉盆大的金餅子猛擊怪物！怪物疼得“嗷嘮嘮！”大叫不止，躥蹦跳躍可哪能躲得開？片刻間頭破血流，身子漸漸縮小，轉身要跑，連綿不斷的金字梵文飛快疊加分散，“轟！”一聲撒開，登時光耀四野，數百道祥光瑞氣爆射而出，刺破黑霧濃煙，直衝九霄！耀得天地一片大光明，片刻化為一張五色光芒四射的羅網，將怪物嚴嚴實實罩了個風雨不透！
那怪物在羅網裏還在死命掙紮，肉身一碰梵文金字網就是一股濃重腥臭的白煙。惱羞成怒之下，怪物氣急敗壞口吐人言大叫：“爾等無知賤民，以為有這根馬鞭子就能要我的命！今天我叫你們瞧瞧，拚了八百年的道行不要，也要跟你們同歸於盡！”說著話，嘴裏不知嘀咕了什麽，扭動身形狠狠往梵文金字網上猛撞，登時白霧彌漫風起雲湧，幸虧遊龍大鞭子張牙舞爪死死圍住他。大楊等人急得滿頭冷汗，卻見鄭學士還趴在地下拿著個東西對怪物左照右照，大楊飛身過去看，原來他手裏端著一麵非常精致的鍍金琉璃小鏡，大楊急問：“學士公，怎麽辦！”
“此怪修煉已久，怕是成了神通，龍鞭雖神，卻一時片刻除不掉他，快，我拿鏡子照住他的真身，你用這把裁紙刀刺他！”說著又拿出昨夜那柄象牙柄的小刀塞給大楊。
大楊掂了掂這把小刀子，哭笑不得，忙問：“這玩意兒成？刺、刺哪兒？！”
“刺……那兒！快！”鄭學士手一抖，鏡光晶亮，“呼！”，正指定了網中怪物脖下。大楊眼神好，一眼瞥見這隻怪物脖下咽喉下有一撮黃絨毛！“看我的！”大楊幾步竄過來，右臂運足了勁兒，瞧準那隻怪物，捏了小刀狠狠一甩，“去！”也仗著大楊臂力強大，又在邵大爺家中鍛煉日久，小刀脫手如離弦之箭，“嗖……噗！”，一下紮進怪物咽喉下黃絨毛中，直沒刀柄！就這一刀下去，眾人猛聽“啊！”一聲淒厲慘叫，網中怪物張著大嘴直吐黑氣血沫。梵文金字大網金光大盛，順勢縮小，呼喇蓋在了怪物身上，越縮越緊。怪物越縮越小慘叫連連，龍鞭“嗖嗖嗖”以千鈞之力“啪！”將怪物抽成了數截！“轟隆隆！”，雲雷隱隱，幾道耀眼晴空霹靂“哢嚓嚓”擊中地麵上被金光籠罩的怪物，眾人捂耳躲避，閃電轟鳴雷電交加，怪物屍身頓時被打成焦黑，死挺了。
大楊激動得手舞足蹈哈哈大笑，精疲力竭一陣頭昏，直挺挺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