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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的時候聽說楚堯會來上課了。那天早晨的空氣有點兒稀薄,隱隱約約陽光中透著一種和諧。

我爸爸用他的自行車把我載到學校門口,我跳下車,他愛憐地摸摸我的頭發說:“好好上課。”

我點點頭,他走了,騎自行車的背影有些佝僂,我的鼻子裏有些酸澀,但還是強忍著眼睛裏莫名其妙的濕潤不要流出來。

身邊傳來一聲急切的喇叭聲,我讓到一邊兒去。

車裏走下一個少年,戴著一頂黑色的鴨舌帽,倨傲地抬起頭對那個匆匆走下來原本想替他打開車門的男人說:“告訴我爸,以後不用你們送,真是麻煩!”

他把書包往肩上一甩,大步走進校園。

我跟在他的身後,慢慢地走,他的路過,讓好幾個女生都興奮得小聲尖叫起來,有一個女生誇張地和另一個女生說:“他戴著帽子好帥啦!”

“你想去表白?表白也沒用!聽說楚堯有秘密的未婚妻了,我們都沒機會!”

“你聽誰說的?”

“哈!你見過他在學校裏和哪個女生好過嗎?沒有吧!那全都是因為他很愛他的未婚妻!”

女生沮喪地不再說話,哀怨地看著楚堯走遠。

他無論走到哪裏都是話題中心,我的王子,真希望我變成他的未婚妻,讓他深深愛著,是多麽幸福的事情!

教學樓上突然衝下來一群女生,把楚堯圍在中間,她們中大概誰過生日,非要死纏爛打讓他說一句生日快樂。

我低著頭跑上樓,躲在二樓的地方悄悄地看著他。

他揚著嘴角說了一句:“happy birthday!”

女生們掀起一陣不小的歡呼。楚堯不可能喜歡她們的,我知道!

那些女生還是不肯放他走。楚堯送了一個飛吻給過生日的女生,又說:“要上課了你們不怕遲到麽?”

“今晚我的生日paty你來嗎?我好希望你能來哦!”她們才不怕上課遲到呢!

“今晚是我們家的家庭聚會,嗬嗬,下次吧,明年我去!”

“啊~~~~。”那個女生失望地,悲慘地呻吟。

遠處有個女孩緩緩地走來,我沒看清楚,隻聽見她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類似體育課上老師用的哨子聲,那幾個女生都愣住了,一起回頭看聲音的來源。

楚堯趁機跑出來,還有點兒幸災樂禍的表情。他回頭想看清楚到底是誰這麽好在這個時候幫了他,突然看到那個女孩子,他眼裏的光嘩啦啦亮起來,那麽璀璨!

他又折回去,跑到吹口哨的那個女孩子身邊。

“嗨!”她對那個女生打招呼,“我叫楚堯,你呢?你是哪個班的?幾年級?”

我突然感到一陣危機感。

女生拔腿就跑,衝上樓來,我飛快地轉身,跑進教室坐下,很快他們也進來了,我們班主任看到楚堯就生氣,她一向不喜歡男生,特別是長得帥的男生,可是每一次她都不能拿楚堯怎麽辦,一次一次被他忽悠。

這次也不例外,楚堯裝作聽不清她的話,讓她有火都沒處發。

那個女生輕鬆自在地笑著走下來坐下,抱著手看著。楚堯走下來的時候她對他豎起大拇指,他眼睛裏的火焰再次燃燒起來,焚毀我內心的一切。

是不是假裝看不到就能好受一些?是不是明明沒希望了卻還伸長脖子等著就能等出一個答案來?

源源不斷的黑暗侵襲我的視覺和聽覺,甚至知覺。

我沒有辦法假裝看不到,更沒有辦法等待,因為我知道,一切都是無望的。

那個女生是那天在巷子裏給貓拍照的人,她竟然是轉學來的新生,而且轉到我們班,她走下來不久班主任又讓她上去,做自我介紹。她還是穿著規規矩矩的牛仔褲和T恤,不過這次在T恤外麵套了一件白色的阿迪達斯外套。她的大眼睛掃過我們教室一周,然後說:“大家好,我叫潘雅。”

潘雅,這個名字,在日後我的生命中,將會扮演不同尋常的角色——我這樣感知。

她是我的同桌,坐下來的時候,她對我甜甜的一笑,我突然慌亂不已,她的眼睛啊,太明亮了,裏麵閃耀的光芒讓人不敢去看。

我的那個夢境突然真實而鮮明地在我腦海裏上演:那個紮著小辮子綁著紅絲帶穿漂亮公主裙的小女孩,慢慢朝我走來……

我慌亂地別開頭,她什麽都沒說,低著頭專心整理自己的東西。

在最初的那個時候,就有些東西被注定好了,我低著頭悄悄用餘光瞟你的樣子,看到你憂鬱的眼神望著窗外一排一排的樟樹,樹葉的影子斑斑點點灑進你的眼中,陽光稀稀落落地照耀著你,卻驚不起你一雙明眸,任何的波瀾。

我於是從此想要靠近你,想要平緩你看起來無邊無際的憂傷。

所以我們就這樣,毫不相關的兩段生命,交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