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隻能做一天的戀人（Lover of one day）
1，華麗的鳥屎雨
回到家後，我站在別墅的主客廳裏，看著滿房間的鴿子和漫天飛揚的粉色花瓣簡直驚呆了！
江少倫挑著眉，帥氣地倚靠在露天陽台的通入口邊，忽然他將食指和拇指扣住嘴巴，一聲響亮的哨聲，從露天陽台裏飛進來更多白鴿！
它們全都聚集在我的頭頂上空，嘴裏不斷地吐著粉色花瓣。
“哇，好漂亮——”
我伸出雙手，去接那些漂亮的花瓣：“真的很漂亮！江少倫，你是怎麽辦到的？”
江少倫依舊倚靠在門邊，笑容得意又失落。
突然，一滴涼涼的東西砸在我的眼角下方！沒等我反應過來，緊接著又是幾滴砸在我的額頭上？！
我疑惑地伸出手一拭，立即變了臉色：“鳥屎？！”
話還沒說完，更多的鳥屎往我頭上和身上掉落！
我一邊抱著腦袋四處逃竄，一邊衝江少倫吼：“喂喂，你這家夥究竟是從哪裏弄來一群拉稀的破鳥啊，還不快把它們弄出去——”
我洗完澡，用毛巾擦拭著濕淋淋的頭發出了浴室，正坐在沙發上發著呆的江少倫突然一個蹦身躥到我麵前。
他幹咳了幾聲，表情非常愧疚：“那個……咳，洗幹淨了？”
“嗯。”
“鄉鄉妹！你反應遲鈍嗎？看見鳥屎落下來就趕緊躲開啊，要是受傷的話怎麽辦？！”
“奇怪的言論，鳥屎也能砸傷人嗎？”我猛翻白眼，“再說了，究竟是哪個家夥弄來一群拉稀的鴿子呀！你知不知道被屎砸的感覺真的很壞，也許我會因此連續一個星期都很衰耶！”說著，我把胳膊放在鼻子前仔細地嗅了嗅。還好，沒有奇怪的味道。
江少倫低下頭，聲音低沉：“可能昨天我喂它們吃錯東西了……”說著，他手指一翻，原本空落落的掌心裏出現了一朵花枝！
沒錯，的確是一朵花枝，隻有枝和花蕊，卻沒有花瓣！
江少倫依舊低著頭，伸手將花枝遞到我眼前：“拿著。”
我正在擦拭頭發的手愣住，奇怪地看著江少倫：“這是什麽？”
江少倫不耐煩地抬起頭來，正準備朝我吼，卻在看見手中拿的花枝愣住了：“花呢？”下一秒，他丟掉花枝，使勁抖了抖左衣袖，片片紅豔的玫瑰花瓣從袖口裏掉了出來，輕盈地飄落在地上。
江少倫瞪著地上的玫瑰花瓣，臉色黑沉得嚇人：“見鬼！”他提起腳，居然像個賭氣的孩子，朝玫瑰花瓣狠踩了兩腳，引得我哈哈大笑。
“江少倫……哈哈，哈哈哈哈……”我甩著毛巾拍打著江少倫的肩膀，“很好笑耶！你今天怎麽了，為什麽老是做出些奇怪的事情，哈哈哈……”
“閉嘴！不準笑！”
“可是我忍不……哈哈哈哈哈哈……忍不住，哈哈哈……”我索性把毛巾掛在江少倫的肩膀上，捂著肚子一個勁兒地狂笑。
江少倫怒了，猛地抓住了我的肩膀，使勁搖晃：“叫你不準笑你聽不懂嗎？！該死的八腳章魚，在你眼裏，我就連模仿也是技不如人的小醜對不對——”說完，他猛推了我一把，轉身朝樓梯間走去。
我被江少倫那一推順勢跌坐在地！揉著跌痛的屁股，我抬頭，不滿地朝江少倫的背影喊道：“江少倫，我的毛巾還掛在你肩膀上呢。”
江少倫扯著毛巾甩在了地上，踩著震天響的腳步上了二樓，重重地哐上了臥室的房門。
喂，那個家夥該不會這麽小氣量，真的生氣了吧？
事實上，江少倫就是有這麽小氣量！從上午把自己關進臥室後，一直到晚上的現在都沒肯出來，當然午飯和晚飯都沒有吃！
我第N次猛敲江少倫的房門，房內卻一點動靜也沒有。我隻好跑回自己的臥室，透過那麵玻璃魚缸牆壁看向隔壁江少倫的房間——
那家夥還是保持著躺在**呆呆看著天花板的姿勢一動不動，就仿佛是一個不會說話也不會動的布娃娃。
也許……
真的是我笑得太過分了吧。
為了讓我開心，一向視尊嚴和麵子比生命還重要的他居然會去模仿楚聖賢，而且為了準備花瓣雨和玫瑰他肯定花了很多心思啊……雖然最後花瓣雨變成了“鳥屎雨”，玫瑰花變成了花枝，但是他的確做了很多努力對不對？！
輕歎口氣，我嘿咻嘿咻搬來兩張椅子，疊放在落地魚缸前，然後脫掉了厚重的毛衣和拖鞋，爬上椅子後，撲通一聲跳進了魚缸裏。
哇，水好冷……寒入骨髓的冷……
我掙紮著攀上魚缸邊緣，整個人都凍得瑟瑟發抖：“江少倫，江少倫——快快，拿兩張椅子過來……”
江少倫仿佛聽不到我說話，繼續瞪著天花板發呆。
我又喚了幾聲，見他還是沒有動作，隻好一翻身，從二米高的地方跳了下來，當場崴到了腳：“啊——”
我的尖叫聲驚醒了江少倫，他幾乎是飛奔著跑到我麵前，臉色蒼白一片：“摔到了哪裏？嗯？！”他伸手拿開我護著腳裸的手，擔心地吼道，“鄉鄉妹！你是笨蛋嗎？！為什麽突然從那麽高的地方跳下來？該死——”
“扭到腳了，好痛……我有叫你搬凳子過來，可是我叫了那麽大聲你都不理我！”
江少倫眼睛噴火：“不理你，你就有理由從上麵跳下來了嗎——”
我委屈地瞪回去：“吼什麽，我的腳是真的很痛耶！”
江少倫禁了聲，抱起我，將我放在他柔軟的大**，用被子將我全身都裹得嚴嚴實實的隻剩下眼睛和鼻子。然後他找來跌打藥膏，幫我崴到的腳擦藥。
“江少倫……”我看著正低頭幫我擦藥的江少倫，他認真的表情真的好帥，“上午我不是有意要取笑你的，隻是當時……嗯……當時的情況讓我有些忍俊不禁……你不要再生氣了好不好？”
“沒有在生氣。”
“那你為什麽都不吃飯還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我叫了你很多次，你都不開門……”
“因為……我很擔心……”
“嗯？”
“你囉囉嗦嗦的吵死了，扭到腳了怎麽話還這麽多！”
“我扭到腳了跟我話多有什麽關係，況且……”我忽然停住了，小心翼翼地說道，“你……是在擔心事情弄砸了我會因此走掉嗎？”
江少倫正在擦藥的手指一僵，頭低到我看不到他的臉的程度。
“江少倫。”我突然抓住江少倫的手，“我不會走的，既然已經把鑰匙扔進了海裏，我即使是想走也走不掉了呀！所以你不需要刻意溫柔、刻意浪漫、刻意去模仿某個人。因為我以後要喜歡的，是一個叫江少倫的家夥啊。”
被我握在手心裏的那隻手突然一動，然後江少倫整條胳膊都跟著輕微顫動。
“江少倫？”
“你……”江少倫聲音濕濕的，好像忍不住就要哭泣。下一秒，他突然拔高了音調，“衣服這麽濕還不把它換掉，是想挨我的拳頭嗎？！”說完，他將手抽走，急急起身出了臥室。
透過玻璃魚缸，我看著隔壁臥室裏那個正在翻箱倒櫃地找衣服的身影，心裏湧起一股酸楚的味道。
江少倫，隻明天一次……讓我追尋我的愛情……
明天之後，就會回到你的身邊，永遠……陪在你身邊。
2，楚聖賢的“家人”
清晨，光線透過大大的天窗灑進室內，整個房間都被照得亮堂一片。
我穿上江少倫陪我一起去買的那套棗紅色的冬裝泡泡裙，外麵再配上一件乳白色的小坎肩。站在鏡子前，我在劉海前夾上一個可愛的兔子發夾。
我一邊微笑，一邊在鏡子裏尋找微笑起來最漂亮的弧度。
就在這時，臥室門“砰”地一聲被踹開，江少倫那個野蠻人，一如往常暴力地踹門而入！
“喂，你就不知道好好敲門嗎？！這是我的房間！”我一邊抱怨一邊轉過頭去，眼前立即白光一閃，我被那種光芒炫得眯起了眼睛，發現江少倫今天的穿著打扮尤其帥氣——
一件一粒扣的銀色修身小西裝，搭配牛仔褲和個性的馬靴。雖然在陰暗處，他整個人仍舊流轉著一種亮麗的光華，連眼中都禁不住有鑽石的光芒在閃耀。
他彎起嘴角朝我走近：“八腳章魚，穿成這樣，你是想跟我約會嗎？！”
很少見江少倫笑得這麽燦爛，我有一刹那的失神，心跳也漏跳了半拍：“什、什麽？”
江少倫沒再搭話，而是走到我身側，手裏魔術般多了一條藍色方巾，幫我係在了脖頸處：“嗯，這樣難看的指數就又降低了一點！”
“喂！”我鼓著腮幫子，不滿地嚷嚷道，“什麽叫‘難看的指數又降低了一點’，難道我真有那麽醜嗎？！”
江少倫難得心情很好，嘴角一直掛著笑容：“不醜，至少今天不醜……等一下——”
“等一下——”
我和江少倫幾乎是在同時開口說出這三個字的。
江少倫收斂笑容，皺眉：“什麽事，說。”
“呃……還是你先說吧……”我把視線轉向鏡子，心虛地理了理裙子上的褶皺。
“你想挨我的拳頭嗎！有什麽事就快說！”
“我今天……想回家一趟。”我低下了頭，“很久沒有見到爸爸媽媽了，所以……”
“為什麽是今天？”江少倫的聲音裏帶著些許的訝異，緊接著聲音一沉，好像變得焦急，“明天再回去不行嗎？明天我陪你一起回去，可是今天……”
“今天是我媽媽的生日！”我的頭低得更底了，“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媽媽了。況且昨天晚上她打來電話，我已經答應說今天回去了，我真的真的很想回家……”
“鄉鄉妹……”江少倫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語氣裏竟然有種哀求的成分，“你打電話告訴她不行，說今天有重要的事情……手機呢？把手機給我——”說著，他急急伸手來搜我的口袋。
我慌忙閃開，兩隻手護住了自己的口袋：“你幹嘛呀！江少倫，自從成了你的‘OK’，我每天都陪在你身邊，也答應以後都會一直陪著你。現在，我隻是想在媽媽生日的時候回去一下，這麽小小的請求都不行嗎？”
江少倫張張嘴，欲言又止：“我隻是……”他轉過身去，單薄的肩頭閃現出一絲落寞，“記得看電視……”
“嗯？”
“下午二點二十分的時候，記得準時收看電視。”他的聲音裏夾著濃重的失落，影子被天窗灑進來的陽光拉得很長很長，“要是讓我知道你沒有看的話就死定了！”說完他轉身，哐門出了我的臥室。
那個家夥，又在搞什麽鬼啊？！
不過話說回來，他沒有太刁難我真是太好了。我回過頭來，對著鏡子微笑的同時，一股痛隱隱地在心間擴散。
為什麽一想到楚聖賢，它就會痛呢？！它好像……已經痛了很久了……
江少倫開著他那輛焰紅色的跑車走後沒多久，我就溜出了別墅。
前麵的小區花園裏，楚聖賢雙腳懸空高高地坐在滑滑梯上，兩隻手比劃成一個相框的姿勢，正眯縫著眼睛，透過“相框”看向朝他越走越近的我。
金色的陽光下，一身白色修身王子服的他，光芒萬丈魅力四射。一瞬間，仿佛整個世界都在繞著他旋轉。
我剛走到滑梯邊，楚聖賢便踩著滑梯帥氣地滑到我麵前。他朝我微笑，咖啡色眼眸裏**漾著如水般溫柔的光波：“很漂亮。”
“裙子？”
“不對。”楚聖賢一挑眉，笑容越擴越大，“是美美——漂亮。”
美美？(=０．☉=)
我一愣，臉頰微微泛紅：“楚聖賢，你少拍我馬屁了，接下來要去哪裏玩？！”
楚聖賢神秘一笑，朝前走的同時很自然地牽住了我的手：“帶你去見我的家人！”
一路上，我都在擔心見到楚聖賢的家人要說什麽話，做什麽動作，可他一臉神秘，什麽也不告訴我。
“楚聖賢，這就是你所謂的‘家人’嗎——”我指著眼前那幾隻灰不溜秋的海獅，氣惱地叫道。
這個可惡的家夥，居然在寶貴的約會時間裏，帶我來“十三家族”的馬戲場裏看海獅！
“喂，不要一副上當的表情，它們很友好的！”楚聖賢比劃了一個手勢，立即有一隻肥肥大大的海獅爬過來，直立在我麵前，朝我友好地伸出了一隻鰭！
雖然我一臉的不情願，但還是被這可愛的小家夥逗樂了，也伸出手同它握了握。
楚聖賢爽朗大笑，又連著比劃了幾個手勢，剩下的那幾隻小海獅有的單腿直立、有的頂球、有的水中接物，表演得不亦樂乎。
隻是它們很貪吃，每過一段時間就要楚聖賢朝它們嘴裏扔小魚，否則它們就罷演！
楚聖賢似乎真的很喜歡它們呢，有時親昵地拍拍它們的背，有時候比劃手勢讓它們親吻他的麵頰。每當那個時候，他就會眯起眼睛大笑，笑容燦爛得就像擁有了全天下所有的幸福。
突然，楚聖賢回頭，看著安靜坐在一旁的我：“為什麽不說話？是不是因為它們親了我，所以讓你吃醋了？”
“呃？”誰那麽無聊吃這種醋啊。〒▽〒
楚聖賢看起來一臉興致勃勃：“好吧，那就讓它們也親親你——”
“不要！”
“別回答這麽幹脆，它們聽到會傷心的。”
“它們又沒耳朵，怎麽可能聽得到！”
“誰說它們沒有耳朵？！DADA，去，吻她——”楚聖賢一邊說著一邊比劃著手勢下達命令，隻見一隻海獅以飛快的速度朝我爬來，還沒等我來得及閃避，它就已經將它尖尖的嘴巴湊了過來，居然……居然還吻到了我的嘴巴！
我捂著嘴跳起來吼：“楚、聖、賢——”哇，滿嘴都是魚腥味，可惡！
楚聖賢挑眉：“怎樣？”
“為什麽要讓這種東西吻我！”
“因為，想讓它們記住你的味道。”楚聖賢一邊說著一邊拋了一條小魚給那個叫“DADA”的海獅，算是它親吻了我的獎勵，“它們是我最忠實的朋友，所以我想要告訴它們——我喜歡的是個怎樣的女孩，很想，把你介紹給它們……”
我愣住，心裏湧起一股暖流，一遍一遍漫過我的心房，同時還有一種淡淡的痛在撕扯著。
“那就……把它當作我吧……”我轉過身去，蹲在遊泳池邊用手劃著水，指端一片冰涼，“以後不能再見麵了，可如果你感到寂寞或者不開心……就把剛剛那隻海獅當作我，讓它陪你快……樂……”我的聲音突然哽住，說過不哭的眼睛卻又濕潤了。
身後陷入一片沉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楚聖賢靜靜地蹲在了我的身邊。
“你知道嗎……動物雖然蠢笨，不會說話，但都有著特殊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感情。”楚聖賢看著正在水裏遊泳的一隻小海獅，眼底**漾著一抹奇異的溫柔，“鴿子是，海獅也是，它們隻聽它們喜歡的人的話，也隻願意靠近它們願意親近的人。”
“……”
“我們背負著這樣的命運不是我們所能主導的，親情友情都在某些情況下變得殘酷。”楚聖賢的聲音輕輕的，還含著一抹淡淡的哀傷，“我很慶幸自己能和動物成為朋友，它們讓我對生活變得有信心也充滿希望。”
他突然轉過頭來，眸子裏閃動的水光就像大海安靜的起伏：“可倫不一樣，他的世界一片黑暗……他比我更需要你……”他微笑著朝我伸出一隻手，攤開——一枚閃著熠熠光芒的鑽戒點亮了我的視線。
我驚愕：“這是……”
“我在客廳的沙發角落裏撿到的。”楚聖賢拿過我的手，將鑽戒鄭重地放在我的手心裏，“是倫送你的吧，這麽重要的東西不要輕易弄掉，要好好保管。”
我的手一抖，差點就把戒指滑出了手心，嘴唇也蒼白一片。
“不過，今天你隻能帶我送的這一枚。”楚聖賢突然拿過我另一隻手，將一枚鑲著藍寶石的戒指套進了我的無名指。他抬起頭來，眼睛裏閃爍的光芒比戒指上的寶石還明亮，“雖然隻能戴一天……”
我的身體重重一顫，眼淚瞬間模糊了視線：“……嗯……”
“不要哭……”楚聖賢揉著我的腦袋，“忘記一切，今天我們隻是戀人，一對普通的戀人！”
我努力把含在眼眶裏的淚忍了回去：“嗯，我不會哭……”
“既然‘家人’見過了，那麽，我們開始我們的約會吧——”
3，我看得到你，你看不到我
出了“十三家族”學院後，我們去了“塔奇米”逛街、看電影、打保齡球、拍大頭貼……所有情侶們該玩的娛樂遊戲我們都玩遍了。
夜幕降臨，酒飽飯足的我和楚聖賢一人手握一杯奶茶，手牽著手漫步街道。
我三口兩口把奶茶解決掉，一個美麗的拋物線，紙杯不幸落進在了垃圾筒旁邊。
回過頭，楚聖賢正瞪大了眼睛，表情誇張地看著我：“你很渴嗎？”他伸出手，將手中的奶茶遞到我麵前，“請你喝！”
“喂，”我不滿地瞪眼，“太沒誠意了吧，請我喝你喝過的！”
“有什麽關係，反正我是你男朋友。”楚聖賢朝我晃了晃奶茶杯，笑得邪惡又帥氣，“喝不喝？不喝我丟掉了。”說著，他作勢要扔。
“你怎麽這麽浪費——”我大叫著從楚聖賢手中奪過差點要無辜陣亡的奶茶，一口氣將它裝進了肚裏。
“以後，如果我有吃不完的東西，就統統交給你好了！”楚聖賢挑高眉，朝我綻放了一個明亮的笑容，“再也不會浪費了，對不對？”
我的耳膜“轟”地一響，一股寒意襲遍全身，手指冰涼冰涼：“好……好啊……”
該死！為什麽要說以後……沒有以後的“以後”，為什麽要提起……
我撇開臉，努力隱回眼中的淚水，卻被旁邊一個鏡子屋吸引了注意力——因為就在幾天前，和我手牽手走過這裏的人是江少倫，他還強硬地拉我進去挑選了一塊嚇得死人的大鏡子呢。
說到江少倫，下午他還打來了十幾個電話，我因為心虛都沒敢接……不知道那家夥，現在是不是在發著脾氣……
見我怔怔地看著鏡子屋，楚聖賢忽然一轉方向，拉著我朝那邊走去。
我猛然驚醒：“喂，你幹什麽？”
“看你好像很想進去玩的樣子。”
“不是這樣的，不是……喂——”
這已經是第二次被強行拉進這個鏡子屋了，隻不過這一次是進到裏麵的鏡子迷宮裏。
就在剛剛，一扇鏡子門突然一關，將我和楚聖賢隔在了兩個世界。
我忽然變得慌亂，手心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楚聖賢那隻握著我的手，就仿佛丟失了整個世界一般恐慌。
“楚聖賢，楚聖賢——”
我邊走邊叫，滿世界都是鏡子，滿世界都是自己的影子。
“楚聖賢——”
打開一扇門，再打開一扇門。每次都希望在打開門的一瞬間能夠看到那雙咖啡色泛著流水般邪氣的眸子，卻在每一次失望地垂下眼瞼。
跌跌撞撞地走了一段時間，我眼睛倏地一亮，看到楚聖賢了！
他背對著我，似乎也正焦急地找著我。
我叫他：“楚聖賢楚聖賢……”可是他沒有回頭，仿佛聽不到我的聲音，而且提腳朝前走去。
我急了，飛奔著衝上前去，想從身後抱住他，卻被一麵鏡子擋住了去路。
原來……
我們之間隔著一麵哈哈鏡。
這個鏡子屋裏的鏡子全是各種奇怪的哈哈鏡，有的把人照得又肥又大，有的又把人照得像筷子一樣苗條。而隔在我和楚聖賢麵前的這麵鏡子，是一麵我看得到他、而他看不到我的鏡子。
鏡子屋裏的隔音措施很好，雖然隻是隔著一麵薄薄的鏡子，卻無法將對麵的話傳遞過去。
“楚聖賢，我在這裏，我在這裏啊——”
我不甘心地拚盡全力叫喊。
“楚聖賢，你聽見我說話了沒有，我說我在這裏，我在你的鏡子對麵呀——”
楚聖賢仿佛感應到什麽似的，終於回過頭來了，可是他眼睛茫然地四處看著，仍然無法看到我……他看不到我，也聽不到我說話——
他眼裏的焦急和慌亂那麽明顯地呈現在我的眼底，平時總是含著笑意的咖啡色眼眸裏**漾著一汪閃亮的水光。
這是我從來沒見過的楚聖賢，以為他玩世不恭對什麽事都可以不在乎。原來，他也有這樣焦急的時候啊……
突然他低下頭，從褲兜裏掏出一支手機，飛快地按了按。
與此同時，我的手機鈴聲響起。
“喂……”
“這個地方還真大。”楚聖賢似乎有些累了，靠著對麵的玻璃牆壁坐下，他的頭垂得低低的，“美美，我們來打賭，看誰先找到誰怎麽樣？”
“呃？”
“如果你先找到我了，我可以幫你實現一個願望；如果我先找到你了，你告訴我你有什麽想要實現的願望。”
“……”
“喂？你在害怕嗎？不用擔心，我馬上就會找到你。”
“我的願望是……”我手撐著玻璃牆壁，整張臉貼在了玻璃麵上，“希望這一天，能夠一直延續下去……”我喉嚨一緊，聲音變得哽咽，“為什麽時間要過得這麽快，我不想就這樣分開……”
“……”
“不想就這樣跟楚聖賢你分開怎麽辦……就沒有其它辦法了嗎？我去求江少倫好不好？請求他讓我們在一起，請求他……”我忽然伸手捂住嘴唇，壓抑住將要逸出口的哭泣聲。
楚聖賢的身子明顯一顫：“你……在哭嗎？”
“……”
“不要哭！”
“……沒有……”
“要微笑，答應我，不管在什麽時候，都要記得微笑……像這樣……”楚聖賢忽然抬起頭來，嘴角上揚，微笑成很漂亮的弧度。可是一絲銀光在他眼底閃過，凝結成一滴晶瑩，順著他的臉頰緩慢下流。
那滴淚好像重重地砸在了我的心上。心瞬間破了好大一道口子，原本的空洞被眼淚填實填滿，卻還是感到無力的空虛……像是極力伸出一隻手在抓著什麽，卻隻抓到了痛苦和悲傷。
身子一軟，我靠著鏡麵緩慢下行，眼淚止不住地下落。
“聽見沒有，不要哭……”楚聖賢忽然一拳重重地砸在地上，頭埋下去，肩膀一聳一聳地顫栗著，就像孤獨落寞的小孩，“我喜歡看你笑起來的樣子……很溫暖……”
我們隻隔著薄薄的一麵鏡子，我看見他在哭，他卻無法看見我。揪住胸口，大滴大滴的淚滑落，我卻極力彎起嘴角，極力微笑成記憶中最漂亮的樣子。
我就在這裏啊，楚聖賢，為什麽你看不到我在這裏……
4，幸福是什麽
夜晚的廣場被八根船形燈照得亮如白晝。
因為天氣還很寒冷的緣故，在廣場上遊玩的人少之又少。廣場中心的噴泉池水花燦爛，潺潺的流水聲在靜謐的夜裏被擴大，仿佛憂傷踏著水麵在舞動的旋律。
我和楚聖賢麵對麵地坐在兩張休息椅上，中間隔著一條六米寬的青石板小道。
一對情侶手挽著手，咯咯笑著從眼前的石板路走過。女孩的頭斜斜地靠在男孩的肩上，挽在一起的手，被男孩貼心地裝在了衣兜裏。
應該是很快樂的一對戀人吧……
應該，擁有全天下最美好的幸福吧……
我輕歎口氣，收回目光的同時正好撞上楚聖賢看著我的眼睛——此時那雙眼睛濕黑暗沉，仿佛一汪不會流動的死水，卻翻滾著洶湧的哀傷。
夜越來越靜了……
八根船形燈隻亮了四根，除了廣場中心依舊明亮，四周變得昏暗起來。
幾個喝醉酒的醉漢勾肩搭背，一邊扯著嘶啞的嗓音唱著低俗的情歌，一邊跌跌撞撞地朝我們這邊走近。
忽然，一道白影一閃，坐在對麵的楚聖賢以閃電的速度在我身邊坐下。
醉漢們“喲喲”叫著，斜睨我們的視線裏滿是促狹的笑意，然後七歪八斜地從石板路走過。
而我搭在椅子上的右手，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一隻溫暖的大掌覆蓋。那種溫度，仿佛可以融化一層厚厚的冰流……
夜已經陷入了一片死寂。
剩下的那四根船形燈也滅了，換成了小小的路燈，於是路燈與路燈之間那相隔的很大一段距離，被昏暗籠罩。
我和楚聖賢都被隱沒在那一片昏暗中，彼此都看不太清彼此的臉。
“已經淩晨三點鍾了，”一直靜默不語的楚聖賢突然站起來，背對著我，聲音略顯嘶啞地說道，“我們……該回去了。”
抬起頭的瞬間，我發現楚聖賢正看著我。黑暗中，雖然看不太清楚他的臉，卻清晰可見他眼睛裏流動著水晶一樣的亮光。因為在我的眼睛，也淌著和他相同的淚光。
手牽著手走在那條纏滿彩燈的林**，眼見著“十三少”小區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仿佛每向前一步，我跟楚聖賢的距離就會多拉長一個天涯。
我忽然掙脫開楚聖賢的手，腳不自覺地往後退，身體裏的痛楚那麽強烈。仿佛黑暗中有誰握著一把刀，正一遍一遍剮著我的心，血從破了的傷口汩汩流出，隻剩下無窮無盡的黑洞。
“怎麽了？”楚聖賢轉過身來，伸手想拉我，卻被我觸電般地避開。
我臉色蒼白地往後退，抖著唇，近乎哀求地說道：“我們……不要回去了好不好……”
楚聖賢靜靜地看著我，眼睛裏那抹濕潤越發明顯：“你在說什麽傻話！快點走，我已經很困了。”
“不要……”
“……”
“賢……什麽也不管了，不去管……”我痛得嘴唇都失去了血色，身體在夜風中瑟瑟發抖，“為什麽要犧牲我們？以後我還是無法忘記你的話怎麽辦……我會很痛苦……楚聖賢，以後我都會很痛苦……”
風從後麵吹來，撩起我的發絲，在我的眼前狂飛亂舞。
“那種痛……不想再嚐試了，不想……”
眼淚滑出眼眶的瞬間，楚聖賢轉過身去：“你等情緒穩定後再回去吧……”說完，他大步朝前走去。
“楚聖賢……”
“喂，楚聖賢——”
風越來越大，站在逆風中的我，被吹亂的頭發遮住了眼睛。
身體變得僵硬，垂在兩側的手緩慢握成拳，然後顫抖，一下比一下抖得厲害。淚不斷從麵龐上滑落，頭發被淚水沾住，遮住了濕漉漉的眼睛。
世界一片黑暗，仿佛日食一般，仿佛世界毀滅一般，陷入了永久的黑暗。身體裏的那種痛被拉長，被拉寬，猛地膨脹，充滿我整個體內，然後掙紮怒吼著像要從胸腔裏爆發——
忽然一隻手握住了我的手腕，兩片冰涼卻又帶著些許暖意的唇瓣壓在了我的唇上！
就像被突然定格，心裏的痛迅速縮成一個小小的黑點，在這個瘋狂又炙熱的吻裏開成一朵花，芬芳幽香，世界重新注入陽光……
我反手摟住了楚聖賢的脖子，眼淚不停地滑進嘴裏，味道苦澀卻很快在楚聖賢柔軟的唇裏化成了甘甜。
像露珠一樣甘甜……
我沉溺在這種充滿花香和甘甜的世界裏……喘息中，仿佛聽見什麽東西破土而出，抽絲發芽，迅速開成大朵大朵的花。滿世界都是花，嫣紅燦爛！
可是楚聖賢卻猛地推開了我——
我的身體重重地摔在地上，身體與地麵的摩擦喚醒了我的意識，也喚醒了我被埋藏在心底的痛！
“回去吧。”丟下這句話，楚聖賢飛快轉身，腳步匆匆地朝前走去。
我忍著痛楚爬站起來，衝上前抓住了楚聖賢的衣角。
“不要……不要……楚聖賢，再一天，再做一天的戀人好不好？”我流著淚慌亂搖頭，“隻要再一天我就會死心，求你……不要回去……”
楚聖賢冷靜地將我的手扳開，繼續往前走。
我再度衝上前，抓住了他的衣角，卻再一次被扳開，然後他猛地向前奔跑起來，仿佛在逃避猛獸的追趕一樣！
一陣灰色的煙塵揚起，在空中飄飄灑灑……煙塵散盡之後，隻剩一條寂靜的小道……
……死一般寂靜的小道……
呆呆地看著路的盡頭，眼睛一眨不眨，仿佛楚聖賢一直在那裏還沒有走掉……可是一滴滾燙的淚珠模糊了我的視線，我終究是什麽也看不清了啊……
腳一軟，我頹然跪坐在地，肩膀一抽一抽的，發出小獸般嘶啞低沉的嗚咽。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有腳步聲從旁邊的樹後走出，“咯嚓”踩到了樹枝——
一雙修長的腿矗立在我麵前！
我猛地抬頭，含滿淚水的眼睛裏映出一張精致絕倫的帥氣麵孔。此時那張臉駭人的蒼白，像是被吸盡了血液！
我的瞳孔猛地放大，到了極限後又一點點縮緊。身體裏的血液集體倒流，往頭頂衝去，耳膜也“轟轟”作響——
“我買了一個很大的蛋糕……去了你家。”江少倫蹲下身來，眼瞳幽黑濡濕，還閃著讓人心痛的碎光，“他們真是熱情，像家人一樣……還給我看了你小時候的相片……”他的聲音突然一哽，卻扯著嘴角笑了，“真醜……鄉鄉妹，你小時候怎麽比現在還醜！”
“……”
“……走之前，我問了他們一個問題。”江少倫蹲在我的眼前，風吹亂了他的劉海，他的笑容在風中幹淨沉穩，“想知道我問了什麽嗎？”
他安靜地看著我，睫毛上凝結出細細碎碎的水光。
幾乎是不受控製地，我張了張嘴：“……什麽？”
“我問他們可不可以把你留在我身邊。”江少倫揚起嘴角，仿佛把它當笑話來說，“到底——可不可以呢？”
我的心猛地一顫，就像有一柄鐵錘重重地砸過！
“他們說：隻要能帶給你幸福……”江少倫忽然低下頭去，脖頸處的朱雀項環在陰影中流轉著陰冷悲傷的光芒，“那麽，幸福是什麽？”
“……”
“你告訴我幸福是什麽。”江少倫攥住了我的肩膀，猛地嘶吼，“難道幸福是讓你哭泣、讓你傷心、讓你覺得是囚禁自由的東西嗎——”
“……”
“而你所謂的‘守護’，是一而再的欺騙、一而再的背叛……是一次次將我從懸崖推向更底層的東西嗎——”江少倫更緊地攥住了我的肩膀，用力之大，仿佛要將我的肩胛骨狠狠捏碎！
“……江少……倫……”張張嘴，卻發現隻有模糊的沙沙聲從喉嚨逸出，腦子是空白的，仿佛有人用勺子硬生生地挖空了一塊。
江少倫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蒼白到近乎透明，可那雙黑眸卻泛著冷咧的光，像是一個黑色的旋渦，把越來越多的黑暗吸進去。
狂風怒吼著從我們身邊吹過。
嚴寒的空氣在瞬間降至冰點，那種刺痛人的冰淩仿佛觸手可及。
一顆淚顫抖著從江少倫的眼眶裏滑落：“鄉鄉妹，誰能給你幸福，你就去誰的身邊吧……”他站直身子，頭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江……少倫……”
“對不起……你聽我解釋，不要走……不是這樣的……江少倫——”我捂住胸口，聲音嘶啞地喊道，“江少倫——”
風呼呼作響，我被淚水浸泡得蒼白無力的聲音在整個林陰小道間穿梭回**。
在同一條小道裏，江少倫走了彼端，楚聖賢走了此端，卻共同把我丟棄在了小道中央。
我躺倒在地，望著黑漆漆的夜空，眼睛就像被擰開忘了關上的水龍頭，不停地滴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