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照靈(七)

鑒證結果證實骨骸是老汪的。次日一早,張玄還在吃飯,魏正義的電話就打了進來,告訴他自己已從局長那裏弄來了搜查令,準備去陸天安家搜查,希望他一起去。

張玄看看正在鏡前打領帶的聶行風,拒絕:“老大,我是聶氏董事長的助理,不是警察,你去執行公務拉著我幹什麽?”

“因為師父你的副職是天師啊,不叫你叫誰?你放心,捉鬼費用我來出,外加出差費、汽油費、旅途勞頓費……”

生怕張玄拒絕,魏正義把好處一條條列出,這段時間他算是領教了鬼的威力,想到陸天安可能會邪術,身後沒有天師壯膽,他怎麽敢去硬碰硬?

張玄的眼前頓時鈔票滿天飄。

他再次偷眼看聶行風,有錢他當然想賺,可也要聶行風點頭才行,別忘了人家才是老板。

“你去吧,公司的事我讓別人處理。”從張玄的眼神裏看出了他的心思,聶行風打好領帶,對他說,“不過,記得小心。”

“放心吧,我有背後靈助威,他整天在刀上充電,必要時可以當電棍用,回頭我給你電話。”

赦令一下,張玄來了精神,幾口吃完飯就拿起外衣跑了出去,聶行風看看顏開,一臉黑炭,也跟去了。

聶行風吃完早點,開車去公司,車開到一個拐彎處,突然眼前一亮,白霧似的鬼影衝到前窗上,一隻手穿過玻璃向他用力伸來。

又是那個女鬼!

白森森的手臂靠近,聶行風下意識地抬手揮撥,腕上的符印從衣袖下顯露出來,頓時白霧翻滾,發出一聲痛苦嘶叫。

白影在金光下變得淺淡,聚不成人形,突然,車窗上墜著的銅錘鈴鐺劇烈震動起來,跟著斷成兩半,落到了座椅下,跑車不聽使喚地向前飛快地跑。

那個鈴鐺是張玄在聽說聶行風見鬼後,特意掛在他車上為他定神的,連開過光的神符都被震斷,可見鬼魂的執念有多強大。聶行風用力把住方向盤,叫道:“鬆手,再堅持下去,你就化為灰燼了!”

“救他……救他……”

絲絲斷斷的話音,低回婉轉,充滿了絕望,聶行風好半天才聽懂,急問:“救誰……”

再沒有回音給他,白影在金光下化成了一堆白骨,而後便變成灰霧消散了,聶行風緩緩停下車,心念一轉,猛打方向盤,向陸宅奔去。

陸天安的家是棟三層小洋樓,地角很偏,陸家的人似乎都喜歡在僻靜偏遠的地方建房,附近幾乎沒什麽人家。

聶行風剛把車開近,就聽到槍聲傳來,他跳下車跑過去,陸家正門大開,走廊裏一片狼藉,他走進去,房裏四麵窗簾緊閉,顯得很陰暗。

身後傳來腳步聲,聶行風回過頭,見是常青,手裏還拿著槍。

“張玄呢?”

“不知道,陸天安那混蛋一開始裝作很合作,讓我們搜查,誰知等我們進來他就開槍襲警,接著就逃掉了,這房子建得很古怪,我們隻好分頭找。”

襲警?

這是個聶行風沒想到的答案。

隻靠一粒紐扣很難告倒陸天安,可是襲警卻會把案子做實,陸天安該明白這個道理啊。

聶行風跑上二樓,常青跟上,二樓更陰暗,聶行風剛跑到一半,黑暗中有個鬼臉猛撲過來,常青驚嚇中沒踩穩樓梯,摔了下去。聶行風去拉他,誰料身後一股大力湧來,將他推下樓去。

跟之前一樣,常青再次以昏迷結束戰鬥,聶行風卻在翻滾中碰到了樓梯扶手的某處,沉悶聲響傳來,前方牆壁向旁邊滑開,露出一條長廊。

聶行風沒時間理會常青,爬起來跑進長廊,他有種感覺,陸天安就躲在裏麵。

暗門在聶行風的身後關上了,走廊空間頓時陰暗下來,他摸索著向前走,盡頭有道微弱燈光閃動,那是間大廳,廳正中吊了盞小燈,房裏擺設在暗光下泛著昏黃顏色,大廳一角有道巨大的四扇楠木雕屏,窸窸簌簌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

“別、別過來,否則我一槍打死你!”

是陸天安,話雖說得狠厲,顫抖的聲線卻出賣了他的恐懼,聶行風跑了過去。

陸天安握著槍縮在牆角,臉色鐵青,頭發淩亂,上衣袖子也撕開了,看樣子似乎剛跟人搏鬥過,見到聶行風,他舉槍大叫:“站住!”

聶行風站在了屏風旁,陸天安身旁的供案上擺了許多雕刻怪異的木俑,其中一個木俑腦袋上貼著寫了自己名字的道符,他“哼”了一聲。

“去自首吧,你逃不了的。”

“我知道我逃不了,沒人能逃得了!他們的鬼魂來找我了,說要讓我償命……”陸天安歇斯底裏地大叫,臉因恐懼而劇烈扭曲著,指向聶行風的槍口不斷顫抖。

“既知自己逃不了,一開始就不該殺人,你有幾億身家,為什麽就容不下程菱?”

“幾億身家?哈哈……”陸天安狂笑起來,“那都是騙人的,我名下的公司一直都在虧損,隻剩下個空殼,欠地下錢莊的錢還不上,我隻有死路一條,哥哥還把所有財產都留給了他的私生女,還自作聰明地在遺囑裏追加了如果程菱遭遇不測,財產將自動捐獻給慈善機構,讓我白設計了一場車禍……”

“所以你改變了計劃,先綁架她,再想盡辦法把殺人嫌疑推到我身上,利用輿論給人造成先入為主的想法,然後再將程菱弄成植物人,以照顧她為名,這樣陸家財產就名正言順到你手上了,你是這麽打算的吧?”聶行風不無揶揄地道,“可惜算計到頭來,你還是什麽都得不到……”

砰!

譏諷成功地將陸天安激怒了,他扣動扳機,聶行風閃身躲避,子彈穿過屏風射進對麵牆上,陸天安大叫:“出來,我不信殺不死你!”

狂吼中子彈齊發,其中一顆擦著燈泡射過,將前方古玩架上的水晶馬擊得粉碎。

“啊……”

被震成蛛網狀的燈泡經不住熾熱燈光,瞬間爆裂四濺,碎片飛紮在陸天安的手上,他嚎叫著丟下了槍,向前撲倒,楠木屏風底部支架被撞歪,整扇屏風向聶行風傾倒過來。

聶行風正避在屏風下方,急切中想翻身滾開,誰知手按在地上的碎燈片上,鑽心疼痛傳來,隻這一阻滯,沉重屏風便向他當頭砸下……

聶行風情急之下忙用雙手護住頭,隻聽一聲轟隆巨響,半晌沒感覺到疼痛,他疑惑地抬起頭,發現屏風傾倒在相反方向,也就是陸天安的那邊。

“董事長!董事長!”。

聶行風剛站起身,張玄從外麵跑進來,問:“你受傷了?”

他拉住聶行風上下左右前後仔細看,最後發現他隻是手掌被紮傷,鬆了口氣。

“剛才這裏發生了什麽奇觀?我剛進來就看到一片火光,還以為又是煤氣爆炸,幸好祖師爺保佑,你沒over……”

火光?哪裏有火光?

聶行風下意識地轉頭看四周,看到的卻是那扇厚重的屏風,還有屏風下方靜靜流出來的濃稠**……

剛才屏風明明是衝他砸下的,為什麽會中途倒向對麵?

聶行風百思不得其解,問站在張玄身後的顏開:“是你救的我?”

“不是,我一直跟張玄在一起,沒感應到主人有危險。”

魏正義和楚楓很快趕了過來,他們勘查現場,張玄拉聶行風去外麵,恨恨道:“陸天安居然把自己藏在陰地作法,難怪我算不出他的方位,你不去上班,跑到這危險重地來幹什麽?”

“我又看見那個白衣女鬼了,她好像求我救人,我怕你有危險,就趕來了。”

“我會有什麽危險?剛才有危險的是你好不好!還董事長呢,IQ這麽低,鬼的話也信,你不知道有句話叫鬼話連篇嗎?”

神棍助理生氣了,聶行風識時務為俊傑,沒敢提自己被鬼麵推下樓的事。

支援的警員很快就趕到了,大家合力把屏風搬開,陸天安已死去多時,屏風將他全身的骨頭砸得粉碎,腦漿鮮血流了一地。

看到他的慘狀,聶行風驚出一身冷汗,暗自慶幸自己的運氣,看著腕上的符印,心想也許是張玄無意中救了自己。

警方在密室裏搜出了許多下咒用的道具木俑,除了聶行風的外,還有韓濰、趙淵等人的,從而推斷他在利用邪術殺人,並且經鑒證,他燕尾服上的纖維跟黃金紐扣的一致,再加上他開槍襲警,已足以證明一係列凶殺案都是他幕後操縱的。

於是沒用一天時間,各家報刊就把這起富豪凶殺案詳詳細細報道了出來,整蠱下咒等說法不一,當晚在看到《財經日報》也不能免俗地刊登了同樣內容,聶行風直接將報紙扔進了垃圾桶。

“案子結了,董事長,背後靈是否可以申請撤離?”

晚飯時張玄殷勤地為聶行風夾菜添酒,舊話重提。

“你不覺得事情解決得太順利嗎?”聶行風反問他,“你有沒有想過,陸天安究竟從哪裏學到的邪術?他臨死前又在恐懼什麽?”

“有錢還怕學不到嗎?”小狐狸自作聰明地插話進來,“大哥就經常說,聶大哥之所以可以光明正大地奴役他、壓迫他、欺負他,就是因為聶大哥有錢……噢,雞湯快熬好了,我去看看,你們慢慢聊……”

總算屬於狐狸的動物本能沒完全退化,霍離說到一半,感到周圍寒流來襲,嚇得跑去了廚房。

聶行風看張玄,平靜地問:“我什麽時候奴役你、壓迫你、欺負你?”

“沒,嘿嘿,別聽小狐狸亂說。”

“這太厲害了!”

小白及時為張玄解了圍,在桌上踩著貓步看報紙上的木俑照片,說,“在木俑身上畫畫道符,再在上麵貼個火字,就能把人燒烤了?這麽厲害的法術我怎麽沒聽說過?”

“是火燒,不是燒烤!為什麽你們每個都這麽好吃?”

張玄沒好氣地說:“上下五千年,道教法術源遠流長,沒聽說過也沒什麽好奇怪。”

“聽你的意思,你也不知道了?”聶行風揶揄道。

“我當然……”張玄被噎住了,好半天才恨恨道,“我當然不知道,否則BBQ時做個豬俑咒,就可以烤全豬了,還用得著自己動手烤嗎?”

啪噠。

小白從桌上摔了下去。

連環殺人事件因陸天安的死亡而告一段落,不過新聞報刊卻依舊每天大篇幅地詳盡報道,聶行風擔心程菱,跟她聯絡後才知道她為了躲避記者們的跟蹤,暫時搬進了海邊別墅。

接到聶行風的電話,程菱很開心:“一切都結束了,行風,謝謝你,要不是你,可能死於非命的那個是我,不過人死萬事空,我打算接叔叔的屍骨回來安葬,希望他在另一個世界早得安息。”

“不等你堂妹回來嗎?”

陸婉婷在陸天安出事當天早上就搭飛機去了美國,還沒有聯係上。

“婉婷經常四處旅行尋找靈感,隻怕很難聯係到她,你能來我家嗎?我想跟你商量看怎麽處理叔叔的後事,我對這些一點兒都不了解。”

“好,不過允許我帶幾個朋友過去嗎?”

“當然可以。”

聶行風和程菱敲定當晚見麵,隨行人員張玄外加兩隻小動物。在去的路上張玄開玩笑說:“董事長,是不是那別墅太偏僻,電力供應不足,所以你約會才帶上我們三個,不,是四個大燈泡。”

如果守護靈也算燈泡的話。

“是,所以少說話,多做事,回頭我請你們吃火鍋。”

“哇,你好歹也是董事長,就請我們吃個火鍋,也不嫌丟麵子……路太陡,小心開車!”

聶行風的跑車在狹窄山道上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將張玄後麵的話都甩了出去。

來到別墅,程菱準備好了晚餐,熱情地請他們到二樓大廳用餐,看到一桌菜肴,霍離很沒出息地擦擦嘴。

“這也太豐盛了!”

“我不是很會做菜,不過現在非常時期,不想找人幫忙,請見諒。”

“不是啊,色香味俱全,一定好吃!”美食麵前,小狐狸努力討好。

菜肴的確做得很可口,聶行風問:“你什麽時候學會做菜了?我記得你以前最討厭油煙味。”

“在國外時我一直獨住,時間長了自然就學會了,自己做比較實惠嘛。”

程菱笑著給聶行風夾菜,那個心形指環隨著她的手的移動不斷閃出漂亮光輝。

張玄看在眼裏,問:“程小姐,你的指環好像是銀的,你不覺得白金鑽石更能襯托出你高貴的身份嗎?”

程菱看看那枚指環,微笑道:“不是呀,我倒覺得東西的價值不能以金錢衡量,東西越古老就越值得珍惜,這可是行風送給我的唯一禮物呢。”

她看向聶行風,眉眼含笑,張玄知情識趣,吃完飯,起身說:“我們能在別墅裏隨便轉轉嗎?我家弟弟最喜歡這種古老的建築物了。”

“可是我還沒吃完啊……”

小狐狸的反駁沒起作用,張玄得到程菱的肯定回複後,揪著他的衣領把他拉了出去。

反正董事長要跟他的舊情人花好月圓一陣子,他們就負責忙活他們的好了。

飯後,程菱帶聶行風來到隔壁客廳,客廳前方有個大陽台,她打開門,海風吹了進來,伴隨著低沉的海浪聲。

“夜間的海景很美。”

程菱去吧台倒了杯葡萄酒給聶行風,又舉起酒杯要跟他碰杯。

聶行風沒回應,轉著酒杯,笑道:“我剛才已經喝了不少酒,你再灌我,我過會兒一定沒法開車了。”

“你以前酒後飆車的膽量哪兒去了?隻是葡萄酒,喝一點兒不礙事的,再說,就算真醉了,這裏有這麽多房間,還怕沒有你休息的地方嗎?”

“不,”聶行風饒有趣味地看著杯中紅酒,淡淡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喝了這杯酒,還有命開車離開嗎?”

程菱臉一變:“你說什麽?”

“如果我沒猜錯,這酒裏應該混了迷魂劑之類的東西,剛才酒席上人太多,大家體質不同,不宜下藥,所以藥是下在這杯酒裏的對吧?回程有一段路很險陡,如果我中途藥性發作,那麽駕車撞出護欄掉進海裏一點兒都不奇怪是不是?”

程菱臉上的笑容有些僵:“行風,你醉了,不喜歡喝的話就不要喝了,幹嗎開這種玩笑?”

聶行風的眼神犀利起來,將酒杯扔了出去,玻璃杯在山崖間撞出一聲脆響後消失在海潮聲中,他道:“我死了,你的計劃才算完滿成功,大家都會把我的死歸結於陸天安的死前詛咒,而你也永遠不必再擔心被人發現正身,陸婉婷!”

“行風,你越說越奇怪了,我是程菱啊……”

“程菱從不叫我行風,她隻叫我最後一個字!”聶行風眼露嘲諷,“別再演戲了,我可以告訴你,你真是個蹩腳的演員!”

“噢?我演得蹩腳?”陸婉婷的神情淡定下來,品著杯中酒,道,“願聞其詳。”

“你跟程菱其實並不熟是嗎?你把她的聲音動作模仿得很像,可是對於她的一些小習慣,你好像並不知道,就比如她不喜歡穿長裙,戴戒指喜歡戴左手,這個季節會用CK限量版,而不是CK BE。”

眼神掃過陸婉婷手上的銀亮指環,聶行風說:“你穿長裙,隻不過是為了掩飾腿上被張玄開車撞傷的痕跡。”

“習慣是會改變的,畢竟我們分開了那麽久,不是嗎?”

“但有些習慣不會變,程菱的菜燒得不錯,而不是像我剛才說的討厭油煙味。”

其實來之前他已經很肯定這個女人不是程菱,而是陸婉婷,之所以還進行試探,是因為他始終不願相信這世上會有人為了達到目的,殘忍得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殺害。

“你的戲演得不錯,可惜言多必失。你一定詳細調查過我,所以知道我喜歡飆車,是跆拳道黑帶,可這些都是程菱不知道的。”

從陸婉婷一開始出現,他就對她抱有懷疑,因為他們的相遇太偶然了,而世上有很多偶然都是人為的必然。

他和程菱交往時還沒拿到跆拳道黑帶,也從沒在程菱麵前玩過飆車,所以陸婉婷所說的那些話不可能是從程菱那裏聽來的,那隻有一種解釋,她調查過自己。

“陸婉婷說要回美國,可是在陸天安死後,警察聯絡她時發現她搭乘的是由日本轉美國的航班,她中途在日本海關出關,監控器照到了她的側影,不過那證明不了什麽,要找個身形臉盤相似的人不難。你這樣做是因為知道陸天安一死,警察會馬上聯絡陸婉婷,從這裏到美國要十幾個小時,而到日本不過兩個小時,等警察進行聯絡時,那個假冒的早出了海關,根本無從查起對嗎?”

陸婉婷垂著眼簾,靜默聽著。

“韓濰、趙淵還有老汪都是你咒殺的,還畫蛇添足地在老汪手裏放了那粒黃金紐扣,以圖把所有疑點都推到陸天安身上,可是老汪被人一棍致命,根本不可能掙紮還奪了扣子握住。之後你又在陸家密室的供案上放了那些木俑,並施咒嚇唬陸天安,導致他精神崩潰,持槍襲警,那個推我下樓的鬼麵也是你,目的是為了引我進密室,可惜你隻顧著布局,忘了掩飾身上的CK香水味。”

陸天安把自己藏在密室裏,不是為施咒,而是因為恐懼,這從他胡亂開槍的行為中可以看出。聶行風事後曾看過陸家的房屋建築圖,陸天康似乎有個把樓房建成迷宮的嗜好,房裏除了那間密室外,還有許多隱秘通道,鬼麵就是利用通道從容離開的,而知道這些的除了陸天安外,就隻有陸婉婷一人。

“你從一開始就有目的地接近我,長黑發、金邊眼鏡、低沉嗓音,跟程菱完全是兩種不同的形象,讓我潛意識地認為你們是兩個人,其實如果把這些道具去掉,會發現你們很像,畢竟是堂姐妹。我上次來這裏時總覺得哪裏不對,後來想想,原來是那些雕塑,一個真正喜歡雕塑的人,一天都離不開雕塑刀,可這裏擺的都是半成型的雕像,是什麽原因讓一個沉醉雕塑的人暫時放開她喜愛的藝術……”

說到這裏,聶行風微微停了一下,發覺自己話中似乎有漏洞。

“是殺人藝術。”

婉轉的話聲打斷聶行風的沉思,那是屬於陸婉婷的聲音,微笑道:“你說的大致不錯,不過我想糾正的是,殺韓濰等人的是我父親,我的任務隻是扮演程菱而已。”

“那為什麽到最後連自己的父親都不放過?錢真的那麽重要?”

“不單單是錢的問題!”陸婉婷將手中酒杯拋出陽台,吼道,“我父親眼裏隻認得錢,從來都瞧不起雕塑藝術,他奚落我、譏諷我,甚至在第一次沒有成功殺死程菱後,強迫我跟個老頭子結婚,目的隻是為了得到對方的經濟援助,有他在,我根本無法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所以他隻有死!現在他死了,我的身份是程菱,所有陸家的財產都是我的……”

“這女人簡直是瘋了。”張玄推門進來,手裏拿著黑發套和鬼麵,還有一些木俑,對聶行風道,“這些是我從中空的雕像裏找到的,可以當物證告她。”

聶行風轉頭看陸婉婷,眼神裏不無憐憫:“去自首吧,這是你的唯一出路。”

“自首?哈哈,我為什麽要自首?單憑這些東西,你根本沒法告我殺人……”

“那麽,這個呢?”聶行風從口袋裏拿出手機,道,“我想剛才我們那些對話足可控告你了。”

“把它給我!”看到手機,陸婉婷的臉色變了,掏出手槍對準聶行風。

“連槍都準備好了,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我們!”

子彈隨聶行風的話聲同時發出,卻在中途被顏開用靈力揮到了一邊。

陸婉婷大驚失色,猛扣扳機,可是連發子彈在顏開麵前毫無用處,被他揮手籠住,一齊拋向窗外,跟著淩厲氣流擊向陸婉婷,將她卷倒在地。

“喂,別搶我的風頭!”見自己還沒動手問題就已解決,張玄不甘心地大叫。

聶行風上前將陸婉婷製住,奪下她的槍,將她揪起來。

“你真打算告我嗎?聶先生。”被製服,陸婉婷沒驚慌,反而臉上露出詭異的笑,“程菱還沒死,可是知道她在哪裏的人隻有我,我施法隱藏了她的方位,所以別指望你這位天師朋友能找到她,你選擇吧,是抓我去警局?還是救你的女朋友?”

聶行風鬆開了手:“我答應你不追究之前的事,帶我們去找程菱。”

“好呀。”

陸婉婷微笑著整整衣衫,把手放進口袋,聶行風感覺她這個姿勢很怪異,連忙閃身躲避,與此同時他身後的書架被子彈爆出了一個洞,原來陸婉婷身上放了兩支槍。

“該死!”

沒容陸婉婷再開第二槍,顏開揮手將狂風卷了過去,他被陸婉婷的卑劣行徑激怒了,下手毫不留情,陸婉婷被颶風卷到半空,撞出旁邊的菱形雕鏤木窗翻了出去,淒厲悠長的叫喊很快就淹沒在了潮聲中。

“糟糕!”

聶行風和張玄同時奔到窗口向外望去,看到的隻有嶙峋懸崖,下麵驚濤拍岸,早沒了陸婉婷的影子。

張玄轉頭看顏開,他還在空中飄忽著,因為生氣,全身電光回旋,比霓虹燈都閃亮。

“下次別充太足的電,你看,一個小台風就把人吹沒了。”

“她敢害主人,屍骨無存已是最輕的懲罰!”

顏開素來冷清的臉上布滿怒氣,對剛才沒能及時阻止陸婉婷開槍耿耿於懷。

霍離也趴在窗戶上往外看,問:“現在去救陸婉婷的話,不知能不能找到?”

小白擺擺耳朵,道:“能,幸運的話,你可以找到一具屍體。”

張玄看看陰暗海麵,也覺得陸婉婷生還的可能性不大,施咒的人已死,咒語也相應解了,應該可以順利找到程菱。

“需要程菱的東西做引子嗎?我知道樓下有件掛飾是她的。”

經常見張玄起咒,聶行風學到了不少東西,他去樓下取犀角,卻發現它不見了。

“董事長,你對自己的前女友還真是情有獨鍾啊,都分手這麽多年了,還記得她喜歡的香水牌子,戴戒指的習慣……掛飾在哪裏啊?”

“找不到了。”

古犀可能被陸婉婷收起來了,所以張玄隻能用六合八卦掐算出程菱的所在方位。

她被囚禁的地方其實很好找,就在一樓陸婉婷工作室的後壁裏,張玄找不到密室開關,讓顏開直接一道雷把牆壁砸開了,牆壁後是個很小的儲藏格,程菱就蜷在裏麵,全身被反綁著,嘴巴也被封箱膠帶封住,對他們的出現毫無反應。

聶行風把程菱扶出來,發現她已呈半昏迷狀態,替她把繩索解開,扯掉膠帶,張玄試試她的呼吸,道:“沒事,隻是虛弱些,不過要是再在這裏關上幾天,一定掛了。”

“先送她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