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離魂(九)

聶行風將喬靈扶進辦公室,經過剛才那番恐怖經曆,喬靈已經撐不住了,坐在椅子上,身子抖個不停。

聶行風倒了杯熱水給她,問:“覺得怎麽樣?”

“不怎麽樣。”喬靈苦笑,剛從死亡線上掙紮回來,她還能堅持著不暈過去,已經是奇跡了。

“你先休息一下,我把保安扶進來。”

聶行風出去,走廊的照明燈都滅了,隻有腳下的緊急逃生指示燈還亮著,長廊昏暗,空靜得令人心慌,卻沒有小保安的蹤影。

他在整條走廊轉了一圈,都沒找到人,隻好回了辦公室。

喬靈看上去比剛才好一些了,正在揉手肘,聶行風問:“你受傷了?我先送你去醫院。”

“沒事,是剛才我掉下電梯,被反彈回來的電梯門撞的,不礙事。”

“反彈回來的電梯門……”聶行風喃喃重複了一遍,眼前突然靈光一閃——他全明白了,一直想不通的問題全部迎刃而解。

“你在這裏休息一下,我去去就回。”

“董事長……”

喬靈可不想一個人呆在這種地方,她想說跟聶行風一起去,對方已經奔了出去,並將辦公室的門關上了。

已過了十二點,財務部的職員早已下班,裏麵一片漆黑,隻有周言的辦公室裏隱約透出燈光,有人在找尋著什麽。

“你是在找這個嗎?”

沉靜聲音在門口響起,男人吃驚地轉過身,聶行風走進來,指間捏著一圈彈簧。

“董事長?這麽晚了,你還沒走?”

“這話應該我來問。”看著故作鎮定的李順長,聶行風淡淡道,“你在找殺人道具是嗎?”

“你在說什麽?我不明白。”

“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明白!是你殺了周言,又做出自殺的假象,還有個笨蛋自作聰明地說那是厲鬼索魂,其實這世上根本沒有鬼,都是人在裝神弄鬼!”

李順長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我隻是來這裏祭奠周科長的,請董事長不要在他過世的地方開玩笑。”

“我像在開玩笑嗎?”

李順長嘴角勾起笑,略帶嘲諷地問:“那麽,證據呢?周言自殺時,房門是反鎖的,裏麵就他一個人,這一點財務部的所有職員都能證明,不過,如果董事長想做偵探,我倒願意做你忠實的聽眾。”

聶行風揚了揚手中那截彈簧:“你把一切都設計得很巧妙,不過,最終還是百密一疏,沒來得及把最重要的證物取走。周言不是自殺,他爬上桌子是為了修理停轉的空調,你知道他對電器很內行,如果空調出了問題,他一定會自己動手檢查的,所以你提前弄壞空調,布置好死路讓他走!”

那麽熱的天,房門緊閉,又不開空調,當時他就覺得奇怪,後來才知道那是整個布局中最關鍵的地方。

“對於周言‘跳樓自殺’時拚命抓扯百葉窗簾的行為,我一直都覺得不可思議,後來在弄明白他的死亡真相後,才知道那動作的真正含義,他拽住百葉窗簾不是因為恐懼而不敢麵對下麵的空間,而是在做最後的求生掙紮!”

聶行風盯住李順長,冷冷道:“你提前將玻璃窗的按鈕撥開,並在靠近窗框的那邊頂上彈簧,又在另一邊底部滑槽處用鐵片之類的東西頂住,這樣看起來,窗戶是關住的,但隻要你把鐵片勾開,彈簧的力量會將玻璃窗完全頂開,因為有百葉窗簾擋住,周言不知道窗戶被做了手腳。為了讓玻璃窗順利滑動,你在滑槽部分上了潤滑油,大樓重新裝修過,許多窗戶都很生澀,隻有這間辦公室的窗非常滑,這都出自你的傑作。”

“說得很精彩,可是你別忘了,周言臨死前寫過悔過書,而且就算你說得都有理,請問我是怎樣殺他的,當時我可是不在現場,甚至不在財務部。”

“錯,那不是悔過書,是周言聽電話時的隨筆!有職員說聽到周言自殺前跟人通過電話,和他講電話的一定是你!那些‘貪婪和欲望,罪惡的源泉’等話都是你說的,周言有聽電話時隨手做筆錄的習慣,這一點你比我更清楚,所以你誘導他寫下了那些話!

“正因為你不在財務部,才有時間執行殺人計劃,這間辦公室的上一層房間現在沒有使用,你當時就在那間房裏,從窗戶垂下吊索,讓自己倒懸在窗前,然後用長棍之類的東西撥開鐵片,在窗戶彈開的同時,又用長棍擊打周言的腿,致使他失去平衡而墜樓。你在他墜樓後第一時間趕到這裏,是為了取回竊聽器吧?沒有竊聽追蹤,你很難把時間控製得精準,也許你還想找回這截彈簧,可是沒有找到,你不敢肯定彈簧是落在房間裏,還是戶外,又見人越來越多,隻好暫時放棄,去了周言墜樓的地方。”

“你的推理未免太異想天開了吧?我不是飛簷走壁的蜘蛛俠,再說,我和周言又沒什麽深仇大恨,為什麽要犯險害他?”

“普通人也許辦不到,但你一定行!我看過你的檔案,你當過兵,還是特種兵,設機關、攀緣登高這些技能對你來說輕而易舉,你跟周言的確沒有深仇大恨,但卻不得不殺他,並費盡心思弄出自殺的假象,因為你需要他為你頂罪,他死了,挪用公款的事才算是徹底結束,你可以繼續留在公司,幸運的話,說不定還能升級。我曾把在洗手間和喬揚爭吵的人當成周言,其實那個人是你,你故意把周言的筆記本放在那裏,來誤導我……”

啪啪啪!

李順長捧場地鼓掌,笑道:“我算計了很久才布置好這一切,卻被你輕而易舉看穿了,董事長,依你的推理能力,真應該去做偵探。不錯,這一切都是我做的,不過我不是故意把筆記本放在洗手台上的,那隻是湊巧。周言把它忘在辦公室了,我拿來看而已,誰知會被喬揚堵住。”

“陳雪兒也是你殺的吧?你殺了她,還把她的屍體藏在雜物室裏,那晚我在電梯裏碰到的根本不是鬼,而是陳冰兒,隻不過她存在的監控錄像被你切換了,一開始出現的雪花鏡頭就是你切換造成的,你這樣做是為了混淆我對不對?”

“是那女人太笨,自願為喬揚做假賬,本來進行得很順利,我們都打算拿著錢遠走高飛了,誰知談話被她無意中聽到了,她知道喬揚是在利用她後,就想報警,所以我隻能殺了她,可是屍首運不出去,喬揚害怕,把出國日期也推遲了,那時候我突然發現了有比離開更好的計劃,那就是讓所有知情的人都永遠閉嘴,現在該輪到你了,董事長。”

李順長慢慢走近,聶行風屏氣凝神,誰料身後傳來古怪聲響,冷風襲來,他的後腦勺被重重一擊,頓時暈了過去。

“董事長,聶董事長……”

有些遙遠的聲音把聶行風喚醒,睜開眼睛。後腦因為重擊而隱隱作痛,他抬起頭,發現自己被反綁在椅子上,喬靈坐在他對麵,雙手正麵對綁在一起,身上緊緊纏著幾道繩索。

見聶行風醒來,喬靈忙問:“你怎麽樣?”

“還好,你呢?”

“我沒事。”剛才小保安把昏迷的聶行風扶進來,喬靈隻顧得擔心,沒防備保安會攻擊自己,結果被輕易製服。

門被推開,李順長走進來,身旁跟著那個小保安。小保安一臉蒼白,身子還在微微打著顫。

看到小保安,聶行風在心裏大罵自己笨蛋,想改動監控錄像的記錄,沒有保安人員協助是不可能的。而這小保安就是被李順長收買了。

李順長握著一根球棒,在手裏不斷拍打著,走到他麵前,一臉詭笑:“死心吧,別指望有人會來救你們,張玄有點小本事,不過被我調開了。保安科的那些家夥喝了我送去的咖啡,都睡得正香呢!我關閉了大廈的開啟裝置和電話連線,所以現在這棟大樓應該說是棟死樓。”

“你真是喪心病狂!”喬靈氣憤地大叫,“你不僅挪用公款,還行凶殺人,害死我哥哥……”

“你哥哥的死跟我無關,那個膽小鬼,我本來是想殺他的,可惜還沒動手,他就掛了,隻是沒想到他手上會有存檔,所以我就不能放過你了。”

“你、你混蛋!”

趁李順長跟喬靈說話,聶行風極力掙脫被反綁的雙手,感覺繩索有些鬆動,他故意大聲問:“那你為什麽要把陳雪兒的屍體藏在雜物室裏,就不怕被人發現?”

麵對這個喪心病狂的人,唯一的辦法就是拖延時間,聶睿庭說過會來,如果他打不開公司大門,一定會發現蹊蹺。

李順長心情不錯,悠悠然解釋:“那女人當時慌不擇路往樓上跑,她其實就死在這間辦公室的門外,她拚命想將門推開,可是很遺憾,門根本打不開,被我刺中後,她居然還詛咒說一定要回來報仇,但我早年學過一些法術,就用銅釘釘在她頂門上,鎮住她的魂魄,不要說報仇了,她就連投胎都不可能,不過時間倉促,我們隻能暫時把她的屍體藏在雜物室,有銅釘鎮魂,即使盛夏,屍首也不會腐爛,所以不會有人發現。”

喬靈喃喃道:“好殘忍,你一定不得善終!”

“也許吧,不過現在不得善終的卻是你們,你說,如果聶氏的董事長被情人刺死,而後情人傷心過度跳樓自殺的話,這條新聞會不會上頭版?”李順長將球棒塞給保安,戴上手套,踱到辦公桌前,從抽屜裏拿出一柄裁紙刀。

聶行風心一沉,他腕上的繩索在掙紮下鬆動了很多,卻仍無法完全褪下來,隻好對小保安道:“你真要為虎作倀,一錯再錯下去嗎?”

小保安有些嚇傻了,臉露猶豫,但雙手仍緊握球棒對準他。

“你真以為幫助李順長,就能得到你想得到的好處嗎?他殺了所有知情的人,怎麽可能放過你?當利用你殺了我們後,你一定也會落得跟我們一樣的下場!”

小保安握球棒的手開始顫抖,目光不斷在聶行風和李順長之間打轉。

看出他的動搖,李順長冷笑道:“別信他的鬼話,他隻是想騙你救他而已。”他把裁紙刀的刀柄塞進喬靈被繩索縛住的右手裏,然後握住她握刀的手,強迫她將刀柄握緊,再用腳踢著椅子下的滑輪,將她移到聶行風麵前。

“別擔心旅途寂寞,陳冰兒也會去陪你們的,那女人最近一直在大樓裏遊**,想找出她妹妹,我隻好成全她,本來你們不需要死的,隻可惜都太喜歡多管閑事。”李順長緊握住喬靈的手,將刀鋒狠命向聶行風胸前刺去——

刀鋒在下一瞬被球棒打到了一邊,小保安尖叫道:“別再殺人了!”

“滾開!”

“不,放了他們,哎喲……”小保安的手腕被李順長利刃揮中,痛得鬆開了手,球棒滾落在地,發出沉悶聲響。

李順長又提刀再刺,他受過專門訓練,動作凶悍威猛,小保安明顯不敵,被他在胸口上又劃了一刀。

見小保安危險,聶行風忙叫:“李順長,你以為殺了我們,你就可以逍遙法外嗎?你知不知道陳雪兒現在就在你身後!”

李順長一愣,隨即大笑:“陳雪兒?她連魂魄都聚不齊,還敢來找我的麻煩?”

“不——”

恐嚇沒嚇到李順長,卻把小保安嚇住了,他看著李順長的背後,臉色頓時變得驚恐至極。

李順長衝他喝道:“滾開,再敢多事,我不會輕饒了你!”他扯過喬靈,握住她的手再次向聶行風刺來。

生死關頭,聶行風向旁邊一晃,堪堪避開了刺來的利刃。他上身的繩索已解開了,但腿部仍被綁著,大幅度動作下,身體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

見一擊不中,李順長拉著喬靈想繼續追殺,卻聽到身後傳來女子的呻吟聲,冷風襲來,他遲疑著停下動作。

“救救我,救救我……”

聲音像極了陳雪兒臨死前的呼喊。

趁李順長猶豫,聶行風飛快解開腿上的繩子,抬起頭,忽然看到李順長背後白影閃動,陳雪兒不知何時已貼靠在他身後,冷冷盯住他,眼眸裏泛著灰白,擎在空中的手裏握了件硬物,正對向他。

“啊——”保安再也撐不住,在發出一聲驚恐嘶叫後,直挺挺摔倒在地,暈了過去。

從大家看向自己的驚異眼神裏,李順長感覺出他們沒在唬人,可是不可能的,他施法鎮住了陳雪兒的魂魄,她出不來的……他咬咬牙,轉過了身,竟赫然發現陳雪兒就站在他麵前,這讓他毛骨悚然,立刻抬刀便刺。

裁紙刀泛著冰冷光芒,刺進陳雪兒的胸膛,可是她卻無動於衷,依舊冷冷站在那裏。

“老天……”

聶行風已將喬靈身上的繩索解開,看到一身血跡的陳雪兒,喬靈禁不住發出一聲悲鳴,聶行風連忙捂住她的嘴,小聲道:“跟我走。”

他分不清那女生到底是陳冰兒,還是陳雪兒,不過他有種感覺,就是現在最好馬上離開。

兩人悄聲站起,剛走出幾步,就覺冷風撲來,喬靈尖叫著被一股無形力量卷起,跌了出去,聶行風回過頭,陳雪兒正盯住他們,冰冷聲音道:“誰都不可以走!”

她手臂抬起,詭異的冷風向摔倒在地的喬靈重新卷去。

聶行風忙跑過去護住喬靈,冷風順著身邊旋過,他冷不丁打了個寒戰,手背上咒符金光遊離,使他避開了冷風的襲擊。

陳雪兒沒再繼續攻擊他們,因為李順長在極度慌亂下,將裁紙刀拔出後重又刺入她體內,接連數下。

鋒利的裁紙刀刺在她軀體上,除了發出沉悶聲響外,完全沒有其他反應,李順長越來越驚恐,喃喃道:“怎麽會這樣……”

冷眼看他,陳雪兒嘲諷道:“這是你第二次殺我!”

她將握在手裏的事物遞上前,看到後,李順長臉色立時變得煞白:“你、你怎麽可能拔出來?”那三寸多長的銅釘是他親手從陳雪兒的頂門釘下去的,還加了鎮魂禁咒,陳雪兒絕不可能將它拔下。

再一次刺過去的利刃被陳雪兒握進手裏,紙片一樣飄落在地。

看到對方手中揚起的銅釘,李順長全身不住戰栗,尖叫著向後退去,誰知腿下一絆,栽倒在地,慌亂中他突然想起隨身帶的護身銅令,忙從口袋裏掏出,向她麵門打去。

“死了還敢來做怪,我打得你魂飛魄散!”

這是以前李順長從當道士的叔叔那裏順手牽羊拿來的,覺得有鎮邪之效,便一直戴在身邊,關鍵時刻,他立刻想到用令符鎮鬼。

被銅令打中,陳雪兒發出慘叫,靈體飄飄悠悠落到一邊,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李順長見狀大喜,獰笑道:“看你還凶到什麽時候?”

“雪兒……”

黑暗中傳來輕柔呼喚,懸於空中的那枚銅令頓時失去牽引,落到了地上,陳雪兒恢複精神,又猛衝過來。

李順長大驚,倉皇向後躲避,卻被陳雪兒銅釘揮下,刺入大腿,頓時鮮血迸流,陳雪兒冷笑著將刺入他腿中的銅釘來回轉動按壓,他發出淒厲慘叫。

聶行風避到辦公桌後,悄悄拿出手機撥打,誰知屏幕上突然閃過一串奇怪亮光,“哧”的一聲,輕煙冒出,手機便徹底報銷了,他感到咽喉處一緊,被陳雪兒扣住,血紅雙眼盯住他,眼瞳裏閃爍出瘋狂光芒。

“所有人都該死,你也一樣!”

那個輕柔聲音又急叫道:“雪兒,不要傷害無辜的人……”

聶行風空有一身功夫卻掙紮不開,陳雪兒冷冰冰的手卡住他,將他舉到空中,然後重重摔下去,喬靈想上前扶他,卻被冷風旋到旁邊。

李順長連滾帶爬地往外跑,大門卻在他麵前自動關閉,他推不開門,身後無形冷意慢慢滲來,驚慌地回過頭,陳雪兒飄浮在他麵前,冷笑看他。

驚恐讓李順長全身打顫,沒了那道銅令符,他不知道該如何製伏厲鬼,顧不得大腿上的痛,又轉身圍著桌椅倉皇逃竄,腿腳卻被冷風扯住,重重拋了出去。

李順長還沒從疼痛中緩過氣來,又再一次被大力揪到空中,向玻璃窗撞去,眼見他要撞窗墜樓,聶行風忙撲過去想抓住他,卻被瞬間移過來的辦公桌卡住,撞到一邊。

李順長沒有撞窗摔出去,玻璃窗在他撞上的同時金光一閃,他被反彈回來,滾落在地,與此同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張玄笑嘻嘻走進來,身旁還跟著霍離。

“好像我來得剛剛好,大家鬧騰完了,該收工了吧?”

陳雪兒冷喝道:“滾開!”

張玄聳聳肩,把霍離推到一邊:“一邊待著,別妨礙我做事。”他向陳雪兒笑道,“我知道你是被李順長殺死的,不過剛才你打也打了,嚇也嚇了,就此罷手吧,之後的事交給警察,你也該去你要去的地方,別再在這裏打擾人間清靜了。”

陳雪兒冷笑一聲,一揚手,李順長尖叫著被她拉到身旁,她掐住李順長的脖子,惡狠狠地道:“妄想,我今天要拖他一起進黃泉!”

張玄臉色一沉,手掐指訣,喝道:“放人!”

陳雪兒毫不理會,另一隻手又抓向聶行風,聶行風身前的桌子自動滑開,他被一股強大力量擄住,不由自主地靠過去,就在陳雪兒接觸到他的同時,突然發出淒厲叫喊。原來是張玄手中道符飛出,擊在她胸前。

“你即已死,就該速去輪回,否則休怪我無情!”

陳雪兒被道符打倒在地,原來站的位置上卻依舊站著一個人,身子在稍微離開地麵的地方晃來晃去,直勾勾盯著張玄,天靈處黑色**汩汩迸流下來,瞬間將她的臉染成血紅。

張玄的道符在擊退陳雪兒的同時,也破了鎮住她的定魂術,這是她死時的情景。見到這詭異景象,喬靈嚇得失聲尖叫,李順長也快嚇暈了,偏又暈不過去,隻倒在地上哀哀痛叫。

那個被打倒在地的身體微動了一下,聶行風上前將她扶住,見她穿著黑紗裙,遲疑問:“你是……陳冰兒?”

“是我,快救雪兒。”

慘叫打斷了陳冰兒的話,陳雪兒被道符擊中,胸前燃起藍色火焰,她不甘心地扭動四肢,突然十指尖尖,慘白指甲頃刻間伸到李順長喉間,將他狠命掐住。

“鬆手!”張玄手掐指訣,一道符向陳雪兒射去,喝道,“乾坤借位,雷電齊行,神兵疾火急急如律令!”

陳冰兒驚叫著飛撲上去將道符擋在身前,那道符竟穿過她身體向後方**去,正中陳雪兒前胸,然而疾火並未燃起,道符在她麵前飄飄悠悠落到了地上。

呃……

張玄一呆,急忙重掐指訣,大聲喝:“乾坤借位,雷電齊行,神兵疾火急急如律令!”

喝令雖下,依舊毫無反應,道符躺在地上,半點兒動靜都沒有。

頓時一室寂靜,霍離額上冒出三道黑線,低聲叫:“大哥!”

“嗬嗬嗬,關鍵時刻法術又當了……”張玄小聲嘟囔,隨即冷厲一改,換成一臉的笑,向陳雪兒擺擺手,“美女,你慢慢報仇吧,我不打擾,回見!”他說完話轉身就跑。

陳雪兒發出冷笑,揪起李順長的手,向外一拉,慘叫聲中,李順長一隻胳膊被她拉脫了臼。

“誰都不許走!”

她甩開李順長,向張玄撲去,誰知張玄法術不行,跑路功夫卻天下第一,在辦公室裏上躥下跳,每每在她冷風下逃脫。他見陳雪兒的狠戾模樣,便知她已成厲鬼,不由大罵李順長白癡。

定魂術禁咒雖能鎮得住魂魄,但同時也將人之怨氣聚集其中,若是枉死,便會轉化成更大的力量,極易墮為厲鬼,看來李順長雖然知曉一些符術,卻也是似懂非懂,所以陳雪兒才會變成現在這樣善惡不分、隻知複仇的厲鬼。

被厲鬼傷到可不是鬧玩的,他倒好說,聶行風幾個人可受不了陳雪兒的屍毒,所以他盡可能引她離其他人遠一些。

霍離和張玄兄弟同心,知道他的用意,趁機偷偷貓腰過去,拉住聶行風和喬靈,小聲道:“跟我走。”

聶行風剛才還在為張玄出場時的英姿稱讚,誰知頃刻間就看到他被女鬼追得抱頭鼠竄,氣極反笑,問:“你大哥他平時就是這樣捉鬼的?”

“噢,經常這樣經常這樣,我大哥的法術時靈時不靈,你也看到了,現在就是不靈的時候。”

喬靈叫:“那什麽時候靈,什麽時候不靈?”

她這一晚上被接二連三的詭異事件折騰得快瘋掉了,現在好不容易看到一個似乎懂驅鬼的帥哥天師出來,可不想他這麽快就掛掉。

霍離帶著他們悄悄在沙發後麵向外挪,嘿嘿笑道:“通常是有錢的時候靈,沒錢的時候不靈。”

喬靈立刻將目光投向聶行風,聶行風無可奈何,問:“多少錢?我出,讓他馬上驅鬼!”

他也快瘋掉了,居然相信驅鬼一說,還出錢求人。

聽了這話,霍離立刻跳起來大叫:“大哥,快動手啊,你家董事長說出錢讓你驅鬼,快拿出本事來啊!”

“小笨狐狸,你馬上給我滾!”

張玄還在辦公室裏不斷地逃,抽空罵出一句。錢他當然想賺,問題是現在偏偏法術跟他過不去,連錢都引不出來啊。

趁著陳雪兒進攻張玄,李順長咬牙忍痛,從地上爬起,向外滾爬出去,霍離要拉他,被他一巴掌推開。

“等一等!”

霍離追上去,剛奔到門口,就見李順長按開電梯門,衝了進去,身影消失在電梯的同時,一聲悠長的慘叫傳了上來……

“我都說等一等了,大哥說電梯壞掉了。”

聶行風和喬靈奔出了辦公室,身後傳來陳冰兒的叫聲:“雪兒,不要殺人!”

聶行風回過頭,張玄被不斷移動而來的桌椅擋住,滑稽地摔倒在地。陳雪兒撲上前,尖銳指甲扣在他肩上,聶行風隻好趕回去,抄起地上的球棒,甩了過去,陳雪兒飄忽的身形被他打開,他趁機拉住張玄,滾到一邊。

張玄瞪大眼眸傻愣愣看他:“你怎麽不逃?”

“我逃了,留你在這裏等死嗎!”聶行風額頭青筋暴起,終於明白跟張玄在一起,要想壓住火氣是多麽難的一件事。

背後冷風傳來,聶行風剛回過頭,就見眼前寒光一閃,陳雪兒手裏的銅釘向他麵門狠狠刺來。

距離太近,他沒有機會躲避,更何況一隻手臂還被張玄壓在身下。

會死嗎?

腦子裏這個念頭一閃而過。

“去死!”

張玄突然跳起,擋在聶行風身前,一聲暴喝,靈力淩空飛出,把陳雪兒擊開。他立穩身形,手指一彈,索魂絲破空飛出,纏向陳雪兒,藍色火焰瞬間順著那道金絲燃上她的臂彎。

“敢傷我的招財貓,我讓你魂飛魄散!”

張玄手掐指訣,當空橫畫半圓,喝道,“乾坤借位,雷電齊行,神兵疾火如律令,祈火,誅邪!”

祈火咒一出,金光烈火立時騰空而起,將陳雪兒罩在當中,隨著淒厲慘叫,她全身都燃在熊熊烈火之中,長發衣袖隨火翻滾,發出嘶嘶脆響。

“雪兒……”陳冰兒驚叫著想跑進火圈救人,卻被火勢打了出來,翻騰火光將陳雪兒飄忽的影子漸漸淹沒,火光中她頭頂上方飄出一道淡淡藍光,那是她的魂魄在火中搖曳。

見此情景,陳冰兒發瘋般的嘶叫,重新飛身躥入火中,然而火光卻在此時消於無形,那道藍光附在了她身上,她恍惚地來回轉了一圈,身子搖搖欲墜,喃喃叫道:“妹妹,妹妹……”

聶行風上前扶她,張玄急得大叫:“小心!”

聶行風一愣,隨即看到陳冰兒雙目睜開,直勾勾盯住自己,臉上露出詭異的笑,他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這女生不是陳冰兒,她是……陳雪兒。

“你去死吧!”

陳雪兒抓住聶行風,縱身撞開張玄在窗前設下的結界,向樓下墜下。

眼前景物飛速向上遊走,一刹那,聶行風隻來得及看到陳雪兒的雙瞳裏映出一線火光,一個金色物體抽打在她身上,她驚叫聲中,放開了對他的束縛,與此同時,半空中一隻手猛力抓住他,將他抱住了。

聶行風回過頭,陳雪兒落葉般直墜下去,緊接著CK的清香飄了過來。

這是他暈倒前唯一記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