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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楚堯真的喝多了,滿臉通紅摟著我的脖子,對其他人說:“你們給我記住她!她以後是我老婆!誰敢欺負她,我就滅了誰!”

我傻笑著推他,他摟得越緊,說著莫名其妙的醉話:“我以後要娶了你!你給我生十個八個孩子!不!生二十幾個!”

我的笑容幾乎是硬擠出來的,在這個時候我居然不爭氣地臉紅了。

其他人都會意地點頭,附和他說:“大嫂真是漂亮!”

還有一個人竟然說:“大嫂肯定能生二十幾個孩子!大嫂能行的!”

我暈倒,狠狠蹬著那個說話的人。

這時被我擠到一邊的女生終於受不了,站起來把酒杯扔了。

“楚堯你眼光真是差極了!”

楚堯紅著眼問她:“你說什麽?!”

“我說你真是白癡!她一點兒都不好看!而且也生不了二十幾個孩子!你看她瘦得像猴子一樣!”

我敢說,如果我沒有改過自新,如果我還是以前的我,我肯定毫不猶豫站起來把酒瓶砸到她腦袋上!

可是為什麽我和以前一點兒也不一樣了?我這麽安靜,穿這麽乖的衣服,在酒吧裏喝橙汁,一句髒話都不說。

你看,我這麽乖,怎麽還能像以前一樣亂打人呢?

楚堯忍不住,搖搖晃晃站起來,我死命抱著他,那個女生拽拽地轉身走了。

我現在的樣子一定讓所有人都佩服極了,那麽高大的男生都被我拉住了,而且他還喝了酒!

“我們回去把!”我大聲對楚堯說,酒吧裏音樂聲太大了,震耳欲聾,他沒有聽清,迷迷糊糊看著我:“你說什麽?”

我湊到他的耳邊:“我—說—我—們—回—家—吧!”

“好。”他拉起我的手,另一隻手在褲兜裏掏了半天,掏出一張卡,扔在桌子上,醉醺醺但是酷酷地說,“我請客!我和我老婆要回家了。”

我沒有去看那張卡,咬咬牙轉身就走。

那一定是很多錢!

他很有錢,真的很有錢。我曾經看過他開著一輛驚世駭俗的跑車來學校,但是剛好被校長逮到了,扣留了車子。

誰讓他明目張膽不管門衛阻止把車子開到學校的?

他整個人的重量都在我身上,我步履踉蹌拖著他走,走不了多遠,就累得喘不過氣來。他糊裏糊塗摟著我的腰,靠在牆上。

“潘雅我們結婚吧,明天就結婚。”

我幾乎哭出來,我可是還沒成年那!

他慢慢低下頭靠近我,濃鬱的酒氣噴到我臉上,我伸出手指擋在他和我的嘴唇之間。

“你愛我嗎?”

他愣了愣,拉開我的手指,指在他胸口起伏的部位,說:“不知道,你問問他。”

我把頭靠上去,臉緊緊貼著那個地方:“你愛我嗎?”

那個地方起伏不定,忽然間狂亂地跳起來。

我閉上眼睛,幾乎忍不住,讓眼睛裏的淚水落下來。

楚堯托起我的臉,嘴唇壓下來,我再次伸手擋住。他眼裏迷惑,口中沙啞著蹦了一句話出來:“我真的,無可救藥了。”

“為什麽?”

他搖頭,問我:“你相信一見鍾情嗎?”

“信。”我點頭。

“那就行,就是這樣了。”

我笑起來,很嫵媚,很慵懶。我知道現在的我,是很漂亮的。那個笑容,映在他的眼底,如繁花盛放,一瞬間點亮他的眼中的黑暗。

“你會願意,為你愛的人做任何事情嗎?”

他像是被蠱惑了,看著我點頭。

“楚堯。”我勾著他的脖子,踮起腳尖才把嘴唇湊到他耳邊,輕聲細語,呼吸裏有淡淡的鮮橙味。

“你去追林齡吧,好不好?”

他一把推開我,眼神怪異地看著我像看一個妖精。

我的笑容也如同妖精一樣,問他:“好不好?”

他亮晶晶的眼裏有種叫做厭惡的東西流淌出來。

夜晚真的很冷很冷。我拉拉衣領,刻意忽略了心底慢慢溢出的傷感。

他轉過身,踉蹌了幾步,蹲在地上,哇哇地開始嘔吐。

他很痛苦,吐了很久都沒完。

我走過去,在他身邊蹲下去,手輕輕拍他的背,很輕柔。心裏空洞洞被風吹過去,非常難受。空氣裏到處都是濃濃的酒精味,我頭腦暈暈的。

冷風裏突然傳來一陣歌聲:

“從來不相信我的世界可以有多完美,

痛苦,寂寞,還有一些疲憊,

不允許其他人隨意侵入我的零度空間,

寧願孤獨懶得再去想誰。”

我突然跪下去,頭抵著他的手臂,低聲哭起來。

“兩個人一起是否隻是得到一種安慰,

掙脫過去,然後忘記一切。

沒想過有天我的結局忽然全部改變,

誰會抓住我的無力雙臂?

怎麽,會哭?誰錯?誰對?

為誰抱歉?”

我渴望這個時候能有誰來拉住我的手臂,讓我不至於陷得太深,可是,我的仇恨那麽深刻了,我已經回不了頭。

他吐完了,靠著牆坐著,緩緩抬起手摸我的頭發,動作小心又謹慎。

我沒有動,像一直溫順的貓,在他的手臂上趴著。

“為什麽?”他壓低聲音問我。

“幫幫我。”我哀求她,這輩子我從來沒認認真真求過誰,可是今天我求他,我跪在他的身邊求他,“幫幫我。”

我踉蹌著站起來,沒勇氣再說太多,轉身便跑。

其實,我真的,真的不是很壞,我隻有,有一點點兒叛逆,隻是,有一點點兒絕望。

如此,而已。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在**翻來覆去睡不著,我無數次想起楚堯在那條黑暗逼窄的小巷裏看著我的眼神。

我隨著那個眼神不斷淪陷,不斷淪陷。

於是在夢中我都無路可逃,他那樣看著我,痛苦絕望。夢境裏響著那首絕望的歌: 從來不相信我的世界可以有多完美,

痛苦,寂寞,還有一些疲憊,

不允許其他人隨意侵入我的零度空間,

寧願孤獨懶得再去想誰。

兩個人一起是否隻是得到一種安慰,

掙脫過去,然後忘記一切。

沒想過有天我的結局忽然全部改變,

誰會抓住我的無力雙臂?怎麽,會哭?

誰錯?誰對?

為誰抱歉?”

然後我就哭了,楚堯在很遠的地方看著我,他就那樣看著我,不走近。我哭得很傷心,絕望悲傷,可是他定定地站著,一動不動。